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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尸炼魂咒-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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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凡的中年男女从车里出来,行色匆匆地离去,倒也叫人大开眼界。
  
  那引导员将我们领到大楼内一处休息室,一圈真皮沙发上,已经有十几个肥头大耳西装革履的人坐着聊天。榊原秀夫介绍说,这些都是本市各大医院的领导,多亏了这些天他们的帮助,才将各医院搜集到的信息汇总起来,得到了A病毒在传播的大体情况。
  
  众人见到榊原秀夫进来,纷纷给他让座,口中说着什么“当代白求恩”之类的赞扬。这也难怪,若不是榊原秀夫及时发现公司的阴谋,这些人恐怕等到变成丧尸都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在边上随便坐了一会儿,从外面呼啦拉进来一排人,这些却全都是瘦子了,偶有两个稍微壮实的,也都眼眶乌黑,双目无神,头发蓬乱,好似三天三夜没有睡觉的叫花子一般。
  
  我悄声问榊原秀夫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靠近我道:“里面那些胖的,都是医院里的一把手,院长,不懂技术的,党里面的人;这些瘦子,都是副手,是小兵,懂得技术的,这些天全靠他们彻夜研究,才有了一个初步的报告。”
  
  我怔了一怔,外面进来个年青高挑的小姐,柔声道:“时间也不早了,李市长的意思,大家先吃了饭再谈吧?”
  
  那些胖官员们轰然应诺,风度翩翩地出去了。瘦医生们刚刚坐下,一个个都累得不行,木木地站了起来,也跟在领导们的身后,我看到队伍最后一个精瘦得像只猴子的医生暗暗骂了句:“吃吃吃,早晚把你们一个个吃出胃穿孔来!”
  
  这人脾性大合我胃口,我跟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好,我叫方平,是跟着榊原秀夫院长来的。”
  
  这人吓了一跳,见我不像领导模样,和我握手道:“我是市二医院的莫桑。”又道,“以前没有见过你。”
  
  我道:“我不是医生,只是了解一点情况。”
  
  他“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我又问道:“你们研究出来的结果,很不好么?”
  
  他瞧了我一眼,道:“很糟糕。”
  
  “没有解决的办法?”
  
  “现在还没有。不过既然病毒不是只传染老百姓,这么多院长大人们,总会想出个办法来吧。”
  
  走了一阵,穿过封闭式天桥,便来到食堂。说是食堂,可到底是市政府里的,比外面五星级的酒店也不差。我们人多,占了一个小厅,共摆了五张桌子。这厅子里,头顶吊的水晶灯,脚底踩的纯羊毛毯,四周墙上挂的山水画,都是从未见识过的,鼻子里不时钻进一股似有似无的花香,弄得人直想打喷嚏。前堂竖着一块大照壁,上书“为人民服务”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字写得甚有风骨,必是出于名家手笔。
  
  院长和医生们泾渭分明,一边占了三张桌子,一边占了两张,我在莫桑旁边拣了个位置坐下,只见周遭众人都面色发青,昏昏欲睡,哪像院长们那样精力充沛,时不时爆出一阵欢声笑语。
  
  我有些无聊,也想悄悄打个瞌睡,那些院长突然一起呼喊起来。只见一大群黑西装的,拥着一个人进来,他被人围着,也看不清面目,只听他不停地说:“各位辛苦,各位辛苦。”然后是,“大家坐,不要拘束,不要拘束。”
  
  待他坐下,我才看清这位李副市长,他年逾五旬,还算年富力强的中年,长得不似一般官员那样走型,年青时想来还有些帅气,现在也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风度。
  
  只不知这位市长有没有能力阻止这场灾祸了。
  
  我正想着,却听身旁的莫桑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捻起一枚花生,冷笑道:“只靠这家伙,有什么用?”
  
  “怎么,你知道李市长?”
  
  “哈,现在临州城里还有谁不知道李市长,你都不看报纸不上网的?”
  
  我摇了摇头。这几个月心里烦闷,手中事多,哪里还有这闲功夫?“李市长怎么样?”
  
  “这位李市长最近可是大大的有名——他有一位才华横溢的千金,名叫秋秋的,投资七百万拍摄了一部校园爱情影片《七小时爱怜》,且不说这七百万是从哪里来的,单说这部电影杀青之后,在各处放映票房收入不佳。李市长便想出了一个办法,凭借自己担任文化卫生副市长的权利,下发文件,组织全市中小学生自费观看这部影片,票价每张三十元整。哈哈,真是生财有道。这件事早已在网络上传开,只怕李市长已经变成全国知名度最高的副市长了。”
  
  他说到最后,猛地一锤桌子,把面前的酒杯都震倒了。
  
  我想起前两日似乎听小铃说过,学校要组织看电影,回来后大感无聊。她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去看什么爱情片,自然如此了。
  
  “没有处理他么?”
  
  “怎么处理,这里是大汉,多么神奇的国度!”
  
  我想了一会儿,道:“不管怎么样,不把这件事处理掉,他自己的乌纱帽也保不住,想来也是会尽力的。”
  
  “那也不一定。我如果是这杂种,看看瘟疫实在厉害,大不了包袱一卷逃到国外去也,好过在这里拼死拼活。”
  
  “不会……”
  
  服务小姐开始上菜,开初几盘凉菜我还认得是动物的内脏作成,后来上的那些如鲜花般娇艳繁星般璀璨的玩意,便怎么也看不出是什么做的了。再说到了这个时候,什么东西吃到嘴里都是一样。那些医生,大都也和我一样,勉强往嘴里塞些菜肴,倒有一半累得把眼睛闭上,靠在椅背上休息。
  
  再看院长市长那边,好似是过年的茶话会一般,气氛实在热闹得很。我看到榊原秀夫呆呆地坐在市长边上,很不合群的模样,朝他招招手,他才勉强笑了一下。
  
  我心里忽然有番冲动,恨不得把这班什么院长官员们,丢进圈养丧尸的池子里,叫丧尸把他们身上一块一块的肥肉全都咬下来,这才痛快!
  
  可是,也只能想想而已。
  
  这顿工作餐一直吃到下午两点过后才算完,又喝了一杯饭后茶,李副市长带着众人,来到一处会议室,开始报告。
  
  我坐在后面,瞧见莫桑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便问他怎么一回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磁碟,道:“你瞧我的吧!”
  
  原来是由他来发表A病毒蔓延情况的报告的。
  
  他一扫刚才的颓态,大步流星迈上演示台,将磁碟塞入电脑,由投影器播放出来。头一副画面便把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
  
  那是一段五分十二秒的视频:一个整张脸都腐烂了的人,不停地挠自己的脑袋,一直到活生生抠出双眼,从眼窝中把脑浆一点一点拉了出来。
  
  我实在觉得恶心,刚刚吞下去的一点东西,都在胃囊里跳动起来。这些才大鱼大肉过的医院领导们,怎禁受得住这样的玩意?一个个脸色煞白,张口欲呕,其中一个高胖的竟真的呕了一地腥臭。旁边的勤务人员立刻上前打扫,可是场面也已很不好看了。
  
  莫桑环视众人一眼,得意道:“各位领导,这便是感染了A病毒十个小时之后的病患,他要再过五个小时才会死亡。而根据我们的估计,如果不采取必要措施,短至一个月之内,本市的所有居民,都会感染这种病毒。”
  
  这一手搞得很耸动,官员们嗡地一声议论开来。我想在这之前,他们虽然已经了解到某种传染性疾病开始在本市蔓延,但是并没有切身的感受。这一回算真正知道了厉害,不敢再麻痹大意了。
  
  有了这段视频打底,莫桑的报告进行得很顺利。据他的话讲,以本市的科研力量,暂时还没有办法真正搞清楚A病毒的来源、结构,只知道被感染了病毒之后的病人在短期内会出现和狂犬症病人相似的怕水、怕光等等症状,并且此病的生存期也越来越长。
  
  “最初发现的病患在五个小时内便死亡;之后发现的由发病至死亡的平均时间增加到了十个小时以上;到现在普遍能够坚持一天以上。虽然我们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这些明显已经失去了生存器官的病患继续生存下去,但是有理由相信,在未来可能会出现发病后数月都不死的病患。”
  
  见到院长们满脸呆滞不知所以,莫桑又强调道:“因为A病毒是由感染者通过血液和唾液传播的,所以病患存活的时间越长,活动范围越大,可能感染的人也就越多。另外,因为感染者拥有极强攻击性的缘故,存活期越长,可能造成的破坏也就越大。也就是说,情况正在越来越糟。”
  
  他挥舞手中的圆珠笔,在身后的投影幕布上指点。幕布上是一副全市地图,零零星星有数个小红点。
  
  “两周前,本市榊原医疗中心发现了首例A病毒感染者;之后三天,在省第一、第二医院,市第二医院分别发现一起病例;之后两天,病例增加至七例。按照这种递增速度,我们估算疫情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临界点。”
  
  地图上的小红点一个一个增多,好似出了麻疹的皮肤,红点渐渐连成一块块红斑,最后将整座城市都淹没了。
  
  “当然,这中间存有很多偶然因素。并非每个病患都有机会感染别人,也许他们还来不及发狂就已经被发现送到医院,或者死亡。总之,当感染者的总数在某一数值以下的时候,感染者增加的人数便赶不上死亡的人数,病毒便不会肆虐;而当人数超过了这一临界值,大规模感染便不可阻止。”
  
  前排一名官员打断了报告,问道:“这个临界人数是多少?”
  
  “不知道,也许,已经超过了。”
  
  莫桑冷冷地环视一圈,我看到那些官员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我们毫无办法,束手无策,既不了解A病毒的来源,也不了解病毒的结构,更不了解病毒对人体产生的影响,不要说治疗的方法。我们研究小组给出的建议有三条——首先,将疫情通报更高一级政府,建立全省全国信息联网体系;同时向联合国卫生组织和各国医界寻求帮助;其次,调拨驻军,在全市范围内实施封锁,若有发现疑似病毒感染者,马上把周围完全隔离,以切断传播源;第三,增加我们的研究人员和经费,同时紧急修建临时医院,储备各种物资,以供可能发生的病毒大爆发使用。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完了。”
  
  他走了下来,会议厅里一片沉寂,好似病毒已经在空气中传播开来一样。有人开始使劲咳嗽,像是会传染一样,所有人都一齐咳嗽起来。
  
  李副市长不满地问身边一位官员道:“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事,到现在才告诉我?”
  
  这官员又问身边的另一位官员,那人再问下一位,终于问道了某一位医院院长。这胖子喘着粗气,站到台上,哭丧着脸从口袋里取出一篇讲稿开始读了起来。讲稿大约是秘书早就写成了的,只消中间抠去若干字眼,换作别的,便可适用各种场合。里面充满了“我们党”啊,“暂时的困难”啊,“在政府的一致努力”啊,“团结”啊,“有信心”啊,“伟大胜利”等等等等词汇。可是这时候念出来,讽刺的效果却大于安慰了。
  
  他才念了五分钟,眼看还能念上半个小时,李副市长已经站了起来,道:“你们再回去研究研究,看看有什么办法。散了吧。”
  
  那些院长们乱纷纷走了出去,要不是苦着脸,要不便是心事重重,满盘算计的模样。医生们也走了出去。榊原秀夫快步出门,想要去追李副市长。我想起了莫桑的话,急忙拉住榊原秀夫。
  
  “院长,你可要想好。我觉得这人不太可靠。”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现在还能找什么可靠的人么?”
  
  我吞了口唾沫,眼看他上前朝李真施礼,道:“李市长,我想和您单独谈谈。”
  
  李真皱了皱眉头,道:“原来是榊原院长,你——”
  
  榊原秀夫进一步道:“是有关疫情的事。”
  
  李真点了点头,将榊原秀夫和我引入了旁边一间小会客厅。榊原秀夫又道:“李市长,这件事非同小可,不知道……”李真挥了挥手,身后两个随员点点头离开了。
  
  “榊原院长,请问是有关疫情的什么事?这位是……”
  
  榊原秀夫呷了一口茶,道:“这次疫情,刚才的医界同仁们说的都对,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一件事。”
  
  “嗯?”
  
  “这并不是自然产生的病疫,而是人为造成的。”
  
  “什么?”李真猛地一震,手中的茶水都倾倒出一些,溅在手背上,他连忙缩手。
  
  “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生化作战,对,就是这样。”
  
  “榊原院长,您可知道您所说的……涉及到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谁可能对我国发动生化战?这——”
  
  榊原秀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故意泄漏病毒,妄图将整个城市的生命全都毁灭的,便是我所任职的公司,COV。”
  
  
  杀出破晓第六节推心置腹
  飞行车驶出市政府大楼,是下午四五点钟,太阳给城市抹上一层黯淡的红,透过茶色玻璃窗望出去,一切都显得那样不真实。榊原秀夫忽然道:“方先生,一起吃饭吧,中午只顾陪他们应酬,没怎么吃东西。”
  
  我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下肚,便点了点头。
  
  我们在市中心的一处飞行车专用停车场下了车,交待司机先回去。从停车场出去,感受到的是路人一半羡慕一半怨恨的目光。他们大约是把我们当作政府官员了。
  
  原以为榊原秀夫一定会到东瀛式饭店用餐,或者是上档次的西餐厅,没想到他七绕八拐,来到一处巷中随处可见的小面馆。此时正是饭口,不到二十平方大小的面馆里挤了十几条大汉,空调温度打得又高,每个顾客都满头大汗稀里胡噜地吸着面条。
  
  我们在一个粗壮的大汉和他瘦小的妻子和女儿之后等了好久,直到大汉将面汤一饮而尽,并对同样看来颇不好惹的老板娘大发了一通牢骚之后,终于可以坐下。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惊疑,榊原秀夫道:“方先生,我不是故作姿态,只不过在这个时候,实在没有办法去那些高雅却漠然的地方吃饭,我想……我需要和人群在一起,否则我会垮掉,请不要介意。”
  
  他这人有点像大汉古代忧国忧民的文人,感觉也很敏锐,我笑了笑,道:“这里很好,我也想在人多的地方待着。”
  
  他呆了一会儿,道:“这几个月,心里一直很乱,出了这么多事情,自己也做了很多料想不到的事,这些事到底是对是错,终究是难下定论了。”
  
  我们的面由一个脸色呆滞的半大姑娘端来,重重掼在桌上,汤汁都泼洒出一些。我从筷子篓里取出两双卫生竹筷,递了一双过去。榊原秀夫接过,却不拆开,忽然长叹了一声,有些沮丧地说道:“公司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根本不该是……”
  
  我知道他现在心里不太好受,又难以和旁人去说,只是默默地听着。
  
  他道:“方先生,有些话我没有对别人说过,但总是憋在心里,也难受得很。您愿意听一听吗?我是东瀛大津地方的人,出生的时候,祖父的医疗器械公司在地方上已经很有名气。小时候我便对汉文化很感兴趣,看了很多有关大汉的书籍,凡是有大汉出品的电视节目或者电影,也总是央父亲带去看的。可是——”
  
  他拆开竹筷仔细地摩擦,将上面的毛刺划掉。
  
  “那个时候还小,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大汉的电影和电视节目播放了。气氛一天天紧张起来,说是打仗了。我并不知道打仗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知道经常可以上街游行,一会儿是攻略奉天啊,一会儿是攻略北平啊,那些都是我在电影上经常听到的城市,现在已经成了自己国家的城市,那么日后就可以很方便地去旅游,我也很高兴的。可总是游行,也没什么意思。忽然一日,有一个本家大哥,二十出头的,原来常到家里来,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妻子,却不再来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那位漂亮的大嫂,叫人很是失望。再后来传来消息,说这位大哥在大汉战场上死掉了,退伍的同袍带回来他的一张相片。我得以最后见到大嫂一次,却是在大哥的葬礼上。”
  
  他夹起一块肉片,手在半空中定住,又陷入了回忆的漩涡,喃喃道:“再后来……再后来……游行渐渐少下去,家里的用度也日益紧张起来,大街上日渐萧条,父亲和祖父却愈发忙碌,说要制造更多的医疗用品供应战场,货款却总是收不到,但为了国家,也不能不干。家里都备妥了白色的胶带,把所有的玻璃窗按‘米’字粘起来,据说这样遇到空袭的时候,碎玻璃不会四处乱溅。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约两年,那时我已经十二岁了,正在读国小六年级。这个时候连国小也进驻了军队的教官,把我们高年级的学生组织起来,叫做‘青年战斗团’,每天训练三个小时,时刻准备着‘一亿总玉碎’。”
  
  他眯起眼睛,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拢面碗,立即被滚烫的面汤蛰了一下,连忙松开手。
  
  “那也是三伏天的一个黄昏,正是大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因为天气出奇地爽朗,所以人比平时多了很多,我从学校回家,因为已经被高强度的训练磨去了所有气力,只顾低头走路,偶尔抬起头来——我看见了龙。”
  
  他笑了笑,却比哭还要难看:“两块云朵从中间分开,露出背后碧蓝的天空。龙便从天空中呼啸着扑了下来,身后跟着成百上千的同类——那当然不是真的龙,是你们大汉国的轰炸机,在机腹上浓墨重彩地画着一条条怒气赳赳的龙。这龙都已经可以被肉眼看到,可见飞得有多么低了。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突然之间看见了自己平时喜欢的东西,心里高兴得很,在大街中间又蹦又跳。旁边的大人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骄傲地把自己的发现指给他们看,这些人却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叫声,一个个四处乱跑。随后四面八方都传来了乌里哇啦的警报声。我却置若罔闻。”
  
  “那龙靠得很近,我屏住了呼吸,忽然从龙的腹部落下来一些黑色的东西,轻飘飘地散落在很远的地方,我很有些失望,却见那地方射出一道壮丽的光辉,随后大地都震动起来,我跌倒在地上,一下子给震傻了。”
  
  “等我反应过来,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四周所有的房子都倒塌、熊熊燃烧着,我的周围都是人,死人。有些是没头颅的,血从脖子里喷出来,足有两三层楼那么高,好像一株红色的树;也有肚子被打开的,双手捧着红红绿绿的脏器,不知怎么办才好;还有被燃烧弹砸中,烧得焦黑的,变成很小的一团人形,比猫大不了多少;我看见最古怪的一个人,大腿被一根钢筋戳穿了,人却还精神,拖着腿想要逃进一间半塌的楼房,却总是进不去,因为钢筋还插在腿上,门窄,卡住了。我想提醒他应该换个方式,横着走进去,好像螃蟹一样。不过终究没有说——因为在学校里被教过的,如果遇到了空袭,就千万不要到楼房里去。那人试了一阵,脚底的血越来越多,还是躺倒了。周围又有婴儿在哭泣,好像还不止一个,很快也不哭了。街上这么多人里面,就只有我正大光明地站在街心的没事,真奇怪。”
  
  面汤凉了些,榊原秀夫捧起碗呷了一口,若有所思地嚼着面,朝我作了个抱歉的表情:“对不起,这自然是站在东瀛立场上的一面之词。我明白那场战争是由东瀛发动,并且给大汉带来了更胜东瀛百倍的痛苦,但您不能指望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够明白这些,对不对?我只是叙述了我所看到的一切……那之后不久,战争结束,美军进驻东瀛,祖父的公司也被卖给了美国人。而你们大汉,则又陷入了一场权力更替的斗争,就像二战以后发生的那样。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大汉方面之所以轰炸大津,正是因为祖父的医疗器械公司为军队提供用来装载、发射生化武器的辅助器械……但是当时,您可以想见我是多么痛恨大汉。一个孩子由爱而产生的恨意是多么强烈,大人们永远不会注意到的。我的脑海里时刻浮现那些路人被炸死的景象,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和无动于衷。我想如果再发生战争,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了。这,也是我执意学医的唯一目的。”
  
  “如果就这样下去,我可能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军国主义者。幸好,我在大学里结识了我的救星,我的女神,也是我日后的妻子,一位大汉留学生。那个时候战争结束还不久,很少有大汉人会来东瀛求学,偶尔有几个,也常和东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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