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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瓷商-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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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了身孕,我早就……罢了,你走吧。”老妈子吓得浑身直哆嗦。只听见门外当啷一声,好像是个药罐子被打碎了,随即是一声压抑的哭泣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郎中听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夫人为何突然动怒。而苗象天猜得到她这股无名火是朝门外的苏文娟发的,忙岔开了话题。卢王氏兀自一副盛怒的模样。送走了郎中,苗象天总算长出了一口气,领着几个相公上去,对卢王氏道:“夫人,大东家还没回家,保不定那些歹人还要来寻衅滋事。我跟几个相熟的钧兴堂老人儿说好了,从今晚开始就在这里轮流守夜,直到大东家回来。夫人看可否?”

卢王氏对苗象天深施一礼道:“这让我说什么好?……真是日久见人心!卢家虽然败了,可有这么多人帮衬,难道真的还有希望吗?”

苗象天忙道:“夫人言重了。今天二少爷一个人替卢家出面,居然打跑了一帮歹人,现在恐怕全镇都轰动了!今后谁还敢再说卢家一句不是?夫人说得对,有人帮衬还在其次,卢家后继有人,这才是希望所在啊!”几个相公也是交口称赞:“都说卢家是以儒道经商,却不知二少爷豪迈过人,真是英雄出少年,浑身是胆。这一刀下去,全镇人都说卢家出了个‘拼命二郎’!”卢王氏听了他们的话,禁不住又是骄傲又是后怕,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仍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26百念皆灰烬(1)

钧兴堂招商大会在马千山的主持下,终于定在了腊月二十这天,在开封府豫省贡院隆重举行。说是隆重绝不过分,也的确不同凡响。贡院是一省乡试所在,进了这龙门的秀才生员,一旦中举,来年或中进士,或中状元,三年五载锤炼之后,就是国之重臣,出将开疆拓土,入相执掌中枢,这是何等神圣庄严之地!马千山特意把招商大会定在了贡院举办,一来是奉旨而行,二来也是有心让这些财大气粗的商家看看,银子再多,就像卢家钧兴堂那样,还不是一道圣旨说封就封,说抄就抄了?说到底还是大清的天下,谁敢不听官府的,卢家就是榜样!

一进腊月,巡抚衙门的告示就贴进了神垕。各大窑场的大东家们闻风而动,私下串联开了好几次密会,最终定下一条:全镇窑场除了圆知堂董家老窑,捆在一起参与钧兴堂的招商,按出钱的多少瓜分维世场、中世场和庸世场,并公推致生场大东家雷生雨为总头领,代表全体股东赴开封府出席大会。雷生雨慨然受命,仗着全镇窑场在后撑腰,此行可谓是志在必得。可他趾高气扬了一路,一进开封府就傻了眼,全国各地做瓷业生意的巨商大贾差不多全都到了,偌大个开封府,各大客栈都挂出了客满的招牌。雷生雨靠着老关系,好歹找了家客栈落脚。晚饭去大梁门内大街有名的第一楼,他刚一进门,竟然发现旁边一个桌上,赣省景德镇白家阜安堂大掌柜段云全正狼吞虎咽地吃包子呢!雷生雨有些忐忑地上去打招呼,段云全一嘴的江西官话道:“乖乖!不得了,今晚净碰见熟人了!”雷生雨拉椅子坐下,道:“老段,你也是来参加招商的?”段云全笑道:“老雷你不也是吗?”两人各怀心思,相视大笑。不一会儿,门外又进来几个老熟人,最后进来的两个,赫然是巩县康店的康鸿猷和康鸿轩哥俩!雷生雨和段云全心里都是一凉,连康百万都来了,看来明天的招商指不定多好看呢!

俗话说“雷声大雨点小”,轰轰烈烈的招商大会只开了半天就有了结果。大会是奉了圣旨召开的,自然是由马千山领着所有人先拜了圣旨,又由豫省商帮的魁首康鸿猷领着众商家拜了财神关帝,这才正式开始。马千山拈着山羊胡道:“今天的大会,可谓高朋满座,天下对钧瓷生意有意的巨商大贾,差不多都在座吧?大家图的什么?有人说是生意,有人说是窑场,我看却只有两个字——银子!”

此言一出,满座皆笑,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马千山笑了笑,道:“千里经商只为财,在商言商,有什么可笑的?为了确保今天招商的公平,本抚台特意请了本省商帮的领袖康鸿猷大东家,跟本抚台、勒藩台一起主持。诸位可有异议?”康百万的名声在明清两代响彻大江南北,经商的谁不知道河南的康百万?故而无不点头称是。康鸿猷起身离座,朝四下里拱手道:“既然如此,康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昨天晚上,康某跟马大人、勒大人一起商议出来几条章程,就由在下向众位同侪说道说道吧。”

贡院大殿里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火辣辣地看着康鸿猷。他展开了手里的纸,朗声读道:“河南巡抚马,河南布政使勒,为本省禹州神垕钧兴堂奉旨招商一事,特制章程如下:甲、各大商号代表地无分南北,年无论老幼,皆可报价招商;乙、各大商号代表只许报价一次,当场宣布,以价高者取之;丙、各大商号须交保银十万两,若中标而有意拖延不付者,保银分文不退,全数充公……”

康鸿猷声若洪钟,在贡院大殿里嗡嗡回响。这样的章程真是闻所未闻,既然谁都能报价,为何只许报一次?这不是逼着人往天大的价钱上抬吗?都说马千山跟商家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看来果然不虚!这样的念头在雷生雨心里翻腾起伏,他素来是炮筒子脾气,等康鸿猷宣读完毕,便嚷道:“这章程有失公允!”经他这么一点火,各大商号的代表们纷纷叫了起来,都说章程过于偏颇,说不上公道。一时间大殿里人声鼎沸。康鸿猷微笑地看着众人,待声音平息了一些,笑道:“大家都是老生意人了,谁不知有买有卖?章程是台上二位大人奉旨拟定的,断无更改之理!康某也觉得无可厚非,不过是谁家银子多,谁买了去而已。诸位,凡是肯报价的,就到殿外巡抚特设的账房交保银领帖子,不肯报价但想瞧热闹的,对不住,就请到开封府街上溜达溜达去吧。”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大老远跑来了,谁不想趟趟这道浑水?哪儿能连价也不报就打道回府?何况康鸿猷又搬出了“奉旨”这道撒手锏!众人嘴里议论个不停,却没一个人像康鸿猷说的那样,出门遛大街去,全都蜂拥而出,霎时把几个账房棚子围得水泄不通。全国各地赶来的商号不下百十家,顷刻间上千万两银子就进了巡抚账房。等大家重新回到大殿,在老位置坐下来,一个个全是双唇紧闭,眉头紧锁,捏着帖子的手不停地抖着。康鸿猷看着他们的模样,“扑哧”一笑打趣道:“出去遛大街的人,应一声吧!”雷生雨闷声闷气道:“既然出去遛大街了,哪儿还能应声?”其实众人都看得出康鸿猷是在开玩笑,唯独雷生雨直脾气不拐弯,却把这笑话当真了,当下全都开怀大笑。

康鸿猷见状正色道:“好了,各位仔细想想,给大家一炷香的工夫,香尽便收帖子!”

26百念皆灰烬(2)

众人有的凝神苦思,有的抓耳挠腮,形态各异,却都是捂着帖子,生怕给别人瞧了去。一炷香说完就完,几个笔帖式上前收了帖子,厚厚的一摞,放到了马千山面前。马千山翻着帖子,时而点头时而发笑,把台下心急如焚的商号代表唬得坐立不安。马千山心里冷笑道,他妈的王八蛋奸商,你们有钱,老子有权,你们有地,老子有兵!今天就看看是权大还是钱大!他心思已定,便朗声笑道:“各位商家,本抚台这就当众宣读吧?”

商家们又好气又好笑,纷纷嚷道:“烦劳抚台大人了,快宣读吧!”

马千山拈了拈胡须,却又把帖子放下了,笑道:“本抚台一直很纳闷,都说如今国库空虚,入不敷出,连本抚台的养廉银子都发不下来,我还以为真是都赔给洋鬼子了呢!如今一看这帖子,本抚台才恍然大悟,敢情这银子都在各位手里头呢!”

商家们急得心头冒火,却也只好勉强发出一声哄笑。雷生雨嘀咕道:“他妈的,什么狗屁巡抚,我看他根本不是招商,是把咱们当猴子耍呢。”身旁几个商家一阵窃笑。马千山叹了一番,这才举着帖子宣读起来:“神垕镇除董家老窑外全伙窑场,公出银子一百三十万两!”

大殿里一阵喧闹。神垕镇各大窑场联手招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盛举!雷生雨不无得意地四下示意,可没等他来得及炫耀一圈,马千山便兀自宣读道:“赣省景德镇白家阜安堂,出银子一百五十万两!”雷生雨顿时蔫了,一百五十万两!雷生雨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的嫉妒,对段云全道:“老段,你脑子出毛病了?”段云全乐呵呵道:“咳,就当出了回毛病吧。”周围一片啧啧赞叹声,不少人窘迫地低下头去。马千山读了大半的帖子,那些出了几十万两银子的商号简直无地自容,好几个人瞧着形势不对,悄悄地溜出了大殿,唯恐再待下去自取其辱。马千山读到最后一个帖子,表情遽然一变,他捏着帖子颠来倒去地看了一阵,终于点头道:

“禹州梁家药行,出银子一百九十万两!”

大殿里立刻一片死寂,倏地议论声、质疑声、不满声如同响雷般炸起来。雷生雨难以置信道:“禹州梁家?是梁奇生梁老爷子家吗?”旁边一个人接话道:“梁老爷子早就老得不能主事了,现在梁家是大少爷梁少宁在主事。”雷生雨跌足叹道:“毁了,毁了,好端端的钧兴堂三处窑场,上千口窑,落在一个卖药材的人手里,算是全毁了!”“听说梁少宁管事的这几年,梁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哪儿来的银子?”“是啊,莫非其中另有隐情?”雷生雨连连摇头,瞥见段云全也是一脸的没趣,便道:“老段,我看你也是白忙一场啊!”

段云全咬牙切齿道:“老雷,我敢打保票,这里头绝对有猫腻!”

尽管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梁少宁却是春风得意。只见他穿着苏州绸面棉袍,外头罩着牡丹花印的马褂,一双开封府马记鞋铺的黑面千层底的厚靴,胸脯挺到天上去了。他起身离座,紧走几步来到台前,从马千山手里接了帖子,气定神闲地朝下面拱手道:“少宁不才,承蒙诸位成全了!为答谢各位南北同仁,今晚我把第一楼全包下来了,万望诸位赏光!”

雷生雨气得再也坐不住了,鼻子里哼了一声,站起来一脚踢翻了椅子,气鼓鼓地走出了大殿,冲着棚子里的账房先生怒道:“还老子的保银!”

这么一出闹剧传到神垕的时候,卢家正在吃晚饭。卢维章苦笑了一声,对老平道:“你一路辛苦了,坐下来吃饭吧。”卢家以往的规矩,一日三餐都是分两桌,男人一桌女眷一桌,下人都是在厨房里吃的,上不了正席。眼下卢家家道中落,那些规矩也就因时制宜地改了,成了主人一桌,下人一桌。说是两桌,其实总共也不过是七八个人。苏文娟身份比较特殊。卢豫川还在京城,虽说秋审已过,斩刑变成了斩监候,又变成了终身拘役,最后成了拘役在家交银子赎罪。话是这么说,但他毕竟还没回家,苏文娟到底是大少奶奶还是使唤丫头,也还没个定论。苏文娟自己颇有主见,主动坐在了下人这一桌。卢王氏素来不待见她,也就随她去了。老平见卢维章发了话,这才施了一礼下去。卢维章却是再也举不动筷子,投箸叹道:“想来想去,居然还是让董振魁得手了。”

卢王氏奇道:“不是说禹州梁家吗?”

卢豫海不无冷静地分析道:“董家和梁家是世交,梁家虽然还顶着禹州第一药行的招牌,其实早已是败絮其中,别说是一百九十万两,就是打个对折都未必能拿出来!董家找的无非是个傀儡,梁少宁志大才疏,听说还抽着大烟,两家也有世交,正是董振魁上佳的人选。”

卢维章点头道:“豫海说得不错……这些事情,都是苗老相公告诉你的?”

卢豫海忙道:“是的。孩儿这些天跟苗老相公整理身股制的章程,抽空听他讲了不少经商之道。”

卢维章道:“苗家父子三人,除了老二苗象林资质平平,苗文乡和苗象天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是苗象天,你务必跟他好好相处,此人是我特意简拔起来的,就是为了将来留给豫川和你用的。”

卢豫海一愣道:“父亲,您不是说过,要把大哥从生意上撤回来吗?”

卢维章凝神看了卢王氏一眼,又看着他道:“你记住,这个家业是你大伯拿命换来的,就算你大哥犯了错,可他还是大少爷,是卢家的接班人。你是他弟弟,今后只能有一个心思,就是辅佐你大哥,好好把家业发扬光大!”

26百念皆灰烬(3)

卢豫海凛然道:“父亲放心,我一定不忘今晚的教诲!”

晚饭一过,卢豫海就趁着关荷给他收拾房间的工夫,把饭桌上的谈话讲了一遍。关荷利索的动作忽然放缓了,皱眉道:“别的大家子,都是父传子,哪儿见过父传侄的?就算是再亲,侄子能亲过儿子吗?老爷真是个大好人啊!”

卢豫海倒是不以为然道:“我们兄弟俩自幼亲密无间,他管家,我管家,不都是姓卢的管家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哥是经商的好手,等风头过去,他出面主持家业了,我跟你不正好图个逍遥自在吗?”

关荷脸一红,道:“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夫人看上的是司画妹妹,我一个丫头,这辈子也就是伺候你们的命!”

卢豫海笑道:“即便如此,我也要把你要去,咱们三个表面上是主仆,暗地里不还是一样的吗?”

关荷苦笑道:“二少爷,本来我看着你这些日子学生意大有长进,可在这事上却总不开窍!你不知道,在有些事上,女人的心眼却比针尖还小呢!你容得下我,司画妹妹呢?她也容得下我吗?卢家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男人只能娶一房夫人,说到底我也是个丫头……”

卢豫海一怔,慢慢琢磨着她的话。关荷心绪纷乱,偷眼看着他呆傻的模样,不由得心疼起来,只好心里暗暗叹息着,笑道:“好了好了,咱不说这个了,好吗?”

卢豫海却是一点兴致也没了,自顾自地喃喃道:“司画妹妹有多久没来了?自打卢家败了,就再没见过她……”

马千山似乎是有意跟卢家过不去,刚刚主持了钧兴堂招商大会,恰好赶上卢豫川被押解回开封府。他没有按照旧俗通知卢家来领人,反倒是派了一辆囚车,十几个衙役,浩浩荡荡地把他押送回了神垕。神垕镇自古民风淳朴,上百年太太平平的日子都过来了,就是在大灾之年也没出什么流寇匪盗,猛地见一队官差进了镇子,还带着辆高高的囚车,便都赶过来看热闹。一见车里的人无不变色咋舌,竟然是卢家的大少爷卢豫川!

卢维章听说了消息,便领了卢豫海在门外候着,翘首等待卢豫川归来。可他们左等右等却不见衙门的人,让老平一打听,才知道衙役们不知得了谁的吩咐,鸣锣开道,耀武扬威,居然在镇上游起街来!这下子卢家大少爷的风头算是出够了。卢维章当时就脸色铁青。他知道卢豫川是最要面子的人,几个月的牢狱之灾就够他受了,又在家乡给人游街示众,把人都丢在家门口了,对卢豫川而言,这焉能不是最致命的一击?卢豫海按捺不住,当下要去找衙役们评理,被卢维章一声喝住了。衙役们在神垕大街小巷兜了大半天,直到腿脚疲乏了,才掉头往卢家祠堂而来。衙役头见卢维章和卢豫海跪在门口,便上前掏出巡抚的钧令,居高临下大声朗读道:“兹有犯人卢豫川,狎妓纵火,致使贡品被毁,本应依律处斩。天有好生之德,皇恩浩荡,以孝治国,念该犯上无父母,下无子嗣,不忍断其一门血脉。特于秋审后,将该犯解回原籍,从此闭门思过,战战兢兢,圈禁十年,不得有违!如有再犯,定斩不饶!此令,豫省巡抚马。”说罢,衙役头把钧令晃了晃,笑嘻嘻地对卢维章道:“大东家,都听明白了吧?用不用本差再念一遍?”

卢豫海虽是跪在地上,满腔的怒火早已燃遍全身,听见他如此盛气凌人的口气,愤然站起道:“去你娘的!不就是巧要银子吗?没门儿!二爷我没听见,你有种再念一遍,念到你累死在这里,二爷还是没听见!”

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自上次独力挑战十几个壮年男子之后,卢家二爷“拼命二郎”的名号在神垕家喻户晓,谁不知道卢家出了个血气方刚的卢豫海?今天一见果然不虚,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脸对脸地跟官府的人叫板,都暗暗替他担心。衙役头没想到卢家还有这样的血性汉子,恼羞成怒道:“来人!给我拿下!”

卢维章回头瞪了儿子一眼,转过身不动声色道:“他一个小毛孩子,官爷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这点银子诸位路上买点茶喝吧。”卢维章从袖筒里抽出一张银票,塞到衙役头手里。周围的人鄙夷地看着他们,嘘声四起。衙役头见了银票,尴尬地站着,怒道:“你,你大胆!你这是公然行贿本差吗?”

卢维章淡淡笑道:“官爷这话就不对了。官爷大老远从开封府过来,为的不就是银子吗?到了镇上,又是敲锣又是游街,怕是累坏了吧?俗话说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衙门的规矩我也懂点,斩监候的犯人不得游街示众,为的就是保全犯人的脸面,让他还有机会重新做人!连皇上都放了我侄儿,官爷您又何必苦苦相逼呢?这个案子是李鸿章李中堂亲自过问的,在下跟李中堂也见过几次面,官爷就不怕我豁出命去,上告到刑部吗?我看官爷还是接了银子,好生回省城吧。”

“我,我就是不接你的银子,你能怎么样?”

“你不接,就是没打算了结此事,既然官爷不肯放过我卢家,卢家自然奉陪到底!”

“你,你还打算怎样?”

“卢家不惜倾家荡产,也要进京找李中堂、找太后告这一状!不接银子要吃官司,接了银子反而没事,官爷自己瞧着办吧。”

衙役头被他这番抢白弄得张口结舌,仔细想想也句句在理,真要是刑部追究下来,马千山哪里会替他兜着?到头来还是自己做个冤死鬼!衙役头万般无奈,在众目睽睽之下面红耳赤地接了银票,挥手让衙役们放下卢豫川,一群人悻悻地去了。所经之处如同老鼠过街,四周无不嘘声震天。

26百念皆灰烬(4)

待官府的人离开,卢豫海冲上前去,紧握着卢豫川的手,两行热泪滚落下来道:“哥,你还好吗?”

卢豫川这几个月在牢里吃够了狱卒狱霸的欺负,憔悴得形销骨立,残存的一丝心气儿又被刚才的游街示众弄得荡然无存。此刻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卢豫海,一会儿傻笑不停,一会儿惊恐万状,竟跟得了失心疯的病人一般无二。围观的人惊讶地看着他,这哪里还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卢家大少爷?众人都不忍再看,纷纷离去了。卢维章痛心疾首地摇摇头,黯然道:“老平,扶大少爷进屋吧。”

卢王氏让关荷下了一大锅面条,又从齐家肉铺买了一整块肘子,刚端上来,眨眼间就被卢豫川一扫而光。众人围坐四周,心酸地看着卢豫川,从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这几个月遭的罪可想而知。卢王氏刚说了句“慢点,锅里还有”,就再也忍不下去,抽泣着掩面离开。卢维章在一旁默默坐着,黯然神伤。卢豫海大把大把地擦着眼泪,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卢豫川终于放下了筷子,长叹一声道:

“得劲哪——”

卢豫川说着,傻乎乎笑了起来,忽而又伏案恸哭,发出像是老牛般哞哞的哭声,声声摧人肺腑。卢维章站起道:“好好哭吧,哭够了再去我房里。”卢豫川“扑通”跪倒在他膝前,抱住他的双腿道:“叔叔,这都是马千山陷害侄儿的!不报此仇,侄儿誓不为人!”卢豫海叫道:“哥,我跟你一起找他去!”

卢维章静静地站着,缓缓抬起头,不知何时泪水淌满了脸颊。他伸出手,狠狠地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大声道:“大哥,大嫂,我对不起你们啊!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偏偏是豫川?!”

直到深夜,卢维章的房里还是灯火通明。卢家此刻能主事的人差不多全到了,连向来不过问生意的卢王氏也坐在一旁。卢维章吸了整整一袋烟,敲掉烟灰,看了看在座的人,终于开口道:“卢家的人都到了,苗老相公也在,今天说的虽然是家事,却也跟今后卢家的生意息息相关。这场官司到今天为止,总算是过去了。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把卢家的窑场重新建起来!我是卢家的掌门人,就在这儿宣布几件事:既然有了朝廷圈禁的旨意,从今天起,豫川不便再抛头露面了,跟你婶子在家打理家事。窑场的事情由我和豫海主持,外边的生意就靠老相公张罗了。唉,卢家二十年心血一笔勾销,现在就拿出当年白手起家的精气神来,不出五年,依旧要把神垕镇搞得天翻地覆!诸位……”

卢王氏一边听着卢维章的话,一边忧心忡忡地观察着卢豫川的脸色。果然,当卢维章说到让卢豫川撤出生意的时候,卢豫川表情遽然一变,不等卢维章把话讲完,便冲动地站起来道:“叔叔,您是信不过我了吗?”

卢维章皱眉道:“你的事,我一会儿再跟你单独说,先让我把话……”

卢豫川不顾一切道:“不!我非说不可!为什么不许我做生意?若不是还有这个想头,我早在牢里自我了断了!叔叔,我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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