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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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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女人,即便遇上一个与西门庆牵线的王婆所谓的“潘驴邓小闲”样样具备的风流公子,下工夫百般引诱,死死纠缠,能否勾搭上手,还很难说呢,何况要她自己先以色相去勾引别人,然后以身事之呢!这样下贱的事情,难道是她林大奶奶这样有身份的人所能办得出来的么?但是人的心思,是十分微妙的,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当一个人对某一种事物的需要和欲望达到了朝思暮念梦寐以求的程度,为了达到目的,他很可能会不顾一切,有时候甚至会连身家性命都统统置之不顾,更甭说是不关痛痒的身外之物以及名节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这时候的瑞春,一心一念,只想要个儿子,其急迫之情,虽然还没有达到不顾一切的程度,却也几乎是不择手段了。要不然,何至于几十里山路跑到这个偏僻荒凉的山窝窝儿里来赶这野台子戏庙会烧香求子呢?

现在,放在瑞春面前的,有两样东西:一样是儿子,一样是名节。到底要哪一样,可就全凭她自己抉择了。

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一个富家奶奶,男人又是单丁独子,有没有儿子,几乎是一件跟身家性命息息相关的大事。换言之,有了儿子,就有了一切;没有儿子,就会失去一切。从道理上说,名节似乎比性命还重要;但事实上,不论是秀才娘子还是举人奶奶,为了要儿子,又都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名节。在这种意义上说,又似乎是“名节我所欲也,儿子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名节而取儿子者也”了。因为对于“名节”二字的解释,尽管同是一个人,大概也是因时因地而有所不同的。在织女娘娘的眼皮子底下,为了要传宗接代而借种,当然不能与养汉子婆娘的不贞不节同日而语的。要是生了儿子以后丈夫故去从此守节抚孤,他日照样还是请得旌表,可以建立贞节牌坊的。更何况,从寨上带回来的儿子,照例认为是送子娘娘所赐,应该说是“求”来的,与“借”风马牛不相关!

翻来复去前后思忖的结果,瑞春似乎已经逐渐倾向于在“求”的幌子下面去“借”一个了。她觉得:第一,这种事情既然别人办得,我也就办得;第二,只要事情办得严密,不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细来历,春风一度,就此各自东西,离家又如此遥远,除了织女娘娘之外,有谁会知道?

但是,这种事情心里想想倒还犹可,真要办起来,却实在有点儿羞人答答,不单难于启齿,也无法见人的。再说,整个戏台前,从昨天到今天,尽管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的男人到处都是,但哪一个是眉清目秀,风度翩翩,堪称良种而值得自己一借的呢?

一想到良种,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马三公子的身上去了。说实在的,在今天这个庙会上,也确实没有第二个男人像他那么英俊、那么能使一个女人动心的了。他腰悬宝剑,身穿白袍,面如敷粉,声若洪钟,两眼奕奕有神,说话彬彬有礼,真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站在那一群缩肩拱背、獐头鼠目的青皮光棍儿们中间,确实有如鹤立鸡群中一般。但是。像他这么一个正派人,又是在庙会上专负弹压整饬之责的团防局帮办,这种偷鸡摸狗的苟且之事,他肯办么?

时近中午,天气相当热。俗话说:“心静自然凉”,瑞春的心中,有如火山在爆发,一股股烈焰正在腾空而起,真是既不静,又不凉,一种莫名的烦躁,一种难以抑制的渴望,堵在心头,闷在胸间,憋得他连气儿也透不过来。额角旁,鼻尖儿上,早已经微微渗出了汗珠儿,摸一摸手心儿,也已经是湿漉漉的了。回头看看小巫婆,发出低沉而匀称的鼾声,正在高唐梦中,睡得又香又甜,一把小蒲扇盖在胸前,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对比之下,越发觉得房间里沉闷憋气,越发觉得心里面焦躁不安了。

在烦闷焦躁中,瑞春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先扽下小手绢儿来对着镜子擦了擦脸上的细汗,又掠了掠鬓角的头发,抹了抹衣服上的绉折,这才拿上一把棕榈叶子编的细巧小扇子,走出房门来。

她并没有想到要上哪儿去。仅仅由于房间里太闷了,想到外面去透一口气儿,凉快凉快。走出门来,回手又把房门拽上。她不想往大殿上去。那里虽然没有太阳,但有那么多的香烛和人,比太阳地儿里还要闷热。这个后院儿,除了有一扇门通往大殿之外,还有一扇门通往山后,以备挑水挑柴的人进出。平常时候,这扇门是关着的,今天天气太热,院子里又住着那么多香客,为了多吹进一些过堂风来,有人把这扇门开得笔直。透过门洞,可以看见房后一道竹篱,几株翠竹,衬着蓝天白云,远山幽谷,倒是一个十分清静凉快的所在。瑞春见房后有这么个好地方,心中大喜,就一个人穿过门洞走到房后去纳凉。

前面说过,这座娘娘庙,是盖在一座馒头形土山包的山顶上的。因此后门外面,也是一溜儿斜坡,有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山谷。小道儿两旁的阴山坡上,长满了针刺叶子的杉木,主干笔直,枝杈底大顶尖,很像一座座小宝塔。尽管这时候已经中午,但是阴山坡上,一者朝北,太阳不能直射,二者有成片儿的杉木像罗伞似的遮住了阳光,因此比起山顶上和南山坡来,要凉快得多。只是一众香客们上山来求子,图的是热闹,哪儿人多往哪儿钻,这个清静凉快的所在,也许黑夜里有多少对儿野鸳鸯在这里栖息,大白天儿的,竟连个人影儿都不见。

瑞春穿过竹园,越过篱门,沿着并不太陡峭的山中小路,漫无目的地往山谷下面走去。她虽然是个在江南山乡长大的姑娘,日出东山,日落西山,面朝南山,背靠北山,每天生活在四面都是高山的狭窄的小天地里。但她终究又是生活在壶镇这个小平原上的姑娘,而且是壶镇第一富商的千金小姐,从小连大门外面都很少出去,更不用说是到山上去玩玩儿了。过了门儿做了媳妇儿,尽管房后就是山,她既不能也不敢放下少奶奶的架子,爬到山上去赏心悦目一番。因此,他应名儿是个“山里姑娘”,长到今年二十三岁,却居然还是第一次爬到山上来,实地看一看山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这时候,她暂时丢开耿耿于怀萦绕心头还在云天高处飘渺的儿子,独自一人先来这里游山逛景,图一个心旷神怡,求一个四体清凉,再作道理。

土山土路,绿草如茵,虽然金莲狭窄,顺着山坡往下走去,并不十分吃力。刚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到不远的一块山石后面,传来一阵阵打雷似的呼噜声。瑞春吓了一跳,急忙停住脚步,心想:在这个僻静的山林中,四顾无人,听那呼噜,分明是个男人,万一要是惊醒了他,纠缠起来,任你怎么叫喊,那可是谁也听不见,再也无法脱身的。这么一想,不禁心头有如小鹿乱撞,突突地跳个不住,急忙回转身来,又往山上走去。

刚走了两步,忽又转念一想:听他鼾声大作,想必是睡熟了的。自己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跟前,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总还不至于就会把他惊醒了。这么一想,就又退了回来,继续往山下慢慢儿地走去。

走不多远,就看见那块山石的后面,是一块平坦的草地。一个汉子,把一件长袍平铺在草地上,仰面朝天地躺着,睡得正香:两腿岔开伸直,敞着上衣,露着胸口雪白的腱子肉,两手抱拳,平放在胸口上,一口镶着闪闪银活儿的古剑,就横倚在腰间。瑞春立刻就认出:这个躲开热闹跑到这里来图清静睡午觉的人,正是庙会中鹤立鸡群的佼佼者马三公子。

瑞春心中一动,一个“织女娘娘有心撮合”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接着一朵红云飞上了脸颊。她进退维谷,简直不知所措了。

在忐忑不安中,她如痴如呆地站了足有半袋烟的工夫,没有移动一步。她认定今天无意中跟马三公子的相遇,是织女娘娘的好意安排,是要促成她在无人知晓的秘密中取得良种。这样的机会,确实是很难得的,如果错过了这个良机,再要找一个像三公子这样风流俊俏的人物,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但是,这里虽然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却是在光天化日之中,青天白日的,自己一个女子,怎么能把一个睡着了的男人唤醒,并向他提出借种这样难以启齿的要求来呢!

在她的一生中,确实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令人惶恐,令人羞愧,令人难于决断的尴尬局面。她既不愿悄然离去,又不敢公然上前。就好像有两颗无形的钉子,把她的双脚紧紧钉牢在地面上似的,再也无法举步,无法挪动了。眼前,不远的地方,如雷的鼾声在呼唤着她,英俊的良种在等待着她,一个肥壮白胖的儿子从脑际逐渐浮现,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儿子!儿子!有了儿子,才有你的一切;没有儿子,就没有你的一切呀!”

终于,要儿子的欲望战胜了要面子的阻力。她怀着一种莫名的惊慌,怀着一种难于说明的矛盾心理,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种巨大的勇气,像一个幽灵似的,一步,一步,慢慢儿地移到了她所选定的种子面前,然后又痴痴地站住了。

她的胆量和毅力,确实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当她从羊肠小道边走到这个酣睡着的男人旁边,就好像经历了十万八千里长途跋涉似的,已经是精疲力尽,连最后的一点点儿支持自己体重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四肢颤抖着,全身颤栗着,两眼睁大着,头脑轰鸣着,又一次被牢牢地钉住在地面上,不能挪动了。她不单没有勇气去把眼前这个熟睡的男人唤醒,而且十分害怕他会在突然之间睁开眼睛,使自己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她在奋力做完了一件自己本来无法做到的事情之后,再也没有余力来做第二件事情了。她混乱的头脑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尴尬,很想转身就逃,拔腿就跑,但是她不能够。她已经连最后的一点点儿力气也失去了。

在不知所措中,她只能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痴痴地站着,默默地注视猎物,静静地倾听着他的鼾声。

这个三公子,自从来到寨上以后,已经跟他邂逅相遇过好几次了。但是每次相见,都只能是用眼角瞟上他几眼,不敢瞪眼正视。这时候四野无人,对方又正在熟睡之中,仔细地看看他这点儿勇气,倒是还有的。沉默中,他放心大胆地欣赏着眼前这个不可思议又难于捉摸的男人。这个人,三十多岁年纪,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宇之间,英气勃勃。如果倒退十年。一定是一个英俊风流的美男子。──有这样的模子,还怕脱不出好坯子来么?

忽然,一只细腰大屁股的黄蜂“嗡”地一声迎面向瑞春飞了过来,吓了她一跳。出于自卫的本能,她挥起扇子,向黄蜂拍了过去。“啪”地一声,那头黄蜂不偏不斜正好落在三公子的胸口上。瑞春见自己闯了祸,又生怕那黄蜂蜇坏了模子脱不成坯,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用扇子去掸那黄蜂。三公子在睡梦中突然被惊醒,只当是来了刺客,腾地坐了起来,出于练武带兵者的习惯,一手刷地抽出了长剑,一手当胸抓住了瑞春的脖领子。瑞春没想到他会动武,只觉得一道寒光在眼前一闪,吓得软瘫了身子,赶紧闭上了眼睛,一个立脚不稳,全身像一摊泥似的倒了下来。

三公子定睛一看,见并不是刺客,而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再一细看,认得就是住在普慈房中的那个小娘子。根据他的理解:第一,这个小娘子是个求子的香客,而且曾经夹着草席打出过“求偶”的招牌,但是眼界很高,一直没有她看中的人;第二,她追到这里来,说明她已经看中了自己;第三,既然你敢于用扇子来撩拨我,那么,什么来言去语都用不着了。于是他赶紧放下长剑,顺手就把她搂进怀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连跟她亲了好几个嘴,接着两只大手就在她胸前纵横驰骋起来。

事情突然发展到这一步,瑞春只能认定这一切都是织女娘娘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的,既不想分辩,也无法反抗,只好紧闭双眼,任其轻薄。

马三公子一面在她脸上身上上下乱摸,一面俯下身子在她耳畔小声儿地说:

“我就知道小娘子是来求子的。你要是早说,昨天晚上我就可以送你一个大胖儿子,何必等到今天?不过今天也不算晚,娘娘慈悲,还是让你找我来了。不用担心,是我的种子,保你一种就发芽,万无一失!”

一边说着,一边伸过手来就解裤子。瑞春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风流小生似的马三公子,竟是个色中饿鬼,连一点儿温存体贴也不懂,还没有说上三句话呢,就要动起真的来了。心里一急,睁开眼睛,又正好跟三公子的眼睛四目相对,羞得瑞春连脖子根儿都红了。她一手紧紧抓住裤腰带儿的结儿,一手狠推三公子的下巴颏儿,一面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青天白日的……”使劲儿一挣扎,也不知道怎么一来,居然让她挣脱了三公子的怀抱,滚起身来,趔趔趄趄地就从原路一溜烟儿地逃跑了。

回到房中,幸亏小巫婆还在做着高唐美梦,酣睡未醒。瑞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儿,进得门来,一屁股坐在一把靠背椅子上,兀自惊魂未定,心里“通通”地狂跳不已。过了好一阵子,方才缓过这口气儿来。回想方才的一幕,稀里糊涂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几乎就要行苟且之事,想想真是羞愧难当。一个堂堂正正的女人,要是大白天的在山林中野合,岂不是跟野兽一样了?即便是为了要儿子,一切都可以将就,总也不能如此草草吧?

在激动中,她倒是真为自己方才没有失身而庆幸了一番。但是当她思绪安定了一些以后,忽然又后悔起来,觉得自己傻得可笑:明明乖也出了,丑也露了,浑身上下都叫人家摸了,为什么这最后一关要卡得那么紧,以至于真正的目的却没有达到?难道说,为了要这么个儿子,自己的清白之躯,竟可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如此轻薄戏弄么?如果免不了还要经历这样一次,倒不如刚才一不做二不休,闭着眼睛装一会儿死,一次办完了就算了呢!

瑞春一个人自思自叹自怨自艾(y ì意)了一阵,又自我解嘲地自我安慰了一番,这才端上铜脸盆,到厨房去舀了半盆水,把脸上的汗渍擦了擦。天已过年,肚子里早就咕咕作响了,只是外面骄阳似火,正是一天中最最炎热的时候。庙门外面固然有很多吃食摊,但是坐在那些白布篷下面吃滚烫的热东西,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想到早上逛庙,还买得有几包雪片糕在那里,就把壶里的隔夜茶倒掉,找老道婆要了一瓢开水,沏了一壶大叶茶,回房去一口干一口湿地吃了起来。

高脚灯台昨晚上一夜没合眼,这一觉从巳正躺下,一直到申牌过后方才醒来,足足睡了有三个半时辰。当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看见瑞春手托桃腮枯坐着想心思,还只当她这半天就这样坐着没出房门呢!

瑞春好像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似的,整个下午,就没有出门,连晚饭都是小巫婆去买来端给她吃的。其实,这点儿热她倒是不怕,她怕的是出去了会碰见三公子。据说,女人头一次偷情,也许什么样儿的花招都办得出来,但是事后却连看一眼情郎的胆子也没有。瑞春这时候的心情,恐怕也是这样的吧?

吃过晚饭,高脚灯台要带着瑞春去逛夜市,瑞春说白天都看过了,不想再看。高脚灯台没有办法,又不愿意枯坐在房间里跟瑞春相面,就一个人出去了。

瑞春插上房门,一个人歪在床上想心思。翻来覆去的,尽在琢磨马三公子。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要借种,当然只能借他的了;但是想到有过中午那一场戏,反倒更加无法见面了。不借吧,跟人家已经有了不干不净的关系,觉得又不能白吃这个亏。左思右想,越想越烦。一会儿后悔不该来求子,一会儿后悔不该让马三公子轻薄,一会儿下定了决心到晚上就去找他,一会儿又决定连戏都不去看,再也不给自己添麻烦了。迷迷糊糊的,一直到高脚灯台来敲门儿,她既没有睡着片刻,也没有拿定主意,脑袋瓜子却嗡嗡地叫起来了。

高脚灯台是来叫瑞春快去看戏的。她说:台场已经闹完,小八仙刚刚上场。今天是七月七正日子,上演的是应景剧目《天河配》,也是新天喜班子的拿手好戏。这个班子里有七个模样挺俊的坤角儿,演《天河配》里的七个仙女,那是最妙不过的了。尽管瑞春心冷意淡,满腹狐疑,架不住小巫婆连哄带拽,就把瑞春拉出房门,夹上席子,锁上铁锁,转出大殿,踅到戏台前面来。

果然是七月七正日子的好戏,台前已经人山人海,比昨天晚上要多不少,几乎无法插足了。瑞春她们,不得不远离戏台在一个稍偏的角落坐下。骊山老母带着八仙下台,财神送过元宝,魁星点过状元,魏征出来跳过加官,正戏《天河配》就上场了。

这个戏,演的是织女娘娘当年的一段往事,又是七月初七在织女庙前演的,应景贴题,不但演得十分卖力,戏路子也比昨天晚上的戏要规矩得多。七个坤角饰演仙女,果然飘逸有效,十分出色。但是,下流的戏班子,演任何一出正派的好戏,也能把戏演歪了。当台上演到七个仙女儿背着王母娘娘偷偷儿到河里去洗澡那一场戏,七个仙女儿先是在河边甩着长袖翩翩起舞,一边旋转,一边慢慢儿地脱去身上的衣服,每转一圈儿,就从身上除下一件衣裳来,也不过才转了五六圈儿,七个仙女儿的身上,虽不是赤条条一丝不挂,在灯光下远远看去,每人的身上只剩下胸前一个绣着花儿的大红肚兜儿了。台下的观众看到仙女们裸体出浴,登时轰动起来。一股人流,如潮水般压向台前,想去仔细看看那肚兜儿里面,是穿着肉色的紧身衣裤呢,还是真个赤身裸体。台下的人潮拥挤着,喧哗着;台上的仙女儿们戏嘻着,歌唱着。转眼间,河里涌出鱼、虾、螃蟹和王八来,于是仙女们又追逐着,扑打着,张开了手臂,扭动着腰肢,肆无忌惮地尽情地嬉闹。特别是那小丑扮演的王八,背上背着硬盖儿,伸长了脖子,不是被仙女儿们翻了个仰面朝天,爬不起来,就是从仙女儿们的胯下探出脑袋来,逗得观众哈哈大笑。

瑞春见戏越演越邪,心里已经不太高兴了,没想到牛郎上场来以后,先悄悄儿地偷走织女的绎绡仙衣,接着他也脱去外衣跳进了河里,吓得仙女们纷纷逃上岸来,找到了各自的霓裳羽衣,仓皇飞升,直奔天宫而去。织女找不到自已的仙衣,飞不起来,又是赤身裸体的,又羞又急,东躲西藏。牛郎则张开了两手,在后面紧紧追赶,两个人在台上追逐了两圈儿,织女终于被牛郎抓住,不但立即搂进了怀里,而且还全身上下摸了个遍。那一副急猴儿相,跟中午时候马三公子的那一副轻薄相简直一模一样。看起来,这演牛郎织女的一对儿,多半儿也是两口子,要不然,是绝不可能表演得如此疯狂大胆、淋漓尽致的。台下的观众又一次发出满足的狂笑。这笑声,在瑞春听来,就好像是讥笑她  羞辱她一般,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低下头去,再也抬不起来了。

又过了一阵儿,似乎是台上的织女答应嫁给牛郎做老婆了,台下发出一片松快的笑声。瑞春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发现高脚灯台的身旁坐着一个男人,两个人又挤鼻子又弄眼的。不远处,有一个男人抱着大腿侧身坐着,两只贼眼滴溜乱转地直向自己这边瞟。瑞春心里明白,这两个男人,一个将次入港,一个则正在作非份之想,如果自己不赶紧抽身撤退,后者立刻就要挨近身来伺机进攻了。对于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中公然调情的尴尬场面,瑞春打心里感到恶心。趁这会儿还没人来缠,她用手肘捅了捅高脚灯台,轻轻地说:

“小婶婶你管自坐着看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高脚灯台正沉湎在佳境中,突然被瑞春唤醒,急忙推开身边的男人,转过身来,言不由衷地挽留说:

“别忙啊,正戏刚开场,好的还在后头呢!”

瑞春不愿在这桑间濮上多作停留,站起来说:

“我有点儿不舒服,不想看了。你看你的吧!”说完,也不等高脚灯台答话,转身就往庙里走去。

这时候,戏还没唱多久,庙里面已经空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什么人了,就连在大殿上席地求梦的香客,也都还在场上看戏,不到亥正,是不会进来的。当瑞春经过廊下转到后院儿去的时候,影影绰绰地好像看到月洞门前有一个穿白袍的汉子,瞧那模样儿,很像是马三公子。瑞春迟疑了一下,稍稍放慢了脚步,走到月洞门前,半明半暗中见对方似乎还向自己抱拳作了一个揖,瑞春脸一红,看看四周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就低着头急急忙忙快步溜回了后院儿。摸摸胸口,心头似乎还有一只小鹿在撞,咚咚地跳个不住。

后院儿里也是一个人都没有。白天洞开着的后门,这时候已经关上了。瑞春离房的时候,本没有点灯,整个后院儿,只有厨房前面亮着一盏灯笼,一掩一映的,似乎快要熄灭了的样子。瑞春从门边纸媒筒里摸到了半截儿火纸媒子,就灯笼里点着了,这才取钥匙开开房门,迈步进了门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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