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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五-六卷-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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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医站在床前,捋着胡子,对面前一群焦急等待的人宣布了诊断结果。
尉迟宝庆他们几个同卢俊要好的武将是都松了口气,晋璐安仍不放心地问道:
“可之前的大夫说是已成热疾了啊,真的不碍事吗?”
李太医安抚道:“夫人放心,二公子体温过高,看着是有热疾之前的征兆,实则不碍的。”
晋璐安提了一个上午的心总算落回去,感激地对李太医道:“真是有劳您了,我这里还有个不情之请,望我家老爷退热之前,李太医多在府上住个两日。”
“这点夫人放心,太子妃吩咐过,老夫会多在府上叨扰几日。”
晋璐安又道了谢,待李太医写好方子,让卢孝带领他到厢房去歇息。
回过头,尉迟宝庆他们就也起身向她告辞:
“嫂夫人,大哥既然无大碍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府营那处,我会代大哥捎假,待他醒了,麻烦您派人通知我们一声,也好叫我们有个数。”
“好,好。”晋璐安满口应承,亲自送了他们到院子门口。
回到房里,坐在床边上,让丫鬟去收拾外头客厅里的茶水,手背去探了探卢俊的额头,虽仍是高烧,可有李太医作保,心里是有了着落;不似先前那样慌恐。
遗玉从卢氏那儿过来,正看到晋璐安亲自在喂卢俊喝药,那么专心致志,又温柔小心的样子,是叫遗玉不想打扰,便倚在门边,等了半刻,见她喂好,替卢俊擦了嘴角,同丫鬟一起扶卢俊躺下,才出声道:
“二哥娶了嫂嫂,真是他的福气。”
晋璐安覆在卢俊头顶上的手微微一动,看着他一夜之间枯槁的脸庞,低声叹道:
“哪里是什么福气,若非是我,他当活的更潇洒自在些,这一回他遭罪,也全赖我矫情,才害得他病这么重。”
遗玉听出她话里的自责,走上前,立在床尾,看了一眼舒舒服服地躺在晋璐安身边的卢俊,就觉得不顺眼,冷声道:
“要不是他自己糊涂,哪里就会生出这么多事端,这是他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报应,嫂嫂不用替他开脱,你就是这样凡事都太为他着想,才把他惯的自私自利,一身毛病,胡乱被外头一个女子,就能骗得五迷三道的,害你背后不知为他掉了多少眼泪,他还把外头那些鸟屎当宝,错将你这金玉当石头看了,他那样对你,你恨他都是该的,要我说,他这一回病,你就不该回来,让他把脑子里那些混账的东西都烧个干净了才好。”
遗玉满口指责卢俊,晋璐安反倒是气不起来他,又给卢俊掖了掖被子,有些痴痴地看着他的睡颜,怅然道:
“什么恨不恨的,我现在只盼望他赶紧好了,活蹦乱跳的,到时候。。。他就是再欺负我,我也认了。”
遗玉这也是头一次清楚地知道,晋璐安对她二哥用情之深,是远过于她想象,一面庆幸遇人不淑的卢俊还能得这样一人钟情,一面又替晋璐安有些不值得。
“嫂嫂,娘他刚醒过来,就问起了你,不如你先过去,同娘说说话,也让她放心。”
晋璐安不知遗玉这是在找借口支开她,犹豫地瞧瞧卢俊,“那这里?”
“我看着呢,你放心吧,我就是再怎么气他,也不会真巴望着他烧傻了。”
遗玉的打趣,让晋璐安面色放松了许多,点点头,又看了卢俊两眼,才匆匆地往卢氏那边去了。
人一走,遗玉就在床头起坐下,支了端茶倒水的丫鬟出去,一巴掌拍在卢俊胸口上,黑着个脸,低声骂道:
“我是叫你使苦肉计,可也没让你几天几夜不吃不睡等着把身子搞坏啊,你是傻啊,见下那么大雨,就不会少在外头站一会儿,早些回来么,真被你这个笨蛋气死了。”
卢俊被她这一巴掌打的闷哼一声,眼皮掀动了几下,下一刻,竟是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对满布血丝的红眼珠子,病成这个样,开咧开嘴冲遗玉笑:
“小妹,你嫂子说了,她不走了,不同我和离了。”
“哦?她真这么说了,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就是上午啊,我人都烧的有些糊涂,可她一来我就知道了,”卢俊顶着一嘴胡须,嘿嘿傻笑,先前他是真怕晋璐安对他死了心,真就连他的死活都不管了,可她不单跑了回来,还亲力亲为地在床前照顾他,对他说了好些温柔话,要不是他记得遗玉的提醒,怕露了馅,一早就就爬起来抱着她不放了,结果只好继续装睡,享受她的体贴,听她说好些他都不曾知道的心里话,一面自责,一面心疼。
遗玉不爱见他这小人得逞的模样,便故意嘲笑道:
“哄病人的话哪能做的准,她这会儿是心软了,才会那样讲,你也别高兴太早,等你好了,我看八成她还得回娘家去。”
“不会!”卢俊急地差点一骨碌坐起来,“她和我说好了的,等我病好了,还要和她一起去逛花市,我说过要送她一盆紫阳花,她都记得,她没忘,安安她从不对我说假话,她也不会骗我。”
“可你骗过她,”遗玉抱着手臂,站在床头说起风凉话,提醒着卢俊他曾经多么混账过,“还不止一次,你辜负过这么一个全心待你的女子,去迷恋那些只会嘴上耍花腔的东西,现在你是后悔了,可难保你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过上几天,就又被什么人迷昏了头,我看我还是劝着点嫂子,让她不要心软,早些同你和离算了,反正女子改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嫂嫂这样的好女人,知书达理,又温柔懂事,总不怕找不到个好人家。”
“你敢!”卢俊气喘吁吁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瞪圆了眼睛去看遗玉,活像是气急了会打人的模样。
遗玉是半点都不怕他,冷眼打量了他一圈,扭过头,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伸出一个指头就把四肢无力的他戳倒,又躺回了床上。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用得着急头白脸地和我瞪眼睛么,说好了啊,我可只帮你这一回,再有下一次,哼。”
第三六十章 家和
遗玉从将军府回到宫里,已经是傍晚时分,她在静波殿更衣过后,先同小雨点玩了一会儿,看晚膳时间到了,才起身回崇光殿去陪李泰用饭。
天色一暗,东宫便明了一路石灯,幽幽的火光照着前路,遗玉今日得见晋璐安同卢俊重修旧好,心中正有所感,脚步不由加快了些,一进到暖阁,就见摆满了珍馐的食案后,李泰手捧书简在灯下端坐的侧影,一看便知是在等她来。
将有一个月没好好说过话,遗玉此时生出同他和好如初的心思,反倒不知该怎么开口了,还好李泰不同她这般别扭,听见脚步声,就回头望着她,放下书,问候道:
“回来了。”
“嗯。”遗玉同他板了这些日子的脸,想同他笑笑,却发现脸皮实在僵硬地扯不动。
“卢俊病情如何?”
“没什么大碍,我让李太医留下了,”遗玉在他对面坐下,看碗箸皆以布好,想了想,就主动跪坐起来,拿了碗盅先给他盛了半碗银鱼汤,留意撇去了上头的浮油,还把他不爱吃的姜丝都挑了出来,最后推到他手边。
这不过是饭桌上很寻常的一个动作,却让李泰留意到了不同,抬头看了她一眼,将夹到一半的肉脯留在碟中,放下象牙箸,先端起那碗她给盛的鱼汤,不紧不慢地喝完,算是接收了她的示好。
遗玉暗自吁了口气,她低下头去吃饭,面上僵硬的线条放松下来,不自觉地微微带了笑意,眼梢弯起了弧度,是让李泰看在眼中,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自然而然地开口与她说话,不似前些日子用饭时的沉闷。
“女馆的事,我有所耳闻,你当众给了长乐难堪?”
这事过去半个月,李泰今天才提起来,遗玉想当然知道他是早就听说了,她并不以为李泰现在是在责问她,便放心调侃道:
“我不过是在她墙头上写了几个字,有什么难堪的,总比不过长孙家的三公子,满大街地追砍一个妾室要来的丢人现眼。”
李泰转着酒杯,目光紧弛有度地落在她脸上,“长孙无忌迟早都要同我对立,长乐不过是将这件事提前,带兵出征,实乃我之所愿,并非谁能左右,你不必过多迁怒于她。”
遗玉白了他一眼,口是心非道:“我是恼她算计我二哥。”
李泰怎会不明白她究竟是为谁,心中受用,就不与她争辩,转了话题:
“中书省已经起草了文案,大抵到年尾,诏文就会发往兵部,由我统帅,大军会在明年开春时进攻北方——你以为扬州和河北,哪里住着舒服一些?”
遗玉听他说前半段,嘴角已经耷了下来,听到后面,就知道他是又要提前安置她,虽明白他这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但还是忍不住拿鼻子哼了他一声,道:
“哟,这回是比上回多出来个去处让我挑选。”
李泰不作解释,静静喝酒,只等着她答复。
“。。。那就往扬州去吧,想我二哥这次肯定也是要参战的,正好我同娘去探望祖母,也带着嫂嫂和康儿一起去给她老人家见见。”
遗玉这半个月下来,其实早就想通了,李泰要去打仗,她拦不住,与其为这件事同他闹,还不如像上回他远征高昌一样,老老实实地不叫他操心。
李泰看着是很满意遗玉的“识相”,也倒了一杯酒给她,两人碰了个杯,算是就他带兵前往勾搭高句丽一事达成了共识。
饭后,李泰去沐浴,遗玉半推半就地随了驾,久未同房的两人就在玉泉池里荒唐了一回,后又回到卧房继续缠绵,男人三十正值壮年,何况怀里搂着的是这般秀色可餐的娇人,李泰尽管白日批阅了将近五个时辰的公文,夜里还是一样生龙活虎,算是把这几天遗玉这里受的冷待,在她身上讨了回来。
是夜,风寒露重,然崇光殿一处火热,几重婉转,醉了夜莺,是叫在外守夜的几个宫娥脸红心跳了一整晚。
第二天,东宫私底下流传太子妃失宠的小道消息,不攻自破。
年底,讨伐高句丽的诏文果然颁布下来,洋洋洒洒一篇,随后就是连番诏令,以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帅兵四万,战舰五百艘由海路前往平壤,李世积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帅骑兵步兵六万人前往辽东,海陆并进击高句丽。
并要求新罗、百济、奚、契丹分路发兵。
此番为先发,而当朝太子李泰则作为三军大总管,仍兼大督军一职,预备次年二月北上赴往定州,代圣驾亲征。
遗玉昨夜陪着李泰在书房研究了半宿汉江辽河的地图,很晚才睡。
天明亮,遗玉半眯着眼睛趴在李泰胸前,肩膀被他健硕的左臂横揽着,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白皙光滑的肩头。
两个人显然是都醒了,可没人愿意起来。
要平时也罢了,可今天是上元节;早上要到太极殿去给皇上问安,上午惯例要到天贺寺去上香,求一签平安,再到将军府吃了中饭,晚上宫里还有晚宴。
“我再眯一会儿。”
“嗯。”
一盏茶过后。
“再躺上半刻再起来吧。”
“嗯。”
又一盏茶过后。
李泰低头看看又睡过去的遗玉,揉了揉她的鬓角,是没舍得喊她起来,便轻轻抽了手臂出来,将她挪到枕头上去躺着,自己掀了被子下床。
梳洗罢,换了一身紫袍圆领的常服,披了鸦色的大氅,是没喊她,自己去了太极殿。
等太阳升高,他再回到东宫,遗玉已是沐浴过,正坐在朝阳的窗子下头梳妆,见他踱进来,正在梳髻不好扭头,就只能斜了眼睛去责怪他:
“怎不叫我,节庆不去同皇上请安,过几日又要有言官念叨我。”
李泰摇摇头,没多说,脱了大氅丢到榻上,就拎了酒壶去坐在琴架旁,一口一拨弦,一顿一拈音,随意弹些调子,听着声音是心情还不错。
遗玉跟着那调子轻声哼哼着,两个人也不交谈,就这么同室而坐,就觉得满心舒宁。
“母妃、父王。”
人未到,声先至,听见这嫩嫩的嗓音,遗玉正在添簪,从镜子里头瞧见那一抹杏红的小小人影,也不回头,就伸了手向门那边,笑道:
“来,到母妃这里坐。”
小雨点见到李泰,是有些怯怯的,刚才她一紧张,行礼时,还把李泰念到了遗玉后头。
李泰是不在意这点细节,见到女儿来了,算是勉强分了些注意在她身上,淡淡开口问道:
“早膳用过了吗?”
小雨点乖巧地冲李泰点点头,就走到遗玉身边去坐下,悄悄拉着她的袖子撒娇,李泰则继续回头喝他的酒。
父女俩的交流也就止于这么多,遗玉则是见怪不怪,要哪天李泰亲热地抱着小雨点嘘寒问暖,她才要被吓到。
“出宫去吗?”小雨点仰着脖子去问遗玉,眼睛里闪动着期盼的光芒。
遗玉拉过她一路从静波殿走过来略显得冰凉的小手,在手心里给她暖着,尽管已经决定了行程,但还是温声问她道:
“先到寺里去一趟,拜拜完,再去二舅舅那里,好吗?”
小雨点高兴地点点小脑袋,是没什么意见,扭脸就被遗玉妆台上一盒亮晶晶的宝石扣子吸引过去。
遗玉见状,就让平卉取了那盒首饰给她玩,还不忘叮嘱她道:
“不能往嘴里放哦,不然今天就留小雨点一个人在宫里。”
“嗯。”小雨点应了她,就低头把玩起那些价值不菲的首饰,这么大点的孩子,还不知贵重,这些东西在眼里,不过就是划到了玩具一类当中。
一家三口各做各的,这样安静,却洋溢着这皇宫中少有的温情。
将军府
院子里,下人们来来往往正在摆置彩灯,堂屋门前,卢俊高高地站在椅子上头,穿着一套崭新的棕蓝深衣,裹着棕红的夹袄,红光满面,手里头举着一只五福四喜大花挑灯,一边来回在门头上比划,一边低下头去询问站在一旁仰望他的妻儿。
“怎么样?歪了没有?就挂这里吧?”
晋璐安往后退了两步,一看距离,偏了大半,便指挥道:
“往左边,再往左边去些。”
卢承康将才两岁,被晋璐安拉着,一蹦一跳地不安分,听大人说话,便高着嗓门学嘴:
“左边,左边!”
卢俊调整了方向,又问:“现在好了吗?”
晋璐安一瞅更歪了,乐道:“让你往左,你怎么老往右,分不清楚左右么?”
“分不清;分不清!”
卢俊扭头,虎瞪了嬉皮笑脸的儿子一眼,转眼对上晋璐安,又成了笑脸:
“我这不是当成反面儿了,夫人再说就说东南西北,保证夫人让小的往东,小的绝不敢往西去。”
卢俊嗓门本就大,这么两句调笑,院子里的下人差不多是都听见了,几声窃笑,晋璐安面儿薄,红了红脸,轻啐道:
“不管你了,你自己挂吧。”
说着,便领了卢承康进屋。
卢俊嘿嘿一笑,得见了晋璐安娇态,是看好就收,手脚麻利地把手里的灯笼当当正正地摁在了门头上,跳下椅子,跟了进去。
第三六一章 塔中像
天贺寺
上午,遗玉陪李泰在天贺寺进了香,像往年一样,智慧禅师给李泰批了一卦,自己则依旧看了手相。
遗玉上香时候,李泰和智慧禅师在一旁低声交谈,待她将香烛供进炉中,回过头,两人已是谈好,正望着她。
智慧禅师双手合十对着遗玉一礼,率先往外走去,李泰对遗玉道:
“你来。”
遗玉就跟上他们,好奇这是要去做什么。
两人随在智慧禅师的脚步后头,从后院禅房经过,直接去到了寺院最深处高耸的宝塔门前。
塔外守着两名寺僧,见到智慧他们,唱了佛号,就在智慧的吩咐下,打开了塔门,让智慧引着李泰和遗玉上楼。
这宝塔总共有七层之高,楼道狭陡,两人并行都勉强,遗玉走在李泰前头,越往楼上,心中的好奇越是重,但宝塔里讲究清静,智慧不开口,她是不好主动询问李泰究竟如何。
遗玉之前还从没爬过这么高的楼层,到了楼顶,踩到平台上,是以微微气喘,脚下还有些虚浮。
“呐咪佛嗑诘嗦呃。。。。”
塔顶并非无人,正有人低低诵着遗玉听不懂的经文,这声音,似近在耳边,却又远若隔世,说不出的玄妙,在人心间回荡。
遗玉有片刻的恍惚,而后定睛去看,就在这方圆不足丈的地方,只有西方开了一扇天窗,透光进来,窗下立着一座半丈高低的物事,蒙罩着一层法纱,看不清形状,但应当是一座佛像,那背脊佝偻的老僧就盘膝坐在其下,披着一身朴素的袈裟,背对着他们,一如入定般,不动如山,只有佛声依旧。
遗玉见过的僧人里,最有佛家气度的,当数是那实际寺的大方丈,而后便是智慧,今见这僧人,虽只是一个背影,不过一面之缘,却让她隐约觉得,这看似寻常的老僧怕是比那实际寺的大方丈,得道还要深上一筹。
就不知是为何,隐匿在这幽暗的宝塔中诵经,闭而不出了。
就在遗玉心绪连篇的时候,李泰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那座竖立的佛像面前。
稀里糊涂地被他按着,坐在了那老僧身旁的蒲团上,正对着那座佛像。
气氛有些诡异,遗玉纵是百般疑惑,却问不出声,只得浑身不自在地坐在那里,听那老僧诵经,不知不觉,竟是垂下头,昏昏打起盹来。
而李泰就站在她身侧,看着那座佛像,平静的目光中,略流露出几分异样的色彩。
就这么过去了半个时辰之久,一声清朗的佛号,将遗玉猛然从绵长的梦中惊醒,她头一沉一点,快速抬起,眨着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见到李泰,神魂仿佛才回到了窍中。
李泰握住遗玉无措地伸来的手掌,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一手环过她的肩膀轻拍,一面安抚着惊魂未定的她,一面对着坐禅的老僧点头,低声道:
“有劳大师。”
那老僧仿若未闻,不停诵念。
李泰便拥着遗玉,跟在智慧身后,下了塔楼。
直到沉重的关门声在这塔楼中回响,那老僧才堪堪止住了声音,张开慧眼,伸出挂有佛珠的枯瘦左手,颤巍巍地将那佛像身上的法纱揭下。
浑然一体的白玉雕塑,暴于一束日光下,流转着静谧的光泽,满眼皆是晶莹,那眉那笑,神韵极形。
“我佛慈悲,万般皆为弘扬我佛法,度世人。”
呢喃一声,老僧从身侧的木桶里去舀一瓢清水饮下,呼一口浊气,双手合十,即又入定,潺潺佛音,默诵不息。
坐到了马车上,遗玉还有点不适,靠在李泰肩上,数着他的手指,抱怨道:
“刚是怎地了,我好端端是会在那里睡过去,是不是那经文有问题,我觉得心里怪不舒服的,就好像、就好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不要乱想,祈福而已,”李泰单手倒了一杯茶给她,不想她过多回忆,便挑了别的话头去分转她的注意力。
遗玉也不愿去回忆刚才失魂落魄的感觉,虽知道这当中有古怪,但更知道李泰不会对她不利,就顺着他转移了话题。
小雨点在后头的车上坐着,被秦琳照顾,遗玉觉得寺院这种满是玄机的地方不适合小孩儿,从不带她进去。
在将军府吃饭,间闻喜讯,继生下卢承康两年后,晋璐安是又有了身子,卢俊在外厅陪李泰喝酒,几个女人抱着孩子坐在屋里,饭桌上提起这事,卢氏满眼欣慰,晋璐安则是不好意思地埋头吃饭。
在卢氏的催促下,遗玉为她诊了脉,也就知道她为何这般害臊,算算日子,这一胎应当是卢俊还在养病期间怀上的。
“难怪二哥眉飞色舞的,嫂嫂这一胎可要好养,最好是生个女儿,同小雨点作伴。”
卢俊不可谓手脚不快,才和好就把人哄上了床去,是连病好都等不及。
小雨点坐在卢氏腿上,听见大人提起她名字,看看遗玉,再瞅瞅晋璐安,也不知怎地就明白了,仰脸去问卢氏:
“舅母要生小娃娃吗?”
卢氏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是啊,给小雨点添个小妹妹,好不好?”
几人原本当小雨点会高兴答应,哪知她眨眨眼睛,竟是把嘴一撅,大声道:
“不好!不要妹妹!”
闻言,几个女人都是惊讶,卢氏瞅瞅遗玉,遗玉放下箸子,就去问她:
“怎么不好,小雨点不想要个小妹妹陪你玩儿吗?”
小雨点把脑袋晃地和拨浪鼓一样,最后低下头去,任凭遗玉再问,都不吭声了。
“这孩子怎么了?”
小雨点是极乖的,脾气温驯,鲜少闹情绪,见她这个样子,卢氏觉得奇怪,遗玉同样察觉到不对,想着是有什么原因,才叫女儿这般激烈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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