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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蛆-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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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的外号叫“吱呀”的伙计,正蒙着被子在下力地干着“私活”。杨队笑着拍了拍床帮:“嘿!伙计,过年了,起来放鞭!”
  这位“吱呀”朋友大概正处在渐入佳境的状态,动作越发地急促。大伙儿一齐招呼:吱呀,起来放鞭啦!
  吱呀,吱呀,吱呀……那张床不管不闻,仍在快速晃荡。
  杨队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下来!大过年的你不好歇会儿?”
  “哎哟!是谁?”吱呀猛地坐了起来,“这不扯淡嘛!劳改犯子还有啥年可过嘛?!哦,是政府来了……杨队,我不舒服……就不下去了,我再躺会儿。”说完,又拽过被子蒙上了脑袋。
  这下子杨队真的发火了,还没等那床响完三声“吱呀”,刷地就把被子扯到了地下。再看这位朋友的下身,那根高高翘起的尘根簌簌地打了几个晃,刚要发怒就被吱呀一把按了下去。随即,吱呀用枕头捂着裤裆,瞪着杨队就嚷嚷开了:“我要告你!你耍流氓!”
  哈哈,真没想到,这家伙平时蔫不拉几的,发起火来还别有一番意趣……耍流氓?你以为你是美女啊……立功的时候到了!我刚要冲上去表现表现,一旁林武早跳了起来,二话没说,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操你妈的!你敢诬陷政府?来吧,我跟你耍耍流氓……还没等林武说完,老辛一把就将他拽到了地下!吱呀柴禾一样的身子啪地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犹如一滩晒干了的鼻涕。杨队上前拉住了还在踢打吱呀的老辛:“算了算了,大过年的谁都不许给我惹事!徐甲兵,你过年期间制造不稳定情绪,这笔帐我暂时给你记着!”说完,铁青着脸,一摔门走了出去。
  屋内鸦雀无声,只有“噼剥”的捏花生皮声音夹杂在吱呀压抑的哭泣声里,回响在沉闷的监舍。外面响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个时候听来格外地令人不知所措。老辛用被子裹住瑟瑟发抖的吱呀,招呼林武,二人一起把他搬上了床。老辛拍拍还在低声啜泣的吱呀,轻声说:甲兵,对不起啊……原谅我。我分明看见老辛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与愧疚。
  “这不神经病嘛,大过年的撸得什么管儿?活该!”老狗逼打破了沉闷,大声嚷嚷道,“让这个膘子接着撸,咱们玩儿咱们的!老四,该你了,你准备给大伙儿来段什么?”
  我甩了一下脑袋,大声说:“我给大家唱上一段革命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选段——今日同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不好听,不好听!”林武咋呼道,“唱得象他妈驴叫唤!本田,你给伙计们来段家乡戏!”
  本田大叔也不推辞,咽了一口唾沫就唱开了:“呼呼的北风刮村头,村头上站着我可怜的王小二,小二我三岁上就死了娘啊,四五岁上我就死了爹……”
  “打住!”老辛啪地掀翻了面前的“桌子”,一脚把一排凳子踹出去老远,花生哗啦啦撒了一地。
  大家茫然地看着老辛,登时又回复了死一般的沉寂。老辛一头扎在了他的床上,拉过被子蒙上了脑袋……大伙儿大眼瞪小眼,一个个噤若寒蝉。磨床组那边还是很热闹,瘦猴尖着嗓子模仿邓丽君:“我没忘记你你忘记我,连名字你都说错,证明你一切都是在骗我,把我的爱情还给我……”
  “你说过两天来看我,一等就是一年多,”老狗逼索性接上下一句,起身去了磨床组,“三百六十五个日子不好过……”
  “我老婆根本不来看我,”老范也接上了,“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外面,漆黑的天空中忽然炸开了一个绚丽的礼花,照得众人脸上仿佛涂了一层漆。
  五六天的年假很快就过去了,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无精打采。这个冬天最寒冷的日子是在春节前后,严冬犹如破阵的将军,用尽了最后的一把力气,把人们折腾得像一根根僵尸的鸡巴,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朝气。我经常蜷缩在林武狭窄的工具箱里写我的申诉,搅尽脑汁。往往吊死鬼一样地从工具箱里爬出来的时候,感觉灵魂仿佛离开了躯体,空荡荡的没有质感。回到床子,说尽了好话逃避干活。好在师傅李勇对我的技术也不放心,一般不会让我插手,我就蹲在墙角想自己的心事……这度日如年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呢?我怀念在外面时的自由,怀念我的亲人,怀念我曾经有过的纯真与热情,而现在的我到底是什么呢?懒惰,奸猾,虚伪,无情,茫然……很怀疑自己是我裤裆里的那条物什。
  当我快要对自己的申诉感到绝望了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令我振奋的消息:大规模的改判开始了,有不少严打的时候错判或者重判了的案件开始重新审理。就在我们中队的隔壁二中队,已经改判了好几个人,有一个朋友直接就回家了!我终于看到了希望,不停地写信暗示家人:抓紧,抓紧,再抓紧!队长检查我的信件的时候,也没有以前那么严格了,我估计他们也知道我的案子属于错判重判的范畴。透过严寒,我隐约看到了嫩绿的枝桠。
  这天,我正跟林武蹲在车间门口抽烟,老林急匆匆地招呼我:“老四,快!杨队找你。”
  找我?莫非是有我的好消息?我疾步往队部跑去。
  杨队正在对队部里烤火炉,很客气地让我坐在门口的一个马扎上,笑眯眯地说:“胡四,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我怎么知道?但我敢肯定是件好事儿!我抬起头来,装做很懵懂的样子说:“杨队,我知道……你是想告诉我,让我到新中队里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减刑释放。”
  “哈哈,去新中队肯定有你,这个你不用担心!”杨队把椅子往前靠了靠,压低声音说,“这件事情对你将来的改造大有好处!你可以放下包袱,轻装上阵了。”
  难道真的是要给我改判了吗?不会这么快吧……要改判也得法院来人嘛,我急促地问道:“杨队,到底是什么事情?”
  “寒露被枪毙了!”杨队把身子往后一仰,大声说。尽管对寒露的结局我早已心中有数,但是猛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儿激动,心跳得厉害:“杨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杨队点上一根烟,慢慢抽了几口,吹着面前的烟雾说:“今天上午。本来应该在支队礼堂公判的,但他在枣庄做了孽,被枣庄法院处决了……这个事情支队很快就会公布的,之所以提前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尽快的放下心来,安心改造。”
  这个王八蛋终于走到尽头了……我长吁了一口粗气,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就这么简单?本来我还准备在劳改队里跟他好好的飚起来干呢,他说死就死了……跟杨队又表了一番忠心,我低下头来等候杨队训话。杨队站起来饶着我转了几圈,忽然问我:“胡四,跟我说说,你到底喜欢干什么活儿?”
  哈哈!这句话终于让我盼来了!我装成很不解的样子说:“杨队,你怎么这么问我呢?我听您的,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干,只要有利于我的改造,我干什么都无所谓。”
  “你还是不相信政府啊,”杨队重新坐下,抬手扔给我一根烟,“我就纳了闷了,你说你小小年纪,学点儿什么不好呢?偏学劳改油子这一套……你以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我干的是什么?实话告诉你,我不喜欢跟我玩二八毛的人……”
  “杨队别说了,”我连忙拦住他的话头,“我错了,我错了!我都听你的!”
  杨队把手里的烟蒂扔给我,我慌忙接住,给自己点上烟,抬起头来听他吩咐。
  杨队沉默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去新中队打饭!”
  痛快!实惠!我有点儿晕了的感觉,像个太监那样用细细的声音说:“行。”
  我眯着眼睛装做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有一辆泛着金光的饭车在吱吱嘎嘎地唱歌。
  “回去吧,这几天给我老实呆着,别出毛病!”
  “情好吧杨队,我不会往你脸上抹黑的!”
  走在回车间的路上,我的两腿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了高高的云端……我仰望无边的天空,目光敬畏又虔诚。我相信一定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主宰着我的命运。我的脑海蓦然划过一道闪电,这一刹那我猛然清醒了许多,如果我所遭遇的这一切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那么我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呢?我将迈开大步,奋力向前!
  车间门口,架在墙上的那辆黑糊糊的饭车,此刻在我的眼里犹如一辆高级轿车,熠熠地闪着金光。
  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专拣重担挑在间——我高声唱了一句戏词。
  树上的一只麻雀吃了一惊,嗖地扎入了云端。一阵刀子一样的冷风,当口灌入了我的喉咙深处。
  春暖花开的时候,我终于来到了新的中队。新中队就在原来中队的楼下,靠近出入监舍与车间的大门,前面就是宽敞的操场,亮堂堂的。杨队把我们领到操场上,简单说了一些关于新队有个新起色之类的话以后,就照着名单给大家分了组,大家兴高采烈地各自回屋收拾起了床铺。杨队象看他养的一群牲口一样,站在走廊上踌躇满志地来回晃悠着身子。直到中午开饭的时候,杨队才把帽子夹在腋下,哼着小曲走了,在大门口不住地跟熟悉的干部打着哈哈——啊,啊,不错!
  新中队分了十几个组,跟老中队差不多,就是人员少了许多,也精干了许多,大部分都是原来中队的技术骨干。老辛,老范,本田大叔他们还有我师傅李勇还在一个组,老辛担任了积委会主任,组长的位置自然就留给了李勇。侯发章还跟李勇干,李勇提拔他当了卫生员,这家伙高兴得象个得了奖状的小学生,咋咋呼呼地指挥别人整理卫生,还真象个国家干部。
  林武由于即将刑满,直接干了拉水的活儿,等待释放。宫小雷也来了,还是干他的老本行——开电瓶车。纳闷的是老林,这家伙年前还沾沾自喜地说自己将要在新中队干积委会主任呢,结果新中队没有他,我怀疑这个劳改油子在杨队那里是不受欢迎的。老妖和刘春山也没有来,估计新中队不欢迎老家伙,杨队提前就说过的嘛,新中队要年轻化技术化。老鹞子倒是美得很,直接就搬到了新的值班室,还干他的值班组长。这小子一上任就提议让他的一个跟班的去了值班室打杂,这是一个木逼一样的结巴,不知为何有一个威风凛凛的外号——大虎。我除了还干我的宣传员,自然又成了新中队的灶王爷:打饭的!
  我跟林武俩单独住了一间宽敞的监舍。
  试车去!推着饭车往外走的时候,一个内管值班的拦住了我:“伙计,你干什么去?”
  干什么?爷爷是打饭的!我放下车子给他递上一根烟:“大哥,我是这个中队打饭的,以后还得请哥哥多照应点儿。”
  值班的把烟夹在耳朵上,很矜持地用脚蹬了蹬车轮子:“哦,以后进出大门的时候吆喝我一声就行了……咱这差事也就是管管你们罢了,没什么照应不照应的。”
  我心里那个高兴啊!哈哈,我终于可以相对的自由一点啦!外面阳光明媚,操场上的几棵杨树已经发出了新芽,嫩绿的树叶在轻风的吹拂下,簌簌地晃动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午后的阳光均匀地洒在枝桠间,泛着熠熠的光芒。我推着饭车,象马拉松运动员那样,绕着操场转了七八个圈,直到累得双腿成了两根面条儿,这才作罢。支好了饭车,躺在操场中央,我冲着天空大声喊道:鸡巴操的们!我胡四不是一个眼的'胱鱼'(意即不是鸡巴)!旁边几个玩双杠的武警冲我直乐,他们以为我犯神经病了。初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我青青的头皮一阵瘙痒,有点儿象蚂蚁在上面爬的感觉……我慢慢睡了过去。身边的饭车象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默默地守侯着我。
  “老四,醒醒啦!”我睁开眼睛一看,药瓶子蹲在我的身边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连忙坐起来:“药哥,你怎么过来了?”
  药瓶子直接就坐在了地下:“我怎么就不能过来?哥哥我这个活儿,除了墙外面,哪里都能去!兄弟干上好活儿了?”
  “嘿嘿,老天爷开眼,可怜我呐。”
  “就是,还能老是让俺弟弟受罪?鸡巴操完了逼还得洗洗呢。”
  “呵呵!你这是说了些什么?药哥,没听到什么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寒露不是已经死了嘛,”药瓶子打了一个哈欠,突然严肃起来,“对了!还真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听他这口气,我感觉这事不小,我连忙问道:“什么事儿?不会是跟我有关吧?”
  “跟你倒没有什么关系……他妈的死了一条好汉!”
  “谁?”
  “大有!你还记得大有哥吧?”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明白了,大有哥被枪毙了……我一下子呆在那里。
  没记得药瓶子后面的话,只记得我推着饭车往回走的时候,药瓶子在后面大声说:这世道没有什么好汉!好汉永远在你的心里藏着!我的脊背凉飕飕的,回到监舍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今天是五一节,推着饭车刚走到事务队大院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味。挨好了号,我问身边的伙计:朋友,今天吃什么?那伙计笑眯眯地说:“哈哈,吃排骨!他妈的,劳改犯就应该在这一天改善改善生活,国际劳动节嘛!劳改犯最能劳动,听说这个节就是给咱劳改犯定的呢。”
  管你给谁定的,有好饭吃就得!我在心里琢磨上了……嘿嘿,先找个树阴,蹲在下面猛吃一顿,再装满八大饭盒留着以后吃……然后,然后给我最好的朋友所在的组挑好的舀,吃得他们拉肚子!哈哈,再然后他们就捂着肚子骂我:俺那亲爹哟,你真义气……想得差不多了,我蹭到窗口那里,冲指挥舀菜的一位胖伙计打了个招呼:“孙哥,今天吃好的啊!”
  孙哥乜了我一眼:“你在外面没吃过什么好饭是吧?排队去!”
  我很放心,这位孙哥早已经被我拉下了水,这小子抽了我不下三条烟呢……我听出来了,他那意思是说:小子,没吃过什么好饭哥哥今天管够!好……他妈的在哪里也得靠关系。果然,在孙哥的指挥下,那只挖粪舀子一样大的勺子狠劲地往底下沉,不大一会儿我的饭桶里就装满了厚厚的土豆炖排骨,惹得旁边的朋友们直拿眼睛斜楞我。
  饭车子那个沉啊……穿过内管值班室的时候,我吆喝了一声:“老苏!开门!”
  值班的老苏拎着钥匙出来了,我连忙把早给他预备好的饭盒递了过去:“苏哥,排骨。”
  老苏给我挡了回去:“我的都吃不了啦!哈哈,你有这份心就得,留着给别的伙计吃吧。”
  他妈的,是个官就强起卖水烟儿……瞧人家这劳改打的。
  离车间还有一段路程,我推着饭车奔了一个没有人的花坛……饱了,八饭盒排骨也装好了。我擦擦嘴巴,用盖窝头的棉被盖好了饭盒,推起车子一溜小跑地向车间奔去……一路上不断有人问我:“伙计,今天中午吃什么呐?”
  “排骨!”回答得底气很足,一肚子的油水顶着呢。
  还没到车间,宫小雷就跑了过来:“老四,快快快!拿块结实的我先尝尝!”
  我朝他递了一个眼色:“别急,我给你留着呢,”用饭勺敲打着饭桶,冲车间门口大声吆喝,“伙计们——开饭啦!”
  宫小雷趁我不注意,掀开饭桶抓了一块排骨就跑了。眼前,用来盛菜的“米打罗”(方言:水桶)整齐地排在地上,有几只做好记号的是我的关系……就这样,我贫富不均地分完了饭。有几位朋友悄声嘀咕:“咦?这排骨怎么这么少呢……每人还摊不上两块呢。”
  “就是嘛,刚才我看见人家一中队和二中队每人最少有三块呢。”
  “操,这不是明摆着玩膘子嘛……”
  这些话我听了很不舒服……哦,合着以前我走后门从伙房多打的饭都喂狗了?我转身问那几个还在嘟嘟囔囔的伙计:“朋友,你们是不是说我多吃多占了?”
  “没有,老四。我们是在随便说说,你就是再能吃还能吃得了多少?没事儿没事儿。”
  “朋友,我可告诉你,在劳改队里胡说八道可是犯法的,诽谤罪你知道吧?”
  “咳!老四你这是说了些什么话?谁敢诽谤你?都不容易的……”
  “知道不容易就好!”老辛在旁边搭腔道,“你不容易老四就容易了?他平常多给咱们要了多少饭回来?都他妈的给我夹闭着臭嘴!再他妈乱叨叨我对你们不客气!滚蛋!”
  看看大家都回去了,我拽拽老辛的袖口说:“辛哥,嘿嘿……晚上到我屋里来。”
  “我知道了,哈哈,”老辛眉开眼笑地说,“谁不想吃点儿好的?这帮傻逼真不是玩意儿!吃里扒外的东西……再给我预备一份,我去看看杨队。”
  “杨队还稀罕咱这点儿破东西?”我很纳闷。
  “不懂了吧?”老辛凑到我的耳边说,“杨队刚买了一条京巴,嘿!真他妈漂亮!就放在队部里养着呢……队长们稀罕得不得了!”
  我忽然有了一种心酸的感觉……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老辛走了,宫小雷凑过来边扒拉着饭筐边问:“四哥,老辛跟你说什么呐,神秘兮兮的?”
  我推起饭车就走:“没说什么,他说他娘来月经了。”
  天忽然阴了下来,天上看不见云彩,就像一张灰蒙蒙的大网罩在那里。
  车间门口,侯发章正跟几个人在说着什么,不时往我这边瞄几下。
  晚上,要好的几个哥们儿不约而同地来到我屋里,大家一言不发地忙着啃排骨。我很有成就感……哈哈,我在罩着你们呐!啃完了排骨,大家围成一堆闲聊,林武说:老四总算是熬出头来了,没想到我林武临走还能跟着老四沾上几天光。宫小雷用指甲抠着牙缝,美滋滋地说:“就是,打劳改要的就是这一手!没本事的混个肚儿圆也就够本儿了……哎,林哥,你还差几天就走了?”
  “哈哈,爷们儿还有半个月!”林武踌躇满志地说,“不是去年'造'那把事儿。我他妈早走了!想想真不值得。”
  我很羡慕他,想象着他沐浴在外面温暖的阳光里的样子,不禁有一种酸涩的感觉。
  “林子,出去以后你最想干点儿什么?”老辛问道。
  “操逼!”林武不容质疑地说道。
  “操完了再干什么?”宫小雷问。
  林武摸着下巴,猛地打了一个饱嗝,铿锵有力地说:“歇会儿再操!”
  老范讪笑着又问:“歇完了还干什么?”
  “还操!”林武冲老范翻了一个白眼,“你他妈的什么都不懂,我要追回失去的青春!”
  “哈哈哈哈,伙计们挺热闹啊!”随着一声公鸭子一样的笑声,老鹞子推门进来了。
  怎么忘了叫上他?我很尴尬地站起来,搓着手笑道:“呦!姚哥来了?快进来快进来,真不凑巧,我们刚刚吃完……呵呵,姚哥坐下喝杯茶吧。”
  老鹞子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悻悻地坐在了林武的床上:“呵呵,人还不少呐,老四你行啊……长大了啊。老辛,看来以后咱们都得跟着咱四哥混了。”
  老辛起身关上了房门,回头对老鹞子笑了笑:“光明,瞧你这话说的……刚才人家老四还说让林武过去叫你呢……我说,人家光明不差你这点儿东西,林武就没过去叫你……呵呵,是不是这么回事儿,林武?”
  林武不屑地说:“操,谁也不欠谁的!我管那些鸡巴事儿干什么!”
  老鹞子用力掰着指关节,看样子很激动,鹰一样的眼睛盯着林武看了好一阵子,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林武,祝你一路顺风。说完起身走了。我很茫然……你这是怎么了?我欠你的嘛!转头对老辛说:辛哥,老鹞子不高兴了,你瞧瞧……我这事儿办得不大好看啊。老辛拍了拍我的大腿:“老四,别往心里去,他就是这么个人,过两天就好了。兄弟们,你们慢慢聊着,我先回去了。林子,我告诉你,你是快要走的人了,别他妈找事儿!”
  宫小雷看着老辛的背影,笑了笑:“哈哈,这世道什么鸟都有!脑子都装尿了!”
  老辛回头看了宫小雷一眼,怏怏地说:“公鸡,话说多了可不是好事儿啊。”
  几个人冷了一会儿场,各自散去。
  我躺在床上问林武:“林哥,老鹞子不会拿这个当回事儿吧?”
  林武猛地把烟头摔向了门口:“当回事儿又能怎么的?惹火了我,我他妈弄挺了他!跟我玩造型?我操他爹我!”
  你操他爹有什么用?反正你快要走了……隐约地我觉得这个事情没完,我很了解老鹞子的为人,他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小人,玩起狠的来比寒露有过之而无不及。回想起刚才老辛的表现,我突然想起了药瓶子说过的那句话:劳改队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万一我跟老鹞子闹将起来,老辛是不会帮我的……最大的可能是,他两头都不帮。我有能力跟老鹞子抗衡吗?答案是否定的……论打架我不是他的个儿,论脑子……操,更完了!我身边的人呢?林武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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