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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坞 许我向你看(上)-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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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年这才把巫雨看了个仔细,他从来就不是个好斗的人。
巫雨应声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痕,轻描淡写地说道:“小伤而已,桔年,我不想再被人欺负了,也不想再一味地忍让。在我们学校,我认识了一些朋友,他们比我大一两岁,很照顾我,也很讲义气,我也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朋友?义气?”桔年重复这些话,没来由地觉得心里一紧。巫雨有了别的朋友,她早该有所预期,他以前是那么孤独,为了自己的私念而希望他继续孤独是残忍的。可是他那些都是什么朋友,竟然带着他一起打架?
“巫雨,他们……”桔年的眼睛里写着担忧。
巫雨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岔开了话题,尽挑她感兴趣的说。
“说不定哪一天我功夫好了,就再也不会受伤了。桔年,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什么拳来着,哦,有一个很厉害的速成功夫叫什么了……我就是想不起来。”巫雨敲着脑袋说。
桔年这个傻孩子果然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是七伤拳。”她吸了吸鼻子认真为巫雨解答。“崆峒派木灵子所创,金毛狮王谢逊就是用这个功夫打死少林寺的空见大师。一拳之中有七种不同的劲力,金庸说,人体内有阴阳……”
巫雨笑着打断了桔年,“对,就是这个,等我捡到本秘笈,练成了这个就不会受伤了。”
桔年知道他在变着法子逗自己开心,噗哧一笑,牵动了脑袋上的伤,咧了咧嘴,又赶紧忍住。
“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让你看看我的球技进步了没有。”
“巫……”桔年已经说过了再见,又想起了一些事情,她下次一定要郑重告诉巫雨,七伤拳不是什么好功夫。
书上写,七伤拳,速成。一练七伤,先伤己,后伤人。
第二十六章 妾在巫山之阳
目送巫雨离开,桔年才想到了自己急忙之中硬塞到陈洁洁手里的小斗车,她不能让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公主老替自己运垃圾,于是匆匆沿来路返回,途经她中招的操场,没想到那里站着好些人,眼睛不约而同看着一个目标,而那个目标好像正是逐渐走近的她。
桔年越走越踌躇,她不知道为什么同学们都不劳动了,难道她放下手头运垃圾的工作去追巫雨激起了那么大的公愤?正游疑间,班主任走了过来。
“谢桔年,让我看看你的头。”
桔年有些口吃,“怎,怎么看?”
韩述多嘴,远远地抢白了一句,“当然是转过来给老师看,难道摘下来?”
老师拨开了她的头发,用手碰了碰伤处,听到桔年轻轻地“嘶”了一声。
“还笑得出来,都肿了一块,好象还有些破皮,幸好没有流血,你这孩子,伤了还瞎跑什么,走,跟我去医务室。”
桔年小时候打针蹬坏医院流理台的记忆立刻冒了出来,任何医疗场所都是她的噩梦,她赶紧摇头,“不用了,已经不怎么痛了。”
老师不由分说把她往医务室的方向推,“伤到头的后果可大可小,怎么不用。”
桔年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老师走,她听到老师又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你们几个也过来,说过多少次了,别在人多的地方打打闹闹的,现在真的把同学弄伤了,要是严重的话,看我不把你们家长都找来。。。。。。还有你,韩述,好端端你跟着他们几个瞎闹什么?”
韩述他们几个虽然不跟桔年一个班,但桔年的班主任是他们的任课老师,所以一个两个的都认识。桔年没敢往人多的地方看,低着头一直走。医务室的医生给她清洁消毒了伤口,上了药,说暂时没什么事了,要是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告诉老师。
坐在凳子上的桔年乖乖点头,疼确实是疼的,但是谁让她运气那么不好呢?再说,不一定就是因为她倒楣的挨了那一下,某路神灵才让巫雨突发奇想地回头来找她了呢?这样想起来,也不冤了。
她偷偷问班主任,“老师,我可以走了吗?我还要回去推车运垃圾。”
老师叹了口气,说:“你什么也别干了,等伤口消肿了再说,真伤到脑子了,谁给我语文再考客观题满分。”
“张老师,那我多少分?”
韩述一听期考成绩都出来了,赶紧抓住机会问一问。
“你还顾得上这个,好好给谢桔年道个歉才是正经事,一扫帚飞过来打在你头上,看你疼不疼,你们这些男生,都向猴子似的一刻没个消停,还是尽挑软柿子捏?”老师也护短,不管怎么样,总护着自己办的学生一些。
韩述马上为自己正名,“我已经道过歉了,不是故意的,谁也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蹿到我扫帚的前面,不信你问周亮,问李志和,他们都是看见的。”
“他们除了胡闹还知道什么?你赶紧给人家道歉,幸亏不是很严重,要不非让你赔医药费不可。“桔年的班主任并不买账。
“你要多少钱,我赔就是。”韩述径直冲着桔年说。
桔年没脾气的双手连摆,“不用了不用了。”
“真要赔医药费,也地找到你们家韩院长付钱啊。”桔年的班主任还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教师,看到韩述这个样子,还真有点脾气了。
韩述语塞,但仍是一付悉听尊便的硬气模样。
“真的不用了,老师。”桔年打着圆场,她感觉很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她这个当事人都自认倒霉,不想栽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了,只想走出这矛盾中心,可好象旁边的人都比她较真。
“韩述,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样子,做错事就要勇于承担,你不会连这点风度都没有把。”老师终归是老师,看来也拿捏住了风间同学这类人的软肋,一个未来的精英怎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失了风度。
韩述咳了一身,慢腾腾的走到桔年面前。
“我,我原谅你了。”桔年坐在凳子里,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
“我还没开口呢,你着什么急。”韩述嗤笑,看他的样子,桔年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还他没风度的千古罪人。
“对不起了,谢桔年同学,是我不小心,请你原谅我。” 韩述之前看起来虽不情愿,但道歉的时候还是一本正经的,甚至还弯腰举了个躬。
桔年的脸又红了,慌慌张张的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哦,平。。。。。。平身。”
她说完之后,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跟什么啊,她绝对是种了武侠小说的毒。
韩述听了,表情相当古怪的瞄了西红柿一样通红的桔年一眼。又弯了弯腰,大声说了句:“谢主隆恩。”
周亮、方志和都喷笑出声,就连老师和值班医生也一付忍俊不禁的样子。
桔年不想再久留了,她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眼睛不敢看旁边的任何一个人,用低得跟蚊子哼哼似的声音说:“我先走了。”
“老师,我们也可以走了吧。”韩述和他的两个同班同学也问道。
桔年的班主任对他们摆了摆手:“走吧,别闹了啊。”
“走,韩述。”一胖一瘦的另外两个男生推着韩述往医务室门口走。
男孩子走路都不安分,一阵风似的,桔年在门边侧了侧身子让他们先行。
韩述经过桔年身边的时候,嘟囔着对周亮他们抱怨:“都怪你们瞎比划,什么太极剑法,还武当绝学,简直是一塌糊涂,算了,懒得再说,我得去把我的扫帚捡回来,迟一些还要还给劳动委员。”
“嘿,我哪知道你的‘剑’长了眼睛,要不待会我们再练练? ”
“省省吧,还嫌麻烦不够多。”
韩述几个边说边走,过了一会,他感觉有些异样,回过头,桔年正走在他身后三米开外,看见他停了下来,她不由得也驻足不前好象玩一二三木头人似的。
“你跟着我们干吗?老佛爷?”韩述语气不无挖苦,他好像忘记了这是离开医务室的唯一一条路。
桔年张了张唇,欲言又止,她知道韩述肯定会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好笑,可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呃,那个,那个什么太极剑法,其实我想说,它。。。。。。它不是武当派的。”
韩述直勾勾的看了她几秒,好像那是一个从月球上坠落的怪物。
“她说什么?”他转而向自己的同学求证。
方志和忍着笑回答韩述的问题。“她说你的太极剑法不是武当派的。”
韩述上前一步,桔年又悄悄退了一步。
“好吧,你继续说,一次说完。”风间同学露出了一个快要崩溃的表情。
“太极剑法就是太极门的。武当派有太乙玄门剑、八仙剑、九宫八卦剑,龙华剑。。。。。。就是没有太极剑。”桔年看到韩述板着的一张脸,他小时候是个近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做的视力纠正手术,眼睛长得挺好,乍一看很容易让人误认为含情脉脉的——假如不是放着凶光,如冰似雪的话。
“对不起啊,我不是找你的碴,你那剑法也挺好,挺好!” 桔年忽然觉得,对于这个人,还是少说一句为妙。
韩述拖长了声音,“那请问您,我那应该是什么剑法啊。”
桔年摸了摸还在疼得后脑勺。
“辟邪剑法!”她说完,贴着路边的四季青,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韩述摸着自己的下巴。
辟邪剑法?
好一会,胖子周亮才小声地提示接触闲书比较少的韩述。
“想起来了吗。。。。。。林平之。。。。。。岳不群。。。。。。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韩述恍然大悟,指着桔年迅速远离的背影跳脚道:“好啊你,还骂人了!”
桔年装作耳聋,成功逃回实验楼的草地附近,正赶上陈洁洁运完最后一车树叶返回。
“真不好意思啊,这本来是我要做的事情。”桔年很不好意思,她没有想到陈洁洁真的顶替她把垃圾倒完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陈洁洁放下推车。“她们说你的头被韩述用扫帚砸中了,他那家伙,真是过分。”
陈洁洁和韩述同是七中初中部升上来的,过去是同班,桔年听说过他们交好的传言,甚至有人在背后传他们其实是一对,虽然从来就没有得到求证,但是在他们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看来,天造地设的两个人本来就是应该在一起的,就好像班长就是该跟文娱委员关系暧昧的中学生这一定律一样。所以桔年决定不再陈洁洁面前对扫帚时间做任何评价,她又摸了摸自己伤处,“哦,没事。”
回家的路上,桔年还真担心,该怎么跟妈妈解释她头上的伤才好,她知道,就算据实以告,以妈妈的习惯,估计只会说:“肯定有你的原因,要不那扫帚怎么不砸伤别人,偏偏砸伤了你?”
还好,事实证明桔年的担心是多余的,到家之后,她发现爸爸也出车回来了,一家人一起吃过了反,桔年洗碗,洗澡,回房,睡觉,根本没有人发现藏在她后脑勺头发里的那个包。她暗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就像前几个月的某一个周末,她偷偷跑去找巫雨,可巫雨不在家,她一个人在竹林那条小道上晃荡到差不多天黑,惴惴不安的回家,以为会挨爸妈好一阵责备,结果,爸爸没回来,妈妈带着弟弟串门去了,全世界没有人知道谢桔年曾经消失了一个下午。
桔年躺在小床上,拿出白天收得好好的那片枇杷叶。她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很幸运,毕竟还有一个人是在乎她的。
其实她也不需要太多的关心,什么东西都一样,多了就拥挤,她的心是藏在深山密林里的小房子,本也不期待人来,只等着归客轻轻叩门。
夜深了,桔年回想着白天跟巫雨重复的每一个细节,怎么都睡不着,当然,也许还因为后脑勺的伤在作祟。
她翻身起床,偷偷点亮台灯,像所有青春女孩一样,在抽屉的笔记本里一笔一划誊抄下让她喜爱到怦然心动的句子。
——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这本是《高唐赋》中巫山神女在梦中对楚怀王许下的鸳盟,桔年无意中从书上看到了,就爱上了。她忽略了这个典故后面藏着的那个暧昧的成语,只记取文字面上的美好,就像她一直以来读诗看书阅人的习惯,总选择用自己喜爱的方式来解读,至于后面真正的意义,有什么要紧。
第二十七章 甘之如饴的等待
期末成绩出来那天,桔年随大流地去操场边上看荣誉榜,每个年级只公布前十名。挤在公告栏前的同学有不少,桔年等了好一会才填补了一个空位,七中高一共有八个班,四百多学生,她竟然险险入围,不上不下正好第十名。
对于荣誉榜这类东西,桔年是陌生的,她习惯了悄无声息、默默无闻,就像一滴水安全地隐藏在海洋里。因此看到大红纸上偌大的“谢桔年”三个字,不由心生一种怪异的感觉。当然,毕竟是学生,考得好总是值得庆幸的,所以当认识的同学或羡慕或惊讶地对她说:“行啊,谢桔年,都上年级前十的时候。”她均报以羞涩而谦恭的笑。
当韩述和他的几个同学也走了过来,桔年觉得该是自己撤退的时候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韩述的成绩据说是不错的,但是这一次他并不在前十之列,也许太多的兴趣爱好在某种程度上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呀,韩述,你跟第十名就差一分而已。”桔年听到某个貌似同班同学的女生惋惜地说了一句。
韩述对那女生笑笑,也没说什么,聚精会神地看榜单上的名字,大概是视线的余光不小心扫到了正打算离开的桔年,他瞥了她一眼,又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周亮踮起脚尖揽着韩述的肩膀:“要是这榜再往下排,第十一名就是你,而且在我们班,你也进了前三,够厉害的了。”
韩述动动肩膀卸下周亮的手臂,不咸不淡地说:“厉害什么,我们家老头子说他从小到大考试都没出过前三,我姐估计也差不了多少。我算是韩家第一个跌出前十的不肖子孙,回去就等着挨削吧。”
他说着,有意无意地又扫了桔年一眼,那眼神让桔年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某个促进家庭暴力的罪人。她好像也从爸妈的闲聊中听说过,看起来温文儒雅的韩院长教子是极为严厉的,相对于院长夫人对宝贝儿子的溺爱,他更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理念,动起手来相当铁血无情,通常是他一边痛心疾首地“教育”儿子,夫人在一旁寻死寻活地阻挠,整栋楼都听得到动静,只不过明里谁也不好说。
韩述今天穿了一件红色运动外套,骚包之极的颜色,不过他穿着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相当清爽悦目的。他就是这种人,必须穿校服的时候他就是穿得最整齐那一个,能不穿校服就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打死不穿。桔年想象着这样的韩述被韩院长拿着鞭子收拾得屁滚尿流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厚道。
“要我说啊,也是倒霉,喏,要是第十名这位填错了一道选择题,这名字就应该是你的。”方志和也看见了桔年,在一旁煽风点火。
韩述不以为然,“说这些干什么。”
桔年这边也已成功逃离,她想,这一次韩述居然还算是讲道理,政治课本说得对,要客观地全面地发展地去看问题,也许看人也一样。
没想到的是,韩述很快用行动颠覆了她的观点。
桔年骑自行车回家,她的车是爸妈结婚时买的“凤凰牌”,当年大概是个好东西,现在就算忘了上锁也很安全。桔年个子不大,车的座位却很高,蹬的时候有点吃力,最要命的是轮子不知道哪个部位出了问题,一转动就“哐啷哐啷”地响,不过她每天都这么招摇过市,心里已经对这个现象相当麻木了。
从学校出来已经有好一段路,桔年听到“哐啷哐啷”有节奏的声音里冒出某人的声音。
“废纸多少钱一斤?”
骑着自行车赶上来的人红衣耀眼
桔年听明白了,韩述是在讽刺她像收破烂的呢。
她不说话,埋头加倍努力地苦蹬地她的老爷车,可韩述的车可比她溜多了。桔年觉得自己的车速都快摆脱地心引力了,韩述还是如影随形。
“我问你,除了读书你还会什么,就是有了你这类除了读书什么都不懂的书呆子,才有了排名这种无聊的事。高分低能说的就是你。”
敢情有人在把她当成对教育制度不满的发泄对象和替罪羊了。桔年决定推翻什么“全面、客观、发展看问题”的观点,书里又说了,现象千变万化,可事物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他之前在人前宽宏大量,那是装的!肚子里恨着她呢。
“谢桔年,你说,你除了读书你还会什么?”
桔年蹬车的拼命程度已经让她在冬日里冒出了热汗,她想不通韩述怎么还有精力没完没了地说话。
终于,她也觉得自己受不了啦,再这么蹬下去,她迟早断气。
“你家的路口已经过……过了。”桔年喘着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路是你家修的?”
“好吧,别跟了,我都,都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韩述干脆与桔年的车并头前行,他竟然有些好奇,不知道她究竟要告诉他什么。
“废纸……三毛钱一斤。”
桔年说完,发现韩述终于在她身边消失了。
韩述用脚把自行车停在了人行道旁。
“无聊!谢桔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无聊分子!”
寒假刚放了一个星期,就迎来了春节。春节当然是要走亲戚的,于是,搬回来跟爸妈一起生活后,桔年第一次跟随大人一起到姑妈家拜年。
爸妈照例是要桔年对姑妈姑丈那几年的照顾表示“终身不忘”的感激,不过他们也没指望桔年说什么动听的话,大多数时候,桔年只需附和就好。终于等到姑妈说,难得过节,人手又齐,不如几个大人一起“摸两圈”,桔年坐在旁边看了一会电视,弟弟睡着了,被放进了小房间的床上,她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就偷偷地溜了出去,熟门熟路地往巫雨家钻。
巫雨家没有什么特别近的亲戚,按照巫雨的话说,就算是亲戚,对于他们家这种情况都会退避三舍,所以,尽管是年初二,也不用担心他去走亲戚不在家。
敲了很久的门,巫雨的奶奶颤颤巍巍地来开门,她老了,身体和脑子都已经一塌糊涂,看见桔年,似乎认得出,又似乎认不出。桔年搀着她往屋子里走,费了好大功夫才知道,原来巫雨不在家。
桔年摸出了早上藏在衣服口袋里的一颗糖递给奶奶,七十多岁的老人,牙都快掉光了,含着糖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桔年跟老人说了一会的话,反正也是各说各的,彼此都听不懂对方的意思,就瞎扯罢了,后来,老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家里那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上。
桔年走出去,站在巫雨家的小院子里,如果有人不相信这个城市里还有被节日的氛围所遗忘的角落,那来这里看看就是了,可是她看着院子里长得歪歪斜斜的盆栽和只活了一棵的枇杷树,忽然又希望永远没有人打扰这个角落。
隆冬季节,南方是没有雪的,只有缠人的阴雨,手脚是钝钝的,用力吸一口气,咽喉和心肺里都有种冷冷的辛辣感觉,顿时无比清明,桔年喜欢这样的冬天。她等了一个多小时,巫雨没有回来,可她也不是很着急,与其回去看大人们搓麻将,她更喜欢搬张矮凳坐在门口看着巫雨的院子,还有桔年的枇杷树。等待也分很多种,这一种让人甘之如饴。
外面应该很热闹,不时有笑声和炮竹声传过来,远远地,和着屋子里老人沙沙的电视声,有种模糊而隽永的意味,就好像旧唱机里的音乐声一样。枇杷树的叶子掉了一片,落在泥地上,是细微的“啪”的一声。就在这时,桔年听到了巫雨的脚步声。
她笑着为他打开院门。
外面站着的不止是巫雨,还有几个穿得奇奇怪怪的男孩子,有些跟巫雨看上去同龄,有一两个大一些,手上不是拿着那种巨响的雷管,就是夹着香烟。
桔年没有料到有别人,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手还扶在门边的墙上。
“嘿嘿,巫雨,你家里还藏着女孩子。”有人反映了过来,推着巫雨嘻嘻哈哈地笑,另外好几双眼睛都毫不掩饰地往桔年身上招呼。巫雨往前一步,转过身,背对着桔年,正好挡住了她。
“说什么呢,这是我们家亲戚。”他笑着说。
“那我们也到你家走走亲戚,串串门?”
“改天吧。我家来人了,那下回再去找你们。”巫雨当着几个人的面关上了小院门,等待那些说话的声音渐远,才和桔年一起走回了屋内。
进门之前,桔年才留意到巫雨右手上竟然也有一支烟,点燃的,有淡淡的烟气缕缕上浮。
桔年看了巫雨好一阵,又看着他手里的烟。巫雨没有动,她也不说什么,只是探身过去把整支烟从他手上摘了下来,坐在之前的小凳子上,默默把那点火光在泥地里按熄。
巫雨好像笑了一声,就地坐在木头的门槛上。
“来了多久了。”
“没有多久。”
他们过去朝夕相处的时候,也并不是话说个没完,经常是两个人安静地坐着,各自做着或是想着自己的事。亲昵而默契的静默其实是世界上最让人愉悦的东西,可是,这一次,桔年的沉默是不安的。
过了一会,她对巫雨说:“以后每个周末我们都去打球吧,我知道有一个球馆,单场租金很便宜的。只要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只要没说不来,就不见不散好吗?”
巫雨答应了她。
桔年的初衷非常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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