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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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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最远的地方就去过壶镇镇上和仙都石笋前姥姥家。像刘叔叔这样走南闯北跑遍了大半个中国的人,肚子里该装着多少山海经啊!
面对着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茶呀水呀的伺候了自己好几天,今天还把那条又脏又破的被子拆洗干净补好缝上了,如今她只要求给她讲讲山海经,难道说,连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她么?可是,孩子太小了,给她讲些个什么好呢?这个山里妹子,只知道拼命地往家里背柴火,心心念念只想家里一天做三顿饭别缺柴烧。至于在这个世界上,过去发生过什么样惊天动地的事情,现在又正在发生着什么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像她这样的山村姑娘,在她那善良的小心灵里,不但从来没有考虑过,甚至连听也没有听见过呢!
看着这个小姑娘美丽的脸庞,看着这两只在前刘海底下忽闪忽闪地眨巴着的大眼睛,刘浪的眼睛渐渐地湿润起来了。在泪眼模糊中,终于在眼前如幻景似的映出了一个比月娥大十来岁但长得跟月娥十分相似的姑娘来。那个姑娘,也长着这么一对动人的大眼睛,也留着长长的辫子和弯曲的刘海,也穿着这样的生绢小紧身。在她母亲面前,她是一个温柔的姑娘、一个听话的闺女;可是在战场上,她却是一个手舞大刀身先士卒的女将,是敌人听见名字都要吓一哆嗦的女英雄。她把自己整个心儿都掏给了同甘共苦的乡亲们,她用敌人的血洗净了穷苦人身上的千代冤万代仇,她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旗帜,引导着千千万万后来者继续前进。她安息在上海南门外,到今天已经十三年了。那时候,眼前这个小姑娘还刚刚出世。她……一行泪珠,悄悄儿夺眶而出,流过了面颊,掉在前襟上,却让仰着脸等待他讲故事的月娥看见了:
“表叔!您不给我讲山海经,怎么倒哭了呀?”
刘浪从深思中猛然惊醒,赶紧用袖子擦去了泪痕,强笑着说:
“阿叔没哭,眼泪是让风吹的嘛!来,你先说说,你想要我说些个什么呢?”
这一下子,倒是真把月娥给难住了。她不知道面前这个陌生人的肚子里都装着些什么神奇的故事。没有戏单,怎么点戏呀!眨巴眨巴大眼睛,忽然想起了哥哥背回这个陌生人来的那一天,说他是个上海客人。上海是一个多么神奇的地方啊!壶镇街上的洋货店里,摆着许多花花绿绿的东西,什么钢骨的阳伞哪,玻璃的花瓶啊,线织的洋袜呀,带毛的手巾哪……,还有布店里那又细、又密、又好看、又便宜的印花洋布和呢绒绸缎,不都是从番邦外国用大轮船运到了上海,再从上海转销到内地来的么?上海那个地方,好像是一个神奇的仓库,全中国的洋货店都到这个大仓库里去取货,但却永远装不尽运不空,而且那些东西还越来越新奇,越来越好看。当然,这些洋玩艺儿跟月娥是没有缘分的。她最多只能站在柜台外面贪婪地看上几眼,同时从小心眼儿里冒出一个奇怪的问题来:为什么这些好东西是来自上海呢?奇怪的上海,神话一般的上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这许许多多谜一样的问题,闷在肚子里已经不是一天了。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她认识的人中间,没有一个人到过上海;壶镇街上的百货店老板,当然去过上海,但他架子大,从来不理睬像她这样的乡下姑娘,她可不敢去问人家。今天,面对着这个从上海来的客人,一点儿架子也没有,自己的问题,不就一下子全都能够解决了么?想到这里,恨不得一下子把憋在心里的问题统统地全都倒出来:
“讲讲你们上海吧,表叔!上海到底有多大呀?”
“上海么?自从道光二十三年开港,来了洋人,设了租界,城里城外,单是外国人的租界,方圆就有十里,总面积只怕比京城还要大呢!单是同治四年修的南京路,全用红木铺的路面,就有七八里长!”
“京城有多大,我不也是不知道吗?打个比方说吧,上海有几个壶镇那么大呢?”
“拿壶镇跟它比么?那可就没法儿比啦!好比说吧,上海是个烧饼,你们壶镇就好比是一粒芝麻粒儿。”
“嗬,上海有那么大呀!它离我们这儿有多远呢?”
“这条路到底有多远,我也不太清楚。毛估估,即便没有一千里,也得有八百里吧?”
“那您从这里走回家去,得走多少天呢?”
“要是天天走,每天又都能走个百儿八十里的,有个十天八九天的不就走到了么?像我这样病刚好的人,一天走不了三五十里,一路上还得自己挣饭吃,那可就不好说啦!”
“干吗还得自己挣饭吃呀?像您这样病病歪歪的,谁能放您走哇?少说也得等您的病好利索了,一天走一百多里路不觉着累的时候,我才能放您走哩!到那时候,我给您烙上够吃半个月的糖饼带着!”
多么纯朴、多么天真无邪的想法呀!从小孩子家嘴里说出来的大人话,显得格外真实,格外亲切,让人一听就知道这话完全发自内心,出自肺腑,没有一丝儿虚假,没有半点儿做作。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的相处,可是月娥已经把他看作是自己的亲叔叔一样的亲人了。别说是十天半个月的干粮,就是把家里的面缸掏个底儿朝天,她都不会心痛,不会舍不得的。刘浪被小姑娘那一番天真的话所感动,张开两臂把月娥搂在怀里,胡子拉茬的脸颊直在她头顶心上厮磨,把她的那一头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都弄乱了。
正在这个时候,本良跟一个年纪比他稍为小一点儿的半大孩子肩并肩地迈进大门来,每人手里拿着一根五六尺长的竹竿儿,一头还用布包成一个小疙瘩,看见月娥正躺在刘浪的怀里,还以为她在撒娇呢,忙喝住她说:
“娥子!表叔病刚好,看你把他累的!”
刘浪抬头见是本良,忙放下月娥,站起来招呼说:
“小娥不放我走啦!说是要等我一天能走一百里路了才放我走呢!”一眼看见他们手里拿着的竹竿儿,又问:“你们俩拿的这是什么家伙呀?”
本良指着身边的那个小大人儿嘻嘻地笑着说:
“这就是我给您说过的银田村的张二虎。他要跟我放对比枪,是我出的这个主意,包一包石灰在这竹竿头儿上,省得用真枪扎坏了人。到时候数一数谁身上的白点子多,谁就算输了。”
“好主意!”刘浪不禁为这个小青年的聪明喝起彩来。
“我们想请您做个公证人。良子他专爱耍赖,最不讲理了,输了就这也不算,那也不算,什么都不认账!”二虎的圆乎脸上,老是带着三分笑意,给人以一种欢快开朗的感觉。在生人面前,说起话来还有几分腼腆。
“我可不懂放对的规矩呀!要我做中人,先得把你们的规矩告诉我,我倒是可以凑合着瞧个热闹。”刘浪被他们的蓬勃朝气所感染,兴致也来了,就牵着月娥的手,跟他们一齐走到门口的晒谷场上来。
空场上已经有好几个孩子正在练单刀,听说本良和二虎要放对,都收起手中的家伙围过来看。
两个人都把辫子盘在头顶上,脱下小褂儿来权代英雄巾,把脑袋包起来,扎结停当,就各自抄起家伙,拉开架势,老实不客气,我扎你一枪,隔开了;你还我一枪,架开去;本良卖个破绽,往二虎胸口上扎个正着;二虎瞅个空子,在本良肩膀上留个白点儿。一个抖擞精神,一枪连一枪越刺越猛;一个不干示弱,一枪接一枪越扎越凶。一个以勇猛如狮取胜,一个以敏捷如猴占先。两个人一来一往,一遮一隔,一刺一搠,一躲一闪,各各施展生平本领,拿出看家解数,直杀得拧成一团儿,扭作一堆儿,简直难分难解,胜负不分。
刘浪是个身经百战见过大阵仗的人,像这样玩儿闹的场面,也不知见过多少次了;像这样的武艺,真叫平常而又平常,本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夸奖的。可是看到这两个青年小伙子那种越扎越起劲儿的虎气牛性,不禁十分喜欢,暗暗称赞是两块好料,就有心想指点指点他们,也算是报答本良陌路相逢、救人于绝境的一片好心。看他们两个斗了有两袋烟工夫,都已经气喘呼呼,体力渐感不支,枪法也乱下来了,这才大喝一声:“住!”
两个人应声同时腾地跳出圈外,收住了脚步。互相一看,不觉都乐了:汗水淋漓的前胸后背上,这里一个白点儿,那里一处白浆,花里巴拉的,逗得月娥吃吃地笑个不住。机灵的姑娘,不用吩咐,立刻就转身进房端盆打水去了。
公证人数了数两个人身上的白点儿:本良“负伤”七处,二虎“负伤”十处。本良的“伤”都在两肩、后背、两腿这些地方;二虎的“伤”却有两处着在前胸上,其中一处还正中心窝。刘浪笑着宣布比试结果:
“二虎兄弟,可不是我住在本良家里,向着他说话,这一回,可真是你输啦!”说得在场的人全都笑了起来,二虎自己也忍不住乐了。
说话间月娥端来一盆水,两个人把身上的汗水和白灰都洗了,这才蹲在地上,用小褂子扇着凉。
刘浪也蹲了下来,给他们两个指点各人枪法中的闪失和要害的所在,以及如何避免、如何改正的要领和诀窍等等。刘浪的一番话,指点得清清楚楚,分析得明明白白,说得本良和二虎心悦诚服,佩服得了不得。
原来,今天这场比试,是本良和二虎安排好了,故意让刘浪看的。自从那天在大樟树底下见刘浪枕着一把带鞘的刀,本良心里就琢磨:这人准有几分本事。赶背到家里,悄悄儿抽出那刀来一看,却是一对绝薄飞快的双刀,就估计这人多少有点儿来历。本良巴巴儿地跑过蛤蟆岭去把这件事情和想法通通告诉了张二虎。两个人商量着定下了这么一条计策:让这个陌生人来看他们比试放对,引出他的话来,看他是利巴呢还是行家。如今听刘浪这么一说,就知道他不但不是利巴头,而且还是个真行家,竟好像是个本事十分高强的人哩。
刘浪站起身来,从地上拣起一根“枪”,用慢动作向他们示范,指出刚才两人对刺中显露出来的纰缪和漏洞,应该如何避免和如何纠正;应该怎样在防护好自己的前提下进攻对方,也就是既不给对方以进攻的机会,又要不失去向对方进攻的时机。两军对垒,保护自己是手段,消灭敌人才是目的;但是两者又必须互相配合,不可偏废,这才能做到孙子兵法上说的“制敌而不制于敌”。如果敌弱我强,就采取守势,放手让对方进攻,以逸待劳;等对方力量消耗得差不多了,弱点也完全暴露了,再出奇制胜,一鼓而歼之。如果双方势均力敌,或者我弱敌强,就应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全力进攻对方的薄弱环节。自古善于用兵的人,有战法才有守法,能攻占也就能防守。再说,世界上没有攻不破的阵地,要是只知道步步为营,处处设防,却不善于进攻,结果必然是愈守愈受制于敌,越防越四面受敌,只要让敌人攻破一处薄弱环节,就会牵动全局,以至于一败涂地。说得兴致上来,就问本良还有力气没有,能不能再跟他比试比试。本良早有这个意思,只是顾忌到刘浪的病刚好没几天,怕他体弱力乏顶不住。如今见他自己提出来了,真是巴不得这一声,忙挺起身来说:
“我们卖力气的人家,指着力气吃饭,别的没有,就是力气足,使不完用不完的哩!”
本良又把辫子盘上,包上小褂儿。刘浪却只把辫子从脑后拽过来,塞进衣襟里去,从地上捡起一支“枪”来,半打着哈哈地说:
“我可有年头没动刀枪了,小兄弟,手下留情,来吧!”
本良要试试刘浪到底有多少真本事,下得场来,精神抖擞,挺枪就刺,来势凶猛;刘浪见他下场来就猛打猛攻,只用“枪”遮拦架隔,并不还手。本良围着刘浪团团转,手忙脚乱地又扎又刺,跟走马灯相似;刘浪却只是就地站立,不慌不忙,不等枪尖儿到跟前都懒得架隔那个劲头。本良虽然奋力猛刺,但是刘浪防范严密,不给他一点儿漏洞,让他无处下手,因此他一连扎了几枪,却一枪也没有扎着。本良围着刘浪转了三圈儿,见枪枪落空,心里起急,枪法虽然没乱,却一心一意把力量都用到进攻上去,疏于防范,让刘浪瞅个空子,轻轻一枪,肚子上刺个正着,留下了一个白点儿。本良忙来架隔,已经晚了。刘浪抽回枪去,改攻中三路,在本良心窝儿上又刺了一枪。本良一连被刺两枪,已是心慌意乱,不单无进攻之力,连防都防不住了。眼见刘浪的枪又往下三路刺来,忙去架时,那枪却早已收回,轻轻往上一举,不偏不斜,在脑门儿上刺个正着。本良吃了一惊,却不防刘浪紧跟着脚下使绊儿,咕咚一声,本良仰面朝天跌倒了。四周看的人有连声喝彩的,也有哈哈大笑的。刘浪忙扔下手中的枪,伸手来扶本良,本良却就地一滚,直挺挺地跪在刘浪面前,不肯起来,嘴里还一个劲儿大声央告说:
“刘师傅,收个徒弟吧!”
二虎一看,赶紧也双膝跪下,跟着喊:
“刘师傅!收个徒弟吧!”
一转眼的工夫,那在周围看热闹的好刺枪弄棒的小伙子们全都挨肩儿跪了下来,只听得前后左右全都是“刘师傅!刘师傅!”叫不住口,弄得刘浪也不知该去扶谁才好了。
就在本良跟刘浪放对的时候,吴立志、吴立本兄弟俩听见门外喊声透着热闹,也踱出门来看。等到刘浪把本良刺倒在地,一众子弟们团团围住刘浪叫师傅的时候,立志见此人本事果然了得,就走上前来打圆场说:
“好不懂事的孩子!拜师傅要等择了吉日、烧上香、宰了鸡才能跪下磕头,哪有像你们这样跪在地上不起来混赖的?还不快都起来!”回头又向刘浪说:“老兄弟这一身工夫实在了得,真是英雄落魄①,失敬,失敬!我们的这一帮孩子也忒不成器,可都愿意学点儿拳脚。老兄弟要是不嫌我们山村地方清苦,就在我们这里养养病,顺便指点指点这些孩子们吧!”
……………………
① 落魄──读作l ò tu ò(洛拓), 是穷困失意的意思,不带贬义。
面对着着一群生龙活虎般的年轻小伙子,刘浪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回到了自己的青年时代,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师傅身边,和师兄弟们朝夕相处在一起,过着那热火朝天的生活。说心里话,打他踏进缙云县境从仙都山下走过的那一天起,他就爱上了这个山明水秀、民风淳厚的地方。几天前邂逅相遇的吴姓一家,对自己这个倒卧路旁濒于死亡的人如此尽心地看顾和亲人般的接待,更加深了他对这块土地的眷恋和热爱。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些活蹦乱跳的青年小伙子,会不会正是自己朝朝暮暮、心心念念想的那些能从自己手中把旗帜接过去的人呢?看着吴立志那纯朴、慈祥、充满着信赖和希望的眼睛,他能拒绝这样的要求么?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些闪烁着希望之火的眼睛,他能拒绝这样的要求么?回想起师傅、师妹和弟兄们在自己身边倒下去的时候,也是用这种充满着信赖与希望的眼光看着自己,相信并肯定自己能把手中的旗帜传下去的。就凭这种头可断、血可流、此志不可逾的信赖和希望,他能够拒绝这样的要求么?这个一生中几乎没有落过泪的铁汉子,自从来到吴石宕以后,短短的三四天时间中,他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中的激动,第三次流下了感动和喜悦的眼泪。他伸手扶起面前的本良和他的小伙伴们,又回头握住吴立志的手,热泪滚滚,几乎要哭出来似地说:吴立志的手,热泪滚滚,几乎要哭出来似地说:
“多承本良小兄弟把我从重病中背回家来,又多承你们全家不拿我当外人,今天大家看得起我,我要是不尽心尽意把我全身的本事传给小兄弟们,天地不容!”
第二天,吴立志果然备下水酒,点上了香烛,宰了一只大红金鸡,把刘浪请到正厅中央的椅子上坐定,让众弟子们环跪着磕了三个头,又对天滴了血酒,烧了纸钱。二虎虽然不是吴石宕人,而且还不是一个县的,但他也一定要拜刘浪为师,算是“捎带”的徒弟。当天立志家里的就给刘浪单收拾出一间住房来,大家挤在里面闹哄哄地商量着怎样练武艺的事儿。──这中间,当然也少不了有二虎的一份儿,经他软磨硬泡,终于成了刘教师“捎带的外村徒弟”。昨天他听说拜师傅要用大红公鸡,今天一早就把家里报晓的公鸡给抱来了。立志告诉他这边早就已经准备好,让他抱回去,还噘着嘴老大的不高兴呢!
从此,刘浪就在吴石宕住了下来,一早一晚,教吴家子弟们使枪弄棒,打熬筋骨。他也不以拳教师自居,每逢大伙儿去石宕里干活儿,他也跟着去帮工打杂。他是铁匠出身,采石场里的錾子、扁铲什么的旧了钝了,他就支起红炉来,过火翻新。石匠人家,摆弄石头就跟小孩子玩儿泥团一样,没过几天,好几副石锁、石礅、仙人担,就已经齐崭崭地放在大门外的空地儿上了。刘浪又是个出色的兵器匠,只要找够了废钢旧铁,过过红炉就会变成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不出一个月,连一百二十斤的大刀也置备起来了。
一众子弟之中,本来就数本良身强力壮,天资聪颖,如今有了名师指点,更是心领神会,一点就透。加上自己起早贪黑,勤学苦练,拳脚刀枪,诸般兵器,进展都十分神速。学艺之道,本来就没有什么捷径可抄,只要学得上心,工夫到了,自然就会炉火纯青,得心应手。不上一年工夫,本良的各种基本功都已经练习纯熟,大有可观,成为刘浪最得意的门生了。
一年来,月娥在纺织针黹之余,上山割柴之暇,也跟着刘教师学一两样防身的本事。刘浪特地为自己的女学生打造了一对精制轻巧的双股剑,还配上了大红的剑穗、花梨木的剑匣,非常展样起眼。
有开头的,就有跟着的,不多久,那些不安份的小媳妇儿、大姑娘们,也都学起样儿来。从此,吴石宕不单有了一帮使枪弄棒的英雄好汉,又有了一班耍刀舞剑的女中豪杰了。
第四回
阴谋诡计,老学究游说挖墙脚
无可奈何,拳教师违愿任西宾①
太平军打到壶镇,沿路各镇店的商家粮绅,逃匿不及,颇有不少遭殃破产的。就是那些勤劳耕作的安善良民,两军作战的时候躲进深山,误了农时,麦子收不起来,稻子种不下去,事后朝廷虽有减征一半钱粮的谕旨,但是钱粮按例是由田东交纳的,田东向佃户收起租来并不减少一半,结果减征田赋的浩荡皇恩,只对田东有利,苦就苦了佃户们,地里没有收成,田租不得不交,只能依靠典当借贷,苦度光阴。
……………………
① 西宾──古代以东西分宾主,所以称家塾的教师为“西宾”。
林国栋是个大田东,太平军攻占壶镇期间,他不惜动用祠堂公仓积谷,把困守山头的壶镇民团引进村来,与村团合兵一处,戮力死守,加上林村地处边远,太平军打下壶镇不久,立足未定,无力旁顾,倒让他偏安一时,太平军始终没进过林村。因此他直接间接的损失几乎都没有。太平军撤走以后,趁着荒年乱月地价贱,他以极低的价格,在壶镇垟买进了不少好地,又在青黄不接的季节,以极重的利息,借出了大量的粮食铜钱。经过这一场战乱,他家不但不见败落,反倒买田置地,家当越来越大,门户日见兴旺起来了。
林国栋有两个儿子,大的叫林柄,小的叫林焕。兄弟两个得之父传,从小也不怎么爱读书,却有几斤力气,专爱刺枪弄棒,舞剑耍刀。头几年还请过一位开手的拳教师在家教习,不过这位拳教师也跟《打渔杀家》里的教师爷一样:撂地卖膏药的出身,嘴上“刮刮”地吹得天花乱坠,简直普天之下除他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能人了;论真功夫,却是猴儿带胡子,一出也没有:除了会耍几下花枪能打两套猴儿拳之外,也不见他练过什么别的本事。这位教师借口“练拳先练筋,练功先练气”,每天带着兄弟两个不是掇石礅,就是举石锁,再不然就是腿上绑着铅条爬山淌河,弄得兄弟俩不是汗淋淋就是水淋淋的,稀里糊涂地让他拿走了两年的束脩①,白吃了两年的酒饭,拳脚枪棒真功夫,却是一样也没见他拿出来。林国栋见他光说不练,估计他不过是个跑江湖骗饭吃的混混儿,就赌气把他的武学馆给辞掉了。
……………………
① 束脩──就是送给老师的学费。“束”是柴束,“脩”是肉脯,也就是干肉。古时候学生把一束干柴、一块干肉送给老师当见面礼,叫做“束脩”。
林炳兄弟学了两年武,除了长几斤力气之外,什么真本事也没学到手。
林村离吴石宕不过三里之遥,吴本良他们请了个武术教师的消息,一年多以前就四处嚷嚷,林家父子当然也早就听说了。不过他们总认为,一个穷途落魄的流浪汉,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真功夫。没想到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都说这位刘教师确实有两下子,传到后来越传越神,刘浪简直就是天神下凡,不是个有血有肉吃人间烟火食的凡人了。有人说他能一次连发三支箭,支支都插在百步开外的铜钱眼儿里;有人说他舞起一百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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