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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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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无不可。难的是处州府知府白多明一向官声甚好,新近又有慈禧的宠臣做了他的戳杆儿,要想白捏一个罪名参倒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掂掇再三,干脆送一个顺水人情,正好云南边地有个道员开缺,就上专折明保,让自多明去接任。实际上,这是明升暗降,谪戍边疆。一路上的委顿劳累,比起那判处流三千里发配到极边烟瘴之地的“配军”来,只怕也不相上下了。与此同时,趁虚而入,来一个托梁换柱偷天换日,另委了一个自己人去接替白太尊,真是一举而两得。
藩台衙门①刚刚挂出牌子,一明一暗两道谕旨也到了县里:一,对李侍郎,即日起实行软禁,划地为牢,不得越出雷池一步,一切与其明来暗往的可疑人物,如有发现,立即拘捕;二,吴本良等一众叛匪,验明正身,秋后处决;三,梅得标准其告老,所缺守备一职,即着壶镇团防局总办林炳署理。
……………………
① 藩台衙门──布政司的俗称。
开台锣鼓一响,一场凤起云涌、有声有色的好戏,又将开始了。
收到父亲密札的当天上午,金太爷就写了一封书信,差专人到壶镇去报与林炳知晓,要他收拾收拾,交代交代,准备三五天内急速到县赴任,共商大计。午后,点齐了三班衙役,带着刑房书吏,打着全副仪仗,坐着八抬大轿,浩浩荡荡,耀武扬威,直奔雪洞前的吏隐草堂而来。──当年金太爷“被贬”出京,为的就是这个老头儿,如今大功告成,有了结果了,他怎能不郑重其事、大张旗鼓地炫耀一番自己的功绩呢!
开道的锣声传进吏隐草堂的时候,李老儿正跟他儿子李继文和正觉三个坐在书房里,替耶稣堂传教士卢益世校订缙云话罗马字圣经。
近年来,卢益世趁水旱灾荒时节粮价高地价贱的机会,低价买进了大量田地,按照庙产可以不交赋税的先例,悉数报了教产。然后又以减收二成租谷为饵,招人租种。唯一条件,就是只租会友,不租外人。佃户中有贪图他租谷轻的,不管他上帝下帝,只要有地种,就去入了会。后来瘴疠盛行,耶稣堂里又施医舍药,救活了不少人。就医者,当然也只以会友为限。因此,又有许多病急乱投医的人半信半疑地走进了教堂。药到病除的结果,这一批人也就相信这是上帝的福音,虔诚地拜倒在耶稣基督的十字架前了。当饥饿的烈火席卷全县的时候,卢益世又拿出粮食来开粥厂施赈。就食者,当然也以会友为限。于是又有更大一批人成了耶稣堂的座上客。风气之所及,连少数士绅中也有人在胸前挂起了十字架,把家里供奉“天地君亲师”的牌位换成了耶稣蒙难像,接受洋大人的庇护。
这样一来,耶稣堂的会友大大地扩展了。壶镇地面,在林国梁的奔走张罗之下,一个规模稍小的教堂也已经开张。安息日到教堂来听洋和尚讲经的人,也与日俱增。早先匆匆印成的薄薄一本福音书,早已经不敷应用。这时候,李继文已经辞去了学馆,受聘为教堂的西宾,跟他父亲分居另过了。以他为名以老隐吏和老和尚为实所拟制的《缙云话罗马字拼音方案》也已经产生。经过争论和试验,确定了“按词书写、非必要不标声调”两大原则。最后得到了卢益世的认可,决定就用这种新字分册译印圣经,翻译工作由卢益世和李继文合作进行提出初稿,而由老隐吏和老和尚校勘定稿。
对这两位老人来说,圣经上的那些谎言,当然是不能吸引他们的。不过他们知道,文字只是一种工具,只要学会了文字,就可以写所欲写。而推广这种拼音文字,目前又不得不借助于教会的力量,暂且拿圣经当课本,来实验和推行这种易写易学的新字。
今天,老隐吏父子二人与老和尚一起推敲修订的,正是圣经第一本《创世纪》的译稿。尽管锣声和喝道声已经到了门口,三人却全不在意。没有想到锣声和喝道声到了草堂柴扉前面,就一齐停住了。紧接着老苍头跌跌撞撞地奔进来,说是金太爷专程来拜,可又没有手本拜帖之类。老隐吏无可奈何地皱了皱眉头,说了声“出接,备茶”,又叫老和尚和儿子到厢房去回避一下,自己戴上个帽子,匆匆迎了出来。
刚迈出房门,走到滴水檐前,不速之客已经不肃而入,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闯进了柴扉,迎着老隐吏走过来了。
老隐吏心中虽然极为不快,却又不能有失官场体统,只好站在道左拱手相迎,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山野老朽,两耳昏聩,不知老父台驾到,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金太爷大剌剌地走上前来,在滴水檐前站定,这才绷着脸略拢了拢手,盛气凌人地说:
“老先生不必过谦,学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向少候,望勿见怪!只为今有上谕驿传而至,却与老先生有些关联,学生不敢耽搁,特地送来与老先生过目,并请老先生的示下,是否可以遵旨照办。”说着,向身后的小跟班儿以目示意。
小跟班儿的抢上一步,毕恭毕敬地把一件公文连马封一起双手呈到了老隐吏面前。
老隐吏吃了一惊,脸上却不露声色,双手接过马封,取出瓤子来就着阳光眯眼一看:是军机处抄转着缙云县知县立即照办的一道“上谕”,清清楚楚地写着:
……查该员自退归林下以来,不知体恤圣眷,感戴皇恩,自恃三朝遗老,一意悖谬孤行,发废除国字之奇想,制切音土字以惑众,行为乖张,甚失朕望,虽经多次劝喻,奈已积重难返,不知悔改。迩来闻又勾结匪类,书写反诗,乱我纲纪,图谋不轨,情同反叛,罪在不赦。姑念其为先祖宣成皇帝①之遗臣,年迈昏聩,受人愚弄,实非出其本性,特加恩前事不予追究。一应怪诞文字、荒唐书稿,着该县知县抄查存库可也。嗣后只许深居简出,闭门思过,不得招朋引类,妄议朝政。如有违拗,两罪并发。钦此。
……………………
① 宣成皇帝──即道光皇帝清宣宗旻宁。
老隐吏明明知道这是军机处以皇帝名义草拟的“上谕”,垂帘听政的太后们可能过过目,也可能连看都没有看过。正因为如此,金太爷进得门来,并没有大呼:“圣旨下。跪听宣读!”而只是把转发来的原件叫他自己去过目。但是出于他的忠心,捧读一过之后,还是颤颤巍巍艰难地跪倒在地,三呼万岁,望北叩头谢过恩,这才爬了起来,把文书双手捧还给那个小跟班儿的。金太爷一见老头子那副迂腐的模样,知道自己已经占了上风,冷笑一声,又尖酸地加了一句。
“老先生,还有什么要分说的么?”
老隐吏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连连摇头说:
“英主圣明,老臣不敢有辩,不敢有辩!”
金太爷见他事已至此,还自称“老臣”,心里很不受用。自打满请进关,入主中华以后,规定只有汉籍官员才能在皇帝面前称臣,而满籍官员,不论品级多高,都只能自称为“奴婢”。照汉人看起来,似乎“臣”比“奴婢”要高得多;而按满人的说法,则“臣”比“奴婢”不知道要低多少等。因此,金太爷眉毛一扬,老实不客气地发了话:
“老先生既然无话可说,那咱们就公事公办,恕学生无礼,我这里可要动手啦!”
说完,一歪脑袋,门外几十名衙役一哄而入,垂手站成一排,静听吩咐。
金太爷下令把屋里的人不分男女老幼一齐轰到竹篱的一角去站着,自己在当院儿一坐,吩咐刑房书吏和衙役们逐房逐室仔细搜来。
抄家,或称之为查抄,对衙役们说来,本是一件难得的美差。不论是抄人还是查物,当然都要翻箱倒柜儿,开笼启箧,搜检一番。于是那些值钱的金银细软、珠宝玉器之类,也就希里糊涂地跑到衙役们的身上去了。
遗憾的是,这位在籍侍郎打京里告老还乡的时候,就是个两手空空的穷光蛋,全靠亲友们周济;定居在雪洞前之后,也是自操井臼,耕作而食,纺织而衣,除了书房里有几架书,卧室里有几床被,厨下有几口锅之外,实在也找不出什么值钱的细软之物来。有关禁违的物品,更是一件也没有。衙役们啐了几口唾沫,骂了几声“晦气”,最后只好从书房里把那二十大厚本《吏隐草堂笔记》和一大堆用缙云话切音土字写成的课本教材悉数抱了出来。
有个书办在桌上发现一本“天书”,那字体曲里拐弯儿的,既非国字,也非李氏所创的切音字,那封面上写的是①:
……………………
① 方框内的三行缙云话罗马字,分别是:创世纪、缙云话罗马字圣经、第一本。
书办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拿出来交金太爷过目。金太爷连看也不看,扬着脖子不耐烦地问:
“这会儿没工夫细看这个,统统带回去再说!还有别的禁违品没有?”
“回大人的话,里里外外都搜查过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违禁物品。”
“有闲杂人等没有?”
“有一个老和尚,说是李府上的客人。”说着,把正觉带了上来。
“既是方外之人,为何不在庙里诵经礼佛,却在老先生府上做客?分明是个不守清规的和尚无疑。这里不便细问,暂且押过一边,带回衙去发落!”
李家的厢房里拢共有几个人,金太爷早已得到禀报。他之所以要故意这么说,无非是因为这个老和尚,上一次好不容易抓来了,却又叫白太尊给硬保了去。今天既然是冤家路窄,又在这里撞个正着,就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打算希里糊涂地带了回去就算完事。老隐吏一听要把正觉带麦,倔劲儿又上来了,一闪身把正觉藏在背后,就冲金太爷嚷了起来:
“且慢!这是我李家的客人,一不作奸犯科,二不为非作歹,请问所据何条,横加拘捕?奉劝老父台,不要欺人太甚了吧!”
金太爷一阵奸笑,慢声细语故作镇静地说:
“老先生不要动气,不要肝火太旺嘛!学生此来,只知遵旨办事,不知枉法徇私。圣上的硃谕,方才老先生已是过目了的。末后两句,‘只许深居简出’,‘不得招朋引类’,想必还不曾忘记吧?请恕学生实说:不单府上这位贵客今天非带走不可,嗣后一经发觉府上留有外人,还将立即拘捕,绝不徇情。以学生看来,老先生年高德厚,声望卓著,还是自重一些的好!”说到这里,也不容老隐吏答话,就吩咐下去:
“把这个和尚拿下,备轿回衙!”
衙役们答应一声,一哄而上,把老隐吏推倒在地,七手八脚地都来抓正觉。
要论武艺,这一帮酒囊饭袋就是再加上三五十人也不是老和尚的对手,不过为了避免给老隐吏增添罪名,他没有恃勇拒捕,而是乖乖儿地让人家一根铁链儿给锁走了。衙役们答应一声,一哄而上,把老隐吏推倒在地,七手八脚地都来抓正觉上人。
老隐吏眼睁睁看着金太爷把老和尚锁上扬长而去,直气得瞪眼跺脚,说不出话来。
等到进屋一看,只见盆儿翻,罐儿倒,柜儿启,箱儿开,几件稍为整齐点儿的衣服,也已经不翼而飞,用自己半生心血写成的诗稿文集,又统统“奉旨”查抄入库封存起来了。连替卢益世校订的《创世纪》,也给抄了去。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又倔又拗的老头子,有一颗忠于皇上的耿耿忠心,还有一片为国为民的诚意,但是多年来他的忠心和诚意都得不到朝廷的信任和理解。好心得不到好报,加到他头上来的,总是疑忌,打击,疑忌,打击,循环更替,周而复始。通过今天的这件事情,他感到委屈,感到了一个“孤臣”的委屈。从不因伤心和失望而流泪的老头子,一个人失神似地坐在凌乱的书斋里,流下了伤心和失望的眼泪。
李继文抚慰了父亲几句,扔下家里的事情先不管,却忙着去找他的东家卢益世,跟他诉说《创世纪》被抄的经过,要他出面去把文稿取回来。而更主要的,还是要他去保老和尚。
卢益世虽然知道老和尚也是缙云话罗马字的创制人之一,而且还参与了圣经的校订,但是听说要他去保一个土和尚,心里先就八分的不乐意。到了县衙门,除了说他有一个稿本在西宾李继文手中校读,被金太爷误抄,请赏脸发还之外,有关正觉的事儿,连一句也没提起。待到他袖了书稿回到耶稣堂,却又说是太爷不肯赏脸,没有保出人来,两头一打岔,就把这件事情支吾过去了。
李继文匆匆赶回家来跟父亲商量,是不是可以到处州府去走一趟,再借重一下白太尊的鼎力,先把正觉保出来再说。正商谈间,恰好白太尊“奉调云南,克期启程,不及面辞”的辞行帖子送到。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有如屋漏又遭连夜雨,父子二人虽有满腹的经纶、通天的本事,也只能绕室彷徨,束手无策了。
第六十回
趾高气扬,一方土地半顶乌纱署守备
救死超生,两路人马十字街头劫死囚
林炳收到了金太爷专差送到团防局的书信,美不滋滋地回到家里报喜,不料却因此跟瑞春吵开了包子。
在林炳看来,有了金太爷的鼎力襄助,一旦驻进了守备衙门,不管它是署理也好实补也罢,反正一个县的兵力,一下子就抓到了手里,全县的民团也都要受自己的节制,如果在剿匪上能立下寸功,赶明儿来一个先署后补,也就算是走上了仕途正路,大小是个官儿了。因此一得喜讯,满心高兴,回家来打点打点,准备进城去上任。
瑞春的想法却与他不同。自从林炳当上了这个不入流品非官非差的团防局总办之后,在家的工夫少,出门儿的工夫多,除了八月收租的时候在家里亲自掌过几天秤之外,平常日子,家里的事情,不论大小全都推给了瑞春去分拨掌管。瑞春知书懂礼,识文断字,能说会道,善写精算,内有心什,外有脸面,本是个既能干又要强的女人。公婆死了,小叔子跑了,男人的心又野,只知道在外面混,不知道在田地山塘上下工夫。管家的账本子钥匙落到了她手里,倒也是在所必然的。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她是个买卖人的女儿,从小听惯了的是下多少本儿赚多少利,像林炳这样一天到晚无事忙瞎折腾,不单没有什么厚利可图,反连自己家里的事情都照顾不过来,这岂不是赔本儿的买卖?自打跟林炳定亲的那一天起,她就幻想过一品夫人的诰封,要是照林炳眼下的路子闹下去,这道封赠看起来是没有什么指望了。她希望林炳趁这三年丧服在家守孝的日子,好好儿再练一练武艺,等一旦除服之后上京去赶会考、应殿试,图一个武两榜出身才是正经的仕途之路。因此,她把到县里去署理守备衙门这样的好事也不看在眼里,认为那都是邪门歪道,却一心只盼着林炳往高处飞;从而可以来一个“妻以夫贵”,带着她青云直上,飞上天去。
此外,林炳上次进城回来得的夹阴伤寒,也使她直到今天仍有些耿耿于怀,不能忘却:“他要是进城去权代守备,我跟去不跟去呢?不去吧,怕他又会去寻花问柳,实在有些不太放心;跟他去吧,喏大一份儿家当,丢给谁去管?”
两口子在床上扯筋扯皮地扳了一整夜杠,一个是想方设法制造借口和理由不叫他去,一个是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说下大天儿来还是非去不可。林炳反正是个厚皮脸,在老婆面前什么赖都耍得出来:一个说要跟着去,一个就说求之不得;一个说没人管家,一个就说卖田封门。一扯扯到鸡叫头遍,还是旗鼓相当,不分高下。
瑞春没了办法,只好让步:要是林炳每个月能回家来一两次,她就答应让他带看来旺儿到县里去上任,她自己留下管家。她之所以特别提名叫来旺儿跟他去,是因为近年来她已经用小恩小惠把他收买到手,借凤妹的魅力把他拉到了自己一边儿,完全可以起到一双眼睛的作用了。
林炳呢,眼下还是以团总的身份署理守备,壶镇团防局的职务并未交差,反正少不了常要回壶镇来办事的,当然是无可无不可,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转眼间三天过去,一切准备就绪,主仆二人,一乘矫子,三副担子,挑着些行李和人情之类,一径投县衙门而来。
金太爷接着,十分客气地让进了内书房暂歇。当天夜里,备酒接风,别无外人,就主客二位。两人传杯递盏,对面而饮。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一个恭维金太爷是文章泰斗,太白再世,一个吹捧林团总勇武盖世,霸王重生。酒逢知己,言语投机,一递一杯,直吃到三更方散。半夜之间,竟成莫逆。金太爷“寡人有疾”,推己及人,生怕林炳独宿孤凄,特意挑了一个十七八岁干净俊俏的小丫头来伴宿,伺候夜间茶水。林炳是“长者所赐,却之不恭”,只好从命愧领了。来旺儿看在眼里,十分知趣地回到下房去蒙头大睡,再也不来露面了。
第二天,金太爷写了两份帖子,请袁正纲和梅得标赴宴,帖中只说新任守备已经到县,恭请二位三堂便酌,认识认识,聚谈聚谈。二位不明就理,碍于官场礼节,推托不得,一齐都到。进门后,见林炳也在座上,还只当是金太爷请来陪客的,见面寒暄而已,只是不见新守备,心中纳闷儿。直到小厮献过茶果之后,金太爷这才抱拳致辞说:
“梅大人久恙不愈,呈请辞职。奈因无人接替,久久未蒙恩准。在此期间,境内匪盗猖獗,不时骚扰士绅富户,甚而至于明目张胆,觊觎我县衙仓廪,寻隙启衅,公然与朝廷作对。绿营人马,论数固比去岁有增无已,惜半系新兵,未经战阵,且群龙无首,指挥失灵,故此迭次交锋,未能克敌取胜。长此以往,则此弹九之地,早晚必有为贼寇洗劫之虞。以学生愚见,每逢乱世,必英雄辈出,天公既已不拘一格降人才,吾人亦须不拘一格用人才,方不负天生其才。吾观林团总少年老成,武艺超群,真旷世之将才也。若委以军旅重任,必能荡平草寇,绥靖疆土,上报皇恩,下保黎民。学生有鉴于此,特具表推荐,保其出任本县守备之职。现在已蒙恩准暂署,待立功之后,另行升迁。不知二位大人意下如何!”说着,把军机处批转的一份奏折和兵部发来的一道札子,一齐递给了梅得标。
梅得标见自己的辞职呈文递上去都已经一年半了,今天方才有了实讯,当然欢喜不禁。但是委下来接任的新守备,居然就是自己那并不得意的门生,却大大出于意料之外。不过札子文书已经到来,自己正可以由此脱身,卸去重任,其余情节,也就顾不了那许多了。当即把文书勿匆浏览一过,递给了典史,又送了个顺水人情,说了几句客气话:
“老朽年逾花甲,近又多病,身为武官,早已难以胜任称职,空费钱粮事小,养成匪患事大。去年征剿失利归来,自觉赧颜,是以愧恨成疾。为此几次三番呈请解职,养老养病,以终天年,怎奈朝廷连年征战,兵亏将损,无人接替,以致迁延至今,迟迟不决。幸得金大人体恤下情,保举贤良,恩准告老,此情此德,没齿不忘。林贤契行旅劳顿,请稍事歇息,一应人丁枪械钱谷之属,容老朽克日制成表册,尽速交割清楚,如何?”
林炳见梅守备办事痛快,并无刁难之意,心中大喜,连连致谢说:
“门生多蒙恩师栽培,金大人保举,朝廷重用。如今国家正在多事之秋,有道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门生不才,忝列乡荐,世受皇恩,虽肝脑涂地,亦难报圣上恩泽于万一。今又承金大人保举,朝廷不弃,委我以如此重任,别无他辞,唯有以一死报国,为朝廷尽忠而已。门生才疏学浅,年幼无知,初次出仕,即当此重任,不免捉襟见肘,拙于应付,困难重重。还望恩师以社稷江山为重,举凡用兵、设谋、防守、攻占等等,均请不时教诲开导为幸!”说罢,离座深深一躬。
从林炳的言谈话语口气来看,尽管不伦不类,故作斯文,似通不通,倒是出于一片至诚,不像是虚情假意的模样。不过梅得标耳闻他往常的所作所为,实不佩服,因此懒得跟他多所周旋,干脆来一个以老卖老,只答以几句“不必过谦”、“好说好说”,就不言语了。袁正纲是个好好先生,只当是梅得标病中底气不足,不想多说话,因此沉默。他怕林炳正在兴头上,受到简慢冷落,心中不快,就没话搭话,两头奉承起来:
“林团总少年有为,老成持重,有勇有谋,堪称良将。梅大人得此高足,正应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俗话。想起去年正月林团总为县城设防所作种种布置,环环紧扣,面面俱到,不佞当时就想,像这样的奇才,他日朝廷必当重用。今天看来,果然应验了。有道是‘英雄识英雄’,梅、金二位大人,一位善于识英雄于考场之上,一位善于用英雄于未酬之时,也算得上是当世的英雄了吧?哈哈!”
梅得标听了他这一篇论英雄的高论,想起雷家寨人借求雨为名大闹县城的时候,要不是让人家落下了千斤闸,提不上去,何至于放走了匪徒,挡住了自己?不觉哑然失笑。金太爷听这位只知诵经的好好先生把“英雄爱英雄”说成是“英雄识英雄”,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林炳不明就里,只当他们二位受到了褒奖,心里高兴,喜形于色,不觉也掩口而笑。袁正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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