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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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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宁觉非低下了头,看着荆无双,眼中波澜不兴,淡淡地道:“我不懂守城,还是你守在这里,我去救他们吧。”
  荆无双欣喜地走过去,伸手紧紧拥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谢谢,谢谢。”
  宁觉非平和地说:“大哥还跟小弟客气什么?给我张路线图,我就出发了。”
  荆无双立刻将他拉到书桌旁,边在纸上画图边对他介绍着沿途的地形和其他情况。等他说完,回来报信的那位士兵又将敌人的情况和游虎、淳于翰他们的情形说了一遍。
  宁觉非凝神听完,又问了几个问题,便点了点头,对荆无双说道:“大哥,那我就去了。”
  荆无双急忙拉住他:“你要带多少人去?我马上安排。”
  “不用,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宁觉非微笑道。
  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够跟他配合的,他们根本没受过特种训练,更遑论解救人质的训练了,去了也多半是碍手碍脚的,没什么作用。
  荆无双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贤弟,你一个人去……行吗?”
  “行。”宁觉非漫不经心地答道,却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一定有这样的力量。
  荆无双便不再多说,只是送他到了城门口,不断地嘱咐着:“贤弟,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宁觉非点头:“是,我知道。”说着,便要上马。
  荆无双却忽地将他紧紧拥住,在他耳边说道:“答应我,你一定会回来。”
  宁觉非迟疑了一下,伸手也回抱了他,却只淡淡地道:“我尽量。”
  荆无双眼中一热,忽有泪意,连忙将脸埋入他的肩胛,半晌方放开他,脸上却已挂着那缕宁觉非十分熟悉的温暖的微笑。
  沉重的城门在夜色中缓缓地打开。
  宁觉非一挟马腹,“烈火”低嘶一声,立即如一支箭般射了出去。
  第十七章 
  燕北七郡建在连绵起伏的山岭之上,下了坡便是一小段草原,随后又是千山万壑。
  茫茫林海之间,此时到处都积着冰雪。土路上满是枯草,“烈火”跑起来很是惬意,一路上如风驰电掣般,轻巧而流畅。宁觉非骑在“烈火”背上,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有种在空中飞行的飘逸感觉。
  仅仅只半个多时辰,他便已跑出了一百多里,前面隐现敌踪。
  宁觉非勒住了“烈火”,抬头看了看星空。
  今夜星光灿烂,银河当空,由北向南,蜿蜒而过,金牛、猎户等等在冬季闪亮的著名星座已经渐渐退往西方的地平线。头顶以北,大熊座正熠熠闪烁,而北斗七星当空高悬,几乎靠近天顶,斗柄指向东方。中国古代就有“斗柄东指,天下皆春”的说法,因而只要看到这样的北斗星,会观星象的人就都知道春天就要来了。宁觉非顺着连接斗口的两颗星向前看去,很快便找到了明亮的北极星。
  他看着几个用于初春辨别方向的星斗,随即又回想了一下荆无双给他画的路线图和介绍的地理环境,便一拨马头,往一旁的山岭间攀去。
  密林中很黑,偶尔有星光从树枝的缝隙间洒下来。林中很安静,只有马蹄踏雪的声音和“烈火”的呼吸声。宁觉非一直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保持着安静。
  在相对来说比较平坦的山脊间翻过两座山后,前面便看见了一堆一堆的火和隐隐的人声。
  宁觉非自知“烈火”的颜色在白天十分惹眼,便决定将马放在这里,自己单独潜入敌人的包围圈,前去白山。
  他没有拴马,只是双臂圈抱着马颈,亲热地在马耳旁笑道:“你就乖乖地在这儿呆着,等我。如果我回不来了,就给你自由,自己去做野马吧。”
  “烈火”伸头靠在他身上,似乎很是不舍地舔了一下他的脸。
  宁觉非伸手拍了拍他,便换上了白色的紧身战斗服,戴上头罩,便轻捷地向前奔去。
  这时距白山只有二十多里地,宁觉非轻装前进,速度非常快。
  敌人虽然有重重包围,但营帐之间空隙甚大。他悄然地自其中穿越,偶尔上树避过巡逻的哨兵,很快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白山脚下。
  根据荆无双的介绍,宁觉非判断这白山的海拔大概有三千余米,但因这里本是地处高原,地面相对高度也不过数百米。只是地势奇特,三面皆是险峻的陡坡,只有一面有路上去山顶。据逃回报信的那名兵士描述,游虎他们一直扼守在那条路上,这才能阻住追兵。现在,北蓟军队围而不攻,显然是要待到他们粮尽时,再逼他们投降。
  宁觉非悄悄转到山后,借着星光,看着崖壁上生着密密的雪松,枝叶相接,不由得心中一喜。前后观察了一下,他再不迟疑,立刻往上攀去。
  虽是黑夜中,借着迷朦星光,他向上攀援的速度仍比攀登卧虎山顶那块光秃秃的巨石要快得多了。经过长久的锻炼,他几乎不需思考,身体自己便有了本能,一碰树干,胳膊便自行缠住,腿随即收上踩住,身子一长,便又抓住了上面的树枝……
  快攀到峰顶时,万物皆被冰雪覆盖,滑不溜手。他抽出匕首,猛地插入冰壁,手脚更加谨慎,一点一点地稳步继续向上。
  四更天时,他缓缓地攀上了峰顶。
  这里并没有人驻守,再往下一些,仿佛有火光隐约闪动。
  他四处打量了一番,便从冰雪上轻悄地往那边移去。他一身白衣,自头至踵,在白雪之上轻捷移动,让人难以察觉。
  很快,他便到了闪动着火光的洞口前,隐身在洞壁旁,凝神细听。
  过了一会儿,便听到了游虎重重的叹气声。接着,是淳于翰怯生生的声音:“舅父,你说我们能逃出去吗?”
  游虎安慰他道:“景王放心,按我的推测,天亮时救兵准到。若是救兵不至,我拼命护着你杀出重围便是。”
  淳于翰“嗯”了一声,便没了声音。
  宁觉非已证实是他们,闪身便进了山洞。
  游虎最是警惕,当即飞身跃起,长剑出鞘,指向了他:“谁?”
  宁觉非闪身退后,沉着地道:“游将军,大哥派我来营救你们。”
  游虎闻言只稍稍一怔,便面露喜色:“原来是……田兄弟。”说着,他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还剑入鞘。
  宁觉非看了看洞里的人,见除了游虎和身穿王爷服饰的淳于翰外,还有几个人穿着不同服色的几个人,此时都虎视眈眈地瞧着他。
  游虎对他介绍道:“那几人是御前骁骑卫,是保护景王的人。”
  宁觉非略一点头便道:“嗯,那我们这就走吧,趁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突围出去。”
  游虎微觉诧异:“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是,我一个人就够了。”宁觉非淡淡地道。“我不打算打出去,那毫无胜算,就算再带一万兵马来也没用。我们溜出去。”
  游虎再不迟疑,立刻点头道:“好。”
  宁觉非看了淳于翰一眼:“景王要把那些累赘的饰物全都去了,我背景王走。你们自己惦量一下自己的能力。我是从后山攀上来的,现在也要从那里攀下去。你们如果自忖能够跟着,便跟着来,否则就守在这里,若是守不住了,不如投降。”
  游虎毫不犹豫地说:“我自是跟着景王走。”
  其他几个骁骑卫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两个身材瘦削的人说道:“我们可以跟着走。”
  另外几人便道:“好,你们先走,我们和游将军的人马便继续守在这里。”
  宁觉非点头:“如能再守一天,那是最好。”
  “自当竭尽全力,拼死报效。”
  淳于翰一边任游虎替他摘下身上林林总总的挂件佩饰,一边对那几个留下的御前骁骑卫说道:“你们忠心为主,我回去后定会禀明父皇,从优抚恤你们的家属,你们放心吧。”
  那几人便俯身行礼道:“谢景王。”
  宁觉非听到这几句,不屑地“哼”了一声,移身到洞口,看着外面的动静和天色。
  淳于翰听到他那声极为轻蔑的“哼”声,不知怎么的,脸上一热,怯怯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很快,游虎便替淳于翰料理停当,将他带到宁觉非身旁。
  宁觉非对游虎说:“你们跟我走的人都要带上短兵器。”
  在游虎他们三人去其他人那里拿短刀或者短剑的时候,宁觉非拿出一根结实的白色布带,将淳于翰结结实实地绑缚在自己背上,冷冷地道:“王爷切记,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出声,否则一旦惊动敌人,今日便必死无疑。”
  淳于翰连忙点头,半晌方道:“我记住了。”
  宁觉非便如箭离弦般冲出了洞口,向顶峰跑去。
  游虎和另两个骁骑卫紧跟在他身后,虽是空手,却几乎跟不上他的速度。
  幸好此处离山顶不远。宁觉非很快停住,随即回身对他们说道:“你们务必跟着我下山的路线走。每一步都要踩实。”
  那三个人全都点头:“你放心吧。”
  宁觉非便拿出匕首,插入冰中,随即缓缓向下攀去。
  游虎和那两个骁骑卫的功夫也不弱,借着星光,跟着他一步一步地下了峰。
  一路上,淳于翰紧紧抱着宁觉非的肩颈,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只觉仿似腾云驾雾一般,此人的双肩却又是如此的踏实可靠。正在患得患失之际,宁觉非已是踏上了平地。
  等到游虎他们三人下来后,宁觉非便带着他们自林间悄悄地逸出。
  冬季天干,北蓟士兵都知道利害,都不敢在密林中生火,因此这里十分黑暗,便于隐藏他们的行踪。
  一路急行,待到群星隐去,朝阳升起时,宁觉非来到了与“烈火”分手的地方。那马正在轻轻地踢着雪,一见到他便兴奋地跑上前来,将头放到他的肩上。
  宁觉非温柔地拍了拍马颈,便回头对游虎道:“游将军,我先带景王回燕屏关,你们随后赶来吧。”
  游虎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坚决地道:“不,要走一起走。”
  宁觉非看着他,忽然冷笑一声:“游将军是否不相信我?”
  游虎立刻对他一抱拳:“田兄弟请勿误会,但景王身份尊贵,游虎不敢有失,还请田兄弟见谅。”
  宁觉非只是略略一想,便点头道:“好吧,反正我已答应大哥,也要救你回去。不过,你们还能走吗?”
  那三人此时已是气喘吁吁,显然体力不支。游虎却勉力支撑道:“能行,请……田兄弟将景王放于马上,我们在后跟着。”
  宁觉非便利落地解开布带,双手一拎,轻轻巧巧地将淳于翰放到马鞍上。
  “烈火”略有些急躁起来,似乎是不愿意驮他。宁觉非拉住辔头,柔声道:“‘烈火’听话,别闹脾气。”
  “烈火”这才安静下来,跟着宁觉非往前走去。
  很快,游虎三人便落在了后面。
  宁觉非边走边侧耳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空山寂寂,只偶尔有一两声鸟叫响起。
  宁觉非跟着“烈火”,步履一直十分轻快。游虎在后面艰难地追赶着,心下赞叹不已。此人身手真是不凡啊。
  堪堪走了一半路程,宁觉非打算回到大路上,那里积雪早已消融,大家也走得快些。
  灿烂的阳光泼洒下来,照得淳于翰暖洋洋的,竟然眯了眼,打起瞌睡来。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前方似有万马奔腾而来,蹄声犹如疾风骤雨。淳于翰惊得一颤,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还没反应过来,宁觉非已是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一踢马腹,口中连声叱喝。“烈火”灵活地一跃而起,斜刺里窜上了山。
  “谁?放箭。”身后传来大声的呼喝。
  箭雨立刻破空而至。
  宁觉非一手搂着淳于翰,一手带着马往密林中急行,很快便消失在山中。
  路上,却是一大群北蓟骑兵,簇拥着一位骑着黑色骏马的高大汉子。那人头戴雉羽貂皮帽,身穿百兽黄金甲,勒马于地,仰首看向山上,半晌方道:“我依稀看见一匹红马,神骏非凡,你们看见没有?”
  他身旁的一位将领笑道:“我也看见了,那马一闪便不见了踪影,此时要追却肯定是追不上了。”
  那汉子笑道:“好,先去办完正事,再来寻马。”
  其他将领均哈哈大笑。
  那汉子问道:“你们肯定被围在白山上的有那铁虎将军?”
  旁边的那位将军躬身道:“是,陛下,我们擒住的那南楚兵招供说,不但有铁虎将军,还有前来燕北七郡劳军的景王。”
  “真的?哈哈哈哈,好,待咱们捉了这一王一将,燕北七郡便唾手可得。”
  “正是,所以咱们现在围而不攻,那上面没吃没喝的,看他们能撑到几时?”
  那些将领和士兵们全都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
  那被称为陛下之人正是北蓟皇帝澹台牧。他此次御驾亲征,本是打算在燕屏关佯攻,而由他自己主攻西头防守力量相对薄弱的燕行关,夜半时分却得到禀报说在白山上围住了铁虎将军,便立刻兼程赶来,这时也不再停留于此,率军往白山飞奔而去。
  “烈火”轻捷地跑进山岭深处的一处石壁前,见已无路可去,这才停下。
  宁觉非缓缓地下马,以右肩缓缓地靠上了石壁。
  淳于翰转头一看,却见他左肩上插着一支箭,不由得大惊,连忙下马,跑上前去:“这位……田……那个……先生,你……受伤了。”
  宁觉非冷冷地道:“离我远点。”随即伸右手到左肩后,轻轻晃动了一下箭杆,知道并没有伤到筋骨,便放下了心,右手随即一使力,便拔出了箭矢。
  看到鲜血飞溅而出,淳于翰不禁轻呼了一声。
  宁觉非想也不想便斥道:“闭嘴。”
  淳于翰却无暇去计较他的态度,看着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衣,实是触目惊心,急忙要上去帮他包扎伤口。四处看了看,一时不知该找什么东西来使,不及细想,便去抓他的头罩:“用这个吧。”
  宁觉非猛一偏头。淳于翰此时已是抓住了他头顶上的白布。两下一使力,蒙住他头脸的头罩便被抓了下来。
  宁觉非冷冷地瞪着他,夹手抢过了他手上的罩布,也不理他,自顾将头罩撕成布条,用牙齿帮忙,包扎自己左肩上的伤口。
  淳于翰已是呆住,半晌,才惊喜地轻叫:“小楼,小楼,真的是你吗?”
  宁觉非冷哼道:“我不是。”
  “是你,是你。”淳于翰不管不顾地趋身上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小楼,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
  “闭嘴。”宁觉非一掌推开了他。“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淳于翰却是心潮澎湃,无法自已,向后踉跄了两步,跟着又扑了上去:“小楼,我一直都喜欢你的。自从我们……那第一次……以后,我心里就没放下过你。我……外公和大王兄都不准我来找你,可是,我……虽然没来,心里可一刻也没忘记过你。”
  宁觉非听到这儿,终于忍无可忍,忽然伸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重重地顶在石壁上。
  “喜欢我?怎么喜欢的?嗯?”他直逼到淳于翰的脸前,目光冰寒,如刀似剑。
  淳于翰吓得心里一颤,一时不敢吭声。
  宁觉非怒视着他,忽然堵住了他的嘴唇,狠狠地咬了一口后,便立刻放开,冷笑道:“是这样喜欢的?”
  没等淳于翰反应过来,他右手一甩,脚下一勾,便将淳于翰摔倒在地,随即扑上去,重重地将他压住。他冷冷地看着这位小王爷,阴狠地道:“还是这样喜欢的?”
  淳于翰吓得尖叫起来。
  声音刚刚出口,宁觉非便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这时,只听得轻微的长剑出鞘声,一柄剑便自右侧指住了他的咽喉。
  游虎愤怒的声音随即响起。
  他一字一顿地道:“放,开,景,王。”
  第十八章 
  宁觉非低着头,只是片刻之间,便右手一扬,手中的匕首快如闪电般荡开了游虎的剑,随即飞身而起。游虎和那两名骁骑卫都只觉眼前一花,宁觉非已闪到了石壁的另一边,冷冷地却也懒懒地靠上了身后的陡壁,眼光却看着前方的松林,一眼也不望向他们。
  其他人不知,游虎却知道,就在宁觉非闪身而过时,他手上那柄匕首的刀背却已从自己的咽喉处划过。虽未破皮,却已明明白白告诉他,即使被他用剑指着,这人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他性命。
  心下骇然之余,他俯身扶起了满脸惊怔的淳于翰。
  那两个骁骑卫本是愣在一旁,此时也赶过来相扶。
  淳于翰的唇被咬破,后背重重地撞在地上,这时连吓带痛,只是脸色苍白,眼泪汪汪。他眼光迷离地看了宁觉非一眼,抽泣着缩到壁角,抱着双膝,终于哭出了声。
  游虎看了他一眼,却没去安慰,反而向宁觉非走去。
  宁觉非看着他走近,姿势一直没变。
  游虎走到近前,伸手便向他抓来。
  宁觉非身形微晃,右手中的那柄匕首已是抵在了他的胸口。
  游虎的手凝在半空,神情却十分平和。他微笑道:“你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宁觉非冷冷地看着他,收回了刀:“我自己会处理。”
  “只怕多有不便。”游虎轻声说着,从怀里掏出伤药。“无论如何,请先容我替先生上药。回去还有百余里,不能大意。”
  宁觉非看了他半晌,似乎甚是不愿。
  游虎的脸上却满是亲切的微笑:“先生请放心,你是我大哥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
  宁觉非也知道若不上药并将伤口包扎好,失血过多可不是好玩的,于是终于微微侧身,将左肩挪了过来。
  游虎小心地撕开了一点衣服,将伤药仔细上了,再用布紧紧包好。边包扎他边轻声道:“先生请不要跟景王生气,他不过是个孩子。”
  宁觉非仰头看着阳光下白云朵朵,心情却已恢复了平静。其实他一直没恨过淳于翰。他虽曾凌辱过他,却不过是被他的两个哥哥算计。过后,他为他拉来宫中御医为他诊病,又送来无数宫内良药,算是救过他一命吧。再说,按现代的法律,他还未成年,即使杀了人都不会判死刑的。宁觉非心中的恨意从未涉及到这个孩子身上,否则无论荆无双怎样说,他也不会冒险来救的。刚才如果不是被他吵得心烦,还不知避忌地提什么“第一次”,也不会对他动手。
  游虎听他不吭声,手势极尽轻柔,嘴里的话也很温和:“他毕竟是王爷。”
  宁觉非不屑地说:“王爷又怎么了?他除了会投胎,我没看出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游虎一听,却笑了起来。
  刚包扎完,便听到一旁传来淳于翰怯生生的声音:“小楼,我对你是真心的。”
  游虎脸一沉,看向走上前来,眼巴巴盯着宁觉非的淳于翰,沉声道:“王爷请慎言。”
  “怎么了?”淳于翰看着游虎,一脸不解。“他是小楼呀,我……”
  游虎打断了他的话,重重地说:“王爷,殷小楼已经死了。一个多月前,江月班为他发丧的时候,你不是偷偷跑去看过了吗?”
  “可是……”淳于翰看了看游虎,又看向宁觉非,满眼都是迷茫。
  游虎这时已替宁觉非包扎好了伤口,似是想扶他靠着石壁休息一下。宁觉非轻轻地挡开了他的手,自行往后退了一步,靠向了山壁。
  游虎没动地方,清晰地对淳于翰说道:“这位先生,就是在剑门关单骑退敌,名扬天下的壮士宁觉非。”
  他这话一出,淳于翰和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两名御前骁骑卫都是一惊,随即那两名身手不错的侍卫看向宁觉非的眼中便满是钦佩之意。
  淳于翰喃喃自语:“宁觉非?真的吗?”
  游虎抢着道:“当然。王爷,你莫要再糊涂了,把那……那人的名字用来称呼宁先生。宁先生大好男儿,英雄盖世,你若如此,实在是太……有辱于他。”
  淳于翰这才听懂了一些,虽还不明白怎么这人与殷小楼长得如此之像,但确实觉得自己不应以一名倡优的名字来称呼如此英雄,立刻敛首为礼:“宁先生,是小王失礼了,请先生莫怪。”
  宁觉非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宁某也有些鲁莽,还望王爷见谅。”
  “王爷先去歇息片刻,我们马上就要上路。”游虎对那两个骁骑卫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便带着淳于翰离得远了些。
  宁觉非手上仍然拈着那把匕首,却只是轻巧地把玩着,等着游虎开口。
  游虎看着他,眼神无比复杂,半晌方道:“殷小楼已死,一个多月前,由武王出资,江月班隆重发丧,将他葬在临淄西郊。那儿山青水秀,也是一块风水宝地。武王并设计抓住了伪造证据陷害江月班的人,亲为江月班平了冤,以重金相赠,放他们回了江南。”
  宁觉非看着手中在阳光下闪烁着刀光,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向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游虎一脸耿直,不善作伪,便实话实说:“腊月二十九,景王前来时,带来了家父的书信。”
  “令尊怎么知道这里有我这么个人?”宁觉非的声音一直低沉,似漫不经心,却让人绝不敢轻视。
  游虎道:“是我自见过宁先生后,心有所疑,便写了信,还叫人画了幅先生的像,一并送回去,报告给了家父。”
  “哦。”宁觉非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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