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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瓷商-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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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没什么大的进项,眼下就是让两家一起凑出来几十万两也是勉为其难。难道康鸿猷让他们来,就是平摊孝敬朝廷的银子吗?卢豫海看了董克良一眼,沉默不语。董克良却道:“老太爷,您一句话,要我们两家出多少银子,太多的不敢说,三四十万还是能拿出来的。”

康鸿猷怔怔地看着董克良,倏地大笑起来:“克良,你误会老汉的意思了……区区百万两银子,老汉还要你们出?真是那样的话,道光爷御笔亲书的牌匾也该摘下去了!”这句话跟一记耳光似的,直直地打在董克良脸上。他脸色微红,刚想说什么,康鸿猷摆手道:“去年你们两家的生意不是太好,情况老汉都知道。要是你董家拿出来三四十万两,今年怕是一两的红利都分不了了。我不是找你们俩来打秋风的,我是想跟两个贤侄合计合计,向太后讨什么赏赐。”

卢豫海和董克良这才明白了他的真实想法。康鸿猷见他们二人沉思,兀自继续道:“两宫在祁县驻跸之际,乔家大德通票号献上了白银三十万两,太后赏下来‘解禁官银汇兑’的恩典,这可不容小觑啊!官银汇兑一开,各省督抚给朝廷的税银,还有庚子赔款整整十亿两,全要走票号,再经西洋银行转到海外去。以行市的千分之二汇水算,仅是庚子赔款这一项,就是二百万两的汇水,再加上日后每年各省的财赋税款源源不断,这该有多少进项?老汉寻思了很久,觉得这票号是个好生意,却也一时拿不准……”

“有什么拿不准的?”董克良听得热血沸腾,站起道,“老太爷,咱们干!要是您领头,我们董家也出银子!”

康鸿猷笑了笑,示意他落座,对卢豫海道:“豫海,你说呢?”

卢豫海想了想,老老实实道:“不瞒老太爷,我还没想好,不敢乱说。”康鸿猷微笑道:“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就边想边说,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反正咱们是关起门来说闲话,有什么好顾虑的?”

卢豫海见他一脸的诚挚,便思忖道:“当今天下的生意,除了票号,无非是粮、油、丝、茶、盐、铁、瓷、漆、棉、药这十大类。盐、铁历来是朝廷专卖,粮、油的赚头越来越小,棉、丝的生意因为洋货风行,也是处境艰难。漆不是北方的特产,瓷器生意也有限,药材生意倒是不错,但这行门槛太高,不是内行人做不得。看样子的确是票号生意好做些。如果老太爷真送给朝廷百万两银子,再讨一个专营的恩典,朝廷也不会不给。”

“那么说,你也是支持做票号了?”

“话是这么讲。但侄儿总觉得有风险。当然,做什么生意都有风险,只是大小不同而已。豫海经商以来,一直在跟票号打交道,多少知道些其中的弯弯绕。官银汇兑解禁之后,票号的大宗生意自然是跟朝廷做了,而我担心的正是朝廷。豫商有古训,与官场‘若即若离’,把生意全押在官场和朝廷上,又是在这么个乱世之秋,能维持多久呢?票号生意不比寻常。就拿钧瓷生意来说,有货在先,其次才是个卖字。但票号走的是无货买卖,本金是老根!要想做票号,而且还是跟朝廷做生意,本金没有千万两根本打不住。这是其一。”

61豫商,票号,银行(3)

“那其二呢?”

“其二,据小侄所知,朝廷中已有人提议开办户部银行,此举一经朝廷批准,就是票号的大限到了。老太爷请想,票号的利源有八类:钱庄放贷、汇兑京饷、汇兑协饷、汇兑铁路经费、汇兑海防经费、汇兑军饷、汇兑庚子赔款和四国借款。此八类中,除了钱庄,其余七类都跟朝廷息息相关,一旦朝廷有了自己的户部银行,虽然一时还成不了气候,但凭借其专营国库的特权,很快就能把持所有的朝廷汇兑业务。到那时,票号还吃什么?喝什么?”

董克良死死地盯着卢豫海,想当面反驳,康鸿猷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还有吗?”

“老太爷圣明!我们卢家在烟号有生意,跟西洋银行也有过来往。见过西洋银行的手段之后,这才知道天外有天啊。西帮票号素来以号规苛严、章法精妙著称,而西洋银行的章法之精妙,条例之周详,资本之雄厚,都远远高出了西帮票号。西帮经营靠的是人,银行经营靠的是法,人总有一时糊涂而犯错的时候,法可是不会犯糊涂!再说这资本,西洋银行的资本不只是大家子里几个亲戚凑份子,银行收取的借款是面向所有人的。在西洋银行里,老百姓也能存款,一两、二两都行,而票号则不然,本金就那么多,而且局限在一家一户之内,不许别家染指。老太爷请想,一家一户能有多大本钱?当今大清有四万万人口,每人存进银行一两银子,那就是四万万两!大德通很厉害,其本金也不超过百万两吧?庚子国变之后,西洋银行在大清只会越来越多,就制度、本金、名望各方面而言,票号根本不是银行的对手!”

“银行能做的事情,咱们也能做!”董克良终于开始了反击,大声道,“他们的章法如何,咱们照搬过来就是,克良不知卢大东家还有什么疑虑!”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卢豫海轻轻一笑,“人才!关键还是人才啊!请问董大东家,放眼大清国内,有多少真正懂得西洋银行运作章法的人?要想做银行,一十三省稍微繁华一点的地方都要有分号,粗粗一算就是六七百个,这么多的人才去哪里找?”

董克良针锋相对道:“中国人不够就聘洋人,连朝廷都聘了洋人做总税务司,咱们为何不可?”

“好,人才不是问题了,那本金呢?英国汇丰银行本金一亿英镑,董大东家去哪儿找够足以与之抗衡的本金?”

“咱们也向所有老百姓借款,不行吗?”

“我的董大东家,有借就得有还!”卢豫海苦笑道,“各种生意,行市都是由大户把持。就宋钧和粗瓷而言,你我两家是大户,市价多少是咱们两家说了算;而银行业咱们是小户,市价多少是洋人和朝廷的户部银行说了算!别人拿着刀把,咱们拿着刀刃,你说这是聪明人做的事情吗?老百姓存银子,自然是谁家利率高往谁家存,洋人银行本金雄厚,户部银行有国库支撑,咱们靠的只是一省商帮倾家荡产凑来的本金,能跟他们比利率吗?真要是拼下去,支撑不了几年,连本金都会荡然无存!”

康鸿猷皱眉道:“西洋银行真的如此厉害吗?但从目前的局势来看,票号的势力远远大于银行啊!”

“老太爷,我给您打个比方。一个大家子,屋子里头全是银子,主人欠了一屁股债,需要拿银子还债,自己又年老多病搬不动银子,就让儿子来搬。儿子不孝顺,说搬可以,每搬一千两,自己留一两。主人想了想就答应了。等满屋子银子搬完了,只剩下儿子身上留下来的银子了。”卢豫海谦恭地一拱手,继续道,“如今朝廷就是这个主人,票号就是这个儿子,等朝廷的银子都赔完了,天底下就只有票号有银子了!主人还得活下去呀,就一翻脸,说你是我儿子,你的钱就是我的钱!到那个时候,您说这儿子敢说什么?要么乖乖交出来,要么造反把老爹杀了!”

康鸿猷一怔,仔细斟酌着他的话。而董克良却不屑地笑道:“危言耸听!卢大东家,我问你一句,大清跟洋人赔款,能把大清的银子赔光吗?老百姓就不花银子了?”

“董大东家说得对。可真要是到了朝廷难以为继的时候,西洋银行就会乘虚而入了。朝廷没钱,可洋人的银行有钱。就像这次朝廷没钱赔款,四国银行就敢借给朝廷!因为什么?因为还有老百姓,还有咱们商人帮朝廷挣银子呢!不过这个局面一旦形成,大清就真正地成了洋人的奴才,成了替洋人征赋收税的衙门了!收了赋税,朝廷自己留点活命,其余的统统交给洋人的银行还债——财权控制在洋人手里,董大东家觉得那时有大清自己的票号,或者是银行存在的可能吗?”

董克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他一时没了应对之词,只得把目光投向了康鸿猷。卢豫海的说法的确是缜密至极,对天下大势的分析毫无破绽。康鸿猷想了一阵,含笑道:“卢大东家,依你之见,票号生意做不得了?”

卢豫海目光炯炯道:“刚才我还是拿不定主意,但现在要我说,我看是做不得!”

董克良慨然站起,讥讽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就当做些大事!如果我豫商办了银行,与洋人银行一较长短,即便轰轰烈烈而死,又有什么遗憾?”

卢豫海吃惊地看着他,好半天才道:“在下佩服董大东家的豪迈!如此说来,就是我卢豫海胆小如鼠了。不过请董大东家想想,一旦豫商银行惨败,那河南还有挣洋人银子的人吗?洋人横行我大清,搜刮我百姓,朝廷衰弱,外不能开疆扩土,内不能保境安民,咱们商人再一完蛋,大清还有什么希望?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与其说是勇气,不如说是莽撞!”

61豫商,票号,银行(4)

董克良怒道:“康老太爷,咱们莫要管他,只要您一句话,我跟着您干银行!”

康鸿猷看了看董克良,又把目光盯在卢豫海身上,一时间长思不语。他良久才道:“豫海,你说的都不错。但我以为,朝廷在变,生意也会变。明亡清兴,朝代更迭之际,我们康家不也照样过来了?而且生意越做越大!就算……”康鸿猷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大声道:“就算大清亡了,自然还有别的朝廷掌管天下,银行也好,票号也好,不都是为天下做事的?能像西帮那样做到汇通天下,不但商人得利,就是老百姓也能得利啊。此等好事,为何不可去做呢?你说的那些不利的地方,我也都承认,但这都不是根本。人才不足,可以雇洋人,可以自己培养;西洋银行的章法制度好,我们可以拿来改造利用;朝廷有自己的户部银行,我们可以买他的股本;甚至那些西帮票号,我们也可以跟他们联合起来,对抗洋人。只要咱们想方设法化解了不利,变不利为有利,未必就是败局已定,又因何做不得银行生意呢?……豫海,我知道你的心思是好的,但你要想说服我,就再举个不能做的理由吧!”

董克良冷冷一笑,道:“老太爷,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自己干就是。”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卢豫海回敬他一个冷笑,对康鸿猷拱手道,“老太爷既然让我说不可为之理,豫海就斗胆再放肆一回。老子有云:‘我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为天下先’!创办银行,改组票号,无不是开天下之先的举措,老太爷饱读诗书,这一点自然比晚辈更有体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众,人必毁之’!老太爷,当今的朝廷,是大度的朝廷吗?是容人的朝廷吗?是体恤百姓的朝廷吗?八国联军打入北京,毁了票号大半的生意,晋商之中因此倾家荡产的又有多少?可朝廷丝毫不为民着想,反而在山西到处勒索钱财!豫商银行一建,势必给河南招来无数的祸害!”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微微喘了一下,继续朗声道:“其次,豫商建银行,做的是什么生意?替朝廷垫银子还债,朝廷再以税收还银行;而要想与西洋银行抗衡,还要收全天下老百姓的银子为本金,这样一来,还要户部干什么,还要国库干什么?老太爷,财赋是一国之根本,历朝历代有将这一根本委托于商家的吗?‘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豫商手持国之利器,等于挑战了朝廷的权威,早晚要引来灭顶之灾,甚至会殃及子孙,咱们心里能泰然自若吗?其三,西洋银行之所以兴盛,是因为西洋各国是民主共和政体,‘国之利器’就是‘民之利器’,国就是民,民就是国。华夏几千年的历史,哪本史书上说过‘国民一体’的?全都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管是太后说了算,还是皇上说了算,老百姓说了总归是不算数的。我们不过是商人,为何非要跟朝廷过不去呢?”

董克良驳道:“你说的无非是黄老典故,如今天下大乱,岂是黄老横行的日子?”

“可黄老也好,儒家也好,那都是帝王治国之术。你别忘了咱们只是商人,是老百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豫海佩服董大东家的心胸!但如今的天下,偏偏不允许匹夫去为国分忧!‘白日不照吾精诚,杞国无事忧天倾’,朝廷不明白咱们的抱负和志向,咱们在此忧国忧民,与杞人忧天又有何异?”

两人已是动了气,虽然都没有怒形于色,但口气都跟结了冰似的。康鸿猷见状幽幽一叹,道:“豫海引经据典,从老子说到孔子,又把李太白的诗引出来了。老汉就拿《诗经》相和吧。‘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吟诵至此,他有些动情地站了起来,拉住他们的手,笑道:“老汉略备薄酒,就请两位贤侄赏光赴宴吧。至于银行票号之事,稍后再议好了。”

让卢豫海和董克良深感意外的是,号称“康百万”的康府,摆出的晚宴竟会如此简单。菜是两荤两素:康店土鸡,洛河草鱼,韭菜炒鸡蛋,萝卜丝烩粉条;汤是寻常的面疙瘩汤,酒也是家里自酿的水酒,最大的盘子上垒得高高的全是杠子馒头。康鸿猷见二人的表情,笑道:“老汉老了,牙口也不好,平素就是这个样子。比你们两家钟鸣鼎食的差远了。”二人都是又佩服又惭愧地一笑,一人拿起一个馒头吃了起来。饭吃到一半,康鸿猷忽地怅然放下筷子,喃喃道:“临事让一步,自有余地;临财放一分,自有余味啊……豫海,克良,我想好了,豫商建票号一事,今后毋庸再提了。”

董克良惊道:“怎么,就这么看着西帮大把赚银子吗?”

“我们康家有块‘留余’匾,写的是豫商的古训。”康鸿猷静静道,“第一句就是‘留有余不尽之禄以还朝廷’。开票号,建银行,这不是留余给朝廷,而是从朝廷手里争利啊!康家繁盛数百年,靠的就是留余二字。豫商可以跟晋商抢生意,可以跟徽商抢生意,甚至可以跟洋人抢生意,唯独不能跟朝廷抢生意。因为什么?两下里和和气气,就是商伙;一旦翻了脸,他是朝廷,咱是百姓,他是官,咱是民,能有咱好果子吃吗?”他缓缓离座,在桌边踱步道,“官银汇兑历来是朝廷、地方之间的事,户部银行之所以会成立,说到底还是朝廷贪利,不肯放权。而官银汇兑解禁之后,这又是票号赖以生存的根基。豫海说得好,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豫商就是‘国之利器’!咱们建了银行,名动天下,这是公然示威给百姓、示威给朝廷啊!克良说得也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我们商人报效国家的方法多了,为何非票号、非银行不可呢?豫商每年交那么多税赋银子,可大清国呢?道光以来,国运衰微,国将不国啊!这板子不能打在商人头上!”说着,他走到卢豫海面前,长长一揖道:“老汉枉活了几十年,还是被一个‘贪’字弄得神魂颠倒了,多谢豫海贤侄当头棒喝!”

61豫商,票号,银行(5)

卢豫海眼圈红红,连忙扶起康鸿猷道:“老太爷何至于此!豫海今天终于明白了康家兴旺四百年的奥妙所在。”他跪倒在康鸿猷面前道,“老太爷,今天晚辈如有不敬之处,还望老太爷多多包涵!”

董克良脸色青白,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俩,表情诧异而失落。康鸿猷拉起了卢豫海,叹道:“西帮做了这么大的事,依我看不出十年,必受其害!豫海,如没有你今天这一番话,老汉真就领着整个豫商一头扎进票号里去了。几十年后,当‘票号’二字已成过眼烟云时,我们豫商依然屹立如初。到那时回忆起此情此景——豫海,你不只是救了我们康家,你是救了整个豫商啊!”

注: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清政府成立户部银行,这是我国最早的官办国有银行。户部银行于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改为中央政权直接控制的大清银行,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真正具有中央银行性质和职能的国有银行。该行除办理一般性银行业务外,还代理朝廷发行纸币、经理国库事务、负责朝廷一切款项收付汇兑以及代朝廷经理公债和各种证券等。山西票号为应对危局,曾先后四次筹备改组为现代民营金融机构,因种种原因皆告失败。辛亥革命前后,山西票号业遭受致命打击。其一贯奉行的“北收南放”政策(即在北方吸收清室贵族、高官存款,在南方放贷)宣告破产,南方各省分号存银被洗掠一空,北方各省分号无力应付挤兑风潮而濒临破产。民国二年(1913年),国民政府严令停止白银流通,大清银行改组为中国银行,由国民政府授权发行纸币。与此同时,外资银行大举进入内地。截至民国三年(1914年),原山西票号几乎全部倒闭,山西商人苦心经营达百年之久的金融王国土崩瓦解,晋商由此一蹶不振。

62门斜日淡无光(1)

光绪二十八年的七月,天津城里热热闹闹,万人空巷,市民们差不多都赶到市中心的租界瞧稀罕去了。这一天,是八国联军盘踞天津两年多之后,正式向朝廷移交天津的日子。代表朝廷来接收天津的,是刚由署理改为实授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凯。各国领事都对这个刚满四十一岁就做到“天下第一总督”高位的中国军人充满了好奇,当然,更多的还是观望。按照《辛丑条约》的规定,大清不得在天津租界方圆四十华里的地方驻扎军队,换句话说,即使这位总督大人来了,也不能带一兵一卒。偌大个天津卫一州七县,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不向洋人的军队求助,他如何控制得了这块地界?各国领事们对闻风而至的市民们招手示意,似乎并没有自己的军队即将撤离的担忧。

辰时刚过,直隶总督的仪仗队便开到了租界。混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卢家老号津号二相公苗象林踮着脚尖朝那里看过去,一边看一边对身边伙计道:“这位袁大帅是咱们河南项城的老乡啊!他来天津卫,肯定照顾咱们豫商的生意!”伙计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眼珠子里却透着灵光,显然没他那么乐观,苦笑着道:“二相公,您就甭高兴了,先琢磨怎么应付董家老窑吧。”

苗象林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继续看热闹。伙计摇头,低声自言自语道:“唉,杨大相公的病再不好,我也辞号算了!碰上这么个二相公,号里的人快给董家挖走完了,还在这儿看热闹呢!”苗象林好像听见了什么,扭头骂道:“小虎子,你嘀咕什么呢?”韩瑞虎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道:“二相公,您还是回去看看吧!我听说今天老焦领着最后的几个弟兄要辞号去董家呢!”苗象林一愣,道:“放屁!他们连身股都不要了?”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片哗然,打断了苗象林的话。原来跟在仪仗队后边的还有很长的一个队伍,看架势足有好几千人,个个背着洋枪,腰里挂着子弹袋。为首的是个五短身材的将军,头上是镶有东珠的红宝石顶戴,身上穿的赫然是一品大员才有的仙鹤补服。人群中有人啧啧赞叹起来,这就是袁大帅了!台上的各国领事又惊又怒,一待袁世凯上了台子,马上有领事抗议道:“总督先生,按照大清国与各国的条约,天津租界不得驻军!我对您今天的行为表示严重抗议,我将连同各国领事一起向总署指控你的行为!”

袁世凯满腹不解道:“本部堂怎么了?”

“您今天来带了这么多军队……”

袁世凯仰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你看仔细了,这不是军队。”

“每个人都带着枪,难道不是军队?”

袁世凯慢条斯理道:“是警察。”各国领事无不目瞪口呆。袁世凯冲着台下的人挥了挥手,满嘴的河南话大声道:“各位天津卫的父老乡亲!从今天起,世凯代表大清朝廷,重新接管天津卫!洋人不让咱们大清驻军,世凯带来了三千名精心训练的警察……世凯是河南人,河南直隶一河之隔,大家都是老乡。从今往后,这天津卫还是大清的地界儿!”台下的市民们做了两年多亡国奴,听见这样的话纷纷大声叫好,现场顷刻间欢声雷动,有不少人痛哭失声。苗象林激动得巴掌都拍红了,韩瑞虎实在看不下去,用力拉着他离开了人群,一直走出去好远。苗象林连连趔趄了好几步,怒道:“瑞虎!你犯神经了吗?小心老子打你!”

韩瑞虎不卑不亢道:“哼,你打吧!可你打了我这一次,今后就再也别想打我了!”苗象林举得半高的手停在空中,纳闷道:“你是什么意思?”韩瑞虎冷笑道:“豫商的规矩,学徒期满来去自由!我十四岁进津号,如今我十八了,四年期满,你就是留我也留不住。告诉你,我今天就辞号,我也投奔董家老窑的津号去球。”苗象林大怒道:“好小子,你真是不想活了!你去董家老窑还是得当四年学徒,你就重新熬去吧!”

韩瑞虎憋不住一乐,嬉皮笑脸道:“二相公,您恰好说错了!我要真是辞号去董家,人家还真认我在卢家的四年学徒!不但学徒认,出师的伙计原先在卢家的所有身股,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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