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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玉兰曲-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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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听着芙婉便渐渐有些入迷了,她觉得他吹奏得可真好。等颛晟吹完了,转过身时正看见芙婉痴痴犯迷糊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这个丫鬟挺有趣的,无心着说:“拿笛子单吹此曲总是有点单调,若有其他乐器附和就更有意韵了。”

“我,我会……”芙婉嗫嚅着说,后来又对一时兴起说出口的话感到有些后悔,便又摇了摇头自卑地说:“不过我弹得不好。”

“聊胜于无嘛。”颛晟鼓励她说。

芙婉看着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想了想,也就没有再推辞,坐在亭中间低眉触筝缓缓地弹奏起来。

噢……这音色真是比他想象的美妙多了,颛晟想。他这才得心重新好好打量眼前的这个丫鬟,她的身段不是修长苗条那种,有稍稍的福态。她的五官并不出众,但皮肤极好,配着弯弯的眉毛,给人一种安宁温婉的气质,若只以中姿论她倒也觉得顺眼。

她是蓉婉身边的丫鬟,那么以后也会跟着嫁进王府……颛晟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这场婚事也许不那么无聊了。

他再次举起笛子与芙婉一同吹奏起来,芙婉觉得他引着她的曲调使她比以往发挥得更好。

一曲终了,外面的雨也早停了下来,有断珠般的雨从亭子的屋檐下零零散散地滴落下来,外面已经是一片阳光明媚,鸟鸣欢叫。

芙婉看着这阳光,突然又变回了以往拘谨的样子,颛晟觉得她终究有些不寻常,就问:“你竟然会弹筝?”

文)芙婉掩饰着说:“小姐教我的,经常听小姐弹就会了。”

人)颛晟点了点头,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平静地说:“那我们走吧。”

书)颛晟带着芙婉来到通往寿安宫的小道,对她指明了方向,然后再无他话,折身从回怡景宫的路走。

屋)反而是芙婉心里有点莫名的失望,不过又想到不太出众的自己,觉得那位公子的态度也很正常。但走着走着,又感觉有些不对劲,刚才自己只顾惊慌,却忘了在这后宫里的少年,唯有皇帝的儿子。那……他到底是哪位皇子呢?

颛晟与蓉婉成亲洞房之后,第二日便进宫向皇祖母与父皇请辞去安塞驻军。

他想起新婚妻子,总觉得她少了一点他内心隐隐期待的东西;但是他又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无牵无挂的也好。他也还记得那名让他稍有好感的侍女,但他想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颛晟的请辞太后自然不许,但皇上却别有一番考虑,他觉得男儿家少些儿女情长、优柔寡断也好,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皇上在案前执笔,将四皇子封为权禹王。他想起去年贞蓄落发时这个儿子的举措,禹疏而不堵,这个字正十分贴切。

颛晟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到安塞,路上艰辛自不必说,而军中上下看着这位远道而来的皇子,又是赞许又是怀疑,又是尊敬又是不屑。

赞许他的自苦,怀疑他的能力;尊敬他的身份,不屑他没有尺寸军功。

颛晟自知这些,他不卑也不亢,坚持每日作息训练与士兵无二,军队里的生活饮食与宫中地天之差,却从未有人听他抱怨过一句,凭着之前常常打猎练就的健壮筋骨硬是将前三个月挺了过来。

军中人爱打马球当比赛和消遣,颛晟有骑马的好底子,上手也快,待了半年就能与淡允尚手下一品副将王保义不相上下了。颛晟在军中也日益喜爱上了这项运动,他深知若能在马球上表现出色,自然会渐渐积累声望,于是时常找军帐几位副将虚心切磋。

四亲王的作为自然被上下士兵看在眼里,也被时任驻塞大将军的淡允尚和他的几位副将看在眼里。

直到有一天淡允尚看着颛晟在马球场上挥杆入球的意气风发,四下士兵为他一阵高呼时,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对身边的副将说:“看来他是认真的。”

军中生活单调无聊,三三四四的粗犷汉子凑在一起免不了说些下流段子,这时往往颛晟也饶有兴趣地听着,但也不帮腔,时间长了军士们便很喜爱他这种态度,既是他们的人,但似乎与他们又有点不一样。

有的时候军中放短假,回不了家的军士就结伴去官妓楼作乐,颛晟偶尔也会让人找一两个干净秀气的姑娘,否则会叫人心生奇怪,不过好在他并不放纵,虽然孤身确实寂寞。

那天颛晟在军帐外坐着,看着眼前噼啪燃烧的篝火,耳边传来了附近军士喝酒粗笑的声音。他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一轮寒月,心想这已经是他在军中度过的第二个元日了,相比这里的风高寒肃,此时宫中定是一派灯火通明、欢歌笑语的热闹场面。

这时淡允尚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与他一同看着眼前跳动着的火焰。

淡允尚出身武官世家,在军队中有极深的根基,况且他又曾近侍皇上左右,熟知父皇喜恶,所以颛晟平时多与他亲近与讨教。这两年淡允尚带着颛晟领兵多次阻挡回纥对西北边境的侵犯,打了几场不大不小的胜仗,让颛晟受益匪浅。

颛晟看着眼前这个目光沉着的中年男子的侧脸,好奇这军中最清心寡欲的,就是这位淡将军了。在军中从没有看见过他叫什么女人,但是他又听说在京都的府上他也纳了好几房妾室,真是有所反差,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是否也在想念家人。

淡允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就说:“听说四亲王的王妃是尤清远家的大女儿?”

颛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么一句,但还是回答说:“是。”

“这是好事。” 淡允尚简短地说。

淡将军的意思是说这代表父皇倚重的意思是吗?颛晟心中苦笑,但毕竟,此倚重不是彼倚重。

淡允尚看着眼前这个年轻而有雄心的少年黯然不语,大致也了解他的一点心思,他叹了一口气,说:“四亲王若是

54、番外——尤妃(1) 。。。

灰心还嫌太早。世事难料,有时候看起来不是自己的东西,却会偏偏撞到自己的怀里。”

颛晟听着淡允尚的这番话,似乎不只空洞的安慰,更像是他自己的人生感悟。再看淡允尚,他神思迷离,仿佛陷入了一些回忆,“但有的时候回头一看,却惊觉它并不属于你或者你从未拥有过它。”

颛晟有些困惑,他觉得淡允尚的话说得玄之又玄,似乎在鼓励他,又似乎在劝他放弃。

淡允尚回过神来,歉意地笑了笑,说:“四亲王莫介怀,这前面的话才是对您说的,这后面的话是对臣下自己说的。”

颛晟陪着笑了笑,又想淡将军既然问到自己的家事,又值此节日,便也提了提:“淡将军家里有些什么人?”

淡允尚便笑了笑,回道:“臣家里有两个丫头。”

“哦——”颛晟一时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反倒是淡允尚继续说:“小丫头长得好看。”

“哦,女孩随父,那肯定长得像淡将军你了。” 颛晟轻笑说。(文-人-书-屋-W-R-S-H-U)

淡允尚摇了摇头,神色略有迷茫,“她长得像她娘,哦,也有点像臣。”末了他又加了一句,“臣觉得。”

颛晟觉得淡允尚说这话似乎有着心事,但却不是他方便过问的了。他拿过旁边的水囊,对淡允尚说:“淡将军曾郑重告诫我说军中大将不可饮酒,但值此佳节,我愿与将军以水代酒,邀月共饮三杯,愿月照京都,共享安康。”

之后颛晟又在军中待了一年,次年收到宫里来的诏书,让他起身回京。原因无他,六皇子颛宿将行冠礼,皇上召集各地亲王宗室共聚,这样的场面已不单是“隆重”二字可以概括的了。

颛晟告别淡允尚,花了一个多月的行程再回京师,看着京都街上熙熙攘攘,与西塞边境人烟冷清完全是两样世界,自然是一阵感慨。

看着春日里京城杨花飘漫,时隔多年再次回京,颛晟生出一丝飘渺恍惚之感。

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颛晟这几年在外面真的是吃了不少苦,但就是军中的这几年历练,将他性格中本就有的隐忍和坚毅锻造得更加纯熟,而将他少年特有的浮躁与冲动打磨得干干净净。

颛晟回到京城就被匆匆叫进宫去,皇上正在勤政殿等着他,等看到他时一脸的欣喜之色,又特意赐了座,问起他边境近况,沉思着连连点头。

皇上走下拍了拍颛晟的肩膀,说:“皇儿在军中的表现朕已听说了,朕深感欣慰。唔,你想必在军中吃了不少苦,不过看起来又健壮了不少。朕听说你打马球技艺高超,马房里有一匹伊犁枣骝驹,是朕之所爱,今日赏赐给皇儿,改日也可在球场一展身手。”

颛晟做出诚惶诚恐又感激涕零的样子,叩谢圣恩。

待颛晟出了勤政殿后,又来到怡景宫,瑾德妃早就心急地等在门口,看见儿子回来,迎上去抱住他喜极而泣。

颛晟就忙着宽慰母妃,瑾德妃收了收情绪,上下打量颛晟一番,便说:“我儿真是出息了,现在已经是成熟的大人模样。前几天皇上来过了,说我养孩子,对了一半错了一半,大致上是功过相抵。”

仅仅是这样就令母妃分外欣喜了,颛晟有些心疼和伤感。之后母子俩又好好说了一番话,瑾德妃又特意留了颛晟用午膳,等颛晟出来已经是下午时分。本来还想再去竹青庵看看姊,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多年战场来往,身上难免有血污之光,怕唐突了她,便暂时作罢,等沐浴斋戒后再将西域得到的几本真迹佛经送给她也不迟。

就这样出了宫坐轿回到自己的权禹王府,府上的人和物都是颛晟所不熟悉的,想想自己也就在这待了几天而已。等蓉婉见到自己的夫君突然出现在面前,也是一时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反应,又想到自己没有准备好接风洗尘,一时间涨红了脸。

颛晟看到蓉婉如此神情,心想这事自己办得不周全。她虽知道自己要回来,但他进宫时就该派人到府上告知一声,他却一时忽略了这个新婚妻子的存在。

这样想着就不自觉温柔许多,拉过她的手说:“我听说这几年府上多亏你打理,井井有条的,真是辛苦你了。”

蓉婉感受着丈夫的温存,又是高兴又是委屈,说着:“王爷这是说哪的话,这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颛晟点了点头,心想夫妻间相处到如此便好。

之后蓉婉又关心地问起颛晟边境的起居生活,说着说着就想道:“今日臣妾妹妹也过来看望臣妾,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个时候还不回来。”

总不会是迷路了吧?颛晟突然觉得好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闪过这个想法。

“那么你就留她吃晚饭罢,你们姊妹好好说话,我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

这个闲还是该避的,颛晟想。

颛晟出了屋子,在往书房去的路上拐过一个回廊,就看见迎面有一名女子走来。

两人同时一怔。

颛晟认出她是那年陪蓉婉进宫的丫鬟,这几年她似乎长开了些,虽然相貌依旧算不上出众,但温婉的样子一如往昔。

他这次回来,也正想什么时候向蓉婉问问她的事,没想到就这样正巧出现在他面前。

这么多年,他早就具备了大丈夫稳操大局从容不迫的气度,对女人亦是如此。

所以颛晟走上前,握住芙婉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向你们家小姐讨你。”

上次分别芙婉回去一直在想,那个跟她在一起的人到底是哪位皇子。但她也知道多想无益,他束发以冠,肯定不会是六皇子,那么无论是谁对她来讲都是不能相干的人。

可即便这样想着,少女的心事就如同那指间流过的水,怎么攥也攥不住。

后来就再也没有遇见过他,可是那一次他带着她到亭子里避雨,将她送回寿安宫的事她一直记得,有时候自己一个人静下来那些片段就不自觉地回映在脑中,她知道自己这是有心事了。

谁想到再次见面已经是三年以后,而且还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权禹王府。他竟然是姊的丈夫,四皇子权禹王,没有比这更糟的结果。

当他握着她的手,说要讨她的时候,芙婉第一个反应是意外,自卑的她没想到颛晟对她也有一点心意,但随后心里就变得酸酸涨涨的,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苦涩。

早知道就不该哎哎的那两声叫他了。

颛晟还在等待她的回答,芙婉低下头去,泪珠滚滚而流,她羞愧得仿佛是做错事的孩子,哽咽着说:“我,我叫芙婉……”

55

55、番外——尤妃(2) 。。。

颛晟去瑞雀宫时,颛宿已经举行过成人仪式,他今日穿着深绿色的如意燕居服,头束发冠,仪度翩翩。颛晟看到颛宿就不自觉想起了芙婉,想起了前几天那次尴尬的见面,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与她,终究有缘无份。

刚刚似乎听见妍淑妃在劝着颛宿什么,果然看见他进来,妍淑妃就殷切嘱咐颛晟说:“四亲王帮本宫劝劝他,这样的任性哪有大人的样子,本宫劝他他也不听。”

等妍淑妃出去了,颛晟问:“怎么了呢,很少看见你母妃如此头疼的样子。”

颛宿张开扇,苦笑着自嘲说:“真是想要什么偏偏不来什么。四皇兄当初只说要性情好的,四皇嫂模样也还过得去;我呢,想要倾国倾城的,偏偏那位长相就是丫鬟样子。不!她长得还不如我身边的宫娥宜宜呢。”

听颛宿这么说,颛晟想起了那一直略有自卑低着头的女子,为她感到一阵的难过。

“你见过她了?”颛晟沉声问。

“我还真愿我没见过!”颛宿狂傲地说,“我也知道行过冠礼,父皇就会快要提我的婚事了,所以昨日偷偷潜到尤府上去看她,结果看了真是后悔!”

还真是颛宿的行为做派。

“皇兄,我并非故意贬低她。但这是我自己的婚事,我想要的是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举案齐眉,她不是我想要的样子。”

颛晟想,颛宿未必不会娶芙婉,但他一向要求甚高,芙婉嫁给他恐怕也要受冷落,想想便有些不忍心。

他想了想措词,谨慎地说:“你何时也变得如此肤浅了呢?宫中从不缺貌美的女子,也不见你看得上哪个。如果那位姑娘有内秀,说不定正与你情投意合呢。”

颛宿本也不是虚浮之人,只是因为现实与他期望相差甚远才一时口不择言,在没有办法中想想也觉得颛晟说得有点道理,神色稍稍缓和,吐了一口气说:“但愿如此。”

颛晟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就准备在京多待一阵子,况且一味在边疆埋头苦干也不是好办法,朝中有些人脉也该趁此疏通走动。颛晟平日对花草建筑也有些情趣,闲暇时就命工匠按照自己的意愿添置府上,过了两个月府上就有些像模像样,引得不少文人雅客前来观赏。

为此颛宿还特意兴冲冲出宫来他府上游玩,在欣赏一圈后,两个兄弟在碧清湖中央的引风水榭中品着地窖冰镇过的菊花茶,惬意地感受这夏天难得的清风拂面。

颛晟和颛宿都随意地坐着,颛宿更是开了衣服的前襟,露出一些里面的白纱内衫来,他倚着朱红柱子,手执折扇搭在亭栏上,怡然自得地看着湖边的景色,又注意到湖中一片绿叶衬水粉芙蓉怒放,想到了什么,就说:“没想到皇兄在园林上也有如此造诣,真让人刮目相看,还有皇兄看人也很准。”

颛晟一时不解,颛宿微眯眼,仿佛被芙蓉上的水珠折射而来的阳光刺到般,摇着扇半是满足半是得意地说:“我感觉自己捡到宝了呐。”

颛晟意识到他说的是芙婉的事,哑然失笑道:“怎么,你私下与她接触了?”

颛宿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我去她家府上光明正大找的尤清远,芙婉本就是我未来的妻,他也不敢拒绝,就几次让芙婉隔着帘子与我见面。”

颛晟听了一时有些呆呆的,也就颛宿能毫无顾忌地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颛宿笑了笑,低声说:“还好当初听了皇兄的建议,她是位有内才情的女子,就像夏日里的出水芙蓉,整个人清清爽爽的,透着清凉。她还是个下棋高手,”看着颛晟的愕然,颛宿解释说:“我输了。”

能让颛宿如此评价很不容易。自己没有看错人,颛晟想,她果然是名蕙质兰心的女子。

心里有着淡淡的遗憾和怅然,但更多的是为芙婉放下心来,想着那有些怯怯偶尔自卑的女子,他不忍心她嫁过去过得太辛苦。

“还不只这些,她的刺绣、写字也都好得很呐。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我曾邀她共奏一曲,她说她并不懂乐器,不过也好,成亲以后我可以教她,也不失为夫妻乐事。”颛宿自顾自地说。

颛晟愣了一下,可是他却知道,芙婉弹筝是颇美妙的。

“不过她最近似乎是生病了,好几天都不能见我……”颛宿最后担忧着说。

那个夏日的午后接近黄昏时,外面下起了雷雨,颛晟在书房让王全点上烛火,一个人站在书案前静静写字。

突然门被推开了,外面是昏黑的天色和伴随着雷鸣的大雨,颛晟看见浑身湿漉一身狼狈的芙婉站在那里。

“小姐?”颛晟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她额前的头发湿粘在了一块,有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让他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见芙婉跑过来直接环住他,嘤嘤地哭泣,说:“我,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颛晟不可置信地看着抱住他的芙婉,在这样大雨的日子里,她特意跑过来找他,说的是这样一番话。

王全从前一直在颛晟身边侍候,此时也悄悄退下,带上了屋外的门。

芙婉抬头望着他,眼睛里泪水盈盈,但神情却是那样的决绝。

这让他想起姊落发出家时一定也是这样的决绝。

颛晟想不到,在身为女子柔弱的身体里面,怎么会蕴含着那么大的勇气与力量,这勇气是他作为男子都办不到的。

自己的一时兴起竟然让她赌上了身家性命吗。

想到这,颛晟放下了手中的笔,伸出手迟疑地拍了拍芙婉的后背,哄着她。

他也想劝劝她,告诉她这件事有多么的艰难,却感觉芙婉更紧地将他抱住,哽咽着说:“我,我可能活不长了……”

颛晟与芙婉的事引起了轩然大波,那是比贞蓄帝姬落发还要大的轩然大波。那是一段暗沉而烦乱的回忆,颛晟已经记不清当时他如何跪在父皇面前陈词,因为他印象太过深刻的是芙婉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女子有意,反倒不好说是颛晟的过错。后来渐渐地又有人说帝侧之身毕竟不是帝后之身,嫁给六皇子是帝后,嫁给四亲王才是帝侧,一时间颛晟的声望反而大增。到最后连皇帝身边的内侍都流传着曾听到皇帝皱着眉嘀咕:“难到这是天意。”

但最终成全他们的人是颛宿。听说他找到芙婉,两人隔着帘子单独谈了许久,颛宿走出来时眼圈红红的,但当天下午他就去勤政殿找父皇主动请求放弃这门还未公开的婚事,对外宣称说尤家嫡二小姐身体孱弱,不堪正位。

就这样过了一些时日芙婉并不风光地嫁入了权禹王府,不能正门而入,但颛晟亲自将芙婉抱过王府门槛。没有什么特意登门贺喜的客人,'。。'只有颛宿送来了一块上好的透水芙蓉佩玉,捎来了一句给颛晟的话“好好待她”。

宫里的人都纳闷从没有见过六皇子因此而不开心的表情,连他的母妃妍淑妃也不曾见过。他以前就是随性的人,后来愈加地放浪形骸了,但依旧才气逼人。人们悄悄议论说,他的改变不只因为他丢了未婚妻子,他可能还意识到自己丢了未来的皇位。

这样嫁过来的芙婉颛晟不可能不真心对待。而芙婉并没有辜负他,她是那样的谦顺温婉,她的房间总是清爽干净,枕面、靠枕、屏风、纱帘都绣着她的手艺,或交颈鸳鸯,或并蒂双莲,或山中青竹,或清风菊花。她的房间无一不充满着这心灵手巧的女主人的气息。

甚至连颛晟的内衫、缎面靴、罩衣上也有妻子的用心。

芙婉擅绣芙蓉,但永远是花骨朵的形态,从不曾绽放着。颛晟好奇地问起,芙婉略低着头,轻声地回答:“因为妾身也从不曾像芙蓉那样绽放的好看啊。”因为身体微胖,芙婉总是有些自卑,她的聪慧在于她的手艺,大事上有些犯迷糊,但这在颛晟的眼中都成了她的可爱之处。

对于这样一心一意对他,柔弱却那么勇敢说要嫁给他,这样秀外慧中的芙婉,颛晟想不出任何不爱她不怜她的理由。他不允许听到别人口中说芙婉“倒贴”的话,哪怕是他的母妃。他冷冷地看过去,瑾德妃就噤口不言了。

他们俩的日子过得举案齐眉,年轻夫妻间总是有许多乐事。颛晟看书,芙婉在一旁刺绣;颛晟打猎回来,芙婉总是能端来一杯热道刚好的茶;颛晟跟她说起朝政上的繁乱,芙婉不懂,但她很会倾听;他们一块下棋,连颛晟都自愧不如,与她下得次数多了,自己的棋艺反而有所长进;闺房中颛晟经常拿“哎哎”两字逗她,惹得芙婉娇羞不已,但之后会环住他埋在他的怀里说:“还好妾身当初叫住了你,现在才能这样的幸福。”

这样的幸福,芙婉想。她并不是没见过其他的男子,但她见了他就知道什么叫一见倾心。她觉得他是个温柔的人,虽然任何人包括她的姐姐都说他不会是把女人放在心上的男人。

芙婉自小体虚喘嗽,她的微胖也是因为此,她不能淋雨和劳累,加上前阵子心情抑郁,发起病来十分痛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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