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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瓷商-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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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也是因为这个才有机会到康店,遥遥地见过康鸿猷一面。今天能在家门口见到这位豫商领袖,而且距离如此之近,倒是卢维章没有想到的。想来那康鸿猷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可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做的是什么生意?晋商叫嚷货通天下不过是本朝开国之后的事情,可人家康家明末年间就做到货通天下了,一个豫商领袖的名号稳稳坐了几百年,这才是男人干的事业!反观自己空有满腔商贾大计的抱负,却连媳妇头胎生产的补品都买不起,巴巴地来领这几斤面油的赏物救急,又是何等落魄,何等不堪!

卢维义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手里提着东西,冲卢维章欢天喜地道:“老二,我领出来了,你的呢?”

卢维章呆呆地坐在地上,听见大哥的声音,好半天才收拢起海阔天空的心绪,站起身强笑道:“早领了,在这儿。”

卢维义纳闷地看着他,奇道:“咱俩同时去领赏,你这身子骨还不如我结实,你却怎的比我还先领出来?”

卢维章随意地一笑:“这没什么,哥哥请看——”他指着人头攒动的场面,两条浓眉一抖一抖的,道,“董家的面、肉和油分三处分发,面和肉是称好的,而油则需自己拿物件盛,所以面和肉发得快,而油发得慢。咱俩来得早,那时人并不多,我就先去领油,而哥哥你先去领肉,你我几乎同时领到了东西,但我再去领肉和面时就快了许多,而哥哥你却排了半天的队才领到油,这便有快慢之分了。”

卢维义慢慢思忖,忽而笑道:“细想起来,还真是这个理儿。”

卢维章眼里放光,滔滔不绝道:“领赏而已,仔细琢磨一番,倒也合着商道。大凡生意,有时不是以大吃小,而是以快吃慢!哥哥,若你我兄弟二人去做同一桩生意,你慢而我快,饶是你身强体壮,却也输赢立现……”

卢维义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了。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弟弟为什么一张嘴就是经商,就是生意,这是读书人应该关心的事儿吗?卢维义的笑容沉寂下去,他默默地捡起弟弟扔在地上的东西,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开。卢维章正讲得兴致勃勃,转身却发现哥哥早已走远了,当下明白了原委,满脸的兴奋像一件失手落在地上的瓷盘,顷刻间摔得粉碎。卢维章长叹一声,大踏步追了上去。

董家圆知堂就在乾鸣山北坡脚下,卢维章赶上卢维义的时候,两人已经走上了山路。一条蜿蜒的小路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圆知堂门口的喧嚣声逐渐弱了下去,耳畔只剩下风声不绝。

卢维义的脚步慢了下来,兄弟二人并肩夜行。脚下的路突然陡了,两旁低矮的树丛里一派寂静,秋虫早已绝迹,夜风穿过之处,送来一片树叶的萧瑟声。卢维章的心怦怦地跳着,放弃科举考试的念头由来已久,去年的乡试落榜,读了十几年书连个举人都没考上,仅仅是因为没银子打点主考官!眼看着一同进学的人都上了桂榜,中了举人,自己的文章学养并不落于人后,但只能看着人家趾高气扬,原本滚烫的功名心思也就冷了下来。(注:明清两代乡试每三年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举行。考试的试场称为贡院。考期在秋季八月,故又称秋闱。放榜之时,正值桂花飘香,故又称桂榜)几个不眠之夜的艰难抉择之后,卢维章终于下定了放弃科举的决心。可这一番肺腑之言,他却不知该如何向大哥倾吐。十几年来,大哥殚精竭虑给自己攒银子读书,说不考就不考了,大哥会答应吗?

良久,卢维义打破了沉默,道:“老二,你是不是打算不考了?”

“是。”卢维章鼓足了勇气答道。

“可是爹妈的遗愿,你忘了吗?”

“爹妈遗愿,永生不忘,不敢忘!可我这些年屡败屡战,已看透了科举,看透了官场。纵然我考上了功名,无非是做官,如今这官场里,做官就是做贪官。老百姓流传一副对联‘豫省有官皆墨吏,百姓无罪也入监’!做了官,干丧尽天良的丑事,取民脂民膏成就自家富贵,难道这就是爹妈的遗愿吗?”

卢维义站住脚步。此刻,兄弟二人已经站到了乾鸣山的山顶,翻过山,就是林里的瓷窑和工棚,也就是他们终日忙碌的地方。仅仅隔了一座乾鸣山,南坡的寂静与北坡的喧嚣对比如此鲜明,宛如昼夜之别。

1若为庸耕,何富贵也(4)

卢维义叹口气,言辞间带了悲声:“老二,我明白你的心思。”他抬头看了看弟弟,道:“老二,你若是放弃了科举,这十几年寒窗受的苦,受的委屈,不就白费了吗?”

“怎能说是白费?这些年我一面读书,一面走南闯北为董家送货,这就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哥哥,我问你一句,如今是什么年号?”

“咸丰啊。”

“再过几天呢?”

“再过几天,就是同治元年啊,衙门的告示都贴到镇里了。”

“我再问哥哥一句,当今圣上年纪多大?”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可我知道!告诉哥哥,当今圣上只有六岁!我听驿站里的老伙夫讲,也看过朝廷的邸报,如今京城里,管事的是不到三十岁的恭亲王。眼下,南边几个富庶省份的督抚正全力围剿长毛,可奇 ^书*~网!&*收*集。整@理洋务之风已经在暗中酝酿,据我看,长毛的大势已去,不出三五年必被平定!一旦天下太平了,百废待举,朝廷里有支持办洋务的恭亲王,地方上有着手办洋务的封疆大吏,这天下大势,已经和往常迥然不同了!眼下,商帮兴起已成定局,晋商以丝茶庄起家,以票号业聚财,重钱不重官,学而优则商,从小就教孩子赚钱;徽商则依靠贩盐、绸缎生意不断做大,重官不重钱,赚钱为做官,从小就教孩子做官。唯独豫商传承千年,自成一体,官商之间纵横自如,却一直在晋商、徽商甚至粤商、浙商的风头之下。依我看,豫商兴起就在今朝,若抓不住办洋务这个机会,那才是遗憾千古的恨事!”

卢维义在神垕土生土长,烧了一辈子的窑,对洋务、生意之类的字眼儿一窍不通,直听得懵懵懂懂,道:“老二,啥是洋务?”

卢维章朗声笑了,耐心道:“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大家子,老爷子死了,大少爷掌权,里面有各方亲戚不服,外边有仇家寻衅,你说,这大少爷该咋办?”

“这个……我不晓得。”

“那大少爷想不想过太平富贵日子?”

“那还用说?”

“如今咱大清就是这个局面,朝廷和皇上要想富起来,阔起来,民间没人造反,海外没人入侵,只有一条路,办洋务!”

卢维义还是没弄明白,就道:“那跟咱家有啥关系?”

卢维章一笑,这通天下大势和商帮兴起的论辩,和这个老实巴交的烧窑伙计实在离得太远,自己满腔与董振魁甚至康鸿猷一较长短的鸿鹄之志,他又怎能知道?又怎会明白?于是他抢过哥哥手里的东西,大步朝前走去,笑道:“哥哥放心,人不怕穷,就怕不肯变,我也不怕穷,就怕这天下大势不许我变!一旦风云际会,我总归要弄出点子名堂,让咱卢家也跟这董家一样!”

卢维义憨厚地笑了,跟上兄弟,又把那些面、油之类的东西抢了过来,自己提着,道:“好好好,你忙你的大事,我没别的念想,就是想给你、给豫川攒下来一座窑,让你做自己的生意,好吗?”

卢维章感激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卢维义有些无奈地摇头,他仿佛也在说服自己相信眼前的事实。也罢,既然弟弟心意已决,自己再说什么也毫无用处,何况……卢维义不敢再想下去,只能仰脸看着满天的繁星闪耀,卢家列祖列宗的脸庞隐约显现在星子之间。卢维义暗想,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夜正长,路也正长,月亮罩着四野。下山的路平坦异常,似乎也被这兄弟俩的话感动了。乾鸣山存在了千年,这月亮也存在了千年,这么久的时间里,总归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一两句话,让这片风水为之感慨,为之动容吧。

2官商之间(1)

圆知堂的正厅里,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当中的一张枣木大桌,琳琅满目地摆着各式佳肴,全是豫菜的名品,什么鲤鱼焙面、方城烧卖、炒三不沾、开封小笼包子、马豫兴桶子鸡、道口烧鸡、洛阳燕菜、固始茶菱、息县油酥、陈留豆腐棍、鹿邑狗肉、内黄灌肠、安阳燎花、商城葱烤鹌鹑、牛记空心挂面……董振魁为了这次喜宴,特意从豫省各地招来名厨主理,每道菜上都透着数十年熏陶锤炼的功夫,让人望而垂涎。厅下,洛阳府的名戏班喜天成正在唱戏助兴,一腔一句都是原汁原味的豫西调。厅里有十几个风姿绰约的丫头,在座的贵客只要稍有示意,立刻有丫头上来服侍。醇酒佳肴,美女韵腔,一时间竟仿佛天上仙境一般。

大东家董振魁此刻却不在正厅里,全是大管家老詹一人在支应。厅外,一群丫头逶迤而来,老詹大声叫道:“开封府一膳宫孔大师傅献艺喽!”

两个美貌丫头端着一个大汤盆上来,盘子正中是只首尾完整的全鸭。老詹赔笑道:“这是一膳宫掌勺大师傅孔杰的手艺,请各位贵宾品尝吧。”

在座的不是高官便是巨商,大江南北的山珍海味都吃腻了,谁会对这平淡无奇的鸭子感兴趣?无奈老詹一副恭让的神色,客人们只好纷纷动筷,却不由得一震:原来这鸭子不但皮酥肉烂,而且竟然一根骨头都没有!

老詹继续笑道:“各位莫停,里面还有呢。”

客人们吃完酥软的鸭肉,里面赫然是一只清香全鸡,席间自然又是一番赞叹。鸡肉剥尽,里面又露出一只柔嫩润滑的全鸽。最后,在全鸽的肚子里,又是一只体态完整,腹中填满了海参、鱼翅、鲜笋的鹌鹑。客人们食用至此,方才品出这道菜肴的精奇之处,饶是那些见多识广的富商大贾,也无不拊掌赞叹。

老詹笑道:“各位见笑了,这就是豫菜里的一绝——套四宝。这道菜,绝就绝在四只层层相套的全禽,个个通体完整又皮酥肉烂;绝就绝在从小鹌鹑到大鸭子相互包裹,却吃不出一根骨头来!各位都是场面上风光的闻人,南北大菜见得多了,以鸡、鸭、鸽加工的各种块、段、条、片、丝、丁、蓉、脯之类菜肴,数不胜数。然而,像咱们豫菜‘套四宝’这样,集四禽为一体烹制菜肴的,却为数不多。套四宝味道称绝,选料要精,最为复杂的是剔除骨架。一般来说鸡鸭骨架较为好剔,鸽子鹌鹑骨头难除。剔骨时要聚精会神,手持锋利小刀,要求剔出的骨架块肉不剩,剔后的皮肉滴水不漏。‘套四宝’的‘套’是个关键,这需要鸭、鸡、鸽子、鹌鹑首尾相照,身套身,腿套腿,而后放上各种珍贵作料上火熬制。不瞒各位,这道菜从今天上午开始熬,到端上桌来,整整用了五个时辰!”

酒桌前,几个山西票号的老帮们已喝得前仰后合。祁县乔家大德通票号的汴号大掌柜孙鸣杰握着酒杯道:“亏我还在开封领庄,这等佳肴竟是头一回见!”( 。。)

日升昌票号的汴号大掌柜李鸿才笑道:“你们大德通号规严整,驻外老帮不得在青楼酒肆出入,可我们日升昌纵然没这等刻薄规矩,这道‘套四宝’我也是头一回吃上啊。”

祁县大德通和平遥日升昌、蔚字五连号,是当今山西票号响当当的领军字号。山西票号历来以资本雄厚睥睨天下,对河南商帮一直看不上眼,以为豫省全是些泥腿子农夫,自从豫商里出了康家、董家等几大商号之后,这等偏见才有所改观,各大票号也纷纷在河南开始设庄营业。票号设立初期,利润全靠汇兑银子抽取汇水,商号遍布大江南北的康家、董家自然是他们竞相争取的大客户。也难怪仅仅是董家掌门人董振魁添了个儿子,就引来了整个西帮在河南的票号老帮们。老詹一脸谦恭地站在厅口,瞥了瞥那群油光满面的票号大掌柜,自失地一笑。

康鸿猷虽是康家大东家,但今年不过二十几岁,和董家大少爷董克温年纪相仿,所以在董振魁面前立时显得嫩了许多。康鸿猷在迟千里的带领下来到董振魁书房外,遥遥看见董振魁含笑背手,伫立在书房门外迎接,立刻抢前几步,施礼道:“巩县康店康鸿猷,给董大东家道喜了!”

董振魁含笑道:“老汉家里来了康百万,蓬荜生辉啊。”

康鸿猷忙摆手道:“乡人随口叫的诨名,董大东家莫要取笑啊。”

董振魁哈哈一笑,携了康鸿猷的手,进了书房。

迟千里轻轻合上书房的门,蹑手蹑脚走出去几步,这才快步迈出小院。书房里的两个大东家,掌握了大半个豫省商帮的财势,这两个不同凡响的人坐在一起,自然是有要事商议,这样的要事,他一个领东老相公自然是不便参与的。迟千里鞍前马后伺候董振魁多年,对大东家的脾气秉性烂熟于胸,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拿捏得恰到好处,恐怕这也是他主持董家老窑二十多年屹立不倒、位置坚若磐石的缘故吧。

董振魁酷爱金石,书房里到处可见名家大师的珍品真迹。康鸿猷对金石浅尝辄止,倒也看出了几件稀罕物件。董振魁见状便笑道:“康大东家喜欢什么,拿去就是。”

“小侄岂敢夺人所爱?”

“老汉一介农夫,留这么多不顶吃不顶喝的东西也没用。”

“久闻叔父家有一幅宋徽宗的真迹《雪江归棹图》,与我前些日子收的那幅《欲借风霜二诗帖》一画一字,倒也是绝配了。”

2官商之间(2)

康鸿猷的父亲康无逸与董振魁是至交,自康无逸故去后,康鸿猷执掌康家,对董振魁一向行的是子侄之礼,董振魁对此也欣然受之。董振魁拈着胡须笑道:“康大东家在京城琉璃厂不惜三十万两银子买到了《欲借风霜二诗帖》,一时轰动京城,老汉羡慕得紧啊!要是大东家有意思,老汉自当把《雪江归棹图》送到府上。不过话说明了,只准看半年,半年之后,大东家得把一画一字两样东西送到老汉这里,让老汉也把玩把玩,如何?”

康鸿猷喷儿地笑出了声,边笑边摇头道:“还是老话说得对,十五玩儿不过二十的,老东家算盘打得不动声色,小侄实在佩服。”

一老一少不由得齐声笑了起来。康鸿猷慢慢放下一块鸡血石,道:“今晚是老东家添子之喜,您不在外边应酬宾客,却把小侄召到书房来,有何见教?”

董振魁看着他笑而不答,却自语道:“那帮老西儿们,恐怕吃得舒服了。”

正说着,河南藩台勒宪挑帘进屋,脚未落稳地,就听见他大笑道:“好你个董大东家,一个‘套四宝’,把老西儿们都吃呆了!”

勒宪是满洲贵族出身,凭着祖上的军功做到了一省藩台的高位,对赋税理财之类的事并不上心,是个典型的满洲黄带子。(注:清朝皇族从太祖努尔哈赤父亲塔世克辈分开始算起,然后按嫡旁亲疏,分作“宗室”和“觉罗”两大类。凡属塔世克本支,即努尔哈赤及嫡亲兄弟以下子孙为宗室,身系黄带子,用以显示身份的特殊)勒宪虽在任上无甚建树,却也不理会官场中根深蒂固的“士农工商”的成见,对本省的商贾大户历来照顾有加。巩县的康家、神垕的董家,都是勒宪的座上客,老熟人了,因此见面也省去了许多官民之间的礼节。勒宪落座,对董振魁道:“老董,你请我和老康来你书房,有什么说法啊?”

康鸿猷忙笑道:“在二位眼里,我可算不得什么老康!”

董振魁手里摩挲着一块玉石,道:“咸丰爷驾崩,眼下是同治爷登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官场、商场本就分不开,这对我商家而言不是小事。我特意请了藩台勒大人前来,就是想和康大东家一道,向勒大人讨教一二。”

豫商与晋商、徽商不同,晋商对官场不屑,徽商对官场热衷,而豫商却自古有“不即不离”的古训,秉持儒家中庸之道,在商场与官场之间游刃有余。一句“官场、商场本就分不开”点明了今晚谈话的主旨。康鸿猷这才明白董振魁的真实目的,心中不由暗暗钦佩,也因他这番举动丝毫不回避自己而颇为感激,便道:“勒大人,康某洗耳恭听。”

勒宪似乎是早有预感,笑道:“你们一老一少缴的,可是豫省大半的商家赋税啊!勒某不才,管着豫省的财赋,还指望着你们两个生意兴隆,给朝廷多缴银子呢!据勒某所知,同治皇帝刚刚登基,实权并不在皇帝手里。如今恭亲王是皇上的叔叔,又是摄政王,皇上亲政之前这十年,恐怕还是恭亲王说了算。”

康鸿猷到底是年轻,城府养气上不及董振魁,脱口而出道:“可在下听说,凡是皇上的旨意,都得加盖两宫皇太后的印章,可有此事?”

勒宪道:“勒某正要说这个,恭亲王虽是摄政王,可这摄政王的帽子是两宫皇太后给的,而东太后慈安为人忠厚暗弱,不及西太后慈禧精明强势,说到底,就连恭亲王也还是要看西太后的意思行事。”

董振魁沉默了半天,道:“这么说,董某就明白了,勒大人的意思是生意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可是吗?”

勒宪笑着点头道:“可以这么说,至少目前,变数不大。”

康鸿猷一愣,皱眉,想说什么。董振魁却站起来,按住他的肩头,哈哈大笑道:“如此一来,老汉我就放心了。勒大人,我这里有些金石佳品,大人可有兴致瞧瞧?”

勒宪连连摆手,笑道:“免了免了,我只喜欢狗儿啊鹰啊鸟儿啊之类的活物,就怕到你书房看这些石头字画,你还是留着跟康老弟研究吧!前边喜天成的好戏正演着,我可不想错过了。”

康鸿猷本就对勒宪的一番话充满了问号,此刻顺水推舟道:“既如此,康某就再叨扰董大东家一阵了。”董振魁便朝外喊道:“老詹,送勒大人入席!”老詹站在门外应道:“恭请勒大人入席!”勒宪一路大笑,离去。书房里又剩下了董振魁和康鸿猷。两人重新落座,相顾无言,忽地,两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董振魁道:“敢问康大东家笑什么?”

康鸿猷朗声道:“敢问董大东家又是笑什么?”

董振魁慢悠悠站起,在屋里踱步,道:“康大东家,恕老汉冒昧,听了勒大人刚才的言论,你有何感想?”

康鸿猷止住了笑声,慨然道:“小侄以为,勒大人身为二品大员,却怎的这般蒙昧!说什么变数不大,岂不知变数不大之间,却蕴涵着无穷变数!康某虽世代居住于乡野之间,却也听说过恭亲王十八岁即封亲王,如今总理外交事务。本月初一,恭亲王联合军机处上了《通筹夷务全局酌拟章程六条折》,两宫皇太后立刻恩准,成立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由恭亲王亲自领衔,掌握着外交、通商的大权。连军机处这样的中枢之地,军机大臣文祥、桂良也是恭亲王的亲信,像这样不到三十岁就总揽全国内政外交,上折子一上一个准的年轻王爷,我大清开国以来又有几个?康某不才,斗胆认为同治年间,正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之年!或许大清中兴就在此时吧。”

2官商之间(3)

董振魁看着眼前慷慨激昂的康鸿猷,心中暗道后生可畏,难怪巩县康家自明末至今,富了三百余年而不衰,原来代代都有精英出现啊!转而想起自己的儿子,不禁有些黯然,便道:“康大东家此言,与老汉不谋而合!我朝自道光年间虎门销烟,与英国开战,自此割地赔款,国疲民弱,又有洪杨一党在南方作乱至今,国库空虚,中华虽大,十个农耕行省的赋税,却还比不上一个通商的广东!朝廷是皇上的朝廷,不管谁当权,总归不愿过穷日子吧?老汉以为,重商之风已在暗中涌动,这正是我商家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啊!”

康鸿猷拊掌道:“大东家的话,说到小侄心里去了。我还听说,恭亲王倾心洋务,南方各省的督抚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等人与恭亲王遥相呼应,江南行省早就是国家的财源根本之地,洋务之风在那里已是箭在弦上了。这办洋务,开工厂,通外交,无不是开风气之先的做法,豫省商帮被徽商、晋商压得日子久了,或许……”

董振魁腾地站起,老辣的眼中迸发着豪迈,大声道:“或许,这正是我豫商的翻身之日!”

康鸿猷痴痴地看着董振魁,忽而道:“可惜这里无酒,不然就凭董大东家这一句话,就该浮一大白!”

董振魁端起茶壶,一笑:“老汉戒酒多年,今天是我添子之喜,可与康大东家一席话,却比添子之喜更来得痛快!大东家如不嫌弃,就以茶代酒,满饮了此杯吧。”

康鸿猷年轻气盛,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抹了嘴角笑道:“好茶!这茶杯,可是董家老窑所出吗?”

董振魁尚未答话,却听见门外一串零乱的脚步声,便截断了话头道:“外边是谁?”

“回父亲,我娘生了!”

董振魁缓缓落座,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口漂在水面的茶叶,道:“知道了。”

“是孩儿的弟弟!”

康鸿猷道:“贵府添丁,小侄给老东家道喜了!”

董振魁摆手,朝外边道:“老大,告诉下人,照安排好的进行吧。”

“孩儿明白!”

董振魁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康鸿猷倒有些坐立不安,便起身道:“老东家,照规矩,小侄该去见见我那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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