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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妹妹的红楼梦-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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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浊如地鼠般的小眼珠子一转,周瑞恍若没听见一样随口道:“转过这条街里就能看见梨香院的外墙了,小六爷、小七爷并林姑娘他们肯定都等急了,大爷们要是不累,就再快快?”
当日林家开宗祠过继嗣子是何等大事,达官贵人们哪个不使出浑身解数打探究竟,别说林家嗣子的出身早已不是秘密,有那重点关注的,恐怕连性情、品格、能力、心计并容貌画像都一并打探清楚了。贾家自然不例外,而他们家的“优良品质”一向是“不吃独食”,主子们前脚知道的事儿,奴才们后脚也全清楚。周瑞和他老婆身为王夫人面前的一等红人,自然不会不清楚绛玉有多在乎霓玉?林家小七爷深陷狼窝,三爷怎能不舍身饲狼?
果然,绛玉一听他提起霓玉就不走了,恨恨的喘着粗气,却是强压怒火用目光恳求绯玉,忍下这个暗亏,拼着伤自尊也不能伤霓玉。绯玉原本是绝对不可能忍受这个的,可是不知道怎么,被绛玉那样哀婉的目光一罩,脑子一木,莫名其妙的就答应了。
经此一吓,周瑞也不敢再生事,夹紧尾巴赶紧把殷玉三人扔到梨香院门口,胡乱指了往贾母院去的路,没规没距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也不等人说话,拔腿就走。那样目中无人的神态,气得绛玉浑身发颤:“这样的地方,再不能住人的,我看,我们也不用再瞒父亲了,写信回去说明情况,让父亲派人来把弟弟妹妹们接回去吧!再在这里住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就被作践的尸骨无存了!”
绯玉冷冷一笑:“那位贾夫人,既能哄得咱们那糊涂老爹一面未见便许了女儿,又岂能不早早把自己老窝描画美好?人家是至亲夫妻,分量比我们重出几何?换了你,你能相信爱妻的娘家如此不堪吗?说不定反倒变成我们的不是了,哼,什么了不了的,大爷我也不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什么风浪没见过?一个老太太,几个蠢娘们儿,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成什么大气候?走,咱们这就去会会!”
☆、第20章 再添新仇绯玉发难
三人叫过贾府奴才带路,阴着脸穿行在抄手游廊之中,一路沉默无话。过垂花门,转过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绕过小小的三间厅,走进正房大院。这是绛玉第一次来,虽在气中,也不忘暗地观察评估。只见贾母院中,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壁彩辉煌。两边是穿山游廊厢房,廊檐下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端的是锦绣豪门,富贵景象。只是台矶之上那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说笑打闹嬉戏不停,全然无半点规矩礼数可言,一下就漏了贾家不过二流平庸门户的底。这会儿见他们来了,礼也不行一个,头也不低三分,顶着刚跟同伴嬉闹过,还没抻平的脸就上来笑迎,伸手就去拉爷们儿的袖子,那豪放的态度把没见过这阵仗的绛玉吓了一跳,只以为贾府的规矩是把“男女授受不亲”的圣训全缝到肚兜边儿上了。那丫头嘴上浓浓的胭脂气都快喷到绛玉脸上了:“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三四人不分前后,乱糟糟争相打起帘笼,嘻嘻哈哈朝里喊道:“林大爷、林二爷、林三爷都到了。”
一进门,绯玉就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知道自己差点儿中了死奴才的挑拨。眼前的老太太,一身正装,珠光宝气,笑容满面,其中有多少真心的成分暂且不论,至少这姿态是一点儿毛病没有的。绛玉起先还迷糊,一听绯玉的冷笑也反应过来了,只是殷玉毫无所觉,直通通表达了他的惊讶:“老太君,你不是病得起不来身吗?”
“嘎”,贾母的笑容凝固了。
林妃急忙补救:“这话怎么说的?外祖母听了哥哥们的好消息,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病?”
殷玉惊讶的睁大眼睛:“没有生病?那为什么那个奴才要咒老太君?真真该死,府上就是太宽厚了,才会纵得他们无法无天,在我们林家,要有哪个奴才敢咒主子的,即便不立刻打死,也要远远的买到贱籍里去。”这是真话,不管是林如海还是林殷玉,都是信奉封建主义的,在他们眼中,奴才就是奴才,为主子效力应该应分,好的赏赖的罚,忠心的多提拔,野心的勤打发,断没有什么“伺候过老一辈的体面奴才连年轻主子也要让三分”的道理。会用这种方法收买人心、对外展示所谓气度的,只有半路出家的暴发户,他们靠作秀来抬高自己的出身,殊不知,反而惹人发笑。真正能屹立百年的世家大族,是不会纵着奴才心大的。
贾母何等样人,吃过的盐都比一般人的米多,听到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分明是那个去接人的奴才,不知道奉了谁的命,要去与林家人为难,却栽赃到她头上,坏她的名声不说,还要挑拨林如海和林妃跟她离心呢!这人能是谁?贾母眼珠一转就列出了名单,首当其冲就是跟挤兑林妃好几次不成却反被整得灰头土脸的老二媳妇。贾母恨得咬牙暗骂:无知蠢妇,眼空心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是,即便王夫人干出这种蠢事,她也必须遮挡过去,宁可事后找机会收拾她,也不能在林家人面前丢了二房的脸。由此,大概可以理解了贾赦的不忿,贾母偏心的程度确实太过了,今天这事,如果是贾赦或是邢夫人做的,早就要被叫出来当场骂的狗血淋头了,但是换到二房身上,那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不但没坏事,还得美化出点儿好事来。这一切皆因王夫人肚皮争气,生出了贾府百年来唯一一个举人(虽然早死了)唯一一个宫廷女官不说,还生出了前无古人的衔玉祥瑞。这让本来就偏爱贾政的贾母更加坚信,荣国府未来的荣耀一定都在二房身上,因此更加正大光明的偏心了。
迅速调整表情,贾母的演技不说出神入化起码也是声情并茂的。顺势往后一靠,鸳鸯默契的扶着贾母额头开始按摩:“人老喽,身子骨就不中用,见天儿的不是这儿不舒服就是那儿不得劲。不过见到你们这样有出息,我就是真病得爬不起来,那也一定要让人抬着来看看。哈哈。”
绯玉一挑眉毛,唇边泛起一缕讥讽,哪怕爬不起来了也要让人抬着看他们给她磕头?这老太太对于踩林家人的脑袋是有多热衷啊?
幸好有脑筋不转弯的殷玉在,他们今天大概可以少磕一回头了。殷玉无比严肃:“这是两码事,老太君上了年纪,更应该忌讳这些,可见刁奴之恶,明明就已经不中用了,哪里还经得起他们天天做耗着,更加该打!”
贾母差点儿被殷玉那句“不中用”给噎死,这才叫咒人呢!而且是堂而皇之的咒,更可气的是,这个头还是自己起的,现在想收回来都不行。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因为转不出好结果来,要么就是剥了王夫人的面子处置周瑞,要不就是听着殷玉一句句的“不中用”把自己气出心脏病,遂生硬的转开话题:“你们父亲可好?这样好的成绩,我那女婿想必非常高兴吧!有没有赏你们什么好东西,也给你们妹妹弟弟们瞧瞧,大家高兴高兴。”
太生硬了!连绛玉都忍不住吐槽,不过算了,反正他也不想吵架,这家人,跟他们吵架都是浪费时间,他有那闲功夫不如好好去温书,明春一举高中授官,早离了这里就完了。所幸绯玉也是一个意思,不过在他,要是有人叫他吵架都懒怠,那么这人也是早就不在他眼中了的。既然老太太要让他们讲科举的事,那更好,他还不想给她磕头呢。
于是,殷玉就开始掉书袋,详详细细从下场的准备说起,绯玉和绛玉不时溜缝儿,帮他填补些漏掉的细节,二人都打着拖时间的主意,更兼殷玉本就是个啰嗦的,因此一连讲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将把各人的文章默背出来。贾母早就听得晕头转向了,她贵为金陵史家嫡小姐,也是通书识字的,但远远不及三春宝黛等人的出口成章,让她听四书五经,还不如让她亲自动手抄一篇《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大悲陀罗尼经》来的舒坦呢。尤其是殷玉那种慢条斯理的口吻,对贾母而言更是倍加折磨。
贾母尚且如此,她身后那些不识字的丫鬟自然更够呛了。她们平日里最常见到的男子无非是宝玉和贾琏,有些年长的可能还见过贾珠,但是她们从来没听爷们念过书。贾琏从小不喜读书,贾赦也不管他,贾母只好把孙子当宠物养,自然更加不管;宝玉一向信奉“跟清秀干净的女孩子只要玩儿就好了”,酷爱在丫鬟们面前做小伏低、调脂弄粉,别说书本早不记得了,便是他老子娘也撇到脑后去了。
绛玉左右一扫,见丫鬟们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有好几个靠着柱子、柜子的,毫不在意的打着哈欠,还有摆弄镯子的,有梳笼辫子的,有抠衣角裙带的,就是没有一个恭恭敬敬在听大哥说话,从奴才的素质就能看出主子的修养,当下,绛玉对荣国府的评价又低了三分。这里需要特别说明的,在这次打分之前,荣国府的得分已经只有二分了。
偏巧这一次,贾母为了赌上回被彤玉指出他们家姑娘不守规矩,不知道回避外男的气,便没有叫众人过来,现如今,她身边除了一个林妃再无别人,想指使个人截过殷玉的唠叨都找不出来。她本来也想过,叫林妃撒个娇儿堵上她那哥哥的嘴来着,可是一转头,却发现林妃正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跟着插句话,探讨一下细节,俨然一副全情投入的样子,她使眼色使得眼睛都抽筋了也没作用。
终于,在房里坐等看林家人笑话兼收孝敬的王夫人按耐不住,摇摇晃晃往贾母院里探情况来了,总算是把贾母送铺天盖地的《中庸》《大学》里解救了出来。
贾母舒了一口气,不引人注意的活动了一下坐麻的腰臀,“老二家的,去看看你老爷得空不得,告诉他林家哥儿们要去请安呢。”
王夫人拿帕子抹抹嘴角:“今儿早起,老爷说衙门里恐有事务,还叫不用预备晚饭,大约是要晚回的。”
贾母暗暗皱眉,上一次林家来人他去斋戒,这一回又去衙门,怎么就赶得怎么不巧?只是想了想,便道:“公事要紧,我们不要去打扰,林家哥儿们千里迢迢过来,想必也累了,好好休息些日子,以后住长了,不愁没机会见。”绯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二老爷不在家,大老爷也不用见,这府上的风气,还真是“超然”呐!亦或是,单是给他们准备的?
殷玉非常利落的起身:“既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妃妃,走吧。”
贾母一愣:“叫她作甚?”
殷玉理所当然的回道:“既已把梨香院拨给我们,自然是要一家团聚的,哪好把妃妃一个人放在前院?老太君放心,那院子虽然小些,却也是五脏俱全,靠内的一进独给妃妃住,我们哥仨儿住临街的一进,中间给彤儿、霓儿两个小的,挤一挤倒也无妨。”
贾母被殷玉左一句“院子小”有一句“不体面”戳的肺管子疼,口气里便带上了几分严厉:“既然这么拥挤,妃儿就留在我这儿。”
绯玉一口回绝:“老太太这里也不宽敞,还是留着给贵府宝二爷吧!我们林家的大小姐,在家时一人独拥三进阔院,现在不好铺排,跟哥哥们挤着已是不大妥当,但总算说得过去。可是却万万没有跟个表哥挤一间房的道理,贵府的风气,实在大不相同,真开眼界。”
贾母的脸,当即铁青一片,而且绯玉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敏捷的转向王夫人:“贵娘家府上的人就更出彩了,今日来时,竟然红口白牙的诅咒老太君,说是老人家病得起不了炕,我三弟略制止两句,他却威胁我们,说要是我们不闭嘴,便要拿妃妃和彤儿、霓儿做筏子,我们寒门小户出身,胆子小,吓坏了,说不得赶紧把弟弟妹妹们接到眼前放着,还请二太太跟您那贵奴求个情儿,好歹叫我们兄妹死在一处,将来到了那一边,也能有个照应。”说完,一手扯起林妃,头也不回扬长而去,与此同时,对着林妃身后的丫鬟大声吩咐道:“你们快去把六爷、七爷接过来,晚一步,当心就见不着了。”
贾母气了个倒仰,腔子里“呼呼”的喘着粗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得发抖的手,先是狠狠指着绯玉的背影,继而猛地一转,险些戳到王夫人的眼珠子:“你好,好,好个败家短……”一句话未完,身子一软,竟昏了过去。
☆、第21章 谈拒婚联盟初结成
林妃被绯玉拉着疾走,脚下跟不上,身子直发飘。绛玉拉住绯玉,叹了口气:“你也太……唉,咱们还能不能住了?要不,干脆……”
“干脆什么?一万多两的银子都给了,不住白不住,权当是客栈就完了。告诉彤儿、霓儿,没事少往前院去,你也是。”最后这句是对着林妃说的。
林妃终于得了空喘口气:“恐怕不行,二哥你今天肯定把外祖母气狠了,我明儿得去赔礼才好。”林妃见绯玉要反驳,急忙插口:“二哥你听我说完,今天这事儿,便是外祖母和二舅母她们真的大错特错,你也不该那样说话。我不是担心她们,我是担心你们,荣国府在京中还是有些分量的,你们还要在京中考试、做官,他们不能成事,可是坏事却容易,十年寒窗,若是栽在这些阴私上头,我都替你们冤。”
绯玉冷笑一声:“那我就说一件,你需要替自己冤的事儿给你听。”
林妃一怔。这是他们已经走回了梨香院,现在守在这里的都是林家带来的下人,正忙忙活活的收拾着,绯玉抬腿进了四面透风的花厅,却不关门窗,他坐在椅子上,把林妃拉到跟前,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如果让你嫁给他们家宝二爷,你怎么看?”
林妃下意识答道:“再穿一次。”
绯玉挑眉:“穿?撞吧!撞一次?撞什么?”
林妃意识到口误,赶紧修正:“撞墙。”
绯玉的眉毛挑的更高了:“这有柱子,也是一样的,你准备吧!”
绛玉无奈的打断他:“你吓到妃妃了。”
绯玉一撇嘴:“是那块破石头吓得吧,你看,妃妃宁愿撞墙自尽都不肯嫁他。”
林妃终于抓住了重点:“嫁宝玉?你开玩笑!”
殷玉突然插嘴道:“不是玩笑,父亲答应了。”
林妃傻了。
绯玉探手捞过林妃衣襟儿上系着的湘妃竹扇,不紧不慢的扇着风道:“回过神儿了没?回过来了我就接着说了。”
林妃回过神儿了,只是变成了突然卡带的光盘:“答答答答答答答答应了?”殷玉、绯玉、绛玉同时点头,满面肃穆,饱含同情。林妃不卡带了,她死机了。
绯玉“啧”了一声,搬过林妃的小脸道:“真没出息!我们既然来了,你还怕个什么?父亲答应了,我们又没答应,长兄如父,而今父亲远在扬州,这里的事自然由老大做主。喂,老大,你不同意吧!”
殷玉严肃点头:“绝不同意。”
绯玉满意的转回来,接着道:“所以,在父亲任满回京之前这段时间里,我们必须跟荣国府交恶。打,不可开交的打,让他们气,气得越鼓越好。只有他们气疯了,才会不顾体面的苛待咱们。林全他们也在京中,打听不到内闱私密,却能看到咱们憔悴落拓,到时他自然会回去告状,咱们那糊涂父亲,忒信任这里,只怕咱们说什么,他也未必相信,但是别人来说,效果就会好的多。只盼他能早日清醒,不过看上去不大有希望就是了。因此,就要我们来做,这次春闱,我们一定要中,早日授官出去。他们怀恨在心,必然要使绊子,这就没空去想婚事,熬个两三年,等我们站稳了脚,就好办了。到时候就算老爹还不清醒,大不了堵上他的嘴,老大出去说话。”
林妃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满脸,绛玉叹了口气,拿帕子轻轻给她擦拭。林妃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绛玉的怀里,绯玉又“啧”了一声,却没讽刺什么,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多了一丝温情。
林妃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些几乎是她算计来的兄弟,会真的诚心以待。为了她的终身,他们逆流而上,赌上前程与荣国府为敌,只为把她从老爹糊涂许下的婚事中解救出来。林妃自问,易地而处,她未必能做到如此,可是这些人做到了。君子之交贵乎诚,君子之诚在于信。他们信守了自己的承诺,他们正在努力实践当初在林家宗祠里敬告天地的誓言——他们终身为林家子,为林家计,为林妃计。
这样为恪守信念而付出一切却不居功的坦然,在现代社会早已消亡,林妃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做到,她对他们好,是有目的的,是为了当林如海过逝后自己能过得好,他们接受了这种有条件的好,继而付出了无条件的好,林妃心里,喜极、感极也愧极。绛珠仙子本来就泪腺发达,这一哭,直到眼睛肿了都没止住。比较奇怪的是,另外三人居然没有阻止她,而是任由她一直哭到晚饭,结果第二天起床梳妆时,林妃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不过殷玉他们的用意,等她到了贾母房中请安的时候就知道了。原本气得半死的贾母,一看林妃红肿的桃儿一般的双眼,立刻不装病了,以完全不符合年龄的敏捷一把抓过林妃,下一瞬,痛骂声响彻半个荣禧堂:“什么强盗窝里出来的下流坯子,占了正经好人的地儿,却这样磋磨我的外孙女儿,我的儿,可怜你与你那糊涂父亲喏,好心养了白眼狼。这以后可怎么办?谁能守你一世呢?”林妃顿时明白了了,他们昨日与贾母大吵一架,几乎算是翻了脸,虽然他们名义上是外孙,可人人都知道真相,没人会去苛求完全扯不上半点关系的嗣子去跟所谓的便宜外祖母卑躬屈膝。只有林妃,因为血缘的关系心,无论如何也撕掳不开。然而,林妃无论站在哪一边,都只有错。若帮林家,于贾母则是不孝;若帮贾母,于林家则是不忠。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像现在这样,一副因为想帮贾母却被骂惨了的可怜相,以后就可以有充分的借口远离战圈。只是这样一来,殷玉等人的名声,少不得要损失一二了。
万幸,由于贾府立身不正,本身藏奸,因此许多事情,他们更害怕摊开在明处说,他们要败坏林家儿子的名声,说来说去也只有不孝这一条。然而,这一条在别人是灭顶之灾,却对殷玉等人影响不大,本来就不是贾家的亲孙子,不过占个礼法的名儿罢了。如果真跟贾家亲亲热热、黏黏糊糊,反倒不像样子,如此这般冷淡疏远,反而讨那些文人儒生的欢心,认为他们是不攀附权贵,放着现成的侯门公府仍然自力更生,贾母原为报复而做的破坏,却反倒给他们树立了正直清高的形象,得知以后,险些气死。
林妃至此方才放下心里。将心比心,自从明白了哥哥们的爱护,她把素日那些小算盘砸的砸、撇的撇,统统送进回收站,转而开始一心一意的像个土著妹妹应该做的一样,张罗衣食住行、惦记寒暖冷热、祈祷身体康健、平安如意,见天儿忙得团团转。梨香院自成一户,林妃是唯一的女主人,凡事都要请示她才行。另外还有两个小的,彤玉倒罢了,但霓玉却是娇宝贝儿,一刻也疏忽不得的。外加一个死缠着彤玉不放的贾环,和一个紧黏在霓玉屁股后头的贾琮,他们俩都是庶子,反正也是没人管的,因此也没谁注意到他们和林家的交情,倒也省了许多麻烦。
气翻了贾家首席的殷玉三人老神在在,静悄悄缩在梨香院里,每日温书不辍,每五天,会向教导彤玉的先生领一道题目,破题作文,权充练笔。先生对于教林家儿子十分情愿,对于白捡三个年轻举人弟子更加高兴,殷玉三人,称一声才华横溢一点儿不为过,先生每次查完功课都要感叹一回,要不是因为没有女儿,他真想抢一个回去当女婿。
和念书同时进行的不间断活动还有一项,同林妃一样,林家五个儿子也会每天到贾母上房和两房中晨昏定省。这是殷玉的坚持,他的理由让绯玉无比吐血:吵架归吵架,礼数还要守。不过贾母见到他们就头疼,去请安十次有十一次是见不到人的;王夫人因为绯玉直言了周瑞的蠢话而被贾母收拾的狗血淋头,连林妃尚且不肯待见,更何况殷玉几人?而且她还主动设下百般路障阻碍他们前往贾政书房,生怕贾政看见他们就想起宝玉,继而又是一顿臭骂来;唯一贾赦和邢夫人,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坚持接受请安,虽然每天都要被殷玉“之乎者也”的说法方式念出偏头疼来,但是想到林家金光闪闪的库房,贾赦很有毅力的坚持住了,那勒头箍紧太阳穴,早起早睡提高免疫力,抠出过去四十年来扔去喂狗了的耐心,贾赦保持着如春风一般让绯玉直起鸡皮疙瘩的温暖牌猥琐笑容,眯缝着一对儿昏花的老眼,数百天如一日的在心里推演沙盘,到底把迎春塞给谁获利最高呢?啧,真可惜,当年要是多生几个赔钱货就好了。不过现在也不晚,林家不是还有几个小的嘛,贾赦拼命按住太阳穴,努力排出灌了满耳的圣人之言,竭尽全力试图用满屋妖娆女体转移注意力。但是不太有效,殷玉平板无波的声音拥有出人意料的穿透力,贾赦眼前一个个穿红着绿、妖艳风流的俏丫鬟,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一个个扭曲的大字,一蹦一跳撞击着他脆弱的神经,给他沧桑的心灵抹上了难以磨灭的阴影,直接后果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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