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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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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觉非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却一言不发。
  淳于翰说着说着,忽然猛醒:“对不起,觉非,我说错了。你是觉非,不是那……那……那个人,我们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宁觉非嘴角一牵,有些讥讽地笑了起来,心道淳于干怎么没好好训练一下这位纯洁无知的小弟?
  淳于翰看着他脸上的一丝笑,终于鼓起了勇气,天真地说道:“觉非,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们以后都在一起好不好?”
  宁觉非轻笑道:“你父皇母妃会同意吗?还有你那太子皇兄,会答应吗?”
  淳于翰闻言一怔,不由得低下了头,只是片刻,便坚决地抬起头道:“他们若不答应,我便跟了你去。”
  宁觉非一听,倒是一愣,这才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笑着摇头:“王爷金枝玉叶,哪里吃得了流浪江湖的苦?不过是句戏言罢了。”
  淳于翰却很认真:“我不怕苦。不过,觉非,你留下来好不好?父皇要封你为王,对你岂不是好事?你也不必再在江湖上吃苦了。”
  宁觉非轻笑:“在朝廷为官,对我来说,才叫作苦。”
  “为什么?”淳于翰不解。“人人都说‘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世上多少人寒窗苦读,也不过是想金榜题名,升官发财。你若得父皇封公封侯,便居于万人之上,只有甜,哪来苦?”
  宁觉非笑了笑,却转开了话题:“朝廷现在大换血,是打算发奋图强了吗?”
  淳于翰一听这话,立刻兴奋起来:“是啊,大皇兄做了太子之后,便雷厉风行,整顿朝纲,举国上下都欢欣鼓舞呢。觉非,你留下来,正可以大展鸿图。”
  宁觉非却看向了门外,冷淡地道:“这事容后再说吧。”
  淳于翰顺着他的眼光也看着外面的天色,忽然恨恨地骂道:“这帮奴才,怎么还不上菜?想饿死我么?”
  旁边站着侍候的两个丫鬟立刻道:“王爷息怒,奴婢马上去传。”
  正在这时,管家已带着几个提着食盒的仆妇进来,快手快脚地在偏厅摆放起来。
  淳于翰这才高兴了,起身过去拉宁觉非:“走,我们去吃饭。你也饿坏了吧?”
  “还好。”宁觉非淡淡地避过了他的手,从容地走了过去。
  桌上放着八菜一汤,却是燕鲍刺参,一样不少,式式精美绝伦,色香味型器,样样妙不可言,确实彰显王家气派。
  宁觉非没说什么,只是背靠窗户,正对着门,坐了下来。
  淳于翰却似乎觉得大失面子:“觉非不是说只要四道菜吗?怎么多了四个?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自作主张。”
  那管家却低头说道:“是是是,本来只准备了四个,但王爷又来了客人,便吩咐再加四道菜。”
  “什么客人?我怎么不知道?”淳于翰大发雷霆。
  宁觉非却一言不发,抬眼瞧向门口。
  淳于干身穿二龙戏珠金丝袍,头戴八龙百宝紫云冠,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第三十六章 
  宁觉非始终没有开口,眼里不露丝毫情绪,仿佛与此人毫不相干。
  淳于翰这时已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淳于干,一时有些尴尬,随即便高兴地招呼道:“大哥,你也来啦?吃饭了没有?要不一起吧,觉非也在这里呢。”
  他说得期期艾艾,淳于干却仿若未闻,只是沉稳地迈步进来,在宁觉非对面坐下。
  这时桌上的杯盘碗盏都已放好,淳于干喧宾夺主,将手一挥,管家立刻会意,连忙带着仆妇退了出去。
  淳于翰看着淳于干,也坐了下去,一时却没有动弹。
  宁觉非轻松地拿起了筷子,转头对淳于翰笑道:“景王爷,你是主人,你不动筷,我可不便先吃。”
  淳于翰嗤地笑了起来,看了一眼淳于干,见他并无不快之意,便先举筷,随便夹了点菜吃了,热情地道:“觉非,你尝尝,我府里这些厨子的手艺如何?大哥,你也吃点。”
  淳于干便也拿起了筷子。
  宁觉非不紧不慢地吃着,只偶尔对淳于翰“这菜怎么样”的询问报之以“不错”,然后便是沉默。
  淳于翰觉得自己这顿饭吃得颇为辛苦,本来一心要跟宁觉非诉说衷肠的,却被大哥跑来搅了场。他对这个大哥一向敬服,又曾被他告诫,自是不敢多说。
  不动声色地吃完饭,淳于干从容不迫地与宁觉非回到正厅,然后才道:“五弟,你先去歇着,我与宁先生有话要说。”
  淳于翰颇为不愿,看了看宁觉非,又看了看淳于干,半天没动地方。
  淳于干对他微微一笑:“五弟,你与觉非若无要紧事,不妨稍后慢慢再谈。”
  这话仿佛是他同意淳于翰与宁觉非交往了一般,淳于翰顿时大喜,答应了一声,便喜气洋洋地走出门去。
  淳于干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轻咳一声。
  宁觉非坐在一旁,神情淡淡地,始终不动声色。
  淳于干终于瞧向了他,温和地道:“宁先生,三月之期已过,当日先生要求之事,本王今已做到,还望先生信守诺言。”
  宁觉非平淡地说:“是啊,三月之期已过,武王只是太子,并未登基,成为皇上。”
  淳于乾心平气和地指出:“实质上是一样的。现在由我临朝监国,所有朝政事务,均由我一手处理。父皇已不理政事,颐养天年,定下半年后即禅位于我。”
  宁觉非只是淡然一笑:“然而太子殿下现在仍是太子殿下,并不是皇上。宁觉非现在也同样仍然是宁觉非,而不必入朝为官。”
  淳于干冷静地看着他:“真的只是宁觉非吗?”他脸上一直是平静如水,隐隐间却有着无比的威严。皇权在他身上,已赋予他更多的威势,却不再有过去的顾忌。
  宁觉非仍然微笑,晶亮的双眸直看向他:“当然,难道太子殿下有何疑惑?”
  淳于干稳稳地说道:“先生若坚持做局外人,便应与北蓟划清界限。”
  宁觉非沉沉地笑着:“若是躲不过,我会做下棋的人,却不会当棋子。”
  “观棋不语真君子。”淳于干目光如电,逼视着宁觉非。“本王费尽心血,付出如此代价,为先生入仕铺平道路,其中诚意之殷之切,有目共睹,已足以感动天下贤能。若先生执意不愿为官,我也并不相强,便只请先生袖手旁观。本王今日再三退让,还望先生三思。”
  “请太子殿下放心,我定会再三考虑,做出决定。”宁觉非笑意渐浓,肯定地道。“落子无悔大丈夫。”
  “好。还望先生莫要辜负我一片心意。”淳于干面色稍霁,笑道。“我便静候佳音。”
  宁觉非笑了笑,忽然问道:“江从鸾还在翠云楼吧?”
  淳于干微微一怔,便漫不经心地笑道:“先生若是要做下棋的人,便得勇于弃子,不能有妇人之仁。历来拖泥带水、瞻前顾后的人,都是输家。”
  宁觉非听了,不由得大笑:“说得好。太子殿下,若能与你对上一局,一定非常过瘾。”
  淳于干笑容可掬地道:“那小王一定甘拜下风。”
  “太子殿下过谦了。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淳于干脸色一正,对他一拱手:“宁先生,小王自有雄心壮志,还望先生不弃,相助左右,小王便如虎添翼,再不惧胡人威胁,从此南楚百姓安居乐业,先生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了一遭。如今先生大名已传遍南楚,令国人无不欢欣鼓舞,若先生肯辅佐小王,实为南楚万千黎民之幸。”
  宁觉非听他滔滔不绝地说完,这才淡淡地说:“太子殿下和满朝文武的诚意,觉非都已领教了,也十分感佩。不过,兹事体大,我需得再三考虑,方能决定。”
  淳于干立刻点头:“好,便请先生三思。”说着,他放下茶碗,站起身来。
  宁觉非知他要走,却坐着没动。
  淳于干上前两步,深深地看着他。
  宁觉非漠然不动。
  淳于干忽然轻声说道:“觉非,我一直惦记着你。”
  宁觉非静静地看着他,缓缓地道:“多谢太子惦记。”
  淳于干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过去之事,纯属误会。有圣贤云: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本王无心之失,今已全力弥补,觉非便不要再责怪了吧?待你与本王相处一些时日,自然明白本王是怎样的人。”
  宁觉非转过了视线,不再看他,冷淡地说:“不论有心无心,过去种种,你不是都已将之埋葬了吗?”
  “是的。”淳于干胸有成竹地一笑。“确实已全部埋葬,自此我永远不再提起。觉非,你先歇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宁觉非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出了厅门,大步流星地走在林荫道上,笔直地向大门而去。那身姿,那动作,全都是一切尽在手中掌握的坚定。
  他走后不久,淳于翰便跑了回来。正在高兴,淳于朝却带着一帮年轻的文臣武将涌进府中,将宁觉非热情地团团围住。淳于翰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宁觉非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却能够感觉到他们内心的激情和雄心。他安静地凝神听着他们谈笑风生,感觉到他们的言语之间对西武和北蓟并无畏惧之心,反而跃跃欲试。他听出这些人全都是新贵,初出茅庐,不惧猛虎,对自己却是单纯的满怀敬佩,还有即将同朝为官的兴奋。
  有一位长得虎头虎脑的小将问他:“宁公子,听说你这次是跟着北蓟使团一起来的,你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宁觉非不想多说,只淡淡地笑道:“顺路。”
  其他人便恍然大悟,有一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兴致勃勃地道:“听说宁先生这次在北蓟的赛马节上勇夺金章,真是大长我南楚志气啊。”
  大家正在喝采,却忽听有人嘀咕:“怎么我听说他一直住在北蓟的国师府?”
  “你在胡说些什么?”立即有人喝止他。“北蓟虽然势大,宁公子却不是趋炎附势之徒。”
  宁觉非只做没听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却不怎么说话。
  直闹到晚上,景王府中大开宴席,这些血气方刚的文武大臣们酒过三巡,便即高谈阔论起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却也是表达出了同仇敌忾,要反击北蓟的意思。有人提起今日早朝,北蓟使臣云深在朝堂之上趾高气扬的样子,心下大是不忿。
  宁觉非略饮了两杯,便坚决推辞了他们的劝酒,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不时地笑一笑。
  淳于朝看着他那样子,似乎是在努力融入这样的气氛,不由得心下欢喜。
  淳于翰见他不再冷若冰霜,神情之间甚是和蔼,也是大喜过望。
  直到掌灯时分,众人才纷纷告辞。
  宁觉非等他们走了,便站起身来,温和地说:“我也要回去了。”
  淳于翰立刻拦住他:“不,觉非,你今天就住在这里,别走了。”
  淳于朝看了弟弟一眼,便也跟着劝道:“是啊,觉非,咱们还有好多话没说呢,不如你今晚就不要走了。”
  宁觉非却摇头笑道:“王府规矩多,我可不习惯。”
  淳于翰马上嚷嚷着:“我可没什么规矩,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宁觉非却已往外走去:“景王爷,你明天再过来玩吧。”
  两人见他去意已决,也不敢硬拦,只得跟在后面,将他送至国宾馆。
  这晚,还是云深等在他的房间里,看着他推门进来,不由得笑道:“看来你倒是宾至如归。”
  宁觉非却觉得好笑:“什么宾至如归?被缠得厉害,头疼得很。左右无事,我也看看这里的情况如何。”
  云深放下了书,凝神看着他:“怎么样呢?”
  宁觉非走到他面前,轻声地道:“你不该来临淄。”
  云深出神了片刻,长叹一声:“淳于干人中之龙,真是厉害。短短数月之间,便将朝廷换了个模样。这次他做张做智,派人万里迎你,礼贤下士之名从此达于天下,各地贤能纷纷前来报效,实是棋高一招,一石三鸟。他大概惟一没料到的便是我敢冒险前来出使,这却是我料错了他,算是落了下风。不过,我谅他也不敢贸然在南楚境内动我,否则北蓟大军压境,他也吃不消。那淳于干虽然开始励精图治,现在却也不过内乱刚止,还是休养生息要紧。”
  宁觉非走到另一边坐下,微笑道:“你若不来,我也不会来的,也就免了这么些麻烦。”
  云深却道:“无论是什么,总要面对的吧?一味逃避总不是事。你这次回来,把什么都料理清楚了,岂不是好?”
  宁觉非知他误会了自己是因情受挫,故而不愿回来,却也不便解释,转而问道:“我们的马,都没问题吧?”
  “没问题。”云深立刻道。“他们分批轮流守在马厩,寸步不离。”
  “那就好。”
  云深想着,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们一开始还想把我们使团与三百护卫分开,说什么住不下。我一力坚持,说是若住不下,我便和他们一起到城外搭帐篷,他们才算是放弃了这意图。南楚这些文臣的忍功和缠功实在是一流。”
  “虽如此,到底今时不同往日。淳于干不是肯忍辱偷安之人。”宁觉非轻叹。“现在南楚众志成城,我劝你还是及早离开为好。”
  云深便道:“好,听你的。本来留这里十天,也不过是到处拜访一下有关大臣,尽尽礼节。既如此,咱们三天后就启程离开。”
  宁觉非这才点了点头:“你昨夜睡得很少,今天早点睡吧。”
  云深听了,起身便要离开。
  宁觉非却叫住了他:“云深,别走。就住在这儿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云深站在当地,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便笑了起来:“好。”
  午夜,国宾馆中忽然响起了三声鸟叫,停了一停,又响了两声,再停一下,又响了两声,然后便消失了。初夏时节,这里本就是鸟语花香,这几声鸟鸣虽说在静夜里显得特别清脆,却并不引人注意。更深夜重,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传得很远,有些飘渺难辨,若不是有心人,乍一听是很难分辨出发出声音的确切地址的。
  鸟鸣声一停,睡在外侧的云深便睁开了眼。他小心地将宁觉非圈抱着他的手挪开,悄悄起身出了门。
  门刚一关上,宁觉非便轻巧地翻身下地,隐在窗边观察了一会儿,却没看到院里有人。他犹豫了一会儿,不欲刺探云深的行动,便上床去继续闭目养神。
  过了片刻,有人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他的房门。
  第三十七章 
  宁觉非先还以为是云深,但那人只走进了两步,他便知道不是,虽然来人的动作已尽量轻悄,但他严格训练的耳力却敏锐地听出,这人绝不是云深,也不是北蓟的任何人,更不是宾馆里的婢仆。
  心念电闪之间,他决定以静制动,于是仍然装睡,双眼睁开了一条缝,看着来人。
  今夜没有月亮,但星光灿烂,淡淡的微光从窗外透进来,以足以让他看清屋里的动静。
  来人身穿黑衣,头戴面罩,个头比较矮,但身材却很壮实。
  这个身影,曾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天天都在黑夜里见到。
  他便是南楚的前右相章纪。
  宁觉非那超乎常人的敏锐感觉也觉察不到他身上有杀气,立时便知他不是来杀自己的,而是另有他意。尽管如此,他仍然全身肌肉绷肉,严密戒备着,随时准备出手。
  章纪站到他的床前,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略一犹豫,便轻声唤道:“宁公子,宁公子。”
  宁觉非便睁开了眼睛,缓缓坐了起来。
  章纪将头上的面罩摘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宁公子。”
  宁觉非的声音也很轻,却也很冷:“章大人,你要想见宁某,叫人来传就是,似这般深夜潜入,好像有失体面。”
  章纪微微苦笑了一下:“宁公子休要取笑章某了,老夫今日早已被革职,称不上大人了。”
  宁觉非却是不为所动,淡淡地道:“那就该称章老爷了?”
  章纪叹了口气:“宁公子,老夫此来,是想找你商量件事。此事与你与我都有好处,更与北蓟使团生死攸关。”
  宁觉非略想了想,便披衣下床:“既如此,章大人请坐下说话吧。”
  章纪见他神情平静,没有一丝怒意,心下松了口气,便与他一起坐到桌边。
  宁觉非不解地问道:“章大人,北蓟使团一来,这国宾馆中不知有多少眼线,你怎么会冒这个险?”
  章纪却是微微一笑:“家母与皇后娘娘的母亲乃是亲姊妹,祖上世代为官,是南楚第一等的名门望族,树大根深,岂是旦夕之间便能摧毁殆尽的?老夫虽然被武王和游玄之所害,丢官罢职,但在朝中的势力仍然是不小的。今夜负责监视这里的人便是我当初派遣去武王那边的人,要调开其他人,放我进来,却是不难。”
  宁觉非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听说章大人已被革职拿问,现下却好端端地在这里。”
  章纪冷笑一声:“革职拿问倒是有的,不过略关了几天也就放了。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又不止太子一人,还有醇王爷呢。皇后一族虽被连累了些人,但威势尚在,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清剿的。”
  宁觉非便即明白了,看着他道:“那章大人此次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章纪目光深幽,看了他一会儿,轻声感叹:“小楼,一年半未见,你长成大人了。”
  宁觉非神色未变,淡淡地道:“是啊,当年没被你家老太太毒死,算是活过来了。”
  章纪一听,心下大急,连忙解释:“小楼,那真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母亲趁我率军出征时做的。她……唉,也是受别人撺掇,一时急怒攻心,才这样做的。我家的几个妻妾……都是妇人见识,不提也罢。家母年老,仅有我这一子,一时爱子心切,痛下杀手,也是天性使然。不过,她后来也收了手,将你送了回去,也不算伤了你吧?还望小楼不记前嫌。”
  宁觉非平静地说:“是,章老太太确实是因为爱你护你才想杀我,此后也并没有坚持定要致我于死地,只将我送出府了事。比起其他那些认为自己的孩子是人,别人的孩子就不是人的长辈来说,我还是感谢她的。”
  章纪听到这里,长长地吁了口气,感叹地道:“小楼你真是大人有大量。其实,我班师回朝以后,一听说这事,当即便休了那两个在中间作怪的妾侍,再去找你时,你却已离开了翠云楼。这些日子来,我心里……着实惦记着你。”
  宁觉非安静地坐着,脸上神情如古井不波:“章大人,你不会是专门来跟我叙旧的吧?”
  “当然不只是叙旧。”章纪的眼中涌现出一波奇特的情感。“小楼,去年迎击西武的大军回师后,武王府中的侍卫们私下传言,说在剑门关外大展神威,杀退敌军的人就是你,我先还不敢相信。后来,武王借故追捕江月班,又捏造事实,大张旗鼓地在全国张贴告示,我便知道那人真是你,武王此举是想逼出你来。小楼,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气质高华,不像是个普通的戏子。你是改名换姓的吧?却不知你是哪一位名将之后?”
  宁觉非沉默着,心里却在盘算,以后这样的问话一定会遇到不少,看来得给自己编一份家谱了。
  章纪以为他是不想跟自己说,也不便追问,只好转移话题:“宁公子,老夫一时情切,却忘了你现在是宁觉非,还请你莫怪。”
  宁觉非清晰地道:“章大人,你再这么罗嗦下去,云深就要回来了。你如果不介意让他看到,我倒也无所谓。”
  章纪却了然地一笑:“宁公子,那云深智计深沉,却也胆大包天。今夜只怕是他们北蓟派到这里的奸细找他,一时半刻却是不会回来的。”
  宁觉非见他神情笃定,心下倒也佩服,便微微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我一直料到北蓟和西武一定都在我国派有探子,更在临淄埋伏有奸细,近年来也明查暗访过数次,却都找不出来。”章纪慨叹。“这北蓟国师云深小小年纪,皇帝澹台牧也是年龄尚轻,做起事来却是滴水不漏,老谋深算,实令老夫佩服。”
  “章大人雄才大略,能征善战,也不比他们差。”宁觉非终于微微一笑。“还记得前年底,大人在燕屏关射杀北蓟皇后,令其大军退兵,使南楚举国欢腾,尽皆称颂大人的英名。”
  “惭愧。”章纪谦逊道。“侥幸罢了。”
  “章大人过谦了。”宁觉非含笑道。“可惜章大人现在却被政治斗争所累,赋闲在家。南楚此举,也算是自毁长城。”
  章纪自被革职,不知听过多少冷言冷语,受了多少闲气,竟是从未听过如此暖心的言语,顿时大起知己之感:“小楼……咳,咳,不,宁公子果然是旁观者清啊。如今强敌环伺,那淳于干却热衷于铲除异己,为自己谋朝篡位扫清障碍,长此下去,南楚势必国将不国,灭亡之祸已近在眼前。”
  宁觉非微微点了点头,问道:“那章大人想怎样力挽狂澜?”
  章纪神色一变,一脸的凛然:“宁公子,老夫当年将你接进府中,并让你单独住在竹风轩,还不许别人来打扰你,更不准那起子小人来对你侮辱欺凌,也挡住了前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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