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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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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填满他们那一帮狗肚子的呢!更不用说眼下几天内就要放榜,这种临时抱佛脚的事儿,谁能保险明后天就把改籍的呈子批下来?要是晚了一天,那时候钱也花了,鸡也飞了,蛋也打了,只落一个‘下场再考’,又何苦来呢?要说三四十两银子,拼拼凑凑,倒还不是拿不出来。不过你我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犯不着送给那帮虎狼禽兽们去花。这一次下考场,显出你的本领比林炳高一着来,林炳对我已经有了二心,他家的武学馆,我也处不长了,早晚还得辞了回到你家去闲住。我也奔五十的人了,使了一辈子刀枪棍棒,只落得孤身一人流落他乡。有你们兄弟几个在身边,我就是穷愁潦倒,心里也是痛快的。你也别等放榜了,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回家去吧,在这里住长了,指不定还会生出些什么样的枝节、变出些什么花样来哩!”

雷一鸣听完了这一番话,霍地站了起来,一手拉住刘浪的手,一手拽住本良的胳膊,十分激动地说:

“刘大哥这一番话,简直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看起来,在这样的年头儿,能够安安生生地混口饭吃,比什么都强。像咱们这样的人,腔子里还有一颗活蹦乱跳的红心,两只眼睛里也不揉沙子,眼看着咱们的国家像面团儿似的让洋人随便捏随便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咱们多少还会几套拳脚,本应该为国家出一膀子力气,如果有洋人来犯,咱们一刀一枪,把这腔子热血洒在沙场上,也算是报效朝廷了。可是朝廷却不拿国家富强当一回事儿,只要你肯出钱,什么样的官儿都可以卖给你。光咱们这几个人有心,又有什么用处?即便得了一官半职,咱们的脾性又不随和,跟那些王八蛋们又不对味儿,背后又没个有势力的当靠山,早晚也是让人家一口吞掉算完事儿。今天听刘大哥这一通开导,我的心里也开了窍了:不管它中与不中,反正下考场也就是这一遭儿,下不为例,再也不往这窝弓陷阱里伸腿儿,自讨苦吃了。”

刘浪点点头,无限感慨地说:

“其实,咱们中国这些年来的内忧外患,千疮百孔,不聋不瞎的,谁看不见?谁听不到?京城里那些当官儿的,连皇上都在内,他们真就不知道?只是这班人千里为官,图的无非是一个财字,天下越乱,越是可以浑水里摸鱼,趁火打劫。平民百姓当中,也有不少忧国忧民的仁人义士、英雄豪杰,愿意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用自己的才学本事去改变这个世道,让中国人从此富强起来,国泰民安,叫普天下的老百姓都能过上舒心的日子。可是这班有识之士偏偏又大都手中无权,纵然有一肚子的治国良谋、匡世善策,没人赏识,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空口说白话,不但无济于事,说多了,只怕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自打庚子一役①战事失利以来,洋人们看清了朝廷里上自皇帝、太后,下至王公、辅臣,一个个不是愚昧昏聩,就是奴颜婢膝,十分软弱可欺,确实是一块可以任意宰割的俎上肥肉。洋人强迫朝廷割地、赔款之外,还借通商、传教为名,在各府州县横行不法,欺压百姓,地方官不但奈何他们不得,还得赔着小心去拍洋大人的马屁,才能保住自己的顶戴前程。大英帝国的火轮船在沿海港口和内河上穿梭般来来去去,倾销廉价的洋纱洋布,运走了大量的黄金白银,又用最低贱的价格,收购了一船船丝绸、茶叶之类的土产,转销各国。中国的老百姓,身受内外土洋两重盘剥,过着牛马一般的苦日子,胆子小的,只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胆子大的,忍无可忍,反正好死赖死只有一死,就铤而走险,啸聚山林,当起‘平等大王’来。到了咸丰元年,这种分散在各个山头的小股义军,终于聚到太平天国的义旗下来,成了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人数最多、占地最广、势力最强的一支起义军。可惜太平军的头头脑脑儿们私心太重,还没有打到京城,就为了争权夺利,起了内讧,互相残杀,削弱了自己的力量,给了官军以可趁之机,一场熊熊大火刚刚点燃,就被扑灭了。要不然,今天的天下,也不至于会糟到这步田地吧?”

……………………

①  庚子一役──指道光二十年庚子(1840)因虎门禁烟而引起的鸦片战争。

一提起当前的天下现状,刘浪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像打开了水闸一样,滚滚洪流,奔腾汹涌,倾泻而出,一时间难遏难阻,难止难收。等说到了太平天国,这才想到今天是在小客店里聊天,不是对起义军兄弟们讲话,座中除了本良之外,还有一位初次谋面不知底细的陌生人雷一鸣,不觉有点儿后悔自己说话造次孟浪,于是赶紧关闸,就此打住,不再说下去了。

刘浪的这一番话,简直把吴本良和雷一鸣两个人都听呆了。正听得入神,刘浪却忽然打住,愣起神来。本良自从跟刘浪学艺以来,师傅除了指点拳脚枪棒或是说些各地的风土人情之外,很少说到国家大事。像今天这样慷慨激昂,侃侃而谈,可以说还是五年来的头一次。本良估计师傅有些来历:凭他的武艺超群、器宇非凡,绝不会是个庸庸碌碌只知牟利的富商巨贾;也不会是个久居人下供人驱使的贩夫走卒。不过,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师傅对天下大事竟会这样熟悉,好像现当着军机大臣、现管着国家大事似的。不是么,远的不知道,九年前壶镇大桥上吕慎之惨杀太平军和官绅们借故陷害百姓的事端,本良不但亲眼目睹,而且还全家受到牵连,爷爷因此死于非命,自己也饱受苦楚,这些往事,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不由人不义愤填膺。雷一鸣呢,今天头一回跟刘教师会面,只以为他是从大地方来的人,经得多,见得广,心里更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两个人眼睁睁地等了足有半袋烟工夫,还不见他说下去,雷一鸣沉不住气儿了,站起来直竖大拇指说:

“刘教师不单武艺精湛,学识竟还如此渊博,不像我们,一说到国家大事,连个是非黑白都闹不清楚。刚才刘教师讲的这许多,都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眼面前的事儿,糊涂了半辈子,直到今天才明白,确实是太晚了。有许多还不大明白的事情,一时间也无法全都向刘教师请教,但愿什么时候有机会,咱们能经常地在一起聚聚,请刘教师多多开导,我们也可以少吃几盘糊涂浆子!”

刘浪不想继续发挥了,不免谦逊一番,拿别的话岔开去。正说间,堂倌进来问晚饭吃什么。刘浪打身边摸出一块两把重的银子来递给店小二,对本良说:

“在你家里,我是客人;今天到县里,大家都是客人,好歹我比你们痴长几岁,就让我来当一回主人吧!咱们是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说什么。雷师兄也是江湖中人,彼此一见如故,想来总不会见外吧。这小客店大概也做不出什么好的来,就不用点什么菜了,瞧着有什么好酒好菜,只顾买了来做了来,回头一总算账吧。”

店小二接了钱,自去搬了些鸡鸭鱼肉、白酒花雕之类进房来。这三位都是爽快人,也不会推辞相让,就开怀畅饮起来。席间大家谈论了一番武艺,雷一鸣走南闯北,见闻广博,又介绍了一些各地洋人洋教欺侮中国老百姓,以及官府豪绅互相勾结鱼肉乡民的一些传闻实事,不觉又痛心疾首,慷慨激昂起来:大骂官府腐败无能,感叹民心松散不齐。说到痛处,不禁捶胸顿足,拍案狂呼,眼里流出泪来。

借酒浇愁,愁上加愁;以醪(l áo 劳)解闷,闷上加闷。心头怒火,明知杜康①难灭,腹中块垒,岂是刘伶②能平?三杯浊酒,一曲狂歌,无非披肝沥胆,各倾肺腑,抒发胸中积郁而已。传杯递盏,英雄聚会,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比起那官场应酬、妓家小酌的斯斯文文莺莺燕燕来,又是别有一种情趣。转眼间金乌西坠,昏鸦南归,刘浪自打中午出来,半天没有回去,恐怕林炳生疑,就告辞要过溪而去。雷一鸣依依不舍,互留地址,送到门外,各道前途珍重而别。

……………………

①  杜康传说中最早造酒的人,年代说法不一,一说为大禹时代人。后人即以杜康作为酒的代称。例如曹操《短歌行》:“何以解优?唯有杜康。”

②  刘伶近代沛国人。竹林七贤之一。喜饮酒,尝携酒乘鹿车,并使人扛着锄头在后面跟着,说是:“醉死在哪里,就在哪里埋了我。”因他蔑视礼法,纵情饮酒,是逃避显示者的典型代表,后世即以刘伶作为酒的代称。

第二天一早,本良算清了房饭钱,回家去了。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昨天那个小军又来下处传本良到守备官署去回话。店家回说:因无钱改籍,已经一早回家去了。小军自去回明主考,梅得标就是再有爱才之心,更有照拂之意,也是爱莫能助了。他虽然身为守备,武不干政,可是衙门里的种种弊端,诸般陋例,官场中人又有谁不知道?只是同在一地为官,不便捅破这层窗户纸,彼此心照不宣罢了。感慨之外,只能嗟叹几声,心里暗骂朝廷腐败,卖官鬻(y ù预)爵,陷害忠良,却养活一帮寡廉鲜耻丧尽天良的酒囊饭袋去各地充当父母官。这帮人,只知道拜倒在赵公元帅的宝座之下,恨不得从铜钱眼儿中间钻将过去,哪里还会顾及到国家的命运、百姓的死活?到如今弄得文官抢钱,武官怕死①,上下一气,通同作弊,互相勾结,朋比为奸,正气泯灭,天理皆无。苦只苦了老百姓,好像跌进汤锅里一般。明眼人虽然有见于此,可是痈疽(j ū居)已成,病入膏肓(huān ɡ荒),恶习陋例,上行下倣,合六州四十三县铁,已经铸成大错②,虽然也有几个人忧心忡忡,想挽救社稷江山黎民百姓于风雨飘摇之中,然而千疮百孔,根柢已烂,大厦将圮(p ǐ匹),独木难支,虽有通天之才,也难以扭转乾坤了!

……………………

①  文官抢钱,武官怕死──《宋史·岳飞传》中说:“或问天下何时太平,飞曰: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平矣。”这里是反其意而用之。

②  铸成大错──苏东坡诗:“不知几州铁,铸此一大错。”语出《通鉴》:“合六州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错也。”事见宋代孙光宪所著的《北梦琐言》:唐代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因为本府的军佐骄横跋扈,引来朱全忠的军队加以歼灭,导致自己兵力衰微,为此罗绍威十分懊悔地说:“聚六州四十三县铁,打一个错,不能成也!”错,指错刀,王莽时的刀币名。《前汉书·食货志》:“错刀,以黄金错其文,一刀值五千,与五铢钱并行。”这里是一字二义的双关语。

第七回

问渔亭前,小童生问渔逢渔隐

析玄堂中,老和尚析玄藏玄机

本良背着双刀,大踏步出东门顺恶溪而上。过五里牌,出官店,经周村,到下洋,就进入了号称“三十六洞天”之一的仙都风景区了。

沿溪而行,首先看见的是“媳妇大姑岩”巍然矗立在龙首峰的山头上,新媳妇儿站着,婆婆坐着,小舅子背着包袱,跟在花轿的后面,似乎不胜路远负重似的,走得非常吃力,正哈着腰爬上了半山坡;小赤壁仙榜岩上面,是一条向里凹进去的水平长廊“龙耕岩”;远处溪边则是高耸入云的大小石笋,正在傲视着人间。

本良进城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路过仙都,也没那充裕的时间和雅兴去游山玩水,领略一下造化自然的奇风异景。小时候,正月里跟大人出来走亲戚拜年,或是清明节随母亲到姥姥家去祭坟,当地的小伙伴儿们也曾经带他到仙都山上去逛过几次,至今仍然叫得出每一处奇景的名字,也说得出许许多多与胜迹有关的传说故事。随着年龄的增长,肩头的担子越来越重了,出门闲走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有什么事情上姥姥家,或是到左近这一带地方来干活儿,也是直去直回,哪有闲情逸致去赏玩仙都风光?如今经历了这一场县考,又听师傅痛陈了一番世情,心胸和眼界都开阔了许多。今天既然是打这里经过,反正时间还早,何不趁此机会,登读书洞,攀龙耕岩,谒五老峰,试与大小石笋比个我高你低,抒发一下心中的积郁,顺便去看看年迈的姥姥和可亲的舅舅,跟他们聊聊考场内外的见闻呢?主意打定,就放慢了脚步,迎着朝阳,赏玩起沿途的秋光山色来。

吴本良安步当车,左顾右盼,一路上听溪水淙淙而流,看红叶飘飘而舞,石板小桥登几座,拦路凉亭过几处,又正是“木樨花①开远处香,秋高气爽晨风凉”的季节,阵阵熏风扑鼻,朵朵白云飘荡,沿路美景如画,恍如置身仙境,不知不觉,就到了仙都山下的读书洞前了。

……………………

①  木樨花──即桂花。

读书洞面临向南流的恶溪,据说这里是明代尚书件云人李鋕即李旭山少年时代读书的地方,至今洞口留有巨大无比的“旭山”二字,每字都有丈许见方。读书洞又名倪翁洞,据说这里是越王勾践的大夫计倪功成归隐的地方。洞内有唐代建县之初第一任县令李阳冰为纪念计倪而篆书刻石的“倪翁洞”三字。洞前有一块巨大的山崖落石直插水中;落石与山崖之间的隙缝,形成一条狭窄的隧道,勉强能过车马,沟通东西往来。在落石旁边的溪水中,另有一块丈许大小的青莲石,高出水面数尺,离岸不过半步,可以一跃而登,称为“半步鸿沟”。不知哪朝哪代、何年何月,有那好事者集资在这块青莲石上盖起一座亭子来。虽不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却也是朱红的圆柱、彩绘的藻井②、飞檐四翘、栏杆环绕,既能独坐垂钓,也可凭栏远眺,给这里的天生奇景添彩生色不少。亭子旁边的巨大落石上,迎路刻着“问渔亭”三个大字,笔势雄厚有力,却未署年月与下款,不知出于何人手笔。

……………………

②  藻井──我国古代建筑艺术,即天花板上方块形的彩色图案。

本良来到山下,正想跨过“半壁池”沿着盘山石级登读书洞,忽然一眼睃见问渔亭里有一个人面水背山盘腿而坐,手里拿着一杆很长的钓竿,正在垂钓。从身后看去,没有辫子,穿着海青③,戴着僧帽,像个和尚的样子。本良心想:出家人慈悲为本,只听说和尚买鱼放生,谁见过出家人钓鱼呀?心里疑惑,脚步不由得就向问渔亭踅去。迈过了“半步鸿沟”,登上青莲石,绕过栏杆,来到钓鱼人身边一看:果然是个和尚。从他斑白的两鬓看来,约摸已经有六十多岁的年纪了,但是满脸红光,神采奕奕。红润的双颊,像傲雪经霜的梅花一样,毫不畏缩地迎着朔风严寒在冰天雪地中怒放。只有那眼角条条深陷的鱼尾纹,刻下他一生中经历过的风浪与坎坷。老和尚正襟危坐,像一尊塑像似的,两眼凝视着沉没在急流中的钓丝和浮标,一动也不动,好像压根儿就不知道有人走近他身边似的。

……………………

③  海青──是一种广袖宽大长袍,一般指僧衣或儒生穿的“青衫”。

本良静静地站着看了一会儿,心里纳闷儿:老僧的面前,是一股湍湍急流,不时卷起一个个旋涡;亭子的南面,由于有巨石阻挡,水势平稳,那才是一个钓鱼的好所在。怪的是:这个老者,为什么偏要在这急流中钓鱼呢?看他那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样子,似乎不像是不懂得钓鱼的门道,不敢去打搅他。本良呆呆地站了约摸有两袋烟的工夫,那老僧依旧端坐凝视,泥塑木雕般纹丝儿不动。看样子,这个老和尚是下定决心要在这里静坐死守了,不钓上鱼来,不耗到天黑,是不会动窝儿的。本良又站了一会儿,不禁连自己也觉着没意思起来,正想走开,忽见那钓丝上穿着的一排鹅毛梗浮标在水面上点头似的动了几动,接着就一下子全给拉进水里去了。这当然意味着有鱼咬钩儿。老和尚一举钓竿,钓丝绷得像弓弦似的又紧又直,钓竿的尖端变成了月牙儿形,但却没有把鱼提出水面来。老和尚双手握竿,用力向上一提,“嗖”地一声,钓丝给甩到了身后,却是空的。那老僧微微皱了皱眉头,右手举竿儿,左手顺着钓丝把钓钩捋到手上来。本良一看,吃了一惊:原来那钓丝末端系的,不是鱼钩儿,而是一截铁丝!

本良虽然没有读过几年书,但是多次看过《渭水访贤》这出戏,倒也知道白胡子姜太公在渭水河边用直钩儿离水面三尺钓鱼,高呼“小鱼不来大鱼来”的故事。这时候看见这位老僧也用直钩儿在急流中钓鱼,不禁失声叫了起来说:

“哟,您也用直钩儿钓鱼?”

老和尚抬头看了本良一眼,对他的大惊小怪似乎有些不快,脸色严肃地说:

“请不要高抬我。我不是姜太公,不想沽名钓誉,也不相信今天还会有这么一位文王来礼贤下士。这不过是钩子钩在石头上,把鱼钩儿弄断了罢了。”说着站起身来,把钓丝缠在钓竿上,提起身边一个粗竹筒做的鱼饵罐子来就要走。

本良没有想到这个老头儿说出话来这么噎人,不过仔细一想,他说的也确实在理,不觉自己也笑了起来说:

“这就不钓了?要回去了么?”

那老僧却没有笑,依然淡淡地说:

“钩子断了,不回去,还坐在这里干什么?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受到挫折,能够急流勇退,也不失为识时务的俊杰吗?”说着,步履轻盈地迈过了“半步鸿沟”,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本良又吃了一惊。听他那口气,倒好像话里有话,明明是点着自己说的。心想:难道说,今天碰到的,竟是一位有道行的高僧,特意来点化我的不成?要真是这样,倒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非得求他给自己指点指点前途不可。可是又不知道从哪儿问起才对。听他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恐怕连本省人都不是。急切间,又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只得随着他迈过了“半步鸿沟”来,没头没脑地问:

“师父,您从哪儿来?”

老僧停下脚步,慢慢地回转身来,上下打量了本良一眼,嘴角上露出一丝笑意,慢吞吞地回答说:

“出家人六根清静,有如闲云野鹤,从来的地方来,到去的地方去,虽吃人间烟火食,却不问世上尘俗事!”

本良听他出言不俗,越发不肯错过这个机缘了,没等他转过身去走掉,赶紧拦住了说:

“师父道行高深,法眼通天,只求师父慈悲为本,为弟子拨开迷雾,指点一条道路才好。”

那老僧放下竹筒,伸出一个手指来指着本良说:

“你我走在同一条路上,却是各自东西,各奔前程,根本就走不到一个地方去。今天我在这里钓鱼,明天上哪儿,连我自己还不知道,又怎么能给你指点道路?我先问你,你是上角人①不是?”

……………………

①  上角人──缙云当地口人语中泛指壶镇地区的东乡人而言,因为壶镇地区在惡溪的上游。

“是啊!”

“你姓吴对不对?”

“对呀!”

“你去县里考武秀才,没能考上,是不是?”

本良听到这里,不禁大惊失色:为什么这位老僧跟自己素不相识,却知道自己姓什么、哪里人,连考不上武秀才的事情都知道得这么详细呢?要不是确实有道行,怎么能未卜先知对自己这样清楚呢?想到这里,顾不得就在路旁,当即跪了下来恳求说:

“师父道行高深,对我的过去未来,了如指掌。今天有缘得见师父,一定要请师父给我指点迷津,好教弟子早日脱离苦海!”

那老僧听本良如此说,既不伸手搀他起来,也不给他摩顶说偈(j ì季),却仰脸朝天,发出一阵哈哈大笑。他笑的爽朗而自然,一点儿也不做作,就好像确实遇到了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忍俊不禁,不得不纵声大笑一场才痛快似的。笑声过去,这才又歪着头端详起本良来,正色说:

“古今中外,教门会道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这个教那个道的,都说自己的祖师爷掌管着三十三重青天、一十八层地狱。这许多大罗真仙们住在天上,要不是也跟地上似的分成许多国,各各独坐山岗,自立为王,真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呢!这许多神仙佛祖,到底哪位道行最大?直到如今,谁也说不清楚。你年轻轻一个孩子,怎么竟相信唱本小说的信口雌黄,听起妖道疯僧的胡言乱语来呢?你年纪还小,来日方长,快起来赶你的路去吧!比不得山僧暮年之人,在这里钓钓鱼,打发走残年剩岁,多余的光阴。时候不早了,快起来上路走吧!”说完,提起竹筒,回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本良听老僧说的这几句话,虽然不像是醍醐灌顶①,顿时大彻大悟起来,却也多少有些明白,知道他说的倒都是实话。“古往今来,谁是大罗真仙?谁是肉身不坏的活佛?不都是人云亦云,谁也没有瞧见过不是?不过,这个老和尚倒是透着有点儿怪:他要不是能掐会算,未卜先知,怎么会知道我的姓氏籍贯和进城赴考的事情呢?不问清楚这个,心里的谜总也不能解开,岂不是一辈子怀里揣着个闷葫芦么?”想到这里,抬头看看老僧,见他已经顺着一条小道儿绕过山嘴,快要隐没在山崖后面了。本良一跃而起,拔腿就追,一路小跑奔上岗子,转到山崖后面,分明看见那老僧手提竹筒,肩扛竹竿,不慌不忙却又是健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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