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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玉兰曲-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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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父皇叫他们兄弟几个退下,又向几位兄长和颛宿互相告别后,颛晟忽然感到了一阵疲累,默然不语地慢慢走回怡景宫。

不想回到宫中,竟然看到母妃一个人坐在窗前默默流泪,颛晟快走几步来到母妃面前问她这是怎么了。

瑾德妃连忙抹了泪,说没什么,说贞蓄终于往宫里来了信,然后说完将自己右手里的信交给颛晟看。

颛晟看着姊熟悉的笔迹,一阵感伤,自从姊出嫁后,有许久不能回宫来看看了。贞蓄帝姬的信写得不长,字里行间都是问弟弟的起居生活,颛晟渐渐看出了不对劲,这里面只字未提到母妃。

颛晟有些忧伤地看着母妃,他蹲下劝:“母妃别伤心了啊。”接下来却找不出对这封信的解释来宽慰她。

瑾德妃摇了摇头,又抽出绢帕沾了沾眼泪,努力打起精神说:“晟儿,起来,快起来。”然后她望了望站在她眼前这个身姿挺拔的儿子,心中略感欣慰,便是这样想着不免又一阵酸楚,她红了眼睛拉着儿子的手说:“哎,还好母妃还有你,母妃现在也只有你了。”

颛晟知道母妃说的话的意思,姊不再理母妃,就连父皇对母妃也不甚热情。秋天宫中几大美景,除了殇秋媛的秋草,就是妍淑妃瑞雀宫的澄黄银杏及怡景宫的火红枫叶了。只是今年,父皇已去看了瑞雀宫的银杏,却迟迟还未来这里,再过些日子冬风一吹,枫叶恐怕就要落尽了。

瑾德妃愧疚地低下头,“唉,母妃不能给你什么,还拖累了你。还好你自己争气,连研淑妃都常常夸赞你懂事,六皇子也愿尊你为兄长,你以后多跟他们亲近亲近,将来在亲王里也能有一番鸿途。”瑾德妃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再不济也有了点慧心,所以她用她所有学来的智慧对儿子的这番建议说得极郑重其事。

颛晟默然,他懂母妃的意思。这未来的皇位恐怕是六皇子颛宿来坐的,在这几个儿子里父皇格外看重和培养颛宿,因为颛宿最聪明,他七岁就三步成诗,长大后更是才华横溢。在这几个有子的妃嫔之中,颛宿的母妃研淑妃最淑慧,二皇子的母妃景昭仪最顺从,都为父皇所亲近。而自己虽然也是四妃之子,但母妃生性耿直,难以取悦父皇,比之前两位倒毫无优势。若真要比,也许只比三皇子境况要好些。

母妃的意思是,反正是当亲王,那么就当站在未来皇帝那边的亲王是吗。颛晟觉得母妃说的话很有道理,却又有些不甘,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一方面确实底气不足,另一方面怕空惹母妃担心。

看着母妃又转过头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那棵枫树,颛晟知道她心中一定是还放不下姊。他不忍看到母妃这个样子,顿了顿,想想还是帮母妃出这个主意,于是说:“母妃,如果想姊,可以在元日之前向皇祖母和父皇求情,姊不敢违命一定会回来的。”

瑾德妃浑身轻震,她缓缓回过头打量自己的儿子,像首次才认识他似的。她想不到自己这个还未成年的儿子已经能为她出谋划策了,她忽地觉得心被灌了半满,又惊异又感激地连连点头。

贞蓄帝姬终是在太后的懿旨下回宫看亲了,可是她看起来并没有回家的兴奋之情,她似乎有着浓重的心事,她似乎郁郁寡欢,但这一切她从未想过和自己的母妃分担,虽然本来母女间才最该说些私房话无一不谈。

颛晟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当初的这个主意也许就是对姊的残忍。不过好在贞蓄帝姬对自己的弟弟还一如既往,别人都说贞蓄帝姬为人冷清,只有颛晟知道她对自己却不是那样,她并不热络的问话里有对他真切的关心。

有一天夜晚颛晟起床,看见姊呆呆地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借着寒冷的月色他看到姊脸上的泪痕。

他走过去,问:“姊,你不开心吗?”

贞蓄帝姬惊醒过来,连忙擦干脸上的泪痕,说:“姊怎么会不开心。”

颛晟有些忧郁地问:“那姊为什么哭?”

贞蓄帝姬爱怜地看着颛晟,只说:“颛晟,以后一定要让你的女人幸福,不要让她为你流泪……”

那个时候颛晟还不能理解姊说话的意思,他也有些不理解姊的忧愁从何而来,他只以为那是嫁人的伤感,他还不明白对于女人来讲婚姻也分有幸与不幸。后来他想姊也许那个时候婚姻就已经不快活了,所以才发生了她断发一事,那件震惊后宫的大事。

当颛晟从妍淑妃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脑袋嗡的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对妍淑妃和颛宿说他得先告辞了,走的时候他没有忘记对妍淑妃行礼,这让妍淑妃很是吃了一惊,她想不到这个少年年纪不大却已这么沉得住气。

但颛晟在路上走得很快,他在思考着什么,头脑里不断出现姊、皇祖母、父皇、母妃和后宫众人的脸庞。他能想象得出皇祖母和父皇的震怒,但目前当务之急他应该回宫去安慰母妃,他还怕母妃此时混乱中再说出什么话来让事情发展更加不利。

果然回到怡景宫红芍匆匆迎了过来禀告道:“四皇子,娘娘她病倒了!”

“我知道。”颛晟到了这儿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想他不能慌,他慌了母妃就更好不了了,怡景宫里更将乱作一团。

红芍见颛晟如此神色,也稍稍安稳下来,带他来到瑾德妃的病榻前,瑾德妃睁开眼看见是自己的儿子,顿时泪如雨下。

颛晟坐下拉住母妃的手,紧紧地很有力量,他又拍了拍母妃的手沉着地说:“母妃,不会有事的。您好好养病,儿臣这就向父皇请罪去。”

瑾德妃此时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她这一病,除了是因为听到贞蓄落发而震惊和伤心,还有着事后的担心与惧怕,她害怕皇上震怒下,因为她的教女无方而废了她的妃位。

听到儿子这么说,她的泪流得更汹涌了,她抓住颛晟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抓到了主心骨,她哽咽着说:“晟儿,母妃只有你了,你要为母妃争气啊……”

母妃不只一次说过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沉重地压着颛晟,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但他也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到了寿安宫,皇上和太后正在说着贞蓄落发之事,皇上的脸阴沉着,余怒未消;而太后也颇不满地看着颛晟,帝姬落发,是从未有过的事,也丢了皇室的脸面。

颛晟跪在殿前,说:“儿臣母妃愧疚过甚,病床不起,儿臣特代母妃前来请罪。”

“你,你,你姊,你母妃,都成何体统!”皇上指着颛晟说那两个人,一副痛心又痛恨的表情。

颛晟跪在那里没有说话,没有求情,也没有狡辩。他想,总要让父皇把怒气发泄完,他才能说他想说的事情。

皇上纵然极其愤怒,但也知此事与颛晟无干,径自说了一会儿就沉默了下来。太后听了一会儿也对这个孙子有点不忍,便叹了一口气,缓和地说:“晟儿,不干你的事,你起来吧。”

不想颛晟此时磕了一个头,说:“儿臣之姊犯了如此大罪,儿臣亦不想独自求全。只是儿臣想请示父皇与皇祖母,这件事之后该怎么办?”

颛晟这句话问得皇上与太后都意想不到,两人面面相觑,但旋即明白了颛晟的意思,事情已经发生了,现今要紧的不是该责问谁,而是如何挽救将此事的风波降到最低。

皇上和太后此时的心境发生了些变化,皇上若有所思地盯着颛晟,突然开口问:“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一切请父皇与皇祖母定夺,儿臣不敢多想。”

“朕让你说。”

颛晟将话说出了口,“让驸马府上的人不得泄露实情,将姊以落发祈福的名义接回宫中,一切人等不得再议论此事。”

皇上心想难道此事就这么了了?但又一想,这的确是最好最完全的办法。又看了看跪在下面自己的第四个儿子,倒有些佩服他的气魄与胆量,对贞蓄和德妃的怨怒便稍稍缓和了些。

“行了,就依着这么办吧。”皇上有些心烦地挥了挥手。

既然贞蓄帝姬是以祈福的名义落发回宫,瑾德妃自然无错可究,同时明面上还严禁了宫中的口舌,更重要的是可以将姊接回宫里不让她那么受苦,这都是颛晟的打算。等颛晟出来时,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发现自己手心细密的都是汗。

虽然此事是压了下来,不过后宫众人明面上不敢说,私下却不可能不议论,有些妃嫔甚至有些冷言冷语,幸灾乐祸。瑾德妃虽然免遭罪责,但也觉得见不了人,自此病倒后身体就一直孱弱着,怡景宫的事红芍有的时候就找颛晟问主意。

颛晟日日在母妃榻前侍候,从不忤逆母妃的意思,但唯有母妃有时口中说出埋怨姊的话时,颛晟极郑重地说:“母妃,不是姊拖累了我们,也许是我们对不起她。”

瑾德妃怔了一下,但是也流着泪点了点头。

新的一年来到,已经十五岁的颛晟行了成人冠礼,礼仪也算隆重,给足了四妃之子应有的场面与气派。太后看着眼前这个孙儿束发之后眉目英俊、仪表堂堂,心里多了几分喜爱,心想瑾德妃身姿高挑,生的两个孩子也都身材修长,人上之姿,虽然性情都有些清冷,但男儿若如此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心里就有一个念头盘桓。

颛晟行了冠礼没多久,就被皇祖母派人叫到寿安宫,抬头见到父皇也在。

只听见太后在上面缓缓说:“前阵子发生了那样的事,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宫里也愁云惨淡的,现在四皇子行完了成人礼,不妨就此办个喜事,让宫里也冲冲喜。”

这么的匆忙。

颛晟心里一惊,但是他没有敢表露什么。他见父皇跟着点了点头,心想这件事恐怕也有父皇的意思在。

只听见太后继续说:“哀家听说秘书丞尤清远家里有姊妹两个婉姑娘,皆为嫡女,性情温良,不妨就把她们姊妹嫁给四皇子六皇子两个兄弟,也是一番佳话。”

颛晟心想原来是她们。尤清远的两个女儿,大女儿也没什么,但小女儿却很有名。听说小女儿出生那个月芙蓉提早开花,被视为异象,便请了算命先生来算。算命先生断言其为帝侧之人,尤清远不敢怠慢,等大女儿的母亲死后,便将小女儿的母亲扶了正,颇有栽培的意思。

颛晟想父皇一定是有心将妹妹许配给六皇子,而将其姊许配给他,是有让他忠于后帝之意吗。

果然就听见皇上赞同说道:“这倒真是一件喜事。姊姊年芳十五,与四皇儿同岁,正是相配;等到六皇子行了冠礼,再让他与妹妹行亲。这一转眼,朕的几个孩子都是成家立业的大人喽。”

虽然早知如此,但真听到父皇这么安排颛晟不免有些失落。他现在还没有一点成亲的心情,等父皇象征性询问他的意思时,他差点脱口而出让这件事缓一缓,但话到嘴边却留住了。他想起前不久姊的婚姻已经惹恼了父皇,想起了母妃那忧心忡忡的泪容,终是狠着心把一切压了下去,恭谨地向皇祖母与父皇拜谢。

成亲,成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早晚的事;新娘子,不认识也没关系,以后可以相处。颛晟如此安慰自己。

等颛晟回到怡景宫,正面色平静地对瑾德妃说起刚刚定的这桩婚事,颛宿便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颛宿今年十二岁,虽然目前身高不及上面的几位哥哥,但他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智慧,已然是玉立少年的模样。因为皇上格外看重他,他还比其他几位皇子多了一份从容与自信,因此言语和行为间就多了一份散漫,但并不是令人生厌的骄纵,所以颛晟才确实认为这个弟弟是个聪明人。

颛晟看着眼前颛宿俊美异常的脸,忽然想起上次父皇寿辰他男扮女装,那朱袖翩翩的樱华之姿惊艳众人,但他舞的却是慷慨激昂的破阵之舞,惹得父皇哭笑不得,亦成为当晚的最大赢家,颛晟不由得就笑了笑。

颛宿是怡景宫的常客,对瑾德妃道安过后也不客气,径自坐下喝茶,看见颛晟的笑便挤眉弄眼地说:“四皇兄这是因为成亲之事乐呵呢。”

颛晟有些窘,又有母妃在面前,便沉了脸低声说:“你可别胡说。”

颛宿像孩子般得意地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瑾德妃见他们兄弟倆如此和睦,心中宽慰,又推说自己身子困顿,携了红芍就往内寝殿那边去了。

颛宿目送瑾德妃离去的背影,然后凑到颛晟面前问他:“哎,皇嫂长相怎样?”

颛晟这才想起自己连未来妻子的容貌都不曾见过,略有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古以来就有燕瘦环肥之说,皇兄喜欢什么样的?”

“样貌倒不打紧,性情温和的,不吵吵闹闹,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就行。”颛晟说的是心里实在话,他不指望这位妻子有多出众,能持家不让他分心就好。

颛宿则有些嗤之以鼻,连连摇头,说:“我不行,我想要的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颛晟眼前浮现了那位尤清远小女儿模糊的容颜,心想既有帝侧之福,必定有倾城之姿,颛宿应该会如愿。

颛晟回过神时,就看见颛宿已经站了起来,悠闲地走到书案前随手捞起一本书翻了翻。

颛宿掂着那本不太新的《唐太宗与李靖问对》,突然说:“四皇兄,这么多兄长里面唯一让我敬佩的,就是你了。”

颛晟骇

54、番外——尤妃(1) 。。。

然,听着颛宿半有意半无意的话,一时揣测不出他的意思。还是颛宿先换上轻松的语气说:“皇兄已经连续两月旬试独占鳌头,看来皇弟也绝不能自甘落后了。”

颛晟苦笑,想想自己努力可做到九成,颛宿随意可做到八成,未必是自己占得上风。

晚上颛晟躺在床上回味着颛宿白天说的话,想着自己是不是走错一步棋呢?在颛宿说话之后就该表明自己对这个未来皇帝的忠心,但他说不出口。无由来地又想起尤清远的小女儿,心想父皇的意图已经是太明显了。

这时黑暗中有一个热热的身体钻了进来,颛晟认出她是服侍在母妃身边的红芍,想起半年前她也是在母妃的授意下这样钻到自己的床上,但现在她一定是偷偷过来找他的。

他索性什么也不想,拉着红芍两人滚做一团。

事毕之后红芍偎在他的怀里,忽然颛晟觉得自己的胸口被灼烫了一下,一看原来是红芍在那默默垂泪。

“皇子成了亲以后,就不会再找红芍了吧?”红芍楚楚可怜地说。

颛晟觉得有些累,他没有说话。

“皇子,要不然您向娘娘讨了红芍吧,奴婢不想留在这宫中孤老,宁愿到您府上去当牛做马,伺候您和王妃。”

见颛晟闭眼默然不语,红芍有些惶恐起来,她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情之请,直到她等得快要放弃了,就听见颛晟说了一句,“那明天我跟母妃说说看吧。”

第二天瑾德妃听了就直接拒绝道:“那可不成。”

然后她又继续说:“你刚刚娶妻,两人正该热乎的时候,怎么能带个侍妾?若是让人知道了你父皇和皇祖母该怎么想?母妃不同意你这么做。”说完又睨了一眼身后站着的红芍,冷冷地说:“有些人该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有点什么就撺掇皇子,莫要白日做梦了。”

红芍听了,又羞又耻,以手帕捂嘴,怕自己哭出声来。没想到眼泪越滚越多,终是忍不住哭着跑出屋外。

颛晟见了有些不忍,想劝母妃几句,但母妃的表情却是不容商量的。他也心知母妃说的利害关系,不由得叹了口气。

“哦,对了,听说今日蓉婉进宫来拜见太后娘娘,说不定一会儿也会让我过去看看。” 瑾德妃说。

蓉婉?一时的陌生,后来才想起是自己未来妻子的名字。

果然过了一会儿寿安宫有人来请,瑾德妃匆匆整理了一番便随着宫娥而去。等瑾德妃回来时,看起来神情还算满意的样子。

颛晟想问,但他换了一个方式问:“怎么样,母妃,您未来的儿媳着衣比得上您有仪容吗?”

瑾德妃不设防地回忆了一下,说:“她今天穿的鹅黄色上衫,柳春绿色的罗裙,上面绣着梅花的花纹,看起来简单整洁,很落落大方的样子呢。”

颛晟点了点头,稳稳地说:“我知道了。”然后在文案前搁下了笔,拿起折扇,站起来信步悠闲地走了出去。

颛晟半倚在沁春园小山的亭子里,手上断崖雄鹰图案的扇子折折合合。他知道既然母妃已经回来,证明首见已经结束,接下来太后应该会派人领着她们四处走走,果然过了不一会儿,下面远远看见一队衣裙艳丽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母妃所说的鹅黄上衫柳绿裙的女子,她随云髻上面插着的步摇珠玉正随着她的行走微微摆动。颛晟松了一口气,这位叫蓉婉的女子模样还算周正,看起来也很端庄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性情是否也如长相。

颛晟又看了一会儿,看见太后身边的宫娥宁萍引着她们拐了过去,后面跟着四五个侍女,他很好奇那名叫芙婉的妹妹是否也在,但看起来又都不像,于是渐渐看着她们消失在视线中。

颛晟就这么待了会儿,所见的结果明明是好事,但不知为什么心中有点说不出的怅然。他又想起前几天向父皇请行出宫去西北安塞驻军,父皇震惊了一阵子,因为从来没有皇子主动要求这么做。他也不知道这步棋对不对,听说军队里的生活远比想象的艰苦,若是被赶了回来岂不是让人笑话。但是他觉得如果就这么一直待在宫中,就一直是这样了。

他远望着这目及不尽的巍峨宫城,心想这里的确是让人神往的地方,但若他不走,等该走的时候就真的回不来了;他若现在走,也许以后还能回来。所以他合了纸扇,打定了主意,等成了婚以后就走。

颛晟沿着平缓山阶走下,来到沁春园的园子里面,正想返回怡景宫,突然一阵狂风刮起,将附近的花枝吹得乱撞,颛晟抬头望了望天,阴沉沉的。

就在这时一枚丝帕飘忽地落在他的跟前。颛晟好奇地拾起,只见干净的白色丝帕上面绣着几朵清水芙蓉,却都只是花骨朵的样子,倒与一般刺绣不同。再仔细看那上面绣着两行小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颛晟正纳闷着,就看见一名穿桃色衣裳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

那是他与芙婉的第一次见面。

看见那女子偏过头,不敢直视他,欲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模样,他猜想这枚丝帕有可能是她的。

他认得她,刚刚她也在蓉婉身后的随从里面,她离蓉婉走得很近,看样子应当是她一直以来的贴身丫鬟。

他见芙婉的第一眼就以为她是蓉婉的丫鬟,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依旧以为她是蓉婉的丫鬟。

颛晟看了看手中的丝帕,又看了看那女子,心想她虽然模样普通,但手却挺巧的。那女子长相算是清秀,但属于看过就忘的那种,颛晟也没什么兴趣,就将丝帕交还给她,转身欲走。

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后面“哎哎”的几句,声音细若蚊呐。

这还是首次有人以“哎哎”来称呼自己,颛晟不由得觉得好笑。待他回过头,看见那女子涨红了脸,欲言又止,又低着头不得不开口说:“我,我迷路了……”

颛晟禁不住笑出声来,芙婉又羞又窘,但还是不得不说:“你能告诉我回寿安宫的路怎么走吗……”

颛晟想了想,正巧回怡景宫的路上有通往寿安宫的小道,便对她说:“要不然你跟在我身后走吧。”

颛晟若无其事地在前面走着,芙婉远远地跟着。风一阵刮过一阵,经过媚夏媛的时候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颛晟想回头嘱咐那女子快走一点,却看见她望着雨一脸忧色,似乎十分害怕淋到雨的模样。颛晟想到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必身体虚弱,便有些不忍,看了看这场雨还有下大的意思,于是四下张望了下,正巧看到不远处的朱美亭。

颛晟指了指那间红顶绿柱的亭子,芙婉明白他的意思是让她去里面躲雨,有些犹豫,但眼见雨点越来越大,就不由得点了点头。

两人困在亭子里,外面的雨果然大了起来。

芙婉始终低着头不敢看颛晟,颛晟手执着扇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跟这个丫鬟说什么。

后来颛晟想反正要困在这里一些时候,气氛又是这样的尴尬,不如开口问她点什么。

所以他明知故问地问:“看样子,你不是宫里人?是宫外来的?”

芙婉回答说:“我们是秘书丞尤清远府上来的。”

“哦——”颛晟说,“那想必是为了婚事而来。你和你们家大小姐一起来的?”

芙婉被吓了一跳,但她很快意识到这个人问的是谁,他想必是把她当成姊的丫鬟了。心下有些怅然,但也不以为忤,就点了点头。

颛晟笑了笑,就问:“你们家大小姐人什么样?”

“姊”的称呼刚到嘴边,芙婉就慌忙改了口,“小姐她是姊妹里长得好看的那个,性情也好,四皇子娶了她也是有福气的。”

听着那女子认真的语气,似乎不是在虚夸,但是她说的前面的话颛晟却是不信,又想到她这也许是护主之心,便不再究问。

颛晟再也想不出与这个丫鬟说的话,看见外面的雨似乎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就站在亭边背对着芙婉,拿出怀中的玉笛开始呜呜吹奏起来。

芙婉听出颛晟吹奏的是《花间》一曲,因为他背对着她,她也不再那么拘谨了,便支起手臂静静地听着。

听着听着芙婉便渐渐有些入迷了,她觉得他吹奏得可真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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