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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尸炼魂咒-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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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俺每天晚上都看到有血滴下来,一丝一丝,很稠的,就像流口水一样,滴到地板上,变成一摊黑水,踩上去烧得脚底板都痛。然后俺就看到师傅、老王、李哥李嫂,还有那个东瀛和尚,直挺挺地立在俺面前,脸上都是血,眼珠子没有了,肚子打开的,里面除了一根脊梁骨,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从来不知道大可也有这样的语言表述能力,战栗的声音再配合着他尖瘦的脸,不禁令人毛骨悚然。我也给他说得心里发毛,大声呵斥他停止,他好像厣着了一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接着就只顾喝酒,再也不说一句话。
冬日夜长,到了晚上八点多,天就很黑了。我们都已经喝得有些醉,门外有人敲了敲门,径直推进来。我半睁开眼看,是衣簇崭新的峰子,头发也梳过了,红光满面的模样,兴奋得连青春痘都爆了出来,还没进门就在那里喊:“大可,你好了没?”
大可捧着头,搞不清状况地问:“咋的了?”
“咳,你不是要我带你去开开眼么?怎么还在这里喝酒?混子也在,要不要一起去。听说带童子鸡去开荤,还有红包发呐!”
大可面色大窘,急道:“你说什么,俺不去了!”
峰子哈哈一笑,上来连拉带拖:“怎么,慌了?这有啥,男人嘛!你当混子没去嫖过?”
我十六岁上一次出任务之前,倒和同袍去嫖过两回;现在害怕被妓女看到身上的伤疤,从未去过,更何况里一想到妙舞软呼呼的身躯,便对妓女失去了兴趣。看大可的情况,也许出去玩玩是个不错的主意。我站起来向他们告别,让他们玩得尽兴。大可低着头从抽屉里摸出一张发黄的老照片过来递给我道:“留个纪念,方哥。本来还有两百块钱要你帮俺汇去家里的,不过就让俺也去潇洒一回吧,谢谢你陪俺喝酒。”
他的话倒有些像临别遗言一般。我心里奇怪,看那照片,是三十年代年拍的,摄影技术不太好,黑乎乎的,只看清是一对面色有些呆滞的农村夫妇,一手挽着一个小孩儿,左边的小一点,右边的像是大可。
这该是家里的合家欢吧?他为什么把这么珍贵的照片留给我?我还想问,峰子已经嘻嘻哈哈把他拖走了。
我在刮着穿堂风的走廊里站了一会儿,也往楼下走,准备到车库取车。
这晚上天色有些怪异,竟又起了夜雾,路灯和楼房影影绰绰,周围罩了一圈光晕,风唏嘘地来回扫荡,徘徊着一丝古怪的气息。
我并不十分慌张,甚至还有些想和那凶手会上一会的欲望,说不清是因为有怪臂作为底牌,还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
刚走一小段路,淡淡的雾气当中,一个消瘦的身影渐渐现了出来,正是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郑小薇。
奇怪,我又没有做什么亏负她的事,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呢?
心里给自己鼓劲,我有些尴尬地上前两步,招呼道:“小薇,回家?”
她像是吓了一跳,看清是我之后,眼神却更加落寂,应付了一声道:“嗯,刚刚在陪二龙的爹妈。”
她平时是个很开朗健谈的姑娘,跟我也十分谈得来,我甚至曾经稍微有些想入非非地以为她还对我有些意思,但是我阿妈现在这种情况,我纵然有什么想法也不能拖累人家姑娘了。
可是再想想,我对妙舞就没有这种“拖累”的想法,好像她跟着我是天经地义一般。
所以,我和小薇也只能作普通朋友吧。
这两天不知为什么,我们之间似乎出现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连朋友都不太作得成了,难道是妙舞的关系吗?
“小薇,这个……冷么?”我看她在寒风当中瑟瑟发抖,只想起这么拙劣的一句台词。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道:“不冷,就到了,我没事,我——”
她从来不是这样说话的,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老实不客气地将我的外套剥了去,然后看我在风里发抖,然后大声笑着对我说:“哈,教你逞英雄!”她不是那种会扭捏作态的姑娘。
我忽然有一种很唏嘘的感觉,人死了便再也活不过来,友谊死掉或者受了伤,那也再回不到从前,甚至往往连受伤的理由都找不到的。
我还想说什么,她已经和我擦肩而过,道:“没事我先上去了,夜里怕人。”
“……好,再见。”
我木木地朝前走了两步,心里又是懊恼又是沮丧,回想起刚到公司的时候,小薇和我开的几个玩笑,心中更加惆怅。
突然感觉到一个东西从天上抛下来,一边飞一边往地面撒着什么,“呼”一声从我头顶越过去,大概是丢在郑小薇面前。因为我听见了她的尖叫。
我一摸头顶,满手都是血,急忙扭身跑到她身边。她已经吓得跌坐在地,上下牙齿打架,说不出话来,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地上一个东西看。
是峰子,或者说,是半个峰子。
峰子被人从头到胯下一撕两半,现在地上是连着头的左半边身子,腔子里的东西在半空中飞的时候抛掉了不少,地上全是滑不遛湫的肚肠和血水,还在冒着热气。
他不是和大可到城里去耍了吗?怎么会——大可难道也遭了毒手?
而且尸体要被从天上抛下来,那凶手该站在哪里抛尸呢?
我抬头看天,头顶除了几盏高耸的路灯之外别无他物。透过薄雾,我似乎看见头顶的路灯上蹲着一个黑色的巨大物件,那是什么?
还未待我反应过来,那东西嘶叫着从路灯上纵身跃下,朝我扑来,速度竟是极快的。我只看到一团黑影疾速变大,自然而然地伸出右臂一挡,一阵难言的刺痛之后,被那东西的怪力震出三米之外,再看右手小臂之上,已经被抓出三道皮开肉绽的血痕,伤口旁边还留着一些绿色的粘液。
那怪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窜到郑小薇的身边,将她扛在肩膀上。在这样的黑雾当中,也看不清怪物的相貌,只听见小薇不住地尖叫,声音越来越轻,只怕已被怪物带远。我循声朝前尽力追去,声音忽左忽右,飘然不定。想起那天追车的怪物也可在电线杆上停留跳跃,速度迅捷无比,想来这怪物也是一样。不过倘若是先前那怪物的话,我一定追赶不上的。
跟在后面跑了一阵,追进了宿舍后面的小树林。这一片常绿林是用来隔离工厂区和宿舍区的,本来常有小青年来谈恋爱,这两天天这么冷,又有诡异杀人事件发生,也就没什么人来了。
夜雾笼罩之下,这一片林子像是无穷无尽。树木忧郁地站立,好像凝固的魔怪张牙舞爪。风被树林挡住,变成奇怪的啸声。小薇的声音从树林各处反射过来,叫人分不清方向。
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凭声辨位,过了三四分钟也找不到她的人。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她已经被怪物扯碎的惨状,那张白生生的俏脸,满是血污。
突然产生一种浑身无力的感觉,纵使军方的实验起效,我的力量却还是那样弱小,可笑我还以为自己能和那怪物斗上一斗,却眼睁睁地看着朋友被它掠去。
正想着,头顶忽然觉得凉飕飕的,有什么液体滴了下来,抬头看去,郑小薇被一团淡绿透明的黏液粘在一棵柏树的枝桠间,只露出头来。她的手脚在黏液团里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
我正要爬上树去救她,却见她面露惊恐之色,暗叫不好,转身飞踢已经来不及了。那怪物从身后一株松树上跃下,一把将我扑倒在地。
妖夜荒踪第十二节幕后黑手
借着黯淡的月光,我看清了这怪物的相貌,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它的身形比常人还要小一点,十分瘦长,在两条手臂之下,背后又伸出四支好像节肢动物的弯足一样的肢体,这四支灰色的脚爪每支都有三个可以弯曲的关节,因而活动十分灵活,爪头又尖又利,泛着冷冷的黑光,还带有斑斑血迹。看来它是用四肢行动,而以这四个细爪来攻击人,难怪可以一爪就将二龙的胸口戳穿,然后方便地剖开肚皮。
然而叫我恶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在这怪物的身上缺少一件所有生物都有的器官——皮肤。它全身的肌肉和脂肪,就包裹在一层颤动的绿色粘液里面,透过黏液,可以轻易地看见它肌肉的运作。而那黏液还在不住地往下滴,散发出阵阵腥臭。
这怪物用双手制住我,它的力气极大,一时挣脱不开,眼看它背后的细爪已经高高举起,就要落下,我脑子里却空空荡荡,怎么也变不出怪臂来作战。
猛然间,我发觉这怪物的身上还粘着一丝丝的布条,细看之下,一些布条上果然有纽扣和扣眼,显然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
我想起自己的怪臂显现之时衣袖被扯碎的样子,难道这怪物原本也是常人,因为身体突然膨胀,所以把衣服撑破了?
这样一想,却又觉得那些布条的颜色和材质十分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对了,大可!大可今天便是穿了这么一件灰色的工装,也只有大可那瘦小的身躯,才会在变得并不庞大的情况之下,还把小号衣服撑破。
这怪物一爪刺下,我大叫一声:“大可!”
尖爪在我胸口停住,怪物露出了犹疑的表情,脸上的牙齿和面部肌肉颤动着,似乎在思索什么。它既然会设伏刺杀我,想来也是有一定的智商的。
只不过它真的是大可么?大可又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趁它一个不注意,我双足踏在它的肚皮上,发力将它踹出很远。它的肚子是很软的,就像踏在了烂泥地里。
“他妈的,怪手出来啊!”我用力一捏拳头,右臂上的伤口射出一道道血箭,伴随着一阵刺痛和衣袖撕裂的声音,这支杀人利器现身了!
我知道右臂变化之后,全身的状况都会大幅改变,战力更是直线上升,连枪弹都不怕,心下大定。但假若它真的是大可的话,难道我要痛下杀手么?
这怪物从地上爬起来,不住喘息,胸腹一涨一吸,好像蛤蟆一样。我还想问它几句话,它却敏捷地跳到旁边一株柏树上,借着高度朝我扑来。
现在的我可不怕它,从某种层面上来看,我该是比它更加犀利的魔怪。光是鼓起肌肉,手臂后的骨锯便张了开来。镰刀般的龙爪怎么看也比那怪物的细脚厉害一些。
只是它的动作还比我快上几分,尚未等我出爪便已经刺中了我的左臂。此时我正处于兴奋状态,一点也不感觉疼痛,右爪成手刀状劈下,一招便斩断这怪物的一条细脚。那脚似是空心的,从里面喷出一些绿色的浓水,淋了我一头一脸。
怪物尖叫一声,右上肢的细脚爪又朝我刺过来,我拿右臂一挡,那刺戳在我厚实坚硬的鳞片之上,竟然生生地折断了。我趁机跟进,用右臂的骨锯朝它锯过去,却被那层黏液沾着,锯不进去,只好顺手横扫,将它扫出数米,撞在一棵粗大的松树根部。它身上覆着的粘液似乎稀了些,慢慢流到地上,变成很大一摊。
我沉声喝道:“你到底是不是大可?还是什么怪物?”这怪物只顾喘了会儿气,又朝我扑过来。我一爪将它拍倒在地,用脚踏在它背后,硬生生将那剩下两支脚爪拔了出来。绿色的浓液如同泉涌,怪物痛呼一声,再无余力反抗。
我把它拨过来,右臂卡着它细长的脖子,左手捏拳道:“你是不是大可?”它朝我龇牙咧嘴,喷出一口臭气,我一拳砸下,却将它的门牙都打落了。
“你是不是大可!”
它闭着眼睛,好像离了水的鱼一样瘪了下去,那些粘液如水般离开身体,眼看是活不长。我哼了一声,松手放开了它,准备爬树去救郑小薇。只怕刚才那恐怖的景象她都看见了,这该如何对她解释?
我正头痛,身后却传来淅淅梭梭的声音,那怪物居然没死,又爬上一株树去!
好聪明的怪物,我虽然战力超过它许多,但是论行动敏捷却远比不过它,更何况在它爬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条绿色的痕迹,极为滑手,让人无法跟随。
——这绿液大概就好像章鱼墨鱼遇险释放出黑色液体一样,是这怪物用以逃生的本能吧?
我又气又急,右拳大力朝它正在爬行的松树砸去,只听“轰隆”一声,这口两人合抱的大树居然摇晃着断裂,折倒下来!
我还来不及高兴,怪物已经纵身跳到另外一株大树之上,动作纯熟,好像猕猴一般。
无奈之下,我只能在树下跟随,它总有要落地的时候,我只希望这个时候不要有人循声赶来就好。
它在树木枝杈间腾转挪移,速度极快,不多一时便窜至一株最为高大繁茂的柏树之上,这株树我们平时都叫它“大将军”的,树下也不知成全了多少青年男女。但现在我却恨不得挥拳将它连根砸断。
郑小薇便被粘在这颗树上!
她原本不知何时昏了过去,现在这怪物顺着一枝树杈爬到她身体上方,粘液滴下来将她惊醒,见到上方如此狰狞的怪物正在爬行,不由声嘶力竭地叫唤起来。
我心急如焚,大声喊道:“小薇别怕,我在这里!”她闻声低头朝我望来,却再次尖叫。
我却忘了自己也是只怪物。
她被两只怪物上下盯住,神智早就不清,只顾拼命挣扎。虽然那黏液团挣不开,但是粘住黏液的树枝却被挣得上下摇晃。那树杈本就不粗壮,给她这么晃动,恐怕便要断裂。
我又叫了一声:“别晃,要断的!”她却充耳不闻。
那怪物并不知觉,仍旧朝她爬去,越是朝枝桠尖端爬去,枝桠的负担越是沉重。它终于爬到郑小薇面前,忽然伸出长长的舌头,在小薇脸上舔了一下。
它未必很有恶意,但小薇怎么受得了这个?手脚在黏液里乱舞,整棵树的叶子都抖动起来。就在怪物想要伸手去摸摸小薇的脸的时候,只听“咯嚓”一声,树杈断了!
怪物极为机敏,纵身跳到更高端,回头来看小薇。小薇从十来米高的树顶跌落,因为手脚都动弹不得,竟然变做头朝底掉下来。
在那一刻,在那半秒钟,在那黑雾中的刹那,我听到她非常清晰地叫了一声:“方平!”
这一刻从此成为永恒,刻在我的心脏背面,随着每次血液的吞吐,都会带来钻心的刺痛。
我看着她像只折翅的鸟儿一样跌落在坚硬的地面,那些粘液在她死亡的瞬间离开了她的身体。
我怔怔地走过去,她安静地躺着,一点也不像普通跌死的人一样浑身血污,除了脖子怪异地折向一边之外,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好像只是贪玩睡着了一样。
她的身上还穿着那天和我唱歌时候穿的塞满人造羽绒的滑雪衫。
我抬起头,那怪物也似是惊呆了,趴在树枝上往下看,它的眼珠里也有恐惧。
你也知道害怕么?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怒火中烧,脑中唯一的念头便是要飞上树顶,将这怪物杀死。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办到,我只是有着无穷的怒火和力量。
“我要杀了你!”
浑然忘却了不远处就是宿舍,我竭尽所有力量吼叫起来,感觉大地都在我脚下颤抖。
随着身体的沸腾,背后一阵阵的酸麻感觉传来,就像两块狭长的烙铁烙在我的背上一样。
“唰啦——”有什么东西从我背后肩胛骨处钻来出来,把上衣都扯碎了。
我的感觉是好像又多了两只手一样。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原本应该瘦长的影子却变成了黑黝黝的扇面,好像背后长出了翅膀一样。
翅膀?
意随心动,两扇蝙蝠翼膜一样的肉翅从身后将我包裹住。难道“返祖”便是拥有了古代蝙蝠的特性?可是蝙蝠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此时的我顾不得思考这些问题,催动肉翅飞升上天。因为尚是首次出现,翅膀还有些湿漉漉的,我也不会控制,差点便失去平衡跌下地面。幸好并非要做长途飞行,只是要跃上树冠。
我像自地狱升起前来复仇的魔神一样出现在那怪物的视线中,将月亮的光华挡住。它还未反应过来,我已经毫不客气地一爪抓下,将它从胸口到小腹抓出三道极深的伤口。这怪物惨叫一声,跌了下去,看它的死状,那些绿色的粘液随着生命的消逝,全都化成无色的水,露出一个光溜溜的身体,赫然是个人类。
细看他的模样,竟真的是大可!
※※※
“大可,你怎么样?”我把他抱起来,两扇肉翅在背后收起来,折成了两支枪的模样,随着微微刺痛,钻进后背不见了。
大可的胸口被我斩了三爪,背后又在泊泊流血,眼看是活不成了。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是我,有些慌张地虚声说:“方……方哥,你没有被俺伤到吧?”
我摇摇头,问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像个女孩子一样小声抽泣起来,断断续续道:“俺不知道,方哥,俺不知道。俺好像杀了不少人,俺好像把俺师傅都杀掉了。俺好像变成鬼了,俺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这绝对不是鬼,要是也该是和公司有关的鬼。我想起妙舞和追逐我们的怪物,问道:“你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的,最近发生了什么怪事没有?”
他的嘴唇发白,道:“俺什么都不知道,俺害了大家。一到夜里,俺就忍不住,俺就想害人。从那天打了针之后就是这样的。”
“打针?打什么针?”
“三个,三个礼拜之前,有个公司的人把俺叫到里面的区,说是公司造了一种新药,要人做临床实验,工钱是五千块。俺在报纸上也都看到过这种试药的新闻,知道是合法的。那个时候俺小弟的学费还没有着落,俺没有办法,就说愿意试那种药。公司里的人就给俺打了几支针,还叫俺吞了一个装在胶囊里的微型机器人,说是用来观察俺身体情况的。从那天开始,俺心里就慌得很,见不得红颜色的东西,闻不得血腥味。后来到了大年夜那天晚上,俺师傅头上摔破一个口子,流了一点血。俺睡在床上,老在琢磨那些血,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好像做梦,把师傅给杀了,醒来的时候却仍旧睡在床上,只是棉被都湿了。俺害怕极了,连忙跑到楼上来看,就看到方哥你,站在那里,房里都是血……俺不知道,俺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随时都有可能会断气。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公司吗?我知道,我记住了。
“方哥,俺是不是就要死掉了?今天晚上俺有没有杀人?前些天,俺杀了好多人啊!”
“你,没有杀人。”
“那就好……俺刚才好像看到小薇姐,俺其实……很喜欢小薇姐的。峰哥叫俺去打炮,俺真的不怎么想去,那样俺就脏了,配不上小薇姐了。可是她老、老把俺当小孩子,俺想再过两年,等俺再长高一点……方哥,你觉得小薇姐好不好?”
“……好,她很好。”
“俺也这么说。可是峰哥就说她脾气不好,俺气坏了,就想揍他一顿,可是你也、你也知道,俺怎么打得过峰哥?他平时对俺也很不错的。”
“嗯,不错……”
“冷,方哥。不知道家里冷不冷。这两天每天晚上把衣裳撕破,又要花钱买新的,俺心疼死了,可是天太冷,没棉袄受不了……唉,好想看到爹妈和小弟,俺小弟是个文化人,都上镇里高中了,俺怎么也得,也得把他的学费挣下来的……”
他的眼睛慢慢闭上,胸口也逐渐平息下来。我的眼睛里有些很冷的东西滚下来,也不知在说给谁听:“你会见到家里人的,人死掉了,魂灵都是会回到家乡的……”
他的身躯在我怀里颤抖一下,回光返照般睁开眼睛,微微张开嘴说着什么。我俯下耳朵,听到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我说:“俺,俺不要回到家乡,方哥,你帮帮俺。家乡那么黑,那么穷,那么苦,还有很多,坏人。俺不要回去,俺再也不要回去。俺要住在城里,俺要把爹妈和小弟都接到城里来住。城里真热闹,真亮堂。俺头一回进城的时候,就好像进了天堂一样。俺那时候想俺死也要死在城里,俺要死在城里最热闹的大马路上,每天都有很多小车开来开去,旁边还有大商场的,俺不要死得那么孤单……方哥,俺们公司算不算还在城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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