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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瓷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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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们面面相觑,也罢,做生意就讲究个白纸黑字,谁叫如今自己的根儿让人家捏着?工夫不大,东家们就在卢维章早就准备好的契约上摁了手印,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出了钧兴堂,除了佩服,除了自愧弗如,谁还能再说什么?

人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卢维章和卢豫川。卢维章呆呆地坐着,脸色一阵苍白,转而一股红潮上涌,他腾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出去几步,仰天大叫道:“得劲!”

卢豫川捧着一沓厚厚的契约,惊喜道:“叔叔,咱们赢了?”

卢维章眼中迸出泪花来:“是啊,咱们赢了!”

在得知卢家与各大窑场签订契约的消息后,董振魁顿时面如死灰。只要这些契约拿到开封去,西帮那些票号肯定会慷慨地借出大笔大笔的银子给卢家,有了银子,卢家就有了继续跟董家叫板的资本。到那时,董家就不再是跟卢家作对了,而是跟整个西帮的票号作对,以董家一己之力想在这场大战中取胜,已是毫无希望了。

只有卢家叔侄二人才能明白,这一仗赢得实在太凶险。卢家钧兴堂的库房里,存粮仅够再支撑五日,若是五日之后还不能得到在各大窑场入股的契约,卢家就彻底败了。西帮的票号们精明得很,卢家以全部家产、窑场为担保,只借到了四十万两银子,加上自家的二十万两银子,一共是六十万两,一两不剩全都用在了买粮上。卢维章在瓷业公所的公议上故意说出三十万两,其实只说出了一半,图的就是麻痹董家的人。董振魁精明了一辈子,各个方面都计算得分毫不差,却没料到卢维章敢从西帮票号那里借银子!他一时大意,进而全盘输给了卢维章。目前的局面再清楚不过了,董家的粮食还剩下许多,但手头已经没了现银,卢家的粮食所剩无几,却随时能调动票号的银子买粮,再斗下去的结局自不待言。更可怕的是,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粮价也一天比一天低,堆在董家库房里的粮食开始发热霉变,每天糟蹋的粮食几十斗都不止,照这么下去,董家五十万两银子的粮食,过不了这个夏天就会变得分文不值。想卖?到了七月末,朝廷迟迟不到的赈灾粮食也会发到各个州县,虽然被贪官污吏们层层扒皮之后到老百姓手里不足四成,可朝廷的粮食是不要钱的,到时候卖都没地方卖,只能眼睁睁看着几十万两银子付诸东流了。灾年快过去了,窑场点火烧窑哪天不得花银子?可眼下董家的所有财力都耗在了这场霸盘生意上,偌大的董家圆知堂竟连一点周转的银子都没了。董振魁等人黯然商议了一宿,董克温提出,眼下唯一能保住董家老窑的做法,就是派人到巩县康店,请康鸿猷出面买下这些存粮,再拿一笔银子入股董家老窑,帮助董家渡过难关。说起借银子,西帮的那些票号这些天倒不断派人来,主动提出借银子给董家,可开出的条件是以董家全部生意、字号和窑场为担保,利息是平常的两倍,这其实是趁火打劫的做法!两害相权取其轻,除了向康鸿猷求援之外,再无力挽狂澜的办法了。

10谁人可霸天下之盘(3)

迟千里听了董克温的对策,呆坐了良久,道:“这是饮鸩止渴的下策啊。若真求了康鸿猷出手相救,今后十年里,董家老窑都得在康家的控制之下!虽说两家的关系一直和睦,在'奇‘书‘网‘整。理提。供'豫省商帮里也是平起平坐的身份,一旦康家的银子进来入股,可就有主从之分了。”他察觉到董克温的脸色骤然铁青,知道刚才的话深深地伤了这个年轻气盛的少东家,便又加了一句:“不过比起西帮票号的条件,倒也未尝不可取。”

董克温黯然垂头,即便迟千里不说,他自己焉能不知这饮鸩之计的利害?他已经为这场霸盘生意斗得身心俱疲,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计策了。董振魁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大势已去的绝望。董振魁心中漆黑一片,眼前灼灼燃烧的牛油大蜡发出的光芒,丝毫也照射不到他心中,自然也化解不了那团浓重而乌黑的悲凉。董振魁闭目独自品味着这场霸盘生意的来龙去脉,逐个拿捏着其中每一个环节,思量卢维章的每一次出手。蓦地,董振魁眼中放出一道亮光:“或许不至于此!”

迟千里和董克温都是一惊,两人实在不明白局面凋零成这个样子,董振魁还会对卢家心存侥幸吗?

董振魁老奸巨猾的脸上居然掠过一丝笑容,他大声道:“明日一早,让老詹起程去开封府,记住,务必从卢家门口经过,放出话去,就说老詹此行是向西帮票号借银子去了!”

董克温大惊道:“爹,此乃董家的奇耻大辱,怎能让路人皆知……”

迟千里一琢磨,顿时明白了董振魁的用意,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大少爷,老东家此意就是要让卢家知道这个消息!……老东家,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好了,自古商战都是以胜求和的多,像董家这样以败逼和的实在是凤毛麟角。不过我还是担心,董卢两家毕竟不是寻常的商业对手,还夹杂着世仇恩怨啊,卢维章会收手吗?”

董振魁此刻双眼通红,然而却神采飞扬,完全没有了刚才面如凝墨般的沉郁。他看了一眼迟千里,摇头慨然道:“我算定卢维章会收手的。如今董家是只羊,卢家也是只羊,若是董家这只羊被卢家那只羊一角顶死了,自然会引出一只狼来!引狼入室是豫商最忌讳的,卢维章深谙商道,不会不明白这个……胜败大局已定之下,胜者有一胜一和两条路可走,输家也有一败一和两条路可走,既然董家败局已定,要想不输得干干净净,只有逼着卢家求和!”

逼着卢家求和?这真是石破天惊的想法!这般败中逼和的计策,怕是只有老谋深算的董振魁能想得出来,也只有他敢这么想。果然不出董振魁的预料,此刻的卢家钧兴堂花厅里灯火通明,卢维章和卢豫川叔侄二人已经商议整整两个时辰了。

卢豫川比起刚才已平静了许多,但目光中仍旧带着一丝疯狂,一丝不满。卢维章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微笑道:“怎么,还是放不下?”

卢豫川猛地站起来,厉声道:“对!我就是放不下!杀父之仇我怎能放得下!”

卢维章一怔,轻轻摇头道:“你说得也对,不过今天说的是商家的事,在商言商,世仇恩怨暂且放在一旁。在此大荒之年,董家不顾救民报国的商家要旨,反而拿粮食胁迫各大窑场让董家入股,这在头一招上就输了,输给了天理人心,输给了商家的道义!董家逆天而行,卢家被迫迎战,你我叔侄处处被动,步步都走在刀刃上,费尽了苦心,终于大获全胜,眼下卢家要置董家于万死不复的境地,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你……”

卢豫川手一挥道:“既然如此,就请叔叔稳坐在钧兴堂,看侄儿如何掐死董家父子!”

卢维章把玩着茶杯,慢条斯理道:“豫川,你只要想这么做,就一定能做成。所谓墙倒众人推,董家本来就失了民心,得罪了各大窑场,你明天到窑神庙前振臂一呼,不用你动手去掐,光是唾沫星子就把董家淹死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董家现在缺什么?”

“银子!”

“董家要是有了银子,该怎么办?”

“继续跟卢家斗,可我不怕!”

“你不怕当然是好事,可是咱们手上的银子怎么来的?也是从西帮的票号借来的,他们会借给咱们银子,自然也会再借给董家,他们盼的就是咱们豫商窝里斗起来,盼的就是卢家跟董家拼死拼活,咱们斗得越厉害,他们背地里越高兴!董家一旦得了银子,恢复了元气,咱们两家就会继续斗下去。想斗就得拼实力拼银子,票号的利息肯定要涨一倍不止!长此以往,怕是神垕镇上今后几十年挣来的银子都得给他们西帮票号还本付息,咱们却是空忙一场啊。”

卢豫川久久地望着他,表情瞬息万变。他确实只顾着目前势如破竹的胜利了,根本没想到今后,更没有想到西帮票号可能会打这么个如意算盘。卢维章也不看他,继续把玩着茶杯,自顾自地道:“刚才,你说你要置董振魁父子于死地,让自己快活,让被董家逼死的卢家先人可以大仇得报!但在我看来,就是董家父子都死了,我大哥能活过来吗?大嫂能活过来吗?他们黄泉有知,难道企盼的就是卢家子孙世世代代与人结仇,世世代代行走在刀刃之上吗?”

卢豫川泪流满面,坐在椅子上懵懵懂懂地发着呆。卢维章放下茶杯,静静地看着卢豫川道:“你的心思我再明白不过了,从你去苏杭买粮那天,你想做的就是今天这件事。不错,卢家的子孙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有仇必报,有恩必偿,明天你就可以实现夙愿,致董家于死地!不过我却想除了这条路,卢家还有另外的路,也应当走另外的路。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你我不但是人,更是商人,是大商人!你既然梦寐以求想做个名垂青史的大商家,你就必须走另外一条路!”

10谁人可霸天下之盘(4)

卢豫川擦去了眼泪,还是不肯死心,争辩道:“商家彼此攻伐,死人的事也不在少数,当前胜负已定,为何叔叔非要以胜求和?”

卢维章点上一袋烟,一股青烟从他口腔里悠悠冒出,遮住了他的脸。在一层轻纱似的烟雾后面,卢维章眼睛里闪烁着神采,他侃侃而谈:“你说胜负已定,这只是当前而已。只要董家肯拼个鱼死网破,董振魁就不用发愁银子。卢家钧兴堂十几年来建了八百多口窑,董家有一千一百口,超过了钧兴堂三成还多!论起实力,论起后劲,钧兴堂和董家老窑还真看不出胜负。我刚才说了,董家仗势欺人,不顾人命,违背了天理人心和商家的道义,但我们卢家做得又如何?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是被迫迎战,毕竟算不上光明磊落!你不要小看了董振魁,也不要以为董振魁就会甘心一败涂地,任我们为所欲为。一个西帮票号,一个巩县康家,随时都能融给董家上百万两银子。一旦董家借尸还魂,与卢家就这么恶斗下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卢维章说到兴奋处,站起来踱着步,继续道:“神垕镇以宋钧和粗瓷独步天下,不光是大清国的子民,就连洋人都揣着银子来买,每年流入神垕的银子动辄几百万,多少人眼红耳热地想插手进来。卢家、董家做这场两败俱伤的霸盘生意,有多少人暗中高兴,又有多少人想抓住这个机会染指神垕的瓷业生意。目光短浅是商家大忌,四留余你不知道吗?留有余,不尽之财以还百姓,董家是对手也是百姓,咱们不能看着董家败下去,让别人接手了董家的生意,引狼入室到头来吃亏的是自己啊……豫川,你放心,只要叔叔还在,一定能把你调教成一代豫商的伟器!只不过眼下,你要学会忍,要真正明白什么是留余……”

就在人人都以为董家离败落不远了的时候,一个酷热难耐的傍晚,卢维章领着卢豫川悄悄来到了圆知堂的后门。不多时,一脸仓皇的老詹赶到了卢维章叔侄面前。卢维章淡然一笑道:“詹大管家,久违了。”

老詹羞愧难当地低下头去,嘴唇里挤出一句话:“董大东家请卢大东家到书房议事。”

十五年前的那个冬天,就是在这个宅院里,老詹指挥着家丁将卢维章按倒在地,那时的老詹是何等的耀武扬威,那时的卢维章又是何等的潦倒不堪?孰料十五年风雨沧桑,如今的两人同样是判若云泥,但彼此的位置却发生了逆转。

卢维章摇了摇头,缓缓道:“卢某此刻不便进去,还烦请转告董大东家,这次董卢两家的霸盘生意,其实谁都没赢。在大旱之年拿粮食做赌注,彼此只想着生意,却没想到一个个处于生死边缘的乡亲!就为了霸盘囤粮不放,白白饿死了多少人?想起那些因我们两家斗气饿死的人,难道董老东家就能食之甘味吗?据我所知,董家现在还有不少粮食,如果董大东家愿意,卢家愿以市价全部买下董家存粮,以两家的名义一同赈济灾民……都是生意人,何苦这么你整我,我整你?非得一家彻底倒下不行吗?我们两家都是大窑口,指望着我们两家生意过日子的窑工不下数千,加上家眷亲戚何止万人?一旦有一家倒下了,这些人又靠什么活命?……瓷业生意这么大,哪一家都不可能做到真正霸盘。在全镇父老面前,其实你我两家都输了。”言罢,卢维章轻轻一叹,转身离去。

黑暗中,一人击掌叹道:“请留步!”卢维章和卢豫川停下脚步。董振魁和董克温、迟千里慢慢地走到跟前。董振魁六十多岁了,此刻竟是深深一揖,道:“卢大东家说得在理,老汉来得晚了,请卢大东家恕罪!”

董振魁算到卢维章迟早会来了结这场霸盘生意,也算到卢维章不会走进圆知堂,他本来也没有打算露面,只想在暗地里听听卢维章开出的条件。不料卢维章不但没有赶尽杀绝,反而提出以市价购走董家的存粮来帮助圆知堂渡过难关。这等心胸气度又岂是寻常商家所能有的?卢维章一席话无异于当头棒喝,董振魁素以正统豫商的“留余”观念治家经商,到头来自己没做到留有余以还百姓,也连累卢维章不得不见招拆招,活活饿死了上千口人。若是一开始董卢两家就联手赈济灾民,自家的损失怎会如此惨痛,卢家又怎会在各大窑场入股成功呢?没想到一番苦心,到头来却成全了卢家。

董振魁嗓子喑哑,道:“卢大东家盛情施以援手,老汉愧不敢当。不知董家能以何为报?”

卢维章脸色凝然,慢慢举起了手,黧黑的食指在半空中微微颤抖,道:“我若是要两根手指,两条性命,董大东家能给我吗?”说到这里,一旁的卢豫川已是泣不成声了,董振魁悚然变色。卢维章的眼中泪光点点,手臂无力地垂下来,道:“为了生意,董大东家逼着我大哥咬掉自己的手指,拼上自己的性命,想必这都不是董大东家的本意吧?说实话,致人于死地难道是咱们豫商的本分吗?卢某不妨把话说透了,就算董家从康鸿猷或是西帮票号那里借到了银子,这场恶斗也只会无休无止地进行下去,到头来让晋商、徽商和粤商们看咱们豫商窝里斗的笑话,抽干咱们豫商的血!霸盘,听上去多有气势,可天下有多大,天下的瓷业生意就有多大,你我两家能霸这天下之盘吗?董大东家真的要有所回报的话,卢某只愿和董大东家一起对天盟誓,从此董卢两家子孙永不做霸盘生意!”

10谁人可霸天下之盘(5)

董振魁等人听得呆了,等到他们意识过来,已经看不到卢维章叔侄二人的身影了。月上西天,星子暗淡,在这无穷无尽的夜色里,董振魁幽幽一叹,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11当时年少春衫薄(1)

这霸盘生意的惨败对董振魁的打击非同小可,六十多岁的老汉一头倒在床上,天天不是闭目沉思,就是望着房顶发呆,一天也说不出两句话。直到两个多月之后,方才恢复了一些元气。在此期间,卢维章果然按照那天晚上的约定,用整整二十万两银子买走了董家的存粮,从此一战成名,跻身豫商大家的行列。就像历史上的众多大事一样,这场发生在光绪三年的惨烈商战很快就被人遗忘了。日子一天天过去,神垕的窑工们像往常一样上工烧窑,历史的车轮没有停留在光绪三年,继续隆隆地前行着。

其实在光绪三年的秋天,就在卢家在霸盘生意上大获全胜的时候,卢家钧兴堂还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卢豫川的第一个妻子陈家大小姐难产而死,留下的一个女婴到底也没熬过那个冬天,随母亲去了。卢豫川与陈家大小姐的婚事是卢维章夫妇一手包办的,卢豫川一心扑在生意上,七八年平淡的婚姻生活夫妻俩虽说不是蜜里调油般的恩爱,却也很有感情,他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突如其来的祸事。卢豫川难免悲痛上一阵子,卢维章夫妇也是黯然神伤,给陈家小姐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丧事。可这件事与董卢两家惊心动魄的霸盘大战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卢维章认为这是在霸盘生意里白白饿死的人在向卢家索命,加上卢王氏恰好又怀了身孕,他唯恐冤魂再找上门来,便在自家的宅院里建了个佛堂,日夜香火不断地为死难者超生祈福。说来也巧,就在陈家大小姐死后不久,陈家才十二三岁的二小姐陈司画也得了无名热的病,整天昏昏沉沉地发着烧。陈家是禹州城的名门望族,在林场、煤场业举足轻重,而煤、柴又是烧窑必需之物。陈家老爷陈汉章是举人出身,终日念佛吃斋,在四十多岁时才得了二小姐,生怕再出什么闪失,情急之下竟然打算送她去尼姑庵里念佛避灾。卢维章得了消息又好气又好笑,就派人把陈司画接到钧兴堂避灾养病。或许真是佛祖显灵,陈司画进了卢家后病情居然有了好转。卢王氏也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就把她留在了身边,与卢家二少爷卢豫海一起念书玩耍。

卢豫海这一年已经十五岁了,按照卢维章定下的规矩,卢家子孙年满十六就算是成年,要白天进场烧窑,晚上在家读书。卢豫海机灵得很,知道如今这逍遥快活的日子为数不多了,更是毫无忌惮,变着法子调皮捣蛋,把个卢家大院折腾得鸡犬不宁。卢王氏生怕儿子磕磕绊绊地有什么闪失,便派了几个小厮跟着,不料卢豫海一见这几个尾巴就心烦,从来不给他们好脸色看,动辄一顿拳脚打骂,被打的只有忍气吞声。半年下来,被卢豫海赶走的小厮长随足有五六个。卢王氏又有孕在身,没办法亲自管教,只好把家里可用的人梳理个遍,竟没一个人敢跟着二少爷。就在这个时候,陈司画进了卢家,卢豫海头一次有了同龄的玩伴,欢喜得不得了,整天一口一个妹妹地叫着,脾气也收敛了许多。卢王氏不禁喜出望外,特意从身边贴身的丫头里选了个小丫头,跟着陈司画随身伺候,这才算是了却了一桩心病。

小丫头名叫关荷,今年刚满十四岁,是去年卢维章从禹州城里买来的。关荷的亲生爹妈早就没了,前些天收养她的养母也不幸病故,天底下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卢王氏见她着实可怜,长得俊俏乖巧,做事又聪明伶俐,就留她做了贴身的婢女。关荷也着实争气,虽然年纪还小,伺候起卢王氏真可谓无微不至,早上洗脸漱口,晚上洗脚更衣,半夜掖盖被子,没一件事不经心的。尤其是她一双小手上的功夫了得,卢王氏身上哪儿疼了酸了,只要经她的小手一按,顿时神清气爽,跟服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似的。一年多下来,卢王氏竟是须臾也离不开她了。若不是牵挂着卢豫海和陈司画,卢王氏说什么也不舍得放关荷离开。

关荷人虽小,遇事却很有主意,有时做出的事连大人都不及。她跟着陈司画不久,便遇到一件要命的事。那天卢豫海带着陈司画去南坡的窑场玩,关荷奉卢王氏之命伺候陈司画,是婢女的身份,自然不能打扰他们的兴致,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边。卢豫海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在女孩子面前逞强露能的年纪,上了乾鸣山,他放着山路不走,净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下脚,偶尔赶出来一只野兔、松鼠之类的,惹得一旁的陈司画一会儿惊叫,一会儿捂嘴偷笑。陈司画自幼长在深闺大院,走路言语都有人提醒着要检点端庄,哪儿能像今天这样无拘无束地玩耍,一路上如脱笼的鸟儿般笑声不断,银铃儿似的笑就像团团野花,点缀在山上。卢豫海见哄得她高兴,越发有了劲头,远远地看见前面山壁上有一簇殷红绽放的小花,便道:“妹妹,我去摘了给你。”说着,不顾壁上荆棘丛生,徒手攀援而上。关荷远远地看见了,脸色立时雪白。那花儿俗名叫打破碗,是神垕乾鸣山特产的一种花,花虽不显眼,但每每这样的花丛下面,都卧着一种叫铁线蛇的毒蛇,凡是有人动了花,铁线蛇误以为有人攻击,上去就是一口。被铁线蛇咬过的人不出一炷香的工夫就会半身麻痹,连碗都端不住,故而这花儿才有了“打破碗”的诨名。关荷在禹州民间土生土长,打破碗花的厉害如雷贯耳,而卢豫海自打懂事就在钧兴堂里,哪儿会知道这个,更不用说陈司画这样的大家闺秀了。

11当时年少春衫薄(2)

关荷再想上前阻拦已来不及了。但见卢豫海刚刚抓住那簇打破碗花,就听见他惨叫一声,连人带花跌在地上。陈司画吓得浑身乱颤,泪珠儿扑簌簌掉了下来,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处。关荷跑到卢豫海身旁,顾不上什么尊卑男女的忌讳,一把捋起他的衣袖,果然看见在他手腕处有三个蛇齿啮咬过的小眼儿。卢豫海疼得直冒汗,见关荷目光仓皇地看着伤口,心下大烦,挥手就是一巴掌,道:“小丫头,看什么看!”

关荷冷不丁挨了一巴掌,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半天才道:“少爷,你干吗打我?”

卢豫海满不在乎地抹了抹伤口,见不流血了,站起身道:“蚂蚁咬了一口,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小瞧本少爷!”

关荷急得大叫起来:“少爷,被蛇咬了不能走动,越动血流得越快毒性越大!”

卢豫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道:“再敢胡说,看我不打你!”

陈司画被刚才的情形吓呆了,这会儿方才缓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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