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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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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中人物,打他几下屁股,并不能羞辱他,所以一心只想让他皮肉上多受点儿苦。可是作为“罚”,又不便于使用夹棍儿之类的刑具,于是情急之下,抓起一把红头火签来,数也不数,就扔了下来,不单超过了“一百满杖”的规定,而且还特别声明,要“加力与我打这厮”。

按金太爷想,这样的惩罚,也够这个卖膏药的喝一壶的了。但是他头一年当知县,不知道大堂上行刑打人有许许多多的花样和障眼法:同样是打板子,有一板见血,板板溅血的,但却只是伤着浮皮,看起来血肉模糊,其实并没有十分使力,也没有伤着骨头,敷上棒疮药,将息几天就好了;也有打了百十板子,一点儿血丝也不见,看起来好像打得很轻,其实里面的筋肉都打烂了,要是请不着名医诊治,就会终身落下残废。在衙门里掌管行刑这份儿差使的,出息较多,为了要瞒过堂官的眼睛,还非得练出几手绝招儿来不可。就说打板子吧,据说有那手艺高明的能人,一块豆腐干可以打二百板子外皮儿一点儿不破,切开来看,才知道里面成了烂泥了。今天掌刑的打雷一鸣,尽管没有打豆腐干不破的高明手艺,至少用的就是看起来挺邪乎实际上并不太重的那一手。这种事情,雷一鸣久闯江湖,心里也明白,就假意连声叫唤,装出一副疼痛难禁的样子来。这种花招儿,“鬼话夫人”从小在衙门中长大,倒是全都清楚,好在她今天没在太爷身边,大家瞒上不瞒下,总算没有露了马脚。

打完了一百二十大板,金太爷又使劲儿一拍惊堂木,声势汹汹地问:

“是谁指使你在学宫前闹市之中毁谤朝廷命官、诬指本县贪赃枉法、受贿纹银一千六百两的,快快从实招来!如有半点儿支吾,大关伺候!”

话音儿刚落,三根无情木“噹啷”一声从衙役手中扔到了雷一鸣的面前。──堂上现在已经从“罚”变成了“审”,也就是说,可以用刑具来逼供了。

衙门里的事情,雷一鸣听也听得多了,知道这是虚张声势,先打一个下马威,只要口供无处查对,也无法定罪,就给他来一个装傻充愣,无踪无影地胡指混说一气:

“这是我亲耳在县前茶楼里听两个茶客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千真万确,赃银是整整儿一千六百两。人家连那汇票庄的字号都说得清清楚楚的,那还有错儿!”

“不许混说。那两个人都是什么模样?你记得么?”

“那两个人,都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一个鼻子俩眼睛,长袍马褂,瓜皮小帽,脑后拖着帽根儿……”

“混账!问你认识不认识!”

“见了面当然认识。那俩人一个是鹰鼻子鹞眼蛤蟆嘴,刀螂脖子仙鹤腿,细长个儿,罗锅腰,说一口绍兴官话;一个是矮小干枯,瘦猴儿似的,脸上好比是翻过来的石榴皮,鸡啄过的西瓜皮,尽管不是癞麻皮,也是个陈年桔子皮,三分有点儿像人,七分倒像个鬼,说话是本地口音,脖子上还拴着一面老大的十字银牌儿。缙云县城,只有屁眼儿那么点儿大,大老爷只要叫我去找,三天之内保管给你找来。是真是假,大老爷自己问他们得啦!”

金太爷一听,说的这两个人,不分明是丁拐儿师爷跟小讼师李梅生么?心里先自有几分怯了,却故作镇静地说:

“混帐行子!真是个卖膏药的,满嘴里胡吣。我不管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没根没据,你就到处胡说乱嚷吗?”

雷一鸣故意一本正经地说:

“怎么没根没据?人家还见到了那张即期庄票了呢!大老爷试想,一个当县太爷的,拿着皇上的俸禄,吃着百姓的粮食,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亭台楼阁,不为百姓办事,反倒贪赃枉法,你说叫人生气不生气?我在市上也没说别的,只说我们县里要是出了这样的父母官,就应该把他轰出缙云地界,让他回家吃老米饭去。这样义正词严,反对贪官的话,难道说错了吗?试问贵处的县太爷要是贪赃枉法,你是高兴呢,还是生气呢?”

金太爷让雷一鸣半明半暗半真半假地一通挪揄,啼笑皆非,气得他抓起惊堂木来连连击桌:

“住口!越发地胡说八道了!你见到本县贪赃枉法了吗?证据何在?拿来我看!”

“嗨!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把我放了,限我三天,一准儿替你把那两个人找来,不就人证物证全都有了吗?”

这一来,金太爷可再也忍耐不住,真地老羞成怒了。加上仓促晏起,来不及烧烟,这时候烟瘾儿大发,涕泪齐下,再也无心跟这个卖膏药的斗嘴皮子,就提起笔来,匆匆标了一张“造谣惑众毁谤本官犯一名雷一鸣枷示十天”的签条,恨恨地扔下堂来,怒气冲冲地说:

“把你放了?给我找人去?没那么便宜的事儿!你信口开河,说得嘴皮子痛快,我叫你也尝尝在站笼里站上十天十夜是个什么滋味儿!站不死你也叫你掉一层皮,看你下次还敢胡说八道不敢!拉下去!快与我站起来!”说着,拂袖而起,像狼嚎似的喊了一声:“退堂!”就转身退进内衙,过烟瘾消气儿去了。

立本等一伙儿在衙门口议论金太爷这一堂除本良之外全都放了,不知用意何在,看起来不是欲擒故纵,就是单盯本良一人,反正是凶多吉少,不是什么好事儿。又听大虎说起雷一鸣半夜里叫小队子逮走的消息,更是放心不下。过后见林炳等人得意洋洋地仗着一柄七星剑从衙里出来,太爷还不退堂,不知道审的是本良呢还是雷一鸣,不讨个确信儿哪里肯走?

十八个人在衙门口外面等着,盼望会把本良和雷一鸣全放出来。但是透过那阴森森的仪门隐约传出来的,却是一五一十的打板子声和撕心裂肺的呼痛叫喊声。这一下一下的板子,门外人觉得都像是打在自己心上似的难受。好容易打完了屁股,不过两袋烟的工夫,退堂鼓就响了,大家全都伸长了脖子往衙门里面观望,盼着他们两个会一齐被放出来。但是从堂上拥出来的,却是一帮如狼似虎的衙役,两个人架着雷一鸣,一个人手捧标硃签条,另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打开了一架站笼,把雷一鸣站了进去。好在内中有自己人暗中张罗,脚下的砖一块也没抽掉,只是脖子和双手被木枷扣住,动弹不得。吴石宕人正要上前问个究竟,却被衙役们一顿鞭子竹板赶散了。

立本等人回到客店里,商量对策。无奈雷一鸣不在,也没法儿去打听本良的生死下落,只得先安排下中午饭,借中午送饭的机会,跟雷一鸣暗暗地通一下消息,再到内监外监去撞一撞,且看本良究竟押在什么地方。

一时饭熟,大虎自己顾不得吃,向店家讨了两个大海碗,连饭带菜盛了满满两大碗,用碗扣着用棉袄包着装进篮子里,再带上一个羹匙,匆匆送饭去了。

大家也无心吃饭,胡乱扒拉几口,就放下饭碗,都聚到立本和二虎住的屋子里商议对策。情况不明,只不过是瞎猜而已,谁也拿不出好主意来。

大虎从午错出门,一直到未末方才回来。大冷的天,跑得满头大汗,气咻咻地说:

“雷大哥幸亏有衙里的知交照应,板子打得不太重,在站笼里站着,脚下的砖也没有抽掉,总算是没有吃到大苦。只是两腿的肉皮全破了,还在往外渗血,伤口怕凉,叫设法送一条厚点儿的旧棉裤去,另外还得用鸡蛋清黄标纸表着伤口。又说他房内药箱里有上好的棒疮药,瓶签上贴着‘止血生肌’四个字的就是,叫买一斤猪板油,把那药倒小半瓶在里面,砸烂了,用油纸包着给他送去。那门上的衙役倒看得不怎么严,瞧前后没人,他悄悄儿地说:小虎已经回去给家里送信儿去了,一半天儿山里准有人出来,到时候叫咱们商量着办。听说自打设下这四个站笼以来,只要是标出枷示五天七天的,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出来;如今破格标出枷示十天的签条来,可见这个狗赃官是发了狠心非要治死他不结的了。雷大哥说,就凭他的身子骨儿,只要脚底下的砖不抽悼,天气也不再冷下来,站上十天十夜,也不过掉几斤肉,还不至于把命搭上;怕只怕熬了五六天以后,这个瘟官见他还不断气儿,又会变出什么别的花样儿来,事情就难说了。雷大哥还说:‘本良自经昨晚夜审之后,押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不妨以送饭为由,到外监内监去打听一下。只要我能够平安出去,狱里我有熟人,再去疏通。’我给他喂完了饭,先奔外监。赶巧那个麻皮牢头又在门口坐着,见我去了,透着客气多了,先站起来指点我说:‘吴本良昨晚给太爷提去夜审,至今未回,八成儿已经发到内监去了,不妨到内监去问问。’我到内监门口一打听,那门上说:‘吴本良确实发下来了,不过已经砸上脚镣手铐,关进死囚牢房里去了。牢里有囚粮,不用送饭,也不许探监。只是牢里被褥不多,有铺的没盖的;家里有被子,可以送一条去。有粗瓷饭碗,也可以送两个去,别的就不用了。’我还想打听得详细些,门上回说不知道,没有办法,只好先回来。”

大家先听说雷一鸣没吃什么大苦,倒是略为放宽了一半儿心;及至听说本良已经钉进了死牢,刚放宽了一点儿的心又紧紧地揪在一起了。怎么办呢?吴石宕人被关在候讯房里不过才一天一夜,但是事情在一夜之间竟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真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真相不明,急也是枉然。立本叫大虎快去吃饭,另找两个人分头去送药送被,回头再慢慢儿打探消息,另作计较。

十八个人在城里像没脑袋的苍蝇似的瞎转了半天,大街小巷,茶楼酒肆全都转遍了,街谈巷议倒是听到了一些,不过都是就事论事,胡想乱猜,真实的情节,还没有吴石宕人自己知道得多。晚间挤在立本的屋子里又计议了整整半宿,依然是一个可用的主意也没有。

本厚忽然想起:来的那天,黄龙寺的老和尚不是说,到了山穷水尽,无路可走的时候,不妨去找他出出主意,想想点子吗?就把这个意思提了出来。二虎也说:“刘师傅临终的时候留有遗言,叫咱们要是遇上解不开决不下的事情,可以去找正觉法师,还说这个人的学识武功都在他之上。现放着这么一位能人在那里,为什么不去请教他呢?”立本思前想后,也觉得舍此之外,别无良策,就决定第二天一早跟本厚两个去一趟黄龙寺,求取锦囊妙计。

第三十七回

旱鸭下水,蠢牛娃舞文弄墨输妹妹

狡兔上山,俏马驹格物致知服哥哥

立本和本厚两个,一大清早就起来,胡乱扒拉了两碗冷饭,天还不怎么亮,就动身到仙都山黄龙寺去。

从城里到仙都,沿着恶溪上溯,只有二十来里路。虽然依山逐水而行,却都是阳关大道,要是晴天,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走到;怎奈一连几场大雪,经过融化践踏之后,道路泥泞不堪,又湿又滑,尤其是狭窄的石桥和村内村外用鹅卵石砌成的路面,那就更加难走了,稍不留神,就有跌倒的危险。两个人一步一滑到了问渔亭前,就已经一个半时辰过去,将近辰时了。所幸从问渔亭到黄龙寺的一段山径小道儿,好像是除了头几天本厚走过一个来回之外,还没有第二个人走过。积雪未经践踏,依旧是皑皑耀眼,没有融化,踩在上面,软绵绵的,窸窣有声,一点儿也不滑。加上有上次本厚留下的足迹引路,不多一会儿,就到了黄龙寺门前了。

寒天寒寺,荒野荒庙,四周阒无人迹,门前几株参天的劲松古柏,枝叶上压着沉甸甸的积雪,挂着尖溜溜的树挂①,衬着破败的山门、半塌的墙垣,更显出深山古刹的寂寞凄凉来。

……………………

①树挂──树上的积雪融化以后重新凝结的冰凌儿。

立本还是头一次到这里来,看到这种情景,想到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为林家所逼,不得不躲到这深山冷岙里来与草木鸟兽为伍,过这种荒凉冷落的清苦日子,不觉喟然长叹,感慨万千,满心凄楚。

两人迈进山门,见东廊朽柱难以承受厚雪的重压,已经坍塌了一角;大殿上的八根合抱红漆油松圆柱,虽然为风雨所侵,已经斑剥蚀落,却仍然挺立在柱础之上,承担起支撑广厦于风雪飘摇之中的重任。转过韦驮阁,两扇黑漆大门虽然关着,却不合缝,似乎里面并没有上闩。本厚用手一推,“呀”地开了,一阵朗朗的读书声立刻迎面扑了过来:“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念的是唐人刘禹锡的名文《陋室铭》。两条童音未变的嗓子,一前一后,似乎在比赛谁读得快谁读得熟似的。此时此刻,居住在比陋室还陋的破庙之中,再来玩味这篇文章,倒也是眼前的实事儿,应景贴题,另有一番意境情趣。

可能是读书人过于专心一致,也可能是读书声掩过了推门声,总之,一直等立本他们走到了析玄堂前,接连轻扣雕扉,响起了一阵剥啄之声,这才惊动了堂内早课的师徒三人。小红靠门坐着,所得扣门声响,蹦起来就去开门儿,等拉开门儿一看,见是立本来了,先是一愣,继而像一只失群的小鸟儿找到了归巢似的张开两手扑了过去,叫了一声:“大伯!”就一头扎在立本的怀里了。立本搂住了小红,摩挲着跟脚蹦过来的来喜儿的顶发,见他们俩脸庞红润,身体健壮,练武之外,居然还读起书来,不由他欢喜得流出了眼泪。

本厚见老和尚喜笑颜开地踱了过来,连忙上前去学着佛家礼节双手合十打了一个问讯说:

“老师父,我爹看望您来了!”

老和尚爽朗地呵呵大笑:

“昨儿晚上灯花开,今天早上炉底笑①,应着今天有贵客到门儿,只是这树上的喜鹊可是作怪:早几天叽叽喳喳地叫个没完没了;今天客人都到了门下了,它们倒都一声也不叫啦!”

……………………

①  炉底笑──指柴灶火旺时发出的“呼呼”声。缙云俗谚:“炉底笑,客人到。”一阵朗朗的读书声迎面扑来:“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念的是唐人刘禹锡的名文《陋室铭》。

本厚已经是第三次来到黄龙寺,知道老和尚为人诙谐,说话隽(juàn 倦)永,好打趣逗乐,就接着下茬儿说:

“祸事临头了,该是乌鸦叫了,可不是喜鹊不叫了嘛!”

老和尚一听话中有因,愣了一愣,就正色邀请立本进屋说:

“真有这话么?快请屋里坐了说话!”

两只小鸟儿听师父邀请客人进屋,急忙又先飞进屋里,把做早课的书本、蒲团都收起来放在一边,又把两张松木椅子按主客位置放好了。立本刚一进屋,小红又悄悄儿地跟来喜儿嘀咕了几句,就蹦到厨下烧水沏茶做点心去了。

立本在客位上坐了下来,来喜儿、本厚在两旁侍立,立本指着来喜儿对老和尚说:

“实在出于无奈,才把这两个冤家送到师父这里来,凭空给师父添了许多拖累。师父还如此文的武的造就他们,也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气,苦尽甜来的造化。可怜他们俩从小都是没爹没娘,在苦水里泡大,直到如今,才算过上了人的日子。要是没有师父慈悲收留,成全他们,哪有今天?真是恩同再造,跟他们的再生父母一般,比比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简直无地自容了。”

老和尚敛容正色回答:

“立本师不要太客气,过份客气,反倒见外了。立本师担着血海般的干系,千方百计,瞒过了林家的眼睛,把他们兄妹俩从坟茔里面搭救出来,重见天日,这才是真的恩同再造,再生父母一般呢!他们兄妹到老僧这里来,烧火、做饭、挑水、浇园,帮老僧干了许多活儿,倒是分担了老僧不少劳累。开春之前,闲来无事,上午课读,下午练武,也是他们年轻轻的应该学点儿安身立命的本事,不可懒散坏了的意思。立本师一向贵忙,无暇屈驾枉顾。前者小师傅来说起一行十九人进城兴讼与林炳对簿公堂一节,方才又提起了祸事临头的话语,莫非师傅此行,官司上面受到了挫折?如有用到老僧之处,敢请直言!”

立本见老和尚开门见山,问到来意上来了,就把进城以来几天中所经过的情节和所发生的变故,一五一十细说了一遍,最后说:

“我们山村里人,没见过世面,碰到了这样大的波折,实在掰不开镊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刘教师临终的时候一再叮嘱我们,遇上了难题儿,要听师父的指点,不可蛮干。师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学识渊博,无论如何,总求师父看在故去的刘教师面上,替我们想想办法出出主意,把本良和雷一鸣救出牢笼,我们吴石宕老少几十口人,生生世世,永古不会忘记老师父的救命之恩!”

说着,眼睛里噙着一包热泪,先推本厚过来跪下了,接着自己也就要跪下相求。急得老和尚拉起一个,挡住一个,一迭连声地说:

“立本师快不要如此,有话坐下来慢慢儿说,别说是保安的门生有难,老僧是他未亡的故友,本有责任代他设法营救;就是非亲非故,有你们这样见义勇为的吴石宕人为老僧树立榜样,老僧也不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哪!”

老和尚把立本连推带摁地扶回椅子上坐定了,接着说:

“这件事情,我想了一下:要是那个姓金的瘟官不把案子往府里上详,却把本良只当一个小偷毛贼送进站笼里去折磨而死,那除了动武抢人就没有地方跟他评这个理儿去了。如今他既然是当作一件重大案件按律例定罪依法上详的,那咱们也依法跟他来文的,不必跟他动武。他之所以要往府里呈报,无非是为了推卸责任,日后有司追究起来,有批文可据的意思。这倒反而给了咱们一个可以制住他的门路。县里我有一个朋友,姓李,早先在道光皇帝手里当过几年吏部侍郎,如今在吏隐山隐居。这个人耿介正直,性格倔强,疾恶如仇,一生最恨的就是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在京师的时候,只要听说哪位官员贪赃枉法,就得千方百计查明实据,弹劾告发,为此也得罪了不少豪门权贵。告老以来,闭门耕读,不问政事。如今这位金鸡太爷居然敢于明码实价标卖人头,老头子不知道倒也罢了,一旦发觉,倔脾气一定又会发作起来,再加上老僧在旁边撺掇几句,你想叫他不出头露面都办不到了。咱们事不宜迟,说办就办,叫小红赶紧生火做饭,吃饱了肚子,老僧马上带你进城去见见这位李侍郎。你把详细情由给他诉说一番,一定要把老头子的火气逗上来,让他出面去找府里太尊,要太尊提人复审。那太尊原是他的僚属,见是老头子出面,不敢不秉公审理,事情就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那时候,不管他是金太爷银太爷,缙云县正堂也甭想再坐了!林炳的团总不单当不成,恐怕还得披枷带锁,锒铛入狱。那时候,你们的案子就算是完全翻过来啦!”

立本和本厚、来喜儿仨人听老师父说完这个主意,大喜过望,来喜儿正要到厨下去对小红说知备细,正好小红提了一个瓦壶托着几个饭碗进来给立本他们沏水,老和尚就吩咐她赶紧备饭。小红说:“锅里的水快要开了,雪地里的油冬莱也砍回来了,正准备下挂面给大伯他们吃呢!”老和尚说:“那正好,多下一些,大家都吃,中午饭就不做了。”小红朗声答应着,自回厨房里去了。

来喜儿见小红要去做饭,跟脚也到了厨房,一面帮着烧火,一面细说刚才听到的一切。小红是个野性子姑娘,喜欢活动。这三个多月来,把她圈在深山古庙里,尽管不用念经拜佛,也不用把斋吃素,每天还读书练武,日子过得满自在的,但却不许她走出山门一步。为的是山林中毒蛇猛兽出没无常,以防不测;此外,也怕有生人错眼看见,张场出去,妄生口舌。今天听说老师父要进城去,小红头一个就急了,一面往锅里下着挂面,一面问来喜儿到县里去过没有,想不想到县里去玩玩儿。来喜儿是个乡下孩子,不像小红在兰溪码头班子里长大,热闹惯了的,要是没人提起,从来不会想到要上城里去走走;如今被小红一提醒,倒想起来旺儿每次进城回来给自己讲的县里的见闻来了,就尽自己的记忆加上想象给小红叙述县城里的景貌:街路有多长,店铺有多少,城隍山的石级有多高,孔庙里王八驮着的石碑有多大,衙门口四架站笼怎样吃人,连谁笑得好听可以到十字街头大笑一场以求白吃热烧讲一节都没有遗漏,说得有鼻子有眼儿,好像他刚从城里逛了一趟回来似的。最后,才无可奈何地说:自己从来也没有进过城,以上情节,都是哥哥从城里回来给自己说的,也很想遇上机会能到城里逛逛去哩!

小红见来喜儿也没进城里去过,就一个劲儿地撺掇来喜儿,让老师父带上他们俩一起进城去走走。三说两说的,把来喜儿的心眼儿也撺掇活动了。

面快熟了,小红又磕了六个鸡蛋卧在锅里,然后盛了三大碗,盖上面码儿,两个人端着,一前一后送进析玄堂来。来喜儿又去搬来一张方凳子,叫本厚也坐了吃。老和尚一面举箸相让,一面对站在跟前还不离去的小红和来喜儿说:

“你们两个还不去吃,站在这里干什么?”

小红调皮地眨眨眼睛努努嘴,示意来喜儿,意思是要叫他说。来喜儿却又指指老和尚又指指小红,意思是老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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