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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说你-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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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穿着袜子走到床边,一跳,在架子上把毛巾摘了下来,他一直没抬眼看人,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靓仔,洗澡的人多不多?”一边问一边弯下腰去从桌子底下把肥皂盒拿出来扔在洗脸盆里。
  “嗯,不多了。”靓仔瞟了我一眼,哼哼唧唧的回答。
  我刚要站起来跟梁小舟说话,这小子已经端着脸盆走出了宿舍的门口。我追了出去,在后面喊他:“梁小舟!梁小舟你等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他站住,缓缓地转身对着我,瞪着眼睛看我,我正想开口再跟他说话,“咣当”的一声,他忽然把洗脸盆连同里面装着的洗漱用品一起摔到地上,一阵风似的走回了宿舍,重重的关上了门,我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靓仔发出的鬼哭一般的嚎叫。
  我把脸盆放在他们宿舍门口,转身回了自己的宿舍,掉了一路的眼泪。
  我的宿舍里,老二在摇头晃脑的听音乐,老大抱着书本在吃零食,老六在蒙头大睡。我擦了擦眼泪,隔着被子拍了拍老六的屁股。
  她掀开被子的一角,看见是我,冷冷的问了一句:“有事吗?”
  我没事似的对着她嬉皮笑脸:“大周末的干吗躲床上睡觉?出去玩会儿?乒乓球台上没人,咱俩去打会儿?”
  她像看动物似的看着我,一言不发,又把头缩回到被窝里。我又问老大:“老大,去不去?”她也冷漠的对着我摇了摇头,我对着老二,还没开口,她就连忙对我摆了摆手,似乎叫我不要打扰她。我自己给自己做了一个轻松的表情,“都不想去啊?也好,反正今天天气也不好。”我跳上床铺,然后装作没事似的大声的说:“今天天气不好,明天吧,明天要是晴天了你们可都得跟我出去打球!”说完了,我悻悻的拿出英语书来,假装背单词,故意很大声。背了五分钟,老六忽然“倏”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极其愤怒地看着我,我立刻闭了嘴,也学着她的样子用被子蒙住脑袋,在我自己制造出来的黑暗当中,我显得十分孤独和恐惧,眼前开始闪烁着刘建军晶莹的眼神,无论如何,我得跟他们一样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刘建军的确是因为我的提议才去了海边,也的确是因为我的坚持才上了船,更是因为我的落水才死掉了,我一千次一万次地对着他的眼睛说“对不起,对不起。”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号啕大哭起来。
  我哭得太伤心,老大,老二和老六终于忍不住看在同屋的面子上开始安慰我了,可是我看得出来,她们显得十分不耐烦,于是我很快知趣的闭了嘴,喉咙里面像塞了什么东西,说不出来的难受。
  我掏出口袋里刘建军的头发,递到老六跟前,“你保留着吧。他的。”
  老六刚看见我手里这捋头发的时候显得有些惊慌。接着,他很快平静了下来,从我的手里接过,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着,接着,哭了。
  宽厚的老大见此情景终于替我说了一句话:“老六,好了,再没啥想不开的了,意外,也是建军命里的东西,咱也都别怪张元了。”
  老六瞪着红红的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以后,我在我们的宿舍里总算又找到了一点温暖,她们开始会时不时的跟我说点什么,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了,我开始像条小狗似的使劲儿讨她们的欢心,给她们洗衣服,总是早晨第一个起床之后把宿舍收拾干净。尽管我不止一次的在心里感到愤愤不平,不止一次的在心里问自己,“我凭什么要这么干!”但在那个时候,我根本无从选择,我必须用行动来吸引她们的注意,争取她们对我的宽恕,特别是老六。
  梁小舟那里,我几乎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在大学里,靓仔是很崇拜梁小舟的,他说梁小舟是个“汉子”,基本上我同意靓仔的说话,但在这里我还要补充另外一点,那就是梁小舟天生是个贱种!你知道“贱种”是什么意思吗?就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给他脸他不要,还喷你一脸唾沫,你不给他脸,他追着你要,还把自己的脸伸过来,嘴里嚷嚷着说“打吧,打吧,您下手重点儿,再重点!”没错,我跟你说吧,梁小舟就是这种人。
  我这样说不是没有根据,我最早发现他是个贱种是在刘建军死去以后。
  到他去世第九十九天的时候,我在教室里上晚自习,老大从图书馆跑来找我,问:“张元,靓仔让我告诉你一声,明天是刘建军去世第一百天,他们打算去他家里看看,问你去不去。”
  “我不去,快考试了,我得复习。”我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说,说得很坚决。
  老大显然没想到我这么回答,居然在我面前愣住了。
  “还有什么事吗?”我问她。
  “没了,就这个事。”她十分失望的说话,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来,“张元,你真的不去了?”失望之余她仍带着希望。
  我把手里的钢笔在她面前晃悠着,晃悠了半天,非常痛快而且明白的告诉她:“我不去。”
  于是她走了。
  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我,还以为我像刚刚出事的时候那么不知所措,害怕被他们孤立,经过这一百天的夹着尾巴做人的生活我彻底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肯浪费时间来同情谁的,所有的人都喜欢跟着起哄架鸭子,又一天半夜我起来蹲厕所的时候我忽然就明白了,我根本不用在这帮孙子面前装得跟个罪人似的,实际上,我没有罪,甚至没有犯错!不错,是我提议去的海边,刘建军可以选择不去,也是我坚持上船的,刘建军仍然可以坚持不上,还是我掉进了海里,刘建军可以不救我,没有人在逼谁做什么!如果他没跳进海里,那淹死的人就是我,如果真是我死了,他们肯定还得随便找一个什么倒霉的人来憎恨和埋怨,他们这帮俗人就这样,总喜欢迁怒于别人,一帮傻逼!
  当我忽然有一天想明白了这些之后,我就不再夹着尾巴做人了。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很晚,而且没出早操,她们几个唧唧歪歪的出操回来,我看都不想看她们一眼。
  老二要泡方便面,暖壶里没有水,她冲我嚷嚷:“张元,壶里没水!”
  我掀开被角,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你壶里有水没水关我个屁事啊!”然后我对着一屋子的人叫嚷:“今儿我张元先跟你们打个招呼,以后宿舍里该谁干的活就谁干,公共场所大家打扫!谁要是还跟傻逼似的给我下命令,我他妈抽丫大嘴巴!”说完,我眼睛狠狠瞪了老二一眼,破天荒的,她没跟我叫板,也许她看得出来我是真的动了怒。
  从那天开始,她们经常捎带脚给我整理床铺或者打饭打开水什么的,有几次老二去晒被子的时候还顺手把我的也晒了。尽管这样,我对她们一个“谢”字都不说,我谁都不吝!动不动还跟她们火一场,看着一屋子人叫我训的三孙子似的,我觉得心里格外舒服。
  可见,人呐,你就是不能太善,你太善的话就容易受欺负。
  对于梁小舟也是如此。刚开始的时候,我真按照他说的做,不找他,不跟他说话,就算在路上一不留神看着他了,我也按照他吩咐的那样飞快的绕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那天踢在我膝盖上的那一脚踹得太轻了,在我半夜蹲厕所的那一天我忽然也想明白了,傻逼梁小舟他有什么权利这么对待我?难道就凭我爱他?玩去吧他给我!他爱我吗?如果他也像我爱他一样的爱我,他怎么会对我做这些?!所以啊,一切都是扯淡,从今以后,谁也别想再欺负我!
  于是我不再顾忌梁小舟,我把他视作空气,在他的面前自由穿行,甚至就在他的面前,我把我饭盆儿里吃不了的肥肉一勺一勺全都分给坐我旁边国际政治系一个一直对我有意思的小个子,至于梁小舟是否看见了,他心里想些什么,跟我没关系。
  操,谁也别想欺负我!
  那天晚上在教室里,老大走后不久,靓仔就进来了,拍拍我的肩膀,他带着笑容对我说:“出来一会,跟你说点事。”
  “什么事儿这说!”我说过了,我谁都不吝,哪怕是性格温顺的靓仔。
  他看了看周围,更压低声音问我:“明天,你真不去?”
  “不去。”
  “为什么?”
  “要考试了,我得复习。”
  “不在乎那一天吧,再说你学习挺好的。”
  “怎么不在乎,我抓紧一分一秒。”
  靓仔不说话了,我继续低头看书,他在我旁边站了一会,悻悻的走了。没过五分钟,梁小舟又进来了,“啪啪啪”的敲我桌子。
  我抬头看着他,把眉毛都立了起来,“你干吗?”我问他:“别他妈的跟我犯混啊。”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他气得像个青蛙,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压制着怒气。
  “我不去,你有什么话这说。”
  “我让你出来!”
  “我说了我不出去,你没听见?”说完了,我还是埋头看书。
  我感觉梁小舟在我旁边运足了一口气,但还是比较温柔的问我:“我再问你一遍,出来不出来?”
  我轻松的对着他摇了摇脑袋,“不去!”
  还没等我继续把头低下去,梁小舟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外拖,我也不怕影响别人了,大嚷大叫起来,“你撒手!傻逼梁小舟我叫你撒手听见没有?”我在他身边又叫又跳在他腿上乱踢,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往外走,这个畜生掐得我的胳膊巨疼无比。
  楼道里,梁小舟才撒了手,问我:“你明天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
  “为什么?”
  “切!”我极其轻蔑的白了他一眼,“你算老几?我不想去就是不想去,凭什么告诉你?”
  我这么一说,梁小舟立刻不说话了,也没有了刚才气势汹汹的架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搭拉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他问我:“张元,你最近怎么了?就跟不认识我似的。”
  说着,他伸手在我额头上拍了一下,我厌恶的别过脸,看着窗户的方向。
  梁小舟急了,又窜到我面前,“你说,张元,你自己说,怎么回事?”
  “我没必要告诉你吧梁小舟,”我懒懒地说:“也没什么……我就是忽然之间觉得没劲了,刘建军的死让我看清楚了很多东西……”
  “张元你得听我说,建军刚死的时候我心情不好,真的,特别不好……我老做梦梦到建军儿,我总觉得是因为咱俩建军才……他那天本来不想去的,前一天他跟你们宿舍的老六约好了上书店……后来我说,张元好不容易想出去玩儿一回,就陪她去吧,人多了热闹……”
  我并不想听他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教室,再也没出来。
  我不认为这些人应该把责任全都怪在我的头上,我继续坚持不爱搭理他们。
  第二天我一个人在图书馆里泡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老六红肿着眼睛极其不友好的看着我。看吧,看吧,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心里这样想着。
  晚上,大家都想睡觉的时候,我一个人偷偷地溜出了宿舍,来到刘建军和梁小舟他们经常坐在上面聊天的双杠上坐着。白天的时候,我偷偷的买了一包山海关牌香烟,这是刘建军喜欢抽的,我划着了火柴把那些香烟一根根的都点着了,最后的一根,我自己抽了。似乎,那是我长大成人之后第一次正式的抽烟。
  我在心里跟刘建军说了许多掏心掏肺的话,我希望他能在天上看着我们度过生命当中的每一天,我听说,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寄托在夜空里某一个星宿的下面,我对着夜空仔细的找寻,我发誓我要找到刘建军!我还哭了出来,流了许多许多的眼泪。
  哭着哭着,我感觉一双手捧住了我的脸,刚要喊抓流氓,扭头一看,是梁小舟。他的眼睛也红红的,一个劲儿跟我道歉,说了一万遍他不是人,我实在是听着烦,于是原谅了他。
  之后,梁小舟总是贱兮兮的看着我笑,中午总是提前跑到食堂打好了饭等着我吃,有肉的时候瘦的都挑给我,肥的留给自己,我的作业懒得写了他给我写,衣服懒得洗了他给我洗,我说梁小舟你给我立正!他从来都不稍息。就这样,一直到我们大学毕业,即将离开学校的那天,迎着天边火一样热烈的晚霞,梁小舟结结实实的在我后背上打了一巴掌,他总算逃出了苦海。
  所以,你看,人都有点犯贱,你就不能轻易给谁好脸子,谁要敢好么秧儿的跟你起腻,千万别手软,什么都甭说,你就受累上去先给丫一大嘴巴,就这,都算是轻的。
  大学里,我们都爱做梦,做很多看起来显得幼稚和单纯得让人忍不住心痛的事情。我们这些家伙,在大学里看月亮,数星星,在大冬天里披着被子站在操场上等着看流星,因为我们对未来和生活都有太多的愿望和期许。
  现在,我们都早已经毕业并且长大了,那些说过的话,做过的梦,那些懵懂年少时的冲动,都已灰飞烟灭,我们这群月光下的惶恐少年,也开始有了“青春不在”的感慨。
  大学里,梁小舟说月亮是他最完美的情人,太阳是他一颗火热的心脏,月亮和太阳曾一度成为他心中的图腾。如今,梁小舟说有一个叫上帝的流氓,太阳和月亮是他的两个睾丸,上帝跟天使胡搞的时候把精液射到了外面,于是有了满天的星星。
  梁小舟飞了回来,我跟靓仔把他约了出来。
  阳光灿烂的下午,我们仨约在了北海公园,租了一条船,《让我们荡起双桨》里那种手摇的。划到水中央的时候,靓仔已经累得满脸通红,我在抽烟,梁小舟面无表情地望着白塔的方向,我和靓仔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我们都不知道此时此刻梁小舟的心里想些什么。
  “还记得那条该死的船吗?”梁小舟忽然冒出来一句,他的话让我的心向下沉去,一直沉到水底,我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是啊,为什么我们要坐在船上谈论一些关于建军的话题呢!尽管他已经死了那么多年。
  在那一刹那我突然明白,不管时光流逝了多少年,有些事情永远停留在离你很近的地方,平常的日子里你可能不会留意,但是总有一个瞬间,它会突然在你的面前显现,像一个锋利的尖刀,结结实实的插在你的心脏,让你疼,让你哭不出来。
  我把手里的烟头扔进水里,刹那间它就熄灭了,就像我们突然消逝的生命那么脆弱。
  “梁小舟,你给句实话,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我?”我真的很想知道。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靓仔,最后仍然把目光投向白塔,似乎想了想,他深呼吸了一口,回答我:“不是。只是你给了他一个机会超然世外,谁知道呢,也许……也许是件好事,对他来说。操。”
  靓仔想把话题岔开,“我们今天晚上一块去看看刘叔叔吧,听张元说,他不是也想见见咱们?”
  梁小舟并没有理会他,接着说下去:“我在天上飞的时候,经常会产生幻觉,我经常会感觉那些已经死了的人就坐在我的驾驶室里,离我很近……最早,我在荷兰飞行训练的时候,给那儿的邮局递邮包,开小飞机,飞机上经常只有我一个人,有一次我差点睡着了……嘿嘿,说出来怕吓着你们,我真的差点睡着了,也不是真的睡着就是迷迷糊糊的,好像在做梦似的,我真的看见建军了,那次我觉得空前的恐惧……唉,这个家伙!”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脑袋,“肯定很想咱们。”
  我跟靓仔都没有说话,感觉梁小舟如果再继续说下去的话,我们的眼泪都会掉下来。
  那条小船一直在水中央飘着,我们仨后来谁都不再说话,坐在船上抽烟,看天,看人…
  …我的心里却对船和水产生了抗拒。云淡天高,鸟儿们自由的穿行,我不知道他们俩在想什么,而我的心已经飞到了几百公里以外我们生活了四年的校园,那些花草和绿树,点缀着我荒芜的心,很奇怪我到现在才发现。
  六点,我们上了岸,靓仔开车,到和平门的老舍茶馆。
  车上,我说,刘叔叔说请咱们吃饭,你们谁也不许掏钱包。在路边的一个书店里,我把能在那里买到的我曾经出版过的低级读物装在一个塑料袋里,准备送给他。
  他还没来,我们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等他。
  有点嘈杂,如果我发了财,我要请很多黑社会,每个桌子旁边派一个,谁要敢开口说话,先给一个嘴巴,牙齿全部打掉。难道我的精神病开始发作了?
  他来了,穿着便装,浅咖啡色的一件夹克,里面一件白色衬衣,他看见了我们并且向我们走过来,梁小舟第一个站起来,接着靓仔向他走过去迎接,我坐着没动。
  “呵呵,早来了你们!”刘叔叔拍打着靓仔的肩膀,又在梁小舟的前胸打了一巴掌,“你们都长胖了啊,呵呵。”
  上次在老刘头家里的时候我没有发觉,他脸上的那些皱纹挺深刻。
  “刘叔叔,您还记得我们从前什么样?”梁小舟问。
  “记得,那时候你又高又瘦,头发留这么长。”他比划着,“靓仔没什么变化,稍微胖了一点点儿,张元的外表变化最大,那天我都没认出来,呵呵!你们看,我是不是老了?”
  “没有,”我抢先说道:“要不我怎么一眼就把您认出来呐!”
  “呵呵,你还是那么会说话!”他笑着:“那个时候到家里吃饭,你这个丫头从来不动手,一帮大小伙子都听你指挥……你呀,天生就是个伶牙俐齿的!”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想起来,每次都是梁小舟和靓仔去菜市场买菜,刘建军主厨,有时候老六也去帮忙,因为我的懒惰,曾经有一次被他们几个打得鼻青脸肿,被打以后我收敛许多,每次吃完了都主动去刷碗,伺候他们喝茶,只有建军,常常会到厨房来跟我一起洗碗,然后给我讲很多他小时候在部队大院里发生的有趣往事。今天,我想好了,不提建军。
  “建军要是活着,跟你们一般大了,小舟,你今年有三十了吧!”
  梁小舟愣了一下,回答:“快了,还没到。”
  “岁月真是不饶人啊,你们都快三十了……”
  我赶紧接过话题,“咱们点菜吧刘叔叔,我们早都饿了。”他一直呵呵地笑着:“你呀,你这个丫头还像上学那时候一样,急性子!”说完了,我们点菜,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刘叔叔点的,几乎全是肉,他还以为我们像十年以前那样饭桌上如果没有肥肉就跟掉了魂似的,现在我们基本上都是素食,吃青菜,水果,特别注意补充维生素,追求纯天然,靓仔还每天来片西洋参含片什么的,不知道是我们变了还是时代变了。
  在饭桌上,我们仨仍然都很努力的吃肉,肥的,大块的,我们喝酒,刘建军他爸爸不停的跟我们喝酒,聊天,聊跟建军有关的故事,我们尽量避免提起他的名字,他在我们的心里不朽。
  饭桌上,我们还说到了我们宿舍里的老六,对我来说,这真是个意外的收获。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那个老六吗?没错,就是我在故事的一开始提及的那个娇小并且皮肤白皙不爱多说话的武汉女孩,梁小舟曾经多次骗她从家乡带回学校好吃的东西,基本上,她是刘建军生前最后一个女友。
  我说过,我和我们宿舍的同学毕业以后就失去了联系,惟一维系着我们的,是我们分手之前的一个十年之约,这些年,我一直遵守着我们之间的承诺,不去打探她们的消息,有的时候偶尔接到老同学的电话,刚要说一点有关她们的事情,我也很快的将话题岔开,生怕提前知道了底牌似的。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跟我一样。
  我们毕业以后,老六还是跟建军的家里人保持着联系,刘叔叔说,每年至少两次她会去看望他和建军的母亲,毕业三年了,老六还是没有男朋友,那时候她在一个生物研究所里上班,挣钱不多,但每次都用几个月的工资给她们买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建军的父母都很感动。后来,他们给老六做媒,将她介绍给了一个军官,说来很巧,居然就是我的“主人”老刘头最小的一个儿子。
  说起了老刘头,建军的爸爸非常诧异的问我,是如何做了他的保姆。梁小舟和靓仔也饶有兴趣的瞪大了眼睛等着听我的回答,于是,我把与刘老相识的经过给他们完整的叙述了一次,他们听后慨叹了许久,都说这些是冥冥当中的缘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许多生活里的巧合必定是有着渊源,如果不是此生的因果,那一定跟前世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牵连,也许我跟梁小舟,我跟靓仔,我跟建军或者我跟我周围所有的人之间全都是这么回事。
  话说回来,那天在刘老头家里,我把建军的父亲认了出来,他知道了我早在十年以前就上过了大学,并且是刘建军的同学,而且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之后,先是惊讶,之后是欣喜和兴奋,他嗔怪我:“你这个丫头,还跟我说你连初中都没有毕业,找不到工作!刚到家里来的时候你还跟我装的挺没文化……”老头把我第一天看见书房里的书法作品时候朗读的事儿说给建军的爸爸听,“别提了,她一开口就说,千里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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