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你身旁-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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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瑞说看来我也得检讨，最近咱们挑戏挑的好像的确有点严重，我也不该让你过多参与公司的动作，毕竟这些活儿理论上是不需要你过问的。

何亮睁开眼扫他一眼又闭了回去，说行了你扯什么呢，我就吐个槽，别把你开会做报告那套拿出来。我就是感觉自己过了三十五这个坎儿后好多事都力不从心了，连上进心都不如以前了，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就老东想西想，觉得自己差不多到头了。真的。

电视机里正播着何亮代言的广告，右边打的一排节目下节预告也是何亮工作室新戏发布会现场直击的字样，张文瑞搞不懂他的想法，居安思危也不至于到这地步吧？

当然这些话张文瑞没说出来，他只是拍了拍何亮，说你还让不让那些没工作的艺人活了？不拍戏也有人说拍了烂片也有人说，你只管做你自己的，再怎么着还能比前几年差？

何亮叹口气，用他科班出身的话剧腔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说着从屁股底下摸出来了叠打印纸，说：“你帮我参谋参谋，纪平导演的新片，我接是不接？”

张文瑞伸手接过，还没看就答：“这必须得接啊，他得有六年没拍新片了吧？”

纪平是国内颇有声望的第四代导演，算起来还是张陈田等人前辈，他们那代人大部分已经不再有新作，只有几人还会慢工磨点儿细活，声势没有第五位那几位代表人物大，但即使不叫座，也从来没有被大肆批评过。纪平便是这少数的几人之一，上一部作品还是六年前上映，当时的电影市场不如现今，票房到了四千万便止步，不过年末的时候国内的电影奖项几乎没有一个落空。

这次的剧本，居然是纪平主动交到何亮手上，还拖他的助理给何亮带话说很希望他参与。何亮做人周到，拿到剧本之后马上打电话给纪老，说自己一定会好好研究剧本，自己也十分期待能有机会与他合作，话里话外的意思已是差不多确定要接了。

现在的何亮已经有了扛相当一部分票房的能力，而演技也经过这么多年之后不再受人诟病，他唯一的担忧便是这部戏若是接了，时间上自己就完全没有了自主的权力。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演员的路上更进一步的风险是可能这一两年自己的曝光率直线下降甚至自己刚刚经营起来的家庭也会受到影响。

张文瑞顾不上看剧本，拍了一下何亮的肩膀说：“我觉得你必须得接。现在像你们这级别的演员，愿意去拍老导演的戏的没几个，换句话说老导演们愿意找你们的也没几个，这次合作能成的话，你不露面媒体也不会忘记你。片酬的事你根本不用谈，做人这儿你比我高明，人纪老来找你了，本子怎么样都是其次，这尊老的名声咱得坐实了。”

何亮无语，说哥们儿能别把什么事儿都算计的这么清楚吗？怎么我的想法被你这么一说都显得特别不地道。

张文瑞笑，说我是生意人，可不得算计清楚。你放心，怕曝光率不够大不了我多炒点你离婚的新闻。

“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盼着我离婚哪？”何亮半眯着眼，坏笑着露出他两颊标志性的逗号。

【六】

过了没多久纪平导演新戏开机发布会，张文瑞灰头土脸的跟着剧组跑到西北某市的一个农村，好在同行的还有各大媒体记者，让他总觉得心理平衡了点儿。外景地是纪平两年前便已选好的，连村长都已经跟他混熟，发布会现场一众村民站在旁边嗑着瓜子儿围观。

何亮这次出来穿的十分低调，一件藏蓝色的T恤，胡渣也精心修饰成了两天没刮但还是特别有型的效果，戴着墨镜站在导演旁边，微笑着任媒体狂按快门。

事实证明一切都在张文瑞的意料之中。纪平与何亮签的合约是典型人情约，条款限定都十分简单，份量最重的也就是他俩的名字。这种合作形式很冒险，但何亮坚持。他对张文瑞说反正纪平不是墨镜王，他前期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也没爱改剧本的毛病，我进组最多半年，还能怎么被坑？

张文瑞拗不过他，咬咬牙便又将这事儿小小透给了媒体，自然得到了关于何亮做人方面又一次众口一辞的褒奖。

所以说经纪人这种活，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这种绝不吃亏的个性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隔天张文瑞便回了北京，挂名老板不在，公司的运转还是不能停，连轴转的高压生活让他迅速投入到忘了自己那点儿女情长，除了每晚的工作汇报，也没再想与何亮多说些什么。

过了大半个月后刘夏对他说想去探班。

虽然刘夏已与何亮结婚，工作也有不少是经过他们打理，但她的经纪约并不是签在他们公司，这也是何亮的意思，说工作归工作感情归感情，分清楚比较好。张文瑞记得当时听到这话时很是考虑了一下何亮到底有没有把他当哥们儿。

所以说张文瑞觉得刘夏也是个人精。探班的事儿问到他头上而不是直接与何亮联系，表示这并非单纯私人行程，可能有些工作还需要他来做。

张文瑞知道她三年前的一部戏总算是排上了档期，月底的时候就要上。刘夏拍这部戏的时候还没有上位，本来就是个投资几百万的小成本电影，当时全部启用的新人，三个主演现在唯一有话题度的就是刘夏，发行方自然不肯放过，前期宣传的时候就已经明里暗里用了几次何亮的名字。

晚上例行工作汇报之后张文瑞便跟何亮提了这件事儿，何亮半天没有回他微信，张文瑞洗完澡回来才听到他似乎是很不耐地说你安排吧，别太过。

隔了几天各大网站平媒的头条自然又是何亮刘夏秀恩爱的消息，通稿里免不了提一下刘夏主演的那部电影。何亮的粉丝自然关注的是何亮怎么黑了瘦了，八卦路人们鉴定刘夏衣服品牌的有分析俩人眼神交流的有，间或还有一些不明属性的人暗挫挫地说秀恩爱分得快。

张文瑞绝望地想自己为什么会是最后一种心态。


借着何亮大名上了几天头条的电影没过多久惨淡下市，堪堪破千万的票房证明刘夏的人气也并没有到曝光率显示的那种程度，影评网站上不及格的分数更是让她的成绩单显得有些难堪。而这时候，一些真真假假的爆料也开始在社交网络上传了开来。

最先看到的是张文瑞的助理。何亮工作室的官博是她打理，张文瑞也一早叮嘱过要注意这种自媒体的风向，因此她第一时间便给张文瑞发了爆料截图。

其实料也不新鲜，娱乐圈老生常谈的那种被套了无数个名字的假戏真作。说前年刘夏与某港星合作时有一段露水情缘，只可惜刘夏当时已攀上了何亮的高枝，戏结束之后便也断了情份，该三线港星私底下倒是念念不忘，不时跟人显摆。

助理传过来的截图里显示这种爆料微博转发数已经马上要过千，张文瑞觉得事态有些严重，拿了手机便开始找原微博开始看评论和转发。还好，大部分都是斥责现在的爆料都是张口就来，剩下的一小部分要么说看刘夏的样子这事儿靠谱，要么幸灾乐祸地看何亮笑话。

他深吸一口气，叫助理把本来准备何亮生日时发布的纪平新戏的片场照提前发出来，又打电话给相熟媒体控制流言传播的速度与平台，顺手将照片也给他们都发了一份。忙完之后一抬眼，司机对他指了指手表，说张总动作快点儿，飞机得赶不上了。

炮灰女片酬已领，她的戏份即将杀青~


【七】

这趟差张文瑞是去与何亮见面。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一个意大利奢侈品牌子的代言合约，谈的很辛苦，但终究是拿下了，亚洲区第一个代言人的名头不是第一次，却是最重的一次。剧组那边不给假，他磨了好久才说服了厂商带了广告团队也同他一起去顺便拍一段花絮，算是个前期推广。

一行人里老外居多，下了飞机包了大巴去片场，大多数人觉得新鲜，摄影师更是一直拿着相机兴致勃勃地不停拍摄。张文瑞小小松了口气，交待助理随时汇报新动向，回过头与人周旋。

因为已经事先通知，何亮今天收工的早，厂商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换下戏服穿上了一身休闲装，自然是他们的牌子。何亮长得帅，哪怕为了新戏需要晒黑了一点，但帅气度丝毫未减，出现的时候之前同他在商业活动上会过面的厂商代表便与他来了个热情的拥抱，一行人其乐融融，而摄影机也从这时起便没有关掉过。

吃完晚饭何亮带他们去剧组那里转了转。纪平已经被提前打过招呼，因为与何亮合作愉快，也大方地让他们拍了几分钟现场的状况，还破例对着摄影机夸厂商的眼光。毕竟也是国际上有点儿名气的导演，免费出镜帮着宣传自然是皆大欢喜，张文瑞看着千里迢迢跟来的这些人的表情，这时才真正放下心来。

忙完一圈回到住处已经接近凌晨。县城最好的酒店条件也不过如此，将大家都安顿好张文瑞回到房间，听了微信才暗叫一声糟糕，找服务员开了房间的无线，手忙脚乱地跑去何亮的官网。

微信是何亮影迷会的负责人发的。语气不重但也听得出来有些情绪，说的便是下午那个流言的事。

原来何亮晚上与他们分别的早，想起来好久没与粉丝见面，便上官网溜达了圈顺便留了个言，没想到一刷，好多不懂事儿的粉丝便开始提下午看到的那个爆料，气的他当时就下了线。

张文瑞一边安抚了一下粉丝说别急我先看看情况，一边不停刷官网的论坛。可能是因为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的原因，战场显然已被清扫过，看起来还算和谐。

他呼了一口气，干脆直接打电话给了何亮。

还没响完一声电话就被接了起来，想来这位晚睡的主也是闲着没事儿刷着微博。张文瑞也懒得客套，直说你可给影迷会那几个姑娘吓到了，前面留言还挺欢乐一下子就下线了。

那边嗯了一声，问：“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传闻你也看到了？”

张文瑞努力装出一副宠辱不惊的口气，回说不是吧你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还在意这个。

“我没在意，真的，就觉得挺恶心的。”何亮的口气倒也的确听不出低落的样子，却明明带着厌倦；“也不是她的原因……就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可能真的不适合结婚。”

张文瑞不知如何回答，俩人手持着电话半晌无语，过了会何亮低声说，我睡了。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日张文瑞又接到刘夏电话。她不知道张文瑞不在北京，打电话约他出来见面。张文瑞也有些烦，觉得自己夹在这俩口子中间的情形实在不伦不类。得知他不在本地后，刘夏问他，之前网上的传言，你觉得我怎么回应比较好。

张文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样根本没激起什么大风波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回应？他同何亮相识多年，深知对流言过于在意的恶果，未曾想如今刘夏仍想重蹈他覆辙。

那边的刘夏还在等他回应，而他完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回答：“不需要。”


刘夏其实近期心情也不好。她憋着一股劲儿想证明自己，结果事实证明哪怕有了何亮，她刘夏本身依然没有被证明有价值。她成为了媒体流言的消费对象，却没有将这种消费化成切实的效益，反而在与何亮共同被提及时，显得格外可怜。

这种情况，对于她这样一个一直颇有些心高气傲的女人，已经有点濒临她的承受点了。

于是后来她也没有再同张文瑞继续商量这件事，发了声明将唯一一个敢刊登了这个绯闻的报纸告上了法庭。


【八】

何亮的婚姻在八个月后以一封发给各大媒体的分手声明而告终。刘夏似乎是想证明什么，拼了命的接活动，一时曝光率高到惊人，而男主角却干干脆脆甩手进了另一个剧组，大导演的新动作，有老戏骨为他做配，片方一点风声也不透露，发布会也没有开便低调开机。

张文瑞曾试图与他聊起这段失败婚姻，却发现何亮是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可聊。他一向对人过于友善，可在刘夏当初打官司的时候也并没有出声去说些什么，只是在事件不断升级之后，俩人的情绪都已经不能合理控制，进而开始产生摩擦，直至刘夏轻易谈及分手。

于是何亮说好。他的一生过于顺遂，且自认对人未曾有亏欠，可这一次的感情事件，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每想到便视为自己人生的一处污点，却在检讨的时候也不能找到自己错在哪里。他想也许真的当时那份声明上的“不再适合在一起”其实是最本质的理由。

张文瑞在这种状况里又重燃起斗志。一直以来他的暗恋都并非以“恋爱”　为目的，只是单纯地想与他在一起，不管是并肩作战，抑或是做彼此的依靠，他想也许就像那句歌词里唱的：能成为密友大概总带着爱。

来年何亮婚内接的戏正式上映，好口碑是意料之中，却不曾想票房也意外大爆，两岸三地各电影奖更是都大获丰收。代言，慈善，样样都排在人前，加上新关机的戏也开始前期宣传，一时风头无两。

那一年也不过是何亮四十多年生命里的一年，只是他却像是飞快地又经历了一次人生，喜怒悲欢交替着品尝，却只用一个笑的表情而对复杂而凶恶的世界。

而那一年，留给何亮影迷最刻骨铭心的记忆也许便是他在各颁奖礼上举着奖杯低调却骄傲的笑容。

他做到了自己之前想要的精彩，也拥有了可以不再让人任意笔伐的江湖地位，连他自己都觉得现在的他就是别人口中的人生赢家，外表，金钱，地位，他一样不缺，而且都富足的让人嫉妒。

他的团队也已经做到专业，他需要花的心思也越来越少。他依然谦虚，只是与他接触的人再也不若当年的颐指气使。工作之余他与父母家人一起旅行，散心，回来之后依然如初入行那样状态十足的投入每一样工作。

那个国内最具公信力的颁奖礼后，何亮的工作室另外又举行了较为私密的庆功会。酒足饭饱喧嚣散尽，张文瑞与何亮坐在已人去楼空的酒店大厅，想起正当年时他拍过的一部电影。

那时候的何亮还只是花瓶，那时的张文瑞也只是他背后的推手。那场婚宴的戏里，场景亦如当下，他在戏里说着“我知道你们都当我是个傻‘逼”的台词泣不成声，也不知是为了自己压抑的过往，还是不为人知的艰难。

他们在一起合作，一天一天显得冗长，十几年却白驹过隙。回首望去，何亮而立之后才开始真正成熟，而他的身边，与他朝夕相对的人却从来没有变过，而那种明明复杂到关乎情感，利益，争执，算计等各种层面的关系却也依然意外的纯净。

张文瑞觉得自己有些醉，他说老板，四十出头便已经看到自己功成名就，是否觉得再无所求？

何亮在他身边眯着双眼，而后凑近他说：“或许我现在，只问身边的人求的是什么。”

张文瑞垂下目光，回了他一个字。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