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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瓷商-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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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她俩身后,心里的酸楚却难以形容。本来在卢豫海做了大东家之后,她当着陈司画的面提出来,自己跟她换个位置,让陈司画做二少奶奶。卢豫海还懵懂着,陈司画却勃然变色,说什么也不肯,甚至说要是关荷再提这个,她就在卢家待不下去了,干脆让卢豫海把她休了拉倒。等卢豫海明白过来,也是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关荷的提议。在跟关荷耳鬓厮磨的时候,卢豫海再三跟她说,不要再提什么二少奶奶、姨太太之类的,在他的心里,两个太太都是一样的,甚至关荷比陈司画在他的心里更加重要。卢豫海又讲了半天“家和万事兴”、“妻妾和睦,五谷丰登”的话。关荷被他的话打动了,从那以后处处对陈司画赔着小心,抛开了什么大房、二房的礼数。久而久之,连下人们都觉得仿佛她成了姨太太,陈司画倒是二少奶奶了。

公公卢维章去世以后,卢王氏一天天衰老下去,脾气也不如从前那么温和。关荷总是回想起当年伺候她的情形,心里暖暖的,而卢王氏却好像早忘得一干二净了。有次卢王氏无意中提到脖子疼,关荷刚说了句:“我给您揉揉吧。”陈司画就抢过去道:“姐姐不用忙,让广绫去孝顺奶奶。”说着就把卢广绫抱在卢王氏背后,教她去揉。卢广绫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她懂得什么是揉?她知道奶奶究竟是哪里不舒服?可卢王氏乐得欢天喜地,刚揉了几下就让她停下来,生怕累着了宝贝孙女,脖子再疼也不说了。接着她又是夸卢广绫孝顺懂事,又是夸陈司画会教孩子,唠叨起来没个尽头,倒把关荷晾在一旁。水灵在一边气得七窍生烟,回房后好一阵埋怨关荷不懂得讨好老太太。可关荷又有什么办法?人家有孩子,在卢家这样的大家子里,除了生养孩子,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女人更扬眉吐气,更趾高气扬呢?

53哀莫大于心死(2)

其实,关荷始终不能参透陈司画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说陈司画是惦记着名分吧,那次自己主动提出让出二少奶奶的位置,却被她严词拒绝了,可见她并不是贪图名号。可说她不是觊觎二少奶奶的位置吧,她又何必有意无意地拿孩子来压自己,又何必处处不忘在老太太面前邀宠呢?陈司画这么做,无非是要博得老太太的欢心,力压自己一头。难道陈司画是念念不忘当初自己抢先跟卢豫海成亲,坏了她的姻缘?可她现在已经如愿以偿地嫁过来了,自己也情愿让出二少奶奶的名分,她又为何拒绝呢……这样的不解慢慢竟变成了心病,日夜萦绕在关荷的心头。俗话说“心病还须心来医”,自己的心病了,那另一颗治病的心又在哪里呢?这样的事情是没办法对卢豫海讲的,就是讲了,又能如何?无非是徒增两人的愁情而已;而水灵只是个丫头,她也只有陪自己生生气,替自己骂骂人,到头来难过依旧,心头郁结的哀怨更深了。举目四望,身边竟没有一个可以倾诉之人。那颗原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心,如今是两个人来分享,可日子一长,自己怕是连那半颗心也无法留住了。

直到陈司画的叩门声响起,关荷这番无边无际的思绪才被打断。好半天,卢家祠堂的门才开了。一个老仆透过门缝看了看,一眼看见远处的卢王氏,立刻大开了房门,带了哭腔道:“老太太,您怎么来了?”

陈司画正色道:“老太太来看看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他们两口子在吗?”

“在,在,整天都在。”老仆擦了擦眼泪,道,“从住进来,大少爷就没出去过,一年啦。”

卢王氏今天心情不错,一跨进门槛便笑骂道:“你是原来钧兴堂马房的老姚吧?在卢家也干了几十年了,你哭什么!这么大岁数了,大少爷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让你委屈成这样!”

老仆赔笑道:“老太太是拿老姚开心了。我进钧兴堂那会儿,二少爷豫海还满地乱爬呢!大少爷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唉,都不一样啦,大少爷跟大少奶奶整天吃斋念佛,别说打骂老汉我,我还盼着大少爷能发发脾气,跟老汉我说说话呢,哪怕踢我一脚也好啊!这倒好,两口子都跟庙里的石像似的,一天到头也不说一句话。那次我实在憋不住了,故意连着两顿没做饭,可您猜怎么着?大少爷跟大少奶奶连问都不问,硬是两顿饭都没吃!这不是造孽吗……”

卢王氏心里顿时一沉,脸上的喜色也消失不见了。卢豫川毕竟是大哥大嫂的亲骨肉,就算没吃过卢王氏的奶,也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如今听说他们两口子日子过成这样,她怎能不难受呢?老仆或许真的是好久没跟人说话了,跟江河决口一般滔滔不绝:“老太太,您发发慈悲把我调回去吧。在这儿跟蹲大牢似的,自己不出门,还不让别人进来!这都一年了,除了被大少奶奶赶走的那个梁大脓包,您这是头一个进来的活人!您就是让我回钧兴堂养马都行,好歹那牲口还通人性,能跟人玩玩,叫两嗓子呢……”

陈司画黑了脸斥道:“越发没规矩了!有你这样的下人吗?梁大东家是咱们二少奶奶的父亲,你是怎么称呼的?还有,你打的是什么比喻?把大少爷跟马比,你是越老越糊涂了!掌嘴!”

老仆说“梁大脓包”的时候,关荷正站在陈司画旁边,脸色立刻雪白了起来,勉强装作没听见的模样。陈司画偏偏又好像生怕她没听见,故意点了出来。关荷又羞又愤,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上去“啪啪”给了老仆两个耳光,打得老仆捂着脸张口结舌。连卢王氏也没想到关荷的反应竟会如此剧烈,当下沉了脸道:“二少奶奶,你忘了吗?卢家的规矩是东家不打下人!你以前在我身边伺候,我何尝打过你!他的岁数都能当你爹的爹了!”

陈司画忙劝道:“娘,您别生气,姐姐也是一时气极了。她平时对下人可好了!”说着赶忙给关荷使眼色,让她认错。关荷也被自己的举动震惊了,她惶然无措地垂着头,不知如何是好。卢王氏兀自生气道:“二少奶奶,你生谁的气?有气冲你爹撒去!我听人说了,豫川一心要谋大东家的位置,都是你爹挑唆的!我可从来都没认过这个亲家!”说着,怒气冲冲地朝里走去。陈司画一边扶着她,一边带了同情回头看着关荷。关荷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快步跟上。

卢王氏和陈司画走到卢豫川卧房门口,还未进门,就听见里头有人诵经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赞叹释迦牟尼佛,能于五浊恶世……”

陈司画悄声道:“娘,是《地藏菩萨本愿经》。”

卢王氏刚才的气早消散了,奇道:“是啊,我也听出来了。你也读经吗?”

陈司画笑道:“我那个老爹爹,您还不知道吗?听也听会了。”

陈汉章老来信佛,一次跟陈葛氏不知因为什么琐事吵了起来,老两口简直要翻脸了,气得陈汉章差点剃度出家。这个笑话全禹州谁不知晓?卢王氏一笑,道:“就你脑袋瓜灵光!我那个老亲家呀,真是有趣得很!……咱进去吧。”关荷恍恍惚惚跟在后边,听见她们的话,心里越发难受。陈汉章和梁少宁都是卢家的亲家,人家的爹就能给闺女撑腰长脸,可自己的爹除了隔三差五来要钱还债,还会干别的吗?卢王氏刚才一口一个“不认”,现在又一口一个“有趣”,关荷听在心里宛如刀剑攒心,只想放声大哭一场,但此时她却只有把泪水都咽到肚子里去。

53哀莫大于心死(3)

她们婆媳三人进了屋子,多少都有些愕然。屋子里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再无别的摆设,桌子上零散地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把裁纸刀、一个小瓷碗,碗里的东西殷红黏稠。苏文娟粗布衣衫,丫鬟打扮,发髻虽整洁,却一点饰物都没戴,正埋头写字。而床上半躺着一个人,黑帕缠头,面如白蜡,气息虚弱,病骨支离。见她们进来,那人的诵经声戛然而止,两目中微光一闪,打了个愣怔,脸上不知是哭是笑,半晌说不出话。他好像看出了来人是谁,忽然扶床下来,给卢王氏作了个揖,继而是左顾右盼,结结巴巴道:“是,是婶子呀。还有俩弟妹,快坐,快坐。”可屋子里哪有坐的地方?他又恍然道:“对,婶子来了,我得跪着。”说着便“扑通”跪倒,叩头道:“婶子在上,不孝侄儿卢豫川给婶子叩头了。”苏文娟如痴似傻地看看卢豫川,又看着卢王氏,这才明白过来,也离座伏地道:“文娟给,给婶子叩头!”

卢王氏三人互相看了一下,眼里都带了泪光。卢豫川和苏文娟久不见人,居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卢王氏上去扶起他们两口,心中酸疼得几乎落泪,忍着悲痛道:“你们起来,起来。”卢豫川和苏文娟携手起来,搀卢王氏坐下。卢豫川仿佛想起来什么,忙跌跌撞撞来到床边,从枕下取出一沓银票,双手举过头顶,跪在卢王氏面前道:“婶子,这是一年来,豫海让人按月送来的红利银子,豫川一两都没动过,请婶子转交给豫海。”

卢王氏强忍悲凄道:“你——这是你该得的,你留着吧。”

卢豫川大惶道:“婶子还记恨我吗?这一年来,每看一眼这银票,我的心就跟刀扎一样。婶子,这不是银票,这是折磨豫川的冤孽啊!求婶子手下留情,放过豫川吧!”

苏文娟只是默默陪着他跪下,并不说话,但从她不住战栗的双肩可以看出,她是在压抑着巨大的悲哀。卢王氏心里一酸,道:“司画,你收了这银票,让豫海替他好好存着。你们跟大少奶奶去隔壁吧,我有话跟豫川说。”

卢豫川闻言竟是一怔,猛地扯住苏文娟的衣袖,慌乱道:“婶子,不能让文娟走,我一刻也离不开她,她就是我的心,我的魂儿,看不见她,我活不了!”

苏文娟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一边无声地哭着,一边抚着卢豫川的头,温存地哄着他道:“豫川,乖,你别怕,我哪儿也不去,就陪着你,好不好?”卢豫川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袖,惊恐道:“婶子,您是来问罪的吗?问罪就好,千万不要对我好,千万不要把我接出去,我见不得人,我手上有血……”

卢王氏再也忍不住了,垂泪道:“文娟,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苏文娟轻轻道:“回夫人,他从搬进来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要是你们不来,他还不至于这么失态,每天就是念经、抄经。您瞧那碗血,是他割破了自己的手,流出来的。他就蘸了血和墨,抄《地藏菩萨本愿经》,说是给叔叔的亡灵超度呢。床底下,抄了整整一箱子了……”

卢王氏失色道:“可怜的孩子啊……让婶子瞧瞧你的手……”卢王氏抓着卢豫川的手,果然是刀伤密布,不见一块儿完整的皮肤。苏文娟继续道:“这些日子他实在抄不动了,我好说歹说才让我替他抄,又怕我抄错了,他背一句,我写一句……婶子,您别难过,这是我们俩命里该有的。”她见卢王氏脸色难看至极,安慰道:“婶子,其实豫川明白着呢!他总跟我唠叨,说豫海送来的银票越来越多,他就知道老号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您看,他是不是明白着呢?就是猛地一见您,有些魂不守舍了,您千万别见怪啊。”

“你们不动豫海送来的红利钱,平常怎么过日子啊?”

“婶子宽宏大量,我现在每月还有十五两的月利银子呢!豫海让人每个月都送来,足够了。婶子,我们俩都是有罪的人,平常也无颜去钧兴堂探望,今天您来了,我求您把这箱子豫川抄写的《地藏菩萨本愿经》带回去,在叔叔坟前烧了,也算是我们俩赎一点罪孽,请婶子务必收下……”

关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捂着嘴哭起来。卢王氏久久不能语,最后叹了口气道:“你们,有什么难处,记得给婶子说。以后隔三差五的我会过来。”苏文娟深深点头,朝陈司画道:“姨太太,广生和广绫还好吗?豫川老惦记他们,给他们刻了小木人儿,你拿回去吧——豫川,你的小心肝呢?”卢豫川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从怀里掏出来俩小木人儿,一个还没刻好,痴痴笑道:“这个给广生和广绫拿去,这个快刻好了,要是广生和广绫喜欢,我天天给他们刻。”陈司画颤着手接了过去,眼泪滚滚滑落。

卢王氏缓缓站了起来,对关荷和陈司画道:“你们俩听好了,以后没事儿了多来看看,把广生和广绫也带上,陪豫川两口子说说话。”说话的工夫,卢王氏脸上已是老泪纵横交错,她再也待不下去了,快步走了出去。陈司画和关荷扶他们俩起来,也含泪告辞出去了。卢豫川怔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到门口道:“婶子,慢点走!”

卢王氏已经快到祠堂门口了,听见卢豫川的声音,却连头也不敢回,生怕再看到他的模样,不住地低声道:“多好的孩子,咋成这样了呢?咋成这样了呢?幸亏还有文娟照顾他,他们俩真是……”关荷情不自禁地看了陈司画一眼,却发现陈司画也在看着她。两人不约而同地苦笑了一下,荡开了各自的眼神,扶着卢王氏离去。

53哀莫大于心死(4)

是夜,卢豫海在总号处理事务彻夜未归。夜深了,关荷兀自睁着眼睛想心事。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卢豫川,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卢家大少爷,竟会变成如此模样,和从前简直是天壤之别。而苏文娟似乎并没有多少凄凉,她是那样的坦然,那样的平静。的确,对一个女人而言,不管日子风光体面也好,落魄不堪也好,能守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过一辈子,偏巧这个男人也深深眷爱着她,须臾也离开不得,这就是福气啊。而她关荷,丈夫在外人人敬仰,自己二少奶奶的名号响亮无比,生活也是锦衣玉食,可为什么自己就没有那份坦然,那份平静呢?一股铺天盖地的空虚弥漫在她的身心,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回想起钧兴堂遭难,在卢家祠堂的那段时光,日子过得多艰难啊,可有卢豫海的贴心,卢王氏的关怀,一家人心在一处,倒也没觉出多少苦涩,日后回忆起来竟带着丝丝的甘甜。如今卢家事业如日中天,可卢豫海的心给分走了一半,卢王氏也不比以前那么慈爱,今天她还声色俱厉地说了自己一顿呢!这在以前根本无法想象。做丫鬟的时候,她偶尔办了错事,卢王氏仅仅是瞪一眼,笑骂说:“没眼色的笨丫头。”即便是那次跟卢豫海私情败露,卢王氏也没有如此苛责她,只是任她跪在身边,痛心疾首地连声道:“死丫头,你要气死我啊。”可今天呢,老太太居然当着陈司画的面,把自己深以为耻的父亲都搬出来了,口口声声说“从来不认这个亲家”,那等于说“从来不认这个儿媳妇”了!见过卢豫川之后,老太太怕是又要迁怒于父亲梁少宁的挑唆,接着再迁怒于自己,可这一切跟自己真的毫无关系啊……婆婆容不下自己,丈夫顾不上自己,姨太太的心思又琢磨不透,连下人们都瞧不起自己,还怎么在钧兴堂里生存下去……

水灵不知何时醒了,见关荷睁着眼发呆,便惊叫道:“二少奶奶,你一宿没睡吗?”关荷转动着酸涩的眼睛,道:“怎么,天亮了?”

水灵下了床,道:“鸡叫头遍了,您没听见?”

关荷无力道:“你打开窗户吧,我想透透气,快憋死了。”

水灵推开了窗子,外边果然是朦朦胧胧的晨光。水灵趴在窗上看着对面,忽而叫道:“二少奶奶,二房还亮着灯呢!难道姨太太也是一晚上没睡吗?”

关荷只觉得阵阵倦意袭上心头,苦笑着想,自己想了一晚上的心事,或许陈司画也在如许的心事里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天下女人的心都是一样,想来她也是为苏文娟的幸福而感慨,而震撼,并由人及己体会到了悲凉和失落吧。卢豫海昨晚一夜未归,听老平说是在总号交代各项事宜,为他外出巡视各地分号做准备。看来卢豫海这次远行已是箭在弦上了,这一去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商家妇对聚少离多的日子并不陌生,但卢豫海这么一走,连那半颗心也随着他走了,陈司画还有婆婆宠爱,有儿女绕膝,自己又有什么呢?长夜犹在,孤灯未熄,只怕今后无人相顾,徒有自己泪落千行。

54万事开头难(1)

卢豫海离开神垕的第一站就是烟号。他毕竟还是在守孝期内,所以走得悄无声息,随从也仅仅是带了苗象林和七八个心腹家丁。一行人在汴号上了自家船行的太平船,直接到了黄河入海口。田老大早得了书信,亲自驾驶“兴字五号”在港口里等待多日了。卢豫海跟田老大阔别一年,再次相会自然少不了开怀畅饮。酒宴散后,两人来到甲板上,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兴字五号”是田老大新近督造的两艘商船之一,装备了洋人的蒸汽机,走起海路又快又稳,是田老大的得意之作,自然少不了一番炫耀。卢豫海对“兴字五号”也是赞不绝口。田老大得意道:“那次从天津出海到烟台,路上遇见了两艘日本商船。我一见小日本的膏药旗就是一肚子的气,让伙计们开到全速,你猜怎么着?两艘日本船眨眼工夫就不见影子了!德国人的机器就是他娘的好,价钱在那儿摆着呢!”

“日本原本是偏僻岛国,他们明治天皇维新以来,大兴实业,比大清强得多啊!可是论底子,还是不如英、法、德这些国家。对了,咱们的船行生意如何?”

“俩字,红火!”田老大一笑,道,“咱烟号的大相公杨伯安是个精细人,给船队招徕了不少大生意!别看咱只有五条船,三条还不是机轮船,那找上门来的商伙都应付不过来!”卢豫海来了兴致,道:“伯安是怎么弄的?”田老大笑呵呵道:“还是读书识字好!烟台有一家洋人的报馆,叫他娘的《芝罘快邮》,都是洋文,没一个中国字!伯安见在烟台的洋人几乎人手一份,又瞧见咱船队光钧瓷生意吃不饱,就动了心眼,在上头打了个告示……”卢豫海笑道:“那哪儿叫告示,叫广告!”“对,广告,伯安也是这么说。洋人真他娘的黑,巴掌大的地方,要了三千两银子!三杆毛瑟枪搭进去了!我问他写的什么,他也不告诉我,只是一个劲儿地笑,说你等着吧,洋人的生意很快就来了。我知道他是大相公,嫌我是开船的大老粗,跟我说了我也不明白。我一恼,说要是十天之内没生意,我把洋人的报馆砸了!”

卢豫海笑骂道:“你可别犯糊涂,挣洋人的钱比砸他们报馆过瘾!”

“三千两啊!就那么几行洋文,这比我以前当海盗下手还毒辣!我一气之下,连烟号也不回了,跑到船上蒙头就睡。第二天一大早,孙老二就把我拽起来了,说是洋人求见。我这辈子还没跟洋人打过交道呢,赶紧让人把伯安叫过来,洋人叽里呱啦说了半天,把伯安请来的翻译高兴坏了。原来洋人要包下咱们三艘船运货!你猜运的啥?英国的琉璃灯罩!”

“大哥又弄错了,那不叫琉璃,叫玻璃!”

“管他娘的叫什么,我当时就乐坏了。从宁波运到烟台,再转送到天津,除了伙计吃喝拉撒,你猜多少银子的工钱?”这件事杨伯安早给总号汇报过了,卢豫海当然记得清楚,但他不愿败了田老大的兴致,道:“你说多少?”田老大伸出一个巴掌,来回一翻,骄傲道:“两个五千两,一万两银子!这还只是开了个头,以后每月运两次!契约一签就是半年!临走时我让翻译问他们,咱船行就三条船,多少大船行都得不了的生意,怎么落在老子手里了?洋人掏出那份报纸,指指点点了半天。翻译说,贵船行的广告洋人们看到了,广告上写得明白,卢家老号船行有三不怕:一不怕货物易碎,二不怕货物贵重,三不怕海盗抢劫!”

“伯安的计策高明,这‘三不怕’不是夸张!”卢豫海忍不住放声大笑道,“不怕货物易碎,因为咱的宋钧、粗瓷就是易碎的,瓷器都运了,还怕什么?不怕货物贵重,那是咱们烟号家大业大,真碎了几件也赔得起!至于不怕海盗抢劫——大哥你就是老海盗一个,真碰上那些小海盗,还指不定谁抢谁呢!”

“是这么个理!”田老大笑得直擦泪花,道,“咱有毛瑟枪呢,现在整整有四十条了!”

卢豫海挽了他的手道:“赶明儿再弄几尊炮,他娘的咱就成了军舰了!”两人一起开怀大笑。“兴字五号”行驶在茫茫大海之上,周围偶尔有一两条商船、渔船,也是顷刻间就被抛在了后边。船破浪前行,扑上船舷的浪花把他们的裤腿打得精湿。两人向北方极目远眺,卢豫海眼睛一亮道:“那不是大连湾吗?”田老大道:“兄弟看得不错,那就是大连湾!”

“原本是咱们的国土,现在却成了老毛子的关东省!”卢豫海的表情暗淡下来,目光里说不清是悲愤还是痛心。田老大安慰道:“兄弟,我知道你在家给老爷子守孝,有件事没告诉你,怕你听了消息又出不来,这不是活活急死你吗?”卢豫海遽然道:“难道是老毛子准许通商了?”“正是!老毛子建了外务局,已经在大连湾设口通商了!我也是上个月从汇昌洋行那儿得来的消息。跟伯安商量了一下,没敢往总号汇报。”

卢豫海眉头扬起,双手按定了船舷,盯着远处海面上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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