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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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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觉非心里早已转过了千百个念头,还是决定不伤荆无双和这些好汉的自尊心,于是很干脆地双手一抱拳:“好,是小弟高攀了。”
荆无双对他开始的犹豫理解错了,立刻上前去拍着他的肩,笑道:“贤弟说什么呢?愚兄虽然有些虚名,却也不过是因为痴长几岁罢了。假以时日,以贤弟的身手,只怕很快便会名闻天下了。”
宁觉非也不去解释,只是顺水推舟:“哪里?大哥是好名声,小弟不过背个恶名而已。”
荆无双却爽朗地哈哈大笑:“什么好名恶名?朝廷说贤弟是强盗,那愚兄也是不折不扣的强盗。那狗娘养的朝廷,本就无奈我何,咱们理它干什么?”
周围的那些大汉也均放声大笑。
那充满快乐的笑声顿时响彻云霄。
第十五章
宁觉非呆下来后,才渐渐觉得这里不像普通的强盗山寨。他们似乎从来没有下山劫掠过,但却过得衣食丰足,平日里的生活也像普通平民一般,有妇女负责家事,孩子们有先生教读书,男人们除了每日例行的训练之外,偶尔也出去打猎。在宁觉非看来,那些训练颇有些军事化的色彩,不过他既不参加,也从不探问。
荆无双很快就发现,这个美丽的少年大盗实际上十分沉默,性格也很内向,其实不大与人多话,常常一整天都是自顾自地在雪峰之间跑步、攀登绝壁,在寨子里的时候便练习一种奇特的擒拿法。他看不出对方的路数,只是隐隐地觉得那手法十分实用。
宁觉非最喜欢的活动之一就是从不同的路线攀上顶峰的那块巨石,常常在上面一呆就是很久,闭上眼听着山间呜呜的风声,感觉那是惟一与前世相同的东西。
好几次,他下来的时候,都会发现荆无双就站在一旁看着他,眼里满是怜惜。
他只是笑一笑,却找不到话说。
终于有一天,荆无双问他:“贤弟,你心中若有不快之事,大可以说出来,愚兄虽不才,也可以尽些绵薄之力的。”
宁觉非微笑着,与他并肩向下面的山寨走去,半晌才说:“也算不上什么不快,我只是生性如此,所以才会叫‘万里独行’。”
荆无双转过头看着他,不由得伸手想去拨开他额前的乱发。宁觉非下意识地一侧头,避了开去。荆无双的手僵在空中,却只是片刻之间便恢复了镇定自若,笑着将手收了回来。
宁觉非暗道自己太过敏感,却也不便解释,越描越黑,便给了他一个充满感激的开朗笑容,却另起了个话题:“大哥,我上山差不多有一个月了,怎么大哥都没下山去劫过道?”
荆无双背着手,银衣飘飘,洒脱不羁地笑道:“此时天寒地冻,很少有人经过,就算有也不过是小鱼小虾,不值得劫的。”
宁觉非便点了点头,不再问了。
荆无双看他总是一袭夹袍,很是关心:“贤弟,你穿得太单薄了,当心受凉。我前些天叫人送给你的皮衣,你怎么不穿?”
“谢谢大哥,我出来跑步,一会儿就要出汗的,哪里穿得了那么厚的东西?回去以后就会穿的。”那是一件豹皮制成的大衣,宁觉非很少穿。他喜欢穿轻便紧身的衣服,以保持活动时的轻捷迅速。
荆无双听了,颇为欣慰:“这就好。你还年轻,不懂得照顾自己,若是落下了什么病根,将来老了可就麻烦了。”
“是,大哥,我知道了。”宁觉非低声答应道。
其实,在宁觉非的心里,他的两世加在一起,似乎比荆无双还要大个一、两岁,又经历奇特,心中早已是历尽沧桑的感觉。不过,在寨中的这些日子,不但荆无双和他的那些属下们都当他是小兄弟,那些大嫂大娘更当他是小孩子一般看待,总是埋怨他不会照顾自己,生活太过随意,处处都先替他着想。他先是好笑,渐渐也便习惯了,心里总觉热乎乎的,很是感动。
刚刚走到寨门,荆无双的副手陆俨便迎了上来,笑道:“铁虎将军来了,还有小姐。”
荆无双一听便大喜,拔腿便走。往前跑了几步,他忽又转身回来,对宁觉非道:“贤弟,你也与我一起去见见游将军吧?”
宁觉非淡淡地摇了摇头:“他是官兵,我是贼。既不是一路人,何必相见?”
荆无双只觉得他那一双眼睛中眼波瞬息万变,却无一不美,听了他这话,心中理解为小孩子赌气之语,忍不住将他抓过来抱了一下再放开,笑道:“什么贼不贼的?那铁虎将军与别的官府中人却是不同,大有豪气,是我辈中人。”
宁觉非虽是猝不及防地被他抱了一下,但感觉到他的动作中只有亲切,不见丝毫淫猥,心下倒很坦然,只是微笑道:“我没说游将军不好。不过,我不会见的。”
“好,不见便不见,随你。”荆无双并不强求。“你记得回去后赶紧吃饭。”
“好。”宁觉非笑着点头。
荆无双这才与陆俨快步向寨中走去。
宁觉非想了想,没有进寨,返身又向山后走去。走进一片松林后,他敏捷如猿猴般爬上了一棵大树,这才觉得安全了,于是放松身体,半躺在树窝里。
已经很久没有想过以前了,就连做梦都没有梦见过。这时,他却认真地回忆了一下那位兵部尚书游玄之。此人其实只来过翠云楼一回,在床上也没什么难忍的怪僻,更不曾虐待过他,倒是警告过,不准他勾引景王。他那时只当所有人都像透明一般,说过的话也均如清风过耳,不萦于心,此刻仔细回想,却才想了起来。
想完,他也就撂在一边,不去多想了。这游虎便算有千好万好,他也不想与之有丝毫瓜葛。
不知过了多久,寒气渐渐浸入了他的衣服,令他觉得冰冷刺骨,这才觉得应该回山寨暖一暖。他溜下树,慢慢地跑了回去。
跑着跑着,血行加速,身体便又恢复了温暖。他进了寨门,正要回房,却听到荆无双叫道:“贤弟,你才回来吗?”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便见荆无双身边站着一个中等个头却十分魁梧的男子,他身穿武将装束,只是没披铠甲,脚蹬战靴,显得很有气概。仔细看年龄其实也就三十左右,但因为常年在外练兵打仗的缘故吧,黝黑的皮肤十分粗糙,比实际年龄要大得多。
此时,他负手站在荆无双身边,双目炯炯,笑着看向宁觉非。
一瞥之间,宁觉非便觉得此人果然长得酷似乃父,脸上却一派从容淡定,稳步走了过去,叫了一声:“大哥。”
荆无双很开心地介绍道:“贤弟,这便是镇守燕北七郡的铁虎将军游虎。游兄,这位便是我刚跟你说起的‘万里独行’田伯光,我的结义兄弟。”
游虎立刻对他一抱拳,热情地说:“田兄,幸会幸会。”
宁觉非也抱拳还礼:“游将军,久仰久仰。”
荆无双在一旁笑道:“二位都不必客气,大家都是一家人。”
游虎立刻点头:“是啊,大哥的兄弟当然也就是我的兄弟。”
宁觉非听他称荆无双“大哥”,不由得微微一怔,看了荆无双一眼,却是不动声色。
荆无双对他一笑:“贤弟,咱们先去吃饭,嗯,边走边说吧。”
宁觉非点了点头,并他并肩而行。
荆无双的声音很是平和清朗,在似乎已经被冻得凝结了的空气中好似寒冰乍破,十分动听。
“贤弟,我父亲荆太沧,当年是南楚的扫北将军,威镇北蓟。后来,北蓟皇帝使反间计,伪造书信,诬我父欲引北蓟大军入燕北,灭亡南楚。”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皇帝和朝中大臣本就怕我父亲手握重兵,会对他们不利,见到那些所谓的证据,立刻便相信了。我父亲被召回,随即被捕下狱,受尽酷刑。他虽然坚决不认,但还是很快就被定罪。我父亲被凌迟处死,我家……被满门抄斩。”
宁觉非听着他渐渐变得有些苦涩的话语,忍不住心下恻然,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荆无双本能地一收掌,将他的手紧紧抓住,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一些。
游虎在一旁也叹了口气。
荆无双的语气重又变得平和:“当时,现在的兵部尚书游大人还是定国将军,驻守剑门关,闻讯后兼程赶回,却已救不了我父亲。游家与我荆家世代交好,游大人甘冒奇险,花重金买通了刑部,用两个犯人将我和我妹妹悄悄换出,送到了边关。我们兄妹这才保住了性命。对了,贤弟,忘了告诉你,游将军现在是我妹夫。”
宁觉非便向游虎笑了笑,表示了一点亲切之意。
三人到了一间小厅,厅中已备好了酒席,却没有其他人在坐。
荆无双对宁觉非说:“今天是我们三兄弟初次相见,咱们好好叙叙。”
宁觉非自然毫无意见,只笑着点头。
酒过三巡,荆无双对游虎说道:“贤弟是自己人,我与他是无话不谈的。”
游虎便笑道:“好,那我也不见外了。如今我父亲来信,提及朝中将有大变,问我的意见,所以今天上山来与大哥商议一下,想听听你的看法。”
“嗯,你说吧。”
游虎看了宁觉非一眼,便转向了荆无双,脸色有些凝重:“朝中近年来一直分了两大派系,一边是太子和静王,一边是武王和醇王,始终明争暗斗,这已是公开的事情。不过,皇上身体尚健,两派虽斗得激烈,到底还有些收敛。我父亲向来谨慎,从来不参与派系之争,这你也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我父亲与你父亲是一样的,常说军人只一心为国为民,不应干政。”荆无双正色道。
“对。”游虎点头。“多年来,两边都一直笼络我们游家,这个一方面是因为我姐姐甚得皇上宠爱,另一方面也不过是因为我父亲与我手上都有兵权,所以我们游家的态度显得举足轻重。”
荆无双捏着筷子,只是点头。
宁觉非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吃东西,手里没客气,一直在夹菜,仿佛对此事毫无兴趣。
游虎想了一下,才接着说:“最近,武王忽然变得激进起来。他对西武的使者态度强硬,又亲自率军前往边关,一战便击退了赫赫有名的独孤及,确实让人刮目相看。如今,他明确提出,想让我父相助他建大业,成大事,重振南楚。我父亲似乎已被他的态度感动。景王现在也是倾向于支持武王。所以,我父亲开始动摇,这才写信来问我的看法。”
荆无双思索了一会儿,问他:“武王具体想要你父亲做什么?”
游虎再看了宁觉非一眼,略一犹豫才说:“我父说,武王虽未明言,但他已看出,武王想对太子和静王动手了。但若手中无兵权,却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荆无双微微一惊,随后却笑道:“好啊,我赞成。那狗太子早就该杀,静王为虎作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游虎嗟叹:“是啊,其实朝中的那些有见地的大臣都很担忧啊。若是由这样的太子将来即位,我南楚只怕更是国将不国了。”
荆无双举起酒杯,对他说道:“其实你根本不必问我,怎样决定都没问题。你父掌天下兵马,宫中有德妃,宫外有景王,谁不忌你父三分?”
“我就怕这个,谁要诬我父意图谋反,只怕我游家也会招架不住吧?”游虎叹息着。
荆无双神色黯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似不想再说什么。
游虎自悔失言,便转向宁觉非:“兄弟,你看呢?”
宁觉非一怔:“小弟乃山野之人,对朝廷中事毫无头绪,怎敢乱出主意?”
游虎却一脸诚恳:“俗话说:‘旁观者清。’正因兄弟不是朝廷中人,只怕还看得比我们清楚一些。”
宁觉非侧头想了一会儿,仿佛很认真的样子,半晌才道:“我还是不知。不过,我好像听说过一句话,天下本无主,唯有德者居之,不知说的对不?”
游虎啪地一拍桌子:“说的好,唯有德者居之。”
荆无双也笑:“贤弟真是一语提醒梦中人。太子失德,本就该死。至于你游家是保武王还是扶景王,我看倒是大可商榷。”
“是,我立刻给父亲写信。”游虎兴奋地对宁觉非举杯。“来,我敬兄弟一杯。”
宁觉非微笑:“不敢,该当我敬游将军。”
荆无双笑着,也端起了酒杯,与他们一碰,显得很是开心。
第十六章
此后,游虎陆续上山寨来了好几次,每次宁觉非都避开了。他不耐烦找什么借口,就只是呆在山林中一整天,到得夜里,回到寨中后便径直回房。这一来,荆无双自然知道他确实不愿意见游虎,便再不提起此事。
很快,春节便来了。
大年三十夜,山寨中张灯结彩,很是热闹。整个寨子的人欢聚一堂,大块肉,大碗酒,不兴规矩,人人随意,有人兴起便唱一段唱,跳一曲舞,忽而又有人上去耍一路剑,打一趟拳,从傍晚直到深夜,寨中都是一片欢歌笑语。
宁觉非坐在厅侧,只是微笑着,有人来敬酒,他便喝一碗,有人上去表演,他也跟着鼓掌起哄,整个人仿佛已完全没有戒备,显得很是开心。
荆无双坐在上座,偶尔看他一眼,微微笑着。
到得深夜,燕屏关里忽然放起了烟花,不断绽放在夜空中的璀璨花朵昭示着城中也正是一片欢腾。
荆无双端着酒,下来走到宁觉非面前。宁觉非正要站起,荆无双却按住了他的肩,随后坐到他身旁,与他的酒碗一碰,便豪爽地一饮而尽。
宁觉非现在对他的态度已十分自然,没有挪开,也喝干了碗里的酒。
荆无双拿起桌上的酒缸朝他碗中倒着酒,忽然淡淡地说:“朝中派了景王前来燕北劳军,昨天到的。”
宁觉非看着清澈的酒液缓缓地注入粗瓷碗中,只是“哦”了一声。
荆无双感慨着:“景王是游虎的外甥,居然派他来劳军,显然是笼络游家,看来武王确实要动手了。”
宁觉非淡淡地问道:“大哥,你恨朝廷吗?”
荆无双往自己的碗中倒酒,半晌方说:“恨,但我更恨北蓟的皇帝澹台牧。”
“所以你在这里,助游将军镇守燕北七郡?”宁觉非微笑着看向他。“即使南楚皇帝下令杀了你满门。”
荆无双听他说出这话,却并没有惊异之色。他看着碗中的酒,半晌才抬起头来,对宁觉非笑道:“是的,我守在这里,一是可以保住游虎和我妹妹,二是可以杀北蓟人。我要叫他们知道,他们即使用计杀了我父亲,也照样进不了铁燕北。”话语中淡淡的,却有股冷冽的狠意。
宁觉非便不再说什么,端起酒来,与他碰了碰,随即喝下。
荆无双的眼中便有了一丝暖意。
过了几日,铁虎携夫人又来了山寨,宁觉非仍然避而不见。
这次,因为有景王在燕屏关,铁虎唯恐有失,只坐了两个多时辰便离开了。
宁觉非等到了晚饭时候才回到寨中。荆无双一直在寨门前等着,见他在昏黄的暮色中踏雪而回,忽然伸手将他紧紧抱住。
宁觉非微微有些惊讶,却并未挣脱。
他们两人的个头相仿,宁觉非只是略瘦一些。荆无双此时拥住了他,竟是越来越紧。宁觉非感觉到他的呼吸在自己的耳边急促地响起,不由得更是诧异。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在寨门旁站着。半晌,荆无双才放开了手,看着他的眼里竟满是怜惜爱护,伸手轻轻拂开了他脸侧的一缕乌发。
宁觉非问道:“大哥,怎么了?”
荆无双这才如梦方醒,开怀一笑:“没什么。贤弟,无论怎样,你永远都是我的兄弟。”
宁觉非十分感动,却并没有随口应承。他只是伸手出去主动握住了荆无双的手,低声叫道:“大哥。”
荆无双拉着他的手,很自然地跟他一起回进寨中。
当夜,燕北七郡便遭受到北蓟铁骑的袭击。
这是两年多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袭击。北蓟竟是全线出击,对燕北七郡同时展开了进攻。
荆无双站在卧虎山顶,看着山下激烈的战况,对宁觉非说道:“三个多月前,武王在剑门外对西武放了一把火,烧掉了他们的草原,令他们大伤元气,打破了西武与北蓟实力的平衡。过去,北蓟顾及到西面的威胁,还不敢放手与我们开战,如今他们得了这个机会,自然是要利用的,只怕会全力南侵。”
宁觉非只是点了点头。
荆无双诚恳地对他道:“贤弟,我要立即率领寨中兄弟前去支援燕屏关,山寨中的事,就交给你了。”
宁觉非略一犹豫,便点头道:“好,你放心去吧。”
荆无双拍了拍他的肩,便飘然而去。
宁觉非居高临下地看着北蓟骑兵如潮水般涌来,千军万马之中居然有几架云梯车和撞城机。
他入伍后最先就读的是军事指挥学院,学过历代的著名战史战例,对冷兵器时代和火器时代的武器都十分爱好,收集过许多兵人和武器模型。这时看到高高耸立推向前来的那几架机器,不由得为荆无双担心。
扪心自问,若南楚就此亡了,他是半点也不会同情,但破城之后,只怕首先遭到洗劫的便是这燕北七郡的百姓。他看着那激烈的战况,不由得轻轻摇头:“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攻城战持续了六日六夜,游虎似是很熟悉北蓟军队的诸般攻城战术,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北蓟的铁骑始终无法攻破燕屏关。
自荆无双率人下山之后,宁觉非便将留守寨中的十几个兄弟重新部署了一遍。自山脚到山顶,他将各个哨位布置得更加合理,随后详细地交代,一遇进攻,怎么以最快的速度报信至寨中,何处防守,何处先撤,何处断后,如何抵挡,全都说得清楚明白。
宁觉非在寨中已呆了将近两个月,此前从未过问过寨中事务,这时一接手便管理得井井有条,令那些汉子无不惊喜交集。他们都是以前跟随荆无双的军人出身,自然了解宁觉非这些布置的意义,那是极高明的防守战术。
宁觉非明白他们那种眼光的含义,却仍然不肯下山相助燕屏关,只是日日站在峰顶巨石上,远远地瞧着战况。对这种古代的城防攻守战,他还真是大有兴趣。
待得坚持到了正月十五,北蓟军中的那几部云梯车和撞城机都被游虎设计烧毁了。敌人的骑兵似是无计可施,忽然如潮水般败退下去。
宁觉非看着,心里立刻便冒出来:诱敌之计。
接着,便见燕屏关城门大开,一队兵士骑着马冲了出去。
宁觉非摇了摇头,看来这游虎还是不行啊。这种情况,根本不应该出城追击。
不久,又有一标人马自城门处冲出,往远处追去。
宁觉非疑惑起来,这游虎搞什么鬼?
待到黄昏,荆无双的副手陆俨急匆匆地赶回寨中,气喘吁吁地对宁觉非说:“田兄弟,荆大哥请你务必去燕屏关一趟,他有急事。”
宁觉非二话没说,回身去房中拿了迷彩服,军刀则是一直带在身边的。他出了寨门,翻身上了“烈火”,便疾驰而去。
这里距燕屏关只有三十里地,“烈火”四蹄翻飞,不到两刻的功夫,他便入了城。
荆无双已经派了人在城关处等他,见他一到,便立刻把他领到了将军府。
这里很安静,丝毫没有惊慌的气氛,人人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宁觉非被领到书房,便看见荆无双和另一个身上满是血迹的兵士正在房中交谈着。
看到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赶来了,荆无双很是开心,朝他笑着点头,随后才道:“贤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先说。”宁觉非十分冷静。
荆无双叹了口气:“景王小孩子心性,贪功心切,敌人退兵时,竟然开城追击。游将军当时不在城上,闻讯后便追了出去。他们现在被敌人的大军困在了距此二百余里的白山上,危在旦夕。”
宁觉非只是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荆无双诚恳地说道:“我本不想让贤弟卷进这场战事。不过,此时已是事非得已,我想请贤弟先帮我守城,我率人出去救他们回来。”
宁觉非看着他,良久方道:“你擅长守城。”
荆无双也很镇定,闻言笑道:“我也擅长进攻。”
“那是正面交锋吧?”宁觉非淡淡地说。“你这里的兵力比敌人如何?”
“远远不如。”荆无双老老实实地坦白。“而且,他们是骑兵,我们大部分是步兵,马很少,朝廷一直坚持采取‘以步制骑’、‘以墙制骑’的战术,唉,没办法跟人家的铁骑比啊。”
“那你打算怎样救他们?”宁觉非静静地问。
荆无双顿时语塞,半晌方道:“只有尽力而为。”
宁觉非不再说话,只是仰头望着屋顶,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荆无双看着他,也是一言不发。
天迅速地黑了下来。有人进来点上灯,为火盆加了新炭,再为他们的茶续上开水。但这一系列的动静都没有影响到宁觉非。他一直是那个姿势,仿佛已成了一尊石像。
其他两个人也都不吭声。屋里很静,除了火盆偶尔发出的噼啪外声外,仿佛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呼吸声。
终于,宁觉非低下了头,看着荆无双,眼中波澜不兴,淡淡地道:“我不懂守城,还是你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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