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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缘-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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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着就好,黛玉松了一口气。

一夜无话。

倒真叫黛玉料到了,卢慧娴后来想起来,打发海棠去二门传话,才知香橙已经家去了,索性就没管。

次日见着黛玉,她也没装不知情,反而细细说与她知道,道:“老爷和大爷早料到了,就等着案子判下来。圣旨是昨儿早朝时发的,老爷求了情,后来圣上就又派了咱们姑爷过去照应,老太太并没有受到惊吓。不过年纪大了的人,眼瞧着家族败落,心里肯定过不得。”

卢慧娴还有些话没说,林海原是打算,等过一段时间,事情淡了,再向皇上求个情,贾母等人不过妇孺,皇上定会卖这个人情,不然,何必关着?金陵老家那边还有祭田,他们再帮衬些儿,虽没了爵位,也一样可以安享富贵。谁料得到,贾琏屋里竟有一箱子重利欠票,林海先就气着了,说不管贾府的事,也不许林珗管。

在黛玉心里,自然是家里人最重要,听得林海求情了,又担心林海受了牵累,忙就问:“爹没事罢?”

卢慧娴道:“没事。”

黛玉还是不放心,打发蓝乔回去要青鸟炖燕窝汤,又吩咐红绡,道:“你去瞧瞧,看老爷回来了没?”

说着话,早饭得了,大家就吃饭。才吃了两口,陈氏忽然捂着嘴,小丫鬟忙拿痰盂。

卢慧娴才要说话,湘帘响动,却是念珠来了,说:“老太太昨儿怕是受了凉,早上就有些发热,我说来回奶奶,老太太只不让,刚才吃早饭,吃了没几口,都吐了。”

卢慧娴忙就喊香螺,道:“赶快去请张大夫。”才要起身,想起陈氏,忙又转过头嘱咐她,道:“我去瞧瞧老太太,你就别去了。”说完就看向黛玉。

黛玉道:“二嫂这里有我呢。”

念珠这才发现陈氏脸色也不好,“二奶奶怎么样?”

陈氏原惨白的脸,听言,却染了些红云,连声道:“不妨事,我和你们一起去瞧老太太。”

见她就要起身,卢慧娴连忙按住她,道:“外面正下雨,你再出去受了寒,二弟回来我怎么和他交代。听我的,好生歇着。”又叮嘱了玺儿几句,留她下来伺候,自己便和念珠去瞧老太太。

陈氏竟说不了话,见帘子在眼前落下,又见玺儿真个要去拿斗篷,就说:“别听你们奶奶的,我哪里有那么娇弱,。”又向黛玉说:“我这一闹,只怕你也吃不下,等会子叫厨房再做些。”

玺儿没听,仍旧取了一件卢慧娴的斗篷。陈氏不好推却,到底不好违了卢慧娴的心意。

第八十三章

所幸老太太只是受了凉;并无大碍。倒是陈氏,竟已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

黛玉忙笑着道喜:“恭喜二嫂。”

想起方才陈氏的推辞,只怕她心里已有数。只怕的最近家里都忙着林琰春闱的事,陈氏拿不定,又怕闹笑话,又怕林琰分心,才没好意思说。卢慧娴笑着嗔怪道:“你怎么也不早说,二弟高兴了,只怕明儿就中个状元回来。”

陈氏的脸红红的,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欢喜的。听言,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一向不大准;原也没想着就有了。”

陈氏有这个毛病卢慧娴也是知道的,一直在用药。进门一年多,还未有喜讯,恐怕她心里最着急。卢慧娴也知道,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不大喜欢。

卢慧娴是长房长媳,又已有了林飞和林鸣。于今陈氏有喜,她是真心替她高兴,说:“日子还浅,亲家那边就先不通知,家里也先都瞒着,等过了这头三个月再说,你看怎么样?”陈氏这个孩子来得不容易,卢慧娴恐怕她多心。

这是江南一带的规矩,说是小孩子娇气,头三个月得瞒着,不然会吓跑他。陈氏出阁前,她母亲曾用心打听过姑苏那边的规矩。卢慧娴这是真心为她好,陈氏有什么不同意的,道:“我也不懂,只求嫂子教我。”

卢慧娴笑起来,道:“只要你别嫌我多事,”却也顾不得谦虚,说着,在床沿坐下,又说:“这头一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吩咐人去做,别有顾忌。不然,苦的是你和孩子。”一边说一边想,想到就接着说:“天一天天冷下来,大厨房里端过来只怕就冷了。从前也就罢了,今儿你就听我的,你这边小厨房也是现成的,打今儿起,你就在这边开火。跟妹妹那边一样,菜肉都从大厨房分过来。另有想吃的,头一日写了单子送过去。你与妹妹不一样,现想吃什么,就打发人去要,若是没有,就打发人出去买,千万别委屈了自个儿。就是这灶上的人,你看是从大厨房拨两个过来,还是另选两个上来?”

陈氏道:“都听嫂子的安排。”

卢慧娴笑道:“这可不能听我,我也不知你现在的口味。”看陈氏为难,知道她一时也想不到,就说:“不急,先从大厨房拨两个过来用着,等有了何事的再定。”说着想起早饭没吃就散了,又问:“早饭吃了没?”

卢慧娴说一句,陈氏就应一句。问到早饭,陈氏也点头。黛玉顿时笑起来,道:“什么时候吃的,我怎么不知道?”

屋里人都笑起来,陈氏红了脸,笑道:“偏你问得巧,”又向卢慧娴说:“你也没吃罢?我打发人叫厨房重做了,只怕得了……”正要留她们吃饭,想起黛玉爱洁,只怕嫌脏,又转过头与黛玉说:“我就不留你了。”话没说完,就又作呕。

卢慧娴也说:“你女孩儿家家的,只怕受不得,去罢。吃了去瞧老太太,顺便把这个喜事告诉老太太,老太太高兴了,只怕病也就好了。”

黛玉也确实看不得,若就走,也怕陈氏多想,见卢慧娴也这样说,才起身,道:“那我先回去。”

她刚出门,厨房就送过来了,卢慧娴便命人把她的份例分出来,黛玉笑着摆手,说:“我再提回去都冷了,过了时候,也没什么胃口,青鸟怕做了点心,我吃一块也是一样。”

卢慧娴一想也是,道:“那也不能不吃。”说着,打开盒子瞧了一遍,挑了一碗酸笋鸡皮汤和一碗白焯白菘,说:“她们只当你在这边吃了,只怕没预备。拿这个汤,叫青鸟给你下碗面,好歹吃一些。”黛玉便应了。

香螺忙就清了一个空盒子出来,把两碗菜装好,叫个婆子捧着。

黛玉并没有胃口,倒不想吃,红绡却惦记着,叫青鸟煮了面。黛玉不肯吃,她挑了一半出来,逼着黛玉吃了半碗。

饭后,便去瞧老太太。

老太太吃了药已经睡了,黛玉便向念珠问病情,正说到张大夫来,木鱼过来说老太太醒了,黛玉和念珠便起来,三个一道往里走,一壁走,木鱼一壁说:“问是谁来了,我说是姑娘。老太太说,这也是个弱的,说了教不来,怎么还是来了。”

黛玉笑道:“我有一剂海上方,老太太吃一剂,保准就好了。”

念珠和木鱼都不肯信,当她说笑,也跟着凑趣,道:“姑娘说出来,教我们也长长见识。”

老太太听到,在屋里说:“你们别听她的,定是琰儿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她倒当了真。”

木鱼和念珠一左一右拨开檀木珠帘,黛玉走进去,就见老太太半靠在床头,头上系着喜上眉梢的抹额,身上盖着绿色长寿菊纹样的缂丝被子,右手搁在被面上,一下一下拨动着手里的檀木珠串。看见她进来,脸上就有了笑容。

黛玉走上前,笑道:“倒还真和二哥有关。”一面说,一面便蹲身,道:“给老太太道喜了。”

老太太一愣,道:“你这孩子,怎么也学你二哥?”说到林琰,忽然想起卢慧娴说陈氏也病了的话,顿时就坐起来,喜道:“可是你二嫂有了?”

念珠端一张锦凳放在床前,黛玉笑着坐下,点头道:“我还说给老太太讨喜钱,”说着转向念珠和木鱼,道:“是谁来和老太太说了的?你们倒瞒得好紧。”

木鱼忙摆手,笑道:“我不知道。”说着一指念珠,道:“念珠姐姐只怕知道。”

念珠也摆手,道:“姑娘不说,我也不知道。”

黛玉就说:“难不成老太太是顺风耳?”

老太太笑得不行,道:“一个个的,不成个名堂,连我也编排。”

笑一时,老太太正经问道:“是张大夫诊的脉?几个月了?”

黛玉也不说笑,点头道:“先请的是惠仁堂的赵大夫,又请张大夫诊看过,都说是有了,还没满一个月。”

老太太拊掌道了声阿弥陀佛,笑着连声说:“这个方子好,这个方子好。”又道:“你二哥总算有后了。”急着叫念珠开柜子,吩咐她道:“你去传我的话,叫二奶奶把家里的事暂时放下,安心养着。”又命木鱼去见卢慧娴,说:“就说是我说的,往后她多劳累些儿。”

木鱼还没回来,卢慧娴倒先过来了。

老太太正有话问她,道:“我才和黛儿说,琰儿媳妇身上不便,往后就要你多劳累些。”

卢慧娴笑道:“才她也是这么和我说,”又说:“当日我有飞儿和鸣儿时,全托赖三婶照应。那时总想,若是二弟成家了,也不必劳烦三婶。总听别人说妯娌难处,偏我和她有缘,倒似嫡亲的姊妹。一家人,若说劳累,倒生分了。我也望着飞儿鸣儿多几个弟弟妹妹,家里也热闹些儿。”

老太太就叹,道:“咱们家里一向子嗣艰难,不像别人家里,热热闹闹的,”说起热闹,就想起来,笑道:“孩子多了也有孩子多的不好,于今只这两个,就闹得我脑仁疼。往后再多几个,怎么得了?”十分烦恼的样方,眼神里却满是期待。

想起林飞林鸣兄弟两个那闹劲儿,卢慧娴和黛玉都忍不住掩嘴而笑。

听了这喜讯,老太太精神是好了,到底病着,身体还是受不住。说了会子话,面上便显出疲色来。

众人就散了,两个去议事厅。

她们一壁走一壁说话,丫鬟婆子们跟在后面,泱泱一大群。

正说着林鸣,就见林鸣院子里的小丫鬟匆匆跑来,却是林鸣摔了一跤。

两个也顾不得议事厅里众管事娘子正等着回话,呼喇喇的一群都往林鸣那边去。

额角青紫了一片,他奶母正给他抹药,原好好的,见着卢慧娴,小嘴儿一瘪,眼泪就唰唰往外流,张着小胳膊,哭着喊娘。这一哭,卢慧娴的心尖子似被人揪住,生疼生疼。

卢慧娴快步走过去,搂在怀里哄着。

黛玉脸色就不大好,把奶娘叫到一旁,问明事情缘故经过。

那面林鸣也转了笑脸,上好了药。

黛玉转过来看见,又觉好笑,道:“你还笑,没把你娘担心死。”

卢慧娴也问明白了,下雨路滑,林鸣步子还不稳,摔了也寻常,只是今儿摔的位置不对,刚好磕在石板上。

黛玉又说:“还是请张大夫过来瞧瞧。”

张大夫便又跑了一趟,瞧了脉,也是好笑。林大爷林大奶奶都是稳重的人,偏两个小少爷淘气得不得了,恨不能一日跑一趟,道:“奶奶不必担心,没大碍,过几日淤散了也就好了。”

送走张大夫,卢慧娴向黛玉说道:“幸好老太太病着,不然又有一场气生。”老太太最爱惜这两个重孙子,病了向来是不让见的。等能见了,林鸣额头的青肿也消得差不多了。

这么一耽搁,到议事厅时,已是中饭时候,她们两个就在议事厅用饭。

饭毕,梁海家里的进来说:“昨儿奶奶要的铺盖都预备好了。”

第八十四章

卢慧娴这才想起这个事来;道:“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回?”就吩咐香螺;道:“你过去点一点;若无差错;也不必过来回我,趁这会子时间还早赶紧送过去。”香螺应了声是一径去了。

卢慧娴这才转过来和黛玉说:“大舅老爷和二舅老爷糊涂;倒是连累了老太太;好在也不是什么大罪;老太太又这么大的年纪;皇上遂格外开恩,准我们送些铺盖进去。昨儿天晚;又要得急,就把家里预备给老太太和老爷的先送了四床进去。原说下剩的今儿送过去;偏又事多;一忙也就忘了。”

是送去铁槛寺的,黛玉现在最听不得关于贾府的事,闻言,眼圈就红了。

卢慧娴知她心肠软,遂道:“现在正在风头上,也只能这样了。好在人都在,老太太就在近前,我们也能照应一二。且看皇上的意思,还念着旧情,等过上些时,气消了,就赦了老太太太太们也未可知。”

一句话未说了,就有丫鬟进来回说:“方才孙家来人,说他们大奶奶没了。”

京里姓孙又与林家有来往的,共有好几家。迎春年纪轻,就都没往她身上想,都问:“哪个孙家?”

听得是大同孙家,卢慧娴怔了怔,虽不敢信,却也知没谁会拿生死大事说笑,连忙问:“什么时候的事?上回见着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又问来的是谁,让请进来。

小丫鬟脸色就有些难看,略迟疑了会子,方说:“来的是绣橘姐姐和孙太太跟前的一个妈妈,那妈妈说家里人手不够,还要去别家,就不见奶奶了,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卢慧娴霎时落下脸来,派两个奴才来,这是没把林家看在眼里。

昨天一同抄家的,还有史家和王家。另有几个世家,都与他们三家相好,也各有牵涉,罪也有大有小。林家虽不在其中,但昨儿朝堂上,林海求情,庆和帝当堂斥责“管教不力”。

怕就是为这个,一些人就以为林家也不成了。

但凡明白些的,就不会这样想。贾琏也就罢了,贾赦和贾政是大舅子,林海是妹夫,他小些,怎么管?庆和帝是维护林海,才斥责他。

从前孙老爷在时就是个糊涂的,料想家里也没几个清白人,倒也难怪,沉声道:“几时没的?”

今日报丧,迎春大略是昨儿没的,贾府是昨儿抄的家。若果真如此,那孙家也太过狠辣。不问清楚,卢慧娴并不愿意这样猜想。

小丫鬟道:“昨儿戊初,”想了想了,又说:“绣橘姐姐一直没说话,一直是那妈妈在说,说他们大奶奶从东陵回来,就一直吃药,最近都起不得身儿。今儿司棋姐姐冲撞了她,一口气没上来就去了。”

说是司棋冲撞了迎春,黛玉便觉好笑。司棋和绣橘两个都是家生子儿,父母家人都在贾府,她们打小进府,后选在迎春跟前,最忠心不过。什么司棋冲撞了迎春,怕是孙家那些不长眼的有意为之。但不管是哪个,必然是孙太太授的意,要的就是迎春的命。

当日,迎春嫁入孙家,那孙邵祖便说是贾赦借了他五千银子没还拿她抵债的,迎春本就是个没主意的,听了这话,信以为真,顿时又羞又愧,也不敢怪贾赦不顾父女之情,只是在孙家越发没有底气。她行事不大气,孙太太也不是什么宽和的人,自然不喜欢,她日子就越发难过。

同是女人,卢慧娴十分同情她,若是遇着,也时常提点她几句。但她自个儿不争,一味软弱,她渐渐的也不说了。但看在贾敏的份上,人前人后也都抬着她,不过是想着孙邵祖顾忌他们家,待迎春好些儿。

那孙邵祖好色成性,家中仆妇淫遍。凭是这样,迎春当日陪嫁过去的四个丫鬟,不过半年,除去司棋,都给了孙邵祖,何曾有半点尊重过迎春这个正房奶奶?

卢慧娴在娘家也是娇养长大的,嫁进林家,林家也是和气人家,从未亲身见过后宅阴私。

这会子贾府出事,想着孙家为人,就料着迎春在孙家的日子不好过。她已作了最坏的打算,等着孙家写了放妻书,便把迎春接出来。但没想到,孙家竟要了她的命。

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小门小户,谁不要脸面?可孙家不要,不仅不要,甚至连块遮羞布都不屑于盖上。

贾府上午抄家,他们家的姑奶奶下午就病死了。

这话说出去,谁信?但孙家的人却做出来了。

不止做了,还跑到林家门前来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们,也不知仗的是什么?

卢慧娴气得脸色发青,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道:“说了几时出殡。”

小丫鬟脸色越发难看,都不敢抬头,卢慧娴心里便有些明白了,喝道:“说。”

小丫鬟吓得一个哆嗦,道:“明儿。”连头七都等不得。

只有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的人家才做这样的事,但孙家显然不是,不过是不把迎春当正房奶奶看待罢了。

本就死得不明不白,死了还被人这样作践。这是欺负迎春娘家败落,无人替她出头。

卢慧娴笑着连道了三声好,声音一声比一声冷。那小丫鬟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差点哭出声来。

迎春确实是姓贾,但她还是贾敏的侄女,林珗的表妹,也即是她的表妹,怎么也轮不到区区孙家轻贱?林海还在上书房呢,林珗在刑部也好好的,怎么这些人就等不及了?回过头说,就算林家倒了又如何,难道卢家和陈家也没人了么?也能由得人欺负?只怕是他们平日太过于宽容,才叫这起子小人眼里没有人。

冷哼了一声,道:“怎么?当二表姑奶奶娘家没人了?”说罢,便喊香螺,道:“请嬷嬷来。”

黛玉向来小性,在家里,就是卢慧娴和陈氏,也多让着她,哪里是受得了委屈的人。听得来报丧的是两个下人,当时就生气了,不过是看卢慧娴在,自有她处理,便没出声。听要请季嬷嬷,便说:“你也太瞧得起他们了,打发佘婆子去尽够了。”

听言,卢慧娴也忍禁不住,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果真就吩咐香螺,说:“叫她换件好衣裳,别落了二表姑奶奶的体面。”

季嬷嬷是卢慧娴的奶娘,为人行事又叫人尊敬,平日黛玉见着,也尊一声嬷嬷。回到家里,那也是老祖宗,一样四五个丫鬟伺候着。在黛玉眼里,孙太太连季嬷嬷一个指甲盖都比不过,叫她去孙家,也太看得起孙家了。

佘婆子却是卢慧娴院子里的三等婆子,言语利落,为人机灵,若不是离不得色子,也不会一把年纪了,还只能做些粗活。

往日提起迎春,卢慧娴一向是称呼孙大奶奶,今儿却叫二表姑奶奶。香螺答应着,心里却在思量。

过了一炷香的时辰,香螺领着佘婆子进来。只见孙婆子头上插了两支绞丝银簪,身着月白色掐牙对襟衫,外罩青色比甲。卢慧娴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转头问香螺,道:“交代清楚了?”

香螺道:“已经说了。”

难得卢慧娴用她,佘婆子喜得见牙不见眼,忙表心意,道:“香螺姑娘都说了,老婆子都记着呢。”

卢慧娴皱了下眉头,香螺忙呵斥她,道:“混说什么,奶奶没问你,要你多什么嘴。”

佘婆子连忙闭嘴,再不敢言语。

卢慧娴点头,道:“幸苦你跑一趟,回头去账上领赏。”

佘婆子才又高兴起来,有了方才的事,她也不敢造次,只连道不敢。香螺会意,又亲自送佘婆子出去。

比之卢慧娴,黛玉不要说经历,连听也不曾听说过。虽觉着不对,倒也没往深处想。况且,迎春新丧,她伤心还不够,哪还顾得上别的。

卢慧娴也想到这个问题,忽然就想起来,她一直把这件事给忘了,但黛玉身边有贾敏当年特意选的四个教养嬷嬷,该教了一些。但不管嬷嬷教了多少,该做母亲教的,她就不能推给别人。

外面管事娘子还等着,卢慧娴见黛玉此时情绪不佳,怕也没得什么心思,便吩咐红绡,道:“扶姑娘回去歇会子。”

黛玉此时也确实提不起精神,便点头应了,扶着红绡的胳膊缓缓而去。

方揭帘子,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红绡轻呼一声,道:“下雨了。”

黛玉往外看去,烟雨朦胧,倒有些江南的意味,不禁想起贾敏,道:“这么些年没回去,也不知娘的坟头有没有人打理。”

这么半日,树上的叶子竟落了大半,剩那么三两片在枝头飘摇,越发苍凉。

红绡知黛玉的脾性,恐怕她想多了伤神,忙就说:“姑娘怎么忘了?三太太去年就回姑苏去了,别人不敢说,三太太与咱们太太最好,怎么也不会教咱们太太受委屈。”

小丫鬟拿了木屐来,红绡伺候黛玉穿上,一面说:“刚才起了阵风,没想把这树叶子都刮下来了。咱们院子里只怕也是满院子的叶子,这雨下下来,就不是一两日的事,放着不管怕就都抠烂了,趁着这会子雨不大,教她们扫了才是。”

红绡的用意黛玉自然清楚,就是看她伤心,就引着她往别处想,遂道:“好,叫她们打个伞。”

第八十五章

回到萱草堂;香橙迎出来;道:“姑娘才走;姑奶奶那边就打发人送东西过来。”

卢慧娴并没有提起这个事,念珠也没说,黛玉就问:“是单给我的还是老太太奶奶们都有。”

香橙笑道:“是单给姑娘的。”

难怪;黛玉点头道:“什么东西?”说着;一面脱木屐,一面往廊檐下看;见空空的;道:“都提进去了?”

香橙也往廊檐下瞧去,笑道:“正有笑话说给姑娘听呢;方才我们都在屋里;也不知道下雨了;它们两个倒叫起来,嚷着要进屋。”

听言,黛玉脸上才有了笑,又问:“在后面?”

香橙道:“下了雨,寒气下来,冷得很,它们哪里肯,姚黄提她屋里去了。”又说:“你们从外面回来,一身的寒气,赶紧进屋。”

进来除了斗篷,香橙双手捧着一个樟木金泥小匣子过来,把锁向着黛玉,道:“重得很,拿着沉手,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黛玉越发禁不住,红绡笑着接过去,香橙顺手把钥匙也给了她,道:“打开瞧瞧,也不知是什么宝贝,叫我也开开眼。”

红绡就看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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