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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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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从鸾转头看向他,愉快地笑了起来:“觉非,我来看看你。” 



  过去,他一直都是叫他“小楼”的,这时叫起“觉非”来,姿态却也仍然是那么自然温婉,眉宇间依旧洒脱佻达。 



  宁觉非有些始料不及,却也仍然很高兴,笑道:“江老板,原来你果真还活着,这可真是太好了。” 



  江从鸾微笑:“我已经不是老板了,别再这么叫了。” 



  宁觉非努力想了想,本来想叫他“江先生”,但这里的“先生”好像是对人特别尊敬的称呼,似乎也有些不妥,百忙之中,一时竟想不出来合适的称谓。 



  云深冷静地站在他身边,看着眼前这个笑得风情万种的男子,客气地对他一抱拳:“江公子,请坐,看茶。” 



  江从鸾立刻拱手还礼:“不敢当,这位是云大人吧?” 



  “是,我是云深。”云深神色平静,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礼貌地道。“江公子,请坐下说话。” 



  宁觉非连忙点头:“对啊,你请坐。” 



  江从鸾这才在主客的位置上坐下,他手边的茶几上已放好了茶碗,显然国师府的家人待他十分周到。 



  云深上前去,坐到主人位,却没吭声。 



  宁觉非便坐到一旁的副主人位,笑着问道:“江公子,你这是打哪儿来?” 



  “是从南楚来,不过是从西武绕道来的。”江从鸾笑得颇为含蓄。“我当日见势不对,怕新太子要杀人灭口,就抢先逃了。我一直在乡间隐居,后来听说你在北蓟做了大将军,这才过来看看你。希望没有打扰你。” 



  “怎么会?”宁觉非颇为豪气地道。“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江公子当日在临淄对我颇为照顾,觉非很承你的情。你能来看我,我欢迎还来不及呢。” 



  “哪里?觉非言重了,临淄之事,从鸾十分惭愧,实是照顾不周,还要请觉非原谅。”江从鸾微笑着,说话的声音十分低柔,想是多年的习惯,始终改变不了,只是不再一口一个“小人”的自称了。 



  云深怀疑地看着他,神情很是不善,既有厌恶,又有憎恨,但碍于宁觉非的情面,一直没有开口。 



  宁觉非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忽然想起来,急忙问道:“你吃饭了没有?” 



  江从鸾摇了摇头,却说:“我看了你就出去找地方吃饭,我身上有钱。” 



  “你这是说什么话?”宁觉非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到了我这里,哪里还有去外面吃饭的道理。” 



  云深这时才微笑着道:“正是,江公子请稍待,我让他们马上开一席出来,你当日既照顾过觉非,自然就是我北蓟的上宾,哪里能让你饿着肚子出门而去呢?” 



  宁觉非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江从鸾这才拱手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边一吩咐下去,很快厨房便弄了一桌席面送上来。 



  云深陪坐在主人位,只是温文有礼地劝江从鸾多吃,一直不大看得出真实的情绪来。 



  宁觉非却十分开心,先问他怎么逃走的,又问他现在靠什么生活,过得怎么样,等等,只是因云深在旁边,便没有提起翠云楼的那些孩子。当日在临淄夜探翠云楼,听那屋里的人说已把过去的那些孩子都“处理”好了,却不知他们是怎么“处理”的。 



  江从鸾一边斯文地吃着,一边温言作答:“那时候,皇上刚刚当上太子,一直在清洗朝中逆党,还没动到我这儿来。后来,我听几个常来玩的客人说起,隐约提到……一些事,我就估摸着最后要动到我这里来,就匆匆收拾东西走了。房契我交给了一个相熟的老板帮我卖掉,那些孩子,我也托强哥和一姐带到江南去安顿了。我自己跑到了我一个远房亲戚那里,后来又托人把我的父母弟妹带出了老家,这才放了心……躲了一段时间,我有些积蓄,生活倒不成问题。” 



  “那就好。”宁觉非实在对三国的国情都不太熟悉,也不疑有他,听了后只觉得很安慰。 



  云深却觉得他这一席话里不知有多少破绽,只是不便直斥其非,倒要看他打算干什么,一时只是听着,却默不作声。 
  他们都没有喝酒,这顿饭不久也就结束了。江从鸾起身告辞,宁觉非却拦住了他:“你打算住哪儿?” 



  江从鸾温和地道:“出去找个客栈。” 



  “那又何必?”宁觉非不由分说。“不如你就住我府里吧。” 



  “你府里?”江从鸾不解,看了一眼云深。“是……将军府?” 



  宁觉非其实说的是云深的国师府,这时听他一问,才瞿然醒悟,也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座府邸,于是回头问道:“云深,我的那个……将军府修好了吗?” 



  “差不多了。”云深的态度十分冷静。 



  “那……是修在哪儿?”宁觉非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看着他的笑脸,云深的脸上也微微漾起了一丝笑意:“你啊,自己的窝在哪儿都不知道,我叫人带你过去,你也认认自己的门。” 



  宁觉非哈哈笑道:“其实我也不要什么府不府的,就一个人一匹马,哪里不能睡?” 



  “你说什么?”云深脸一板。“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 



  宁觉非脱口而出:“家啊。” 



  云深一听,顿时变得和颜悦色,眼中熠熠生光,微笑道:“好啊,那你带江公子先去你府上吧。我已拨了人过去收拾,那些人你也都认识,他们会照顾好江公子的。” 



  宁觉非嬉皮笑脸地道:“多谢多谢,多谢云大人百忙之中还如此关心末将。” 



  云深听他跟自己开玩笑,心里自是欢喜,却不愿让江从鸾看见他们之间的亲密。他吩咐了管家,让他带宁觉非到神威将军府去,随后便与江从鸾客气地抱拳作别。 



  神威将军府其实原来就有,只是年久无人居住,有些破败了,这些时日重新翻修了一下,倒也是宽大堂皇。 



  宁觉非一走进大门便觉得很荒唐,感觉自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府第,简直是不可思议。从门房开始,便陆续有总管、管事和仆人出现,向他问安。 



  他在军中时,吃军粮,住营帐,回蓟都时便吃住在云深府,自己也不知道一年的俸禄有多少,现在不免怀疑,那俸银够不够支付这许多家人的工钱和伙食费? 



  江从鸾却仿佛早已看惯,一品大将军本就该当三妻四妾,仆从如云,因此神情之间反而比他来得自然。 



  宁觉非看自己府上的总管,果然是认得的,于是便对他道:“这位江公子是我的好朋友,你安顿一下,挑一间上房给他住,一定要好好照顾。” 



  “是。”那位总管马上趋前来,替江从鸾拿行李。 



  江从鸾只随身带了一个柳条箱,这时顺手递给他,却不忘礼貌地轻声说:“谢谢。” 



  天色已黑,宁觉非向外张望了一下,也就打消了到处逛逛的念头,微笑着问他:“要不你先歇歇?还是怎么着?” 



  江从鸾笑了起来,那是宁觉非曾经看惯了的笑脸,带了五分喜爱、三分怜惜、两分无奈。他慢慢走上前来,柔声说:“觉非,我很想念你。” 



  宁觉非后退了一步,温和地道:“江公子,觉非当你是朋友,但也只是朋友。” 



  江从鸾却漫不在乎地笑着,温婉地道:“你一口一个江公子,这么生分,哪里还当我是朋友?你若叫我从鸾,才真的当我是朋友。我也知我身份低微,而你已是神威大将军,本也不敢高攀你……” 



  他说到这里,宁觉非已听得忍无可忍,连忙道:“从鸾,你别说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话。你当初待我,已尽你所能,我自是感激万分。如今你来看我,便尽管住下来,我总会照顾你的。” 



  江从鸾看着他,眼里慢慢有泪光闪动,缓缓地说:“觉非,听了你这话,我实是感动。这么多年了,我没遇到过一个真正待人实诚的的好人,可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不一样的。你……抱抱我好吗?我别无他意,就算是朋友,不可以拥抱一下吗?”他说着,渐渐低下了头。 



  他的一举一动总是带有几分柔婉怯弱,却让宁觉非想起了他的生平,想他有生以来似乎从来未曾扬眉吐气地生活过,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怜悯之意,于是跨前一步,伸手抱住了他。 



  这时,宁觉非已经又长高了不少,不似当初了,已然比江从鸾高了半个头。江从鸾感觉到他强劲有力的拥抱,不由得抬手环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肩窝,沉默之间,似有无限委屈。 



  宁觉非在他耳边轻道:“从鸾,你放心,既然来了我这里,一切都会好的,你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什么也不用怕。” 



  江从鸾微微地点了点头,依然没有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宁觉非才放开了江从鸾,嘱他好好休息,并说好了第二天便来看他,这才离开,回到了国师府。 



  云深一直和他同住在一间房里,这时正就着烛光看书,待他走进门来,这才抬头,微笑着道:“安顿好了?” 



  “是啊,安顿好了。”宁觉非坐到他身边,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脸。 



  “怎么了?”云深似是觉察到了他内心的一点情绪,略有些紧张。 



  “没什么,看到从鸾,有些感慨。”宁觉非轻笑。“人常说‘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你却为什么当初一见我就对我这么好?” 



  云深的嘴角轻轻扬起,微笑道:“我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从第一眼开始,你就如此吸引我?” 



  宁觉非看着他的脸在烛火下闪着光,不由得笑道:“我们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肉麻?”说着,倾前身去,吻上了他的唇。 



  两人辗转相吻,只见温柔。 



  半晌,宁觉非才回过神来,与他分开。 



  云深眼中含笑,说的却是正事:“南楚遣了使臣来,说欲与我国和谈,愿永结兄弟之好,并愿意送景王淳于翰来蓟都为质子,以表诚意。” 



  宁觉非双眉一挑:“他们这是打算让景王出塞和亲?” 



  云深被他的用词逗得笑了起来:“是啊,我想是送给你的吧?” 



  “真是荒唐。”宁觉非皱了皱眉。“你别胡乱答应啊。” 



  云深不由得好笑:“虚与委蛇罢了。不过,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嗨,你想到哪儿去了?”宁觉非笑着探手去揪他的耳朵。“醋坛子,那景王不过是个孩子,过来了必定受气,瞧着挺让人不忍心的,何必呢?” 



  云深笑着身子后仰,试图躲开他的手,口中却道:“你就放心吧,你的小景王不会来的,我们如果答应了这个条件,那就是答应了与南楚和谈,如果日后再翻脸,那便师出无名,于民心士气都不利,我们不会这样做的。” 



  宁觉非见他的身子越来越往后倾,堪堪就要摔倒了,便一跃而起,将他搂住。 



  云深在他臂弯中,缓缓地一笑。 



  宁觉非一把将他打横抱起,便往床边走去。 
58 

  自此,宁觉非每日在宫中议完事,都会到自己的神威大将军府去看望江从鸾,有时候会听他抚一曲琴,有时候看著他用红泥小火炉烹茶,有时候聊聊闲天,说的也无非是江南的花开景象,江北的天气变化,偶尔说及江月班的近况,後来看他对此十分漠然,便再也没有提起。 



  江从鸾自小学习的便是这些闲情逸致,此时款款使来,自是别有一番美丽景致。 



  云深对宁觉非的行动自是了如指掌,但却从来没有阻止过。宁觉非与江从鸾在一起时,一直守礼以待,连话都很少说,他自是清楚明白地知道,所以也觉得暂时没有阻止的必要。 



  此时,北蓟国民更加痛恨南楚,江从鸾便从来都不出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宁觉非怕他整日独自在家太过寂寞,一般都会在将军府这边陪他吃完晚饭,再回云深府中。 



  云深本在与南楚使臣周旋,也是早出晚归,对他的行踪从来不问。 



  就在宁觉非暗中集结军队,准备率大军挥师南下时,江从鸾忽然问他:“觉非,如果有些事情,你看到的不过是假相,那你是选择弄清楚事实,还是选择继续蒙在鼓里?” 



  宁觉非以为他心里有什麽事委决不下,因此征询自己的意见,立刻说道:“当然是要弄清真相。” 



  江从鸾拿起小茶碗,缓缓地饮了一口,淡淡地问道:“如果真相很伤人呢?” 



  “那也要弄清楚。”宁觉非旗帜鲜明地道。“把人蒙在鼓里才更伤人。” 



  江从鸾笑了起来,忽然四处一望,见没有人在周围盘桓,便转眼看向他,淡淡地道:“觉非,你明天晚上来陪我吃饭好吗?” 



  宁觉非笑著点头:“行啊,这几天我不是天天来的吗?” 



  “嗯。可是明天是个比较特别的日子,我怕你会不来。”江从鸾笑著,一双丹凤眼隐泛桃花,充满了诱惑。 



  宁觉非忍俊不禁,却没出言调侃,怕他会敏感,胡思乱想,只是简单地点头:“你放心,我一定来。” 



  次日,宁觉非和云深在宫中与澹台牧定下了正式的进攻日期,北蓟的五十万大军将分期分批分道,陆续地秘密南下,在指定地点集结,然後於三月初一正式出击。 



  诸事商量停当,三个人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澹台牧忽然看向宁觉非,笑著问道:“听说你那里来了个朋友?” 



  “是啊,原来在临淄时的朋友。”宁觉非自然是实话实说。 



  澹台牧点了点头:“既是朋友,你今日也忙完了,可以好好地陪他出去转转,也不要慢待了人家。” 



  “嗯,我知道。”宁觉非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那,陛下,臣就先告退了。”说著,他抱拳拱了拱手。他实在不大适应这些宫廷礼节,幸好这澹台牧不太喜欢上大朝,平时议事只在御书房召见,宁觉非还不需要常常跪拜什麽的。 



  “好。”澹台牧点头。 



  云深却叫住了他,问道:“觉非,你今天还是要去陪江公子吃晚餐吗?” 



  “是啊。有事吗?”宁觉非温和地看向他。“你要有要紧的事,我可以晚一点去。” 



  云深笑著摇了摇头:“不,我只是问问,公事都已经谈完了,你好好地陪他玩一玩吧。他这些日子连门都不出,只怕是也闷坏了吧?” 



  宁觉非看他们两人都挺关心江从鸾,一点也没有不快的表示,心里很是愉快。江从鸾也算是可怜人吧?这次来投奔他算是避难吧?如果被他们嫌弃,连他都会觉得尴尬。这时便看出了北蓟人的豁达和好客之风,确实很对他的脾气。 



  他想著,微笑著对云深点了点头,随後退了出来。 



  这时已是日影西斜。他走到宫外,骑上“烈火”,便回了自己的神威将军府。 



  江从鸾在自己住著的房间门口站著,修长的身材在斜阳下拉著长长的影子,显得十分孤单寂寥。 



  宁觉非快步走了过去,对他亲热地笑道:“从鸾,我回来了。你等久了吧?” 



  “没有。反正我也没事。”江从鸾温柔地笑著。“你能来就好,我只怕你不来呢。” 



    “怎麽会?我说来就一定会来,除非有什麽人力不可抗拒因素阻挡。”宁觉非兴致勃勃地说。“哎,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今天是什麽特别的日子?是你生辰?” 



  江从鸾笑著摇头,却道:“等一会儿吧。我们先吃饭,然後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好。”宁觉非自然没有意见。 



  两人吃著简单的晚餐,一直谈笑风生,周围来来去去侍候的人都看不出他们与往日有什麽区别。 



  待吃完饭,天已黑尽。江从鸾起身道:“觉非,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好。”宁觉非立刻点头。“你来蓟都这麽久了,还从来没有出门逛过吧?” 



  “是啊。”江从鸾温驯地微微低头。“你不在,我怕会引起误会。” 



  宁觉非看著他,笑道:“你也太细心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有什麽不必要的麻烦。来吧,我陪你出去散散心,看一看蓟都。” 



  江从鸾笑著点头,与他悠闲地一起出了大门。 



  本来是宁觉非带著江从鸾往热闹的酒馆聚集的地方走的,到得後来,江从鸾却渐渐往一旁的岔路走去。 



  宁觉非不解地看向他:“你去哪儿?” 



  江从鸾转头对他一笑:“我说过要带你去看样东西的。觉非,你相信我吗?” 



  “当然。”宁觉非本就艺高人胆大,此时更不相信他单枪匹马地敢在蓟都捣鬼,於是便跟著他去了。 



  江从鸾走得很快,但到底是普通人,宁觉非跟得毫不费力。 



  二人很快来到靠近皇宫的区域。江从鸾似乎对这里的路径很熟悉,径直沿小道,走夹墙,穿捷径,然後来到一座高墙中的小门外。这似乎是哪个府邸的後门,专门走下人的那种门,完全不引人注目。 



  江从鸾伸手在门上轻叩两声,再叩两声,停了一下,再叩三声。 



  门便开了。 



  里面是一位年轻的穿著宫女装束的女子,看了看江从鸾,再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宁觉非,便步履轻盈地转身在前领路。 



  三人都十分小心谨慎,步子很快,落地却很轻。 



  不久,他们便穿过了一道回廊,从参天巨树掩映著的小径走过,来到了一个大花园旁。那个宫女停住了脚步,抬手指向前面。 



  花园中有一个暧亭,四面的雕花格子窗大开著,里面到处都点著宫灯,照得一片通明。亭中坐著三个人,似乎正在饮宴。宁觉非凝目看去,认得是澹台牧和云深,另一个却是女子,只见她盛装打扮,巧笑倩兮,正是北蓟长公主澹台昭云。 



  宁觉非觉得这没什麽出奇,云深与澹台兄妹一起吃顿饭,很正常啊。他疑惑地看向江从鸾,想问他冒此奇险带自己来,到底是什麽意思。 



  江从鸾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微微一笑,凑到他耳边悄声说:“觉非,我昨天问过你,你是想知道真相,还是想继续被蒙在鼓里,你说你要知道事实。那麽,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想知道真相吗?” 



  宁觉非想也不想,立刻点头,嘴里却轻声强调:“我要知道的是真正的事实,而不是故意的误导,或者诋毁。” 



  江从鸾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微笑道:“放心,觉非,我骗谁也不会骗你,更不会眼睁睁地看著别人骗你。我带你来,就是要你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你自己去判断,我绝不会多说什麽。” 



  “好。”宁觉非看向他。“你说吧。” 



  江从鸾斜斜地看著亭子里的三个人,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今天是昭云公主十六岁的生辰。十年前,北蓟赫赫有名,战功彪炳的鹰王云翼战死沙场,壮烈殉国,身後遗下一子一女,北蓟的上代皇帝澹台骞立刻下诏,不但封赠表彰,而且当即聘云深的姐姐为其长子澹台牧的正妃,并为云深与其长女昭云公主订了亲。” 



  宁觉非一听,如雷轰顶,立刻呆在那里。他觉得此事实在难以置信,看著江从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暖亭。 



  江从鸾从容不迫地娓娓道来:“当时云深十四岁,昭云公主才六岁,澹台骞便道,待十年之後,昭云满了十六岁,便为他们成亲。” 



  宁觉非呆呆地站在那里,只觉得全身发冷,一时却动弹不得。 



  “此事北蓟许多老臣都清楚明白,只瞒了你一个人。这十年来,云深始终洁身自好,既未逛过青楼,也未纳过妾侍,一直在等昭云长大。觉非,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北蓟千方百计想拉拢你,你却软硬不吃,偏又最重情义,云深绝不会牺牲他自己。” 江从鸾的声音仍然很轻,就如一丝丝的冷气,源源不断地钻进他的耳朵,直扎入他的心底。“本来,今天应该是他们大喜的日子,公主府和国师府都会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办一场隆重的婚事。可是,你来了,这件事现在大家都在装聋作哑,佯装不知。云深为了他的国家,牺牲了自己,也牺牲了昭云,真不愧是为国为民的好国师。” 



  原来……原来……这竟是牺牲……原来他二十四岁了还是处子……原来……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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