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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囚-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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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名叫橙橙的清丽女子似乎入道不久,也许是和自己一样,第一次来。
程家卿一面想着,一面拿眼睛去瞄橙橙。只见她端坐着,正盯着日本仕女图中一位樱花树一样纤弱淡远的日本仕女看,手拘谨地放在膝益上。十根嫩芽一样的手指,似乎像纱窗一样能透出光来。似乎,只要抓住其中的一根手指,便能抓住整个春天。
“咱们跳个舞吧。”
橙橙接受了程家卿的邀请。房间很小,旋转不开,橙橙的身体吊在程家卿身上,她的柔软平坦的腹部,却紧紧地贴在程家卿身上。程家卿感到一种既不同于对傅梅也不同于对章如月的冲动,确切地说,是一种兄长对亲妹妹的卿卿爱怜。
“你今年多大了?”程家卿问道。与橙橙的耳鬓厮磨,使他全身染上了橙橙发丛中传递过来的一股清香。
“十九岁。”她的话语中似乎也有芳香。
“这么年轻为什么来干这个?你是学生?”
“是的。我是艺术学校的学生,学画的。”
“哦。既然是学画的,为什么不好好学?”
“我需要钱。我爸今年年初下岗了,我妈瘫痪在床,已经病了十来年了,我不得不干这个。”橙橙咬了咬嘴唇。
“那这里的老板给你多少钱?”
“我听豪姐的。”
“就是刚才陪齐老板的那位?”
“是的。”
“你先不谈好价钱,会受盘剥的。”
“那也没办法。只要每个月有个几百块就行了。”
“你就不怕出事,或者——染上玻”
“豪姐跟我讲过:这太平舰里的小姐全都是健康的,而且这里很隐秘,上面有人保护,绝对安全。不然,怎么能叫太平舰呢?”
“她的话你也信。”
“姑妄听之,姑妄信之吧。”
“你是橙橙吧。我看你呀,不如改叫蠢蠢。”
“蠢蠢?”
“蠢蠢欲动的蠢蠢。”
“看来,你这位作家还是有良心的,关心起我们下层平民的生活来了。”
“作家也是人嘛。”程家卿只好继续装下去了。
“是啊,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当过赌徒,而郁达夫也曾在日本风流过。鸡鸣狗盗之徒,作家中肯定也不少。这不算什么。”
“你每晚都来?”程家卿不能不懂装懂,只得岔开话题。要知道,他平生最讨厌作家之类的玩意。那些人穷倒罢了,偏偏又酸,他不喜欢。
“一个星期四个晚上。”
“这么卖力,能不能坚持?”
“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豪姐说一般晚上要闹到午夜的,两点三点也说不定。”
“这样休息不好,会耽误功课的。”
“功课倒没什么的,只怕遇人不淑。刚才那个人简直像黑旋风李逵,太可怕了。不知豪姐怎么会喜欢他。”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青蛙说癞蛤蟆古怪,癞蛤蟆反说青蛙不帅。”
“你真逗,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好人。”
“你家里人知不知道。”
“我妈妈起不了床,她怎么能来呢;我爸爸,这么高档的酒店他大概这辈子做梦都没进来过。”
“橙橙,听我说,你不要再干这个了。”
“不干这个,你说我干什么?全日制的我干不了。再说,这是我了解世界窗口。听豪姐说,这里欧洲人常来,日本人、韩国人也有来光顾的。”
“看来,你野心还不校”
“当然,镀过金的和没有镀过金的毕竟不一样。”
“你太单纯了。”程家卿自己也有些吃惊。自己怎么变得这么悲天悯人起来。
“人是逼出来的,没办法不变得复杂起来。你看,学唱歌的在歌厅卖唱,学舞蹈的做陪舞女郎,这有什么不好呢?我一个学画的来做吧女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仅仅是做陪酒女郎吗?你会一步步越走越远的。”
“当然,不仅仅是陪酒,走得远有什么关系。也不瞒你说,卖身也可以,只要给钱。”
“荒唐!你忘了你瘫痪在床的母亲和失去工作的父亲吗?”程家卿甩开她的手,坐了下来。
“不,恰恰是因为我时刻想着我可怜的母亲和可悲的父亲。他们也有一双手,也有一个脑子,为什么都混得不如人家?——不就是不会出卖自己吗!”
橙橙的哀怒、怨艾,还有作感,都一齐升腾起来,程家卿感到了她柔软心灵上金属般顽固的颤动。
“你是个假道士!伪君子!”
“我不是,不是。”
“那你还犹豫什么。我有年轻的大腿,我的乳房还不够饱满,但是只要你不断抚摸,不愁它不饱满起来。我不配你吗?你是作家,你需要轻松,需要调剂。我难道不是最好的轻松与调剂吗?”橙橙幽怨地说道。
“我不需要这个。”
“你不是要体验生活吗,我看你是不想真正体验生活。你怕,就算了。你要是吝啬,我也不勉强。”
“浊酒狂歌的生活还适宜你。”
“你来这里,就是对我说这些的。你可笑不可笑?”
“你说我可笑,我也认为我可笑。”
“这么说,你是有心理障碍。心理障碍,对,你一定是有心理障碍。”
也许她说对了,程家卿心里一闪念,觉得他为了娶章如月而付出的代价太大了。那种来自各方各面的阴影也使他无从应付。也许,正因为是代价太大了,他才格外珍惜他与章如月的感情,他从心里面不允许有其他的人插进来。但傅梅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她难道是嵌在牙缝的食物屑,想剔就能剔掉,问题不那么简单。不可否认,傅梅插入了他与章如月的生活。奇怪的是,他需要傅梅。章如月与傅梅两人分别是家庭生活与社会生活、美与力的象征。爱上一个新结识的女人,就要交出原来的女人,这恐怕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一颗心灵不能同时与两颗心灵碰击,这样,撞出来的,恐怕不是火花,而是窟窿。他的心灵既与章如月的心灵产生撞击,那么他对傅梅的举动便谈不上爱,而是一种权欲失控。但现在面对的是一具还没有学会爱情,也找不到权欲痕迹的年轻的肉体。
是糊涂的,便可以对着这年轻的肉体忘乎所以了,要命的是程家卿此刻很清醒。
“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爱上你了。不管你今后在哪里,即使杳无音讯,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我也甘愿把我火热的贞操交给你。交给你,胜过交给其他人。谁知道在这藏污纳垢之地,我会遇到别的什么人呢?——与其把贞操交给别人,不如交给你。交给你,真胜过交给其他人。你沉稳宽容,心地善良,说话和气,也不缺乏幽默,不是那种一见女人骨头就软得不行的登徒子。”
“别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我就成完人了。”
“不,你不要拒绝我,我想你也不能拒绝我。”橙橙把披在肩上的湖藕色扎染披肩取下。披肩像一团藕色的雾,沉落在地,悄无声息,她还在继续行动。程家卿想上前去劝阻,又怕手无意间触及到她少女莹润的肌肤。他看见她露出了里面的吊带睡衣,以及圆溜的象牙色的香肩。
“你不是作家吗?可谋篇布局我也懂。我要为我的人生谋篇布局呀,我想,只有你,能为我开个好头。”
她简直是在逼过来。
她小袋鼠似地向上一跳,温婉的双手几乎同时勾住了程家卿的脖子,然后是潮湿的红唇压上了程家卿的嘴唇,灼热而又疯狂,程家卿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塌塌米上,她顺势躺下。这时的橙橙,比真正的睡美人还要妩媚。从腰间她慢慢地抽去了一根闪亮的腰带,她抽去的是她的自尊,还有她柔情似水的妙龄岁月。她的举动如同初上赌场的赌徒,初生牛犊不畏虎,一上场就押上了自己的命,让整个赌场为之惊骇。
“来呀!”
程家卿侧着脸,不再说话,悄悄的像死一样的寂静。
打破寂静的是从甬道上传来的脚步声,近了又远了,又复归寂静。喔,看来她是下定决心了。她的两粒明眸,活像冰层下的两颗火球,又纯洁又炽热,叫人无法抵挡。纵然铁石心肠,也生怜意。
如果自己扑上去,可以证明什么呢?证明自己活着,而且精力充沛。一具玩偶?一具玩偶。仅此而已?仅此而已!程家卿就像一个坐在汽车后篷里的人,只能看到后面,而看不到前方,在汽车疾速转弯的时候适应不了车子的方向。因始料不及而身子欹侧,头脑空虚,想抓住什么又抓不住什么。
自己抚摸着一具玩偶,而自己所爱的人又不在眼前,这有什么呢?不,尽管所爱的人不在眼前,但她在你的脑子里,与你与玩偶在一起,程家卿不能原谅自己这样做,他意识到清醒的痛苦。
那裸露的大腿就在眼前,那尚未袒露、微妙起伏的腹部暗藏着柔情蜜意,多么美好,世界一切美的原型。可为什么有人要把这命名为堕落肮脏的生机。程家卿弯下腰,他的衣服,痛苦的绷紧了。
“你起来吧。”
“为什么?!”她愤怒了。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真是活见鬼,我猜出来了。你要不是有心理障碍,就是有双重性格。”
橙橙像解开了一个十分难解的谜一样,格格地笑了起来。她双手下撑,身子向上仰着。她的笑声很是怪异,如丛林中沉沉黑夜里恶枭的鸣叫。刚刚笑过,橙橙又哭了起来。
最后,还是程家卿握着橙橙的手,把橙橙拽了起来。
“你不习惯吃野餐。”橙橙亮着油粟子似的眼睛,从鼻子里哼出轻蔑。
“是的。”程家卿镇定地回答道。
橙橙哭声更大了。她扑入程家卿的怀里,眼泪将程家卿胸前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良久,她才止住眼泪。
“好了,好了。”程家卿轻抚着她的脊背,“你还太小,根本不懂,我不是不爱你。”
“那是什么?”橙橙扬起头,眼泪又出来了。好像她还有一线希望似的。
“这样跟你说吧。我们俩呢,你就是一个唱歌的人,而我就是打拍子的人。你唱得很好,我的拍子也打得很好。”
“那不就很和谐吗。”橙橙不解道。
“不,”程家卿摇摇头,“你唱歌是合着一首曲子唱的,而我打拍是为另一首曲子打拍子。你唱的是一首曲子,我打拍子的另一首曲子。尽管都很优美,但很不和谐。你听懂了我的意思吗?”
“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副说教的样子!抬起你那狗屁作家的头——我不信,我就不值得你一看?”橙橙见程家卿死活不肯入港,生气地吼叫起来。然后,利利索索地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
乳罩掉落在地上,镂空绣花的饰以蕾丝的内裤也掉在了地上。程家卿身上的火焰腾地一下燃烧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橙橙。
橙橙蜡烛似地竖立在那儿,燃烧着绵羊被赶进屠宰场那一刻才有的忧伤,周身上下闪烁着白瓷般明亮的光,他眨了眨眼睛,放胆朝这个浑然陌生、肤如凝脂的青春裸体看,将这个散发着迷人的鲜活气息的胴体从头到脚地意淫了一遍。当他的眼睛斜斜地落向那片有着处女地一般柔软和滑润的初生林时,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去。但见她柔肩溜滑,纤腰弯弯,腰髋衔接处的曲线又美妙又流畅。她那含苞待放的胸部,平坦如砥的腹部,修长妖娆的大腿,茁壮玲珑的小腿,紧凑溜圆的赌气似地微微撅起的小屁股,都有一种妙不可言的风致。介于幼稚与成熟之间的风致,让人百看不厌。心动不如行动,程家卿猛然想起了这句煽情的广告,广告真是直抵人的心灵埃“来呀,还等什么,作家同志,让我们将爱情进行到底吧!”面对着蠢蠢欲动的程家卿,橙橙做完一个飞吻的动作,笑意盈盈地朝他招了招手,挑逗得程家卿心旌如狗尾巴草一般颤动起来。她的声音甜润而又柔媚,带有一点点风骚,一点点暧昧,全身的体毛,泛着金黄的光,就像长在她身上的灯光。
既然真把自己当作一名作家,自己何妨就做一名作家。但凡作家中的大手笔,从没有直奔主题的。程家卿拿住劲,收起心猿意马,稳稳地走向他眼前的妙人儿,橙橙并不慌张。他的手搂定她的双腰,缓缓弯下身子,佝偻着,嘴对着她的乳房呵气。她的乳房像一枚小小的甜柑,乳头成熟得像草毒一样小巧、圆嫩、饱满,没心没肺地单纯地袒露着,被扩散的红晕包围,恰似群星捧月。乳尖周围的皮肤紧绷绷的,里面的青筋细若游丝,仿佛是热情和力量释放的错综复杂的秘密通道。他嘴里呵出的热气撩得她痒痒的胀痛,又忍俊不禁,起笔不错。交待清楚,不啰嗦,点到为止。他心里美得慌,却不吻她的乳房就站了起来,一手托起她的乳房,一手故作怜惜地在上面挤牙膏瓶里最后一点牙膏似地挤捏,揉搓起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要她屈服。这时她的笑已经有点勉强,不再有起初的骄矜和自信,身体也有些发抖,一副稳不住阵脚的样子,到底是涉世未深埃程家卿一边心中暗叹,一边将自己脱得如同赤子一般,要与橙橙坦诚相见。
听到橙橙吐气如气的娇喘越来越响,程家卿突地身体前倾,一用力,猝不及防地将橙橙压倒在塌塌米上,那动作比飞鹰叨小鸡迅捷。程家卿的身体中心也弹簧刀一样,啪一下,甩了出来,直捅橙橙的身体中心,他的雄性资本一注入她的身体,她就被鱼叉刺中的鱼儿一样乱蹦乱跳起来。程家卿岂肯让她翻身,叨住她的舌头吻将起来。不错不错,谋篇布局最重要的就是要起笔雄壮,势如虎头。看来自己基本上是实现了自己最初的设想,程家卿操纵自如、笔走龙蛇地运作着,时而直笔,时而曲笔,时而螺旋式地前进着,时而跳跃式地前进着,真正是乐此不疲,做到了风行水上,止于其当止,行于其当行。激情洋溢时,程家卿真想高歌一曲。行文转折处,程家卿又不露痕迹。即便如此,程家卿也还觉得不过瘾,打算大胆突破常规,跳出窠臼,用他的终生不废之笔在橙橙身上汪洋恣肆地书写起来……一百字,一千字,当他写到即将一万字的时候,他猛地感到有点江郎才尽,余力不逮,好在他及时转变观念,调整文风,以奇峰突起的姿态,在高潮之中又起高潮,写得最得意处,他惬意地闭上眼睛,自我陶醉了一番,将最后几行美如珠玑的文字落在橙橙的白如宣纸的小腹上,权作收笔。
起如虎头,收如豹尾,真是棒极了!而橙橙在程家卿力能扛鼎、运斤成风的起承转合中,早就失去了她一开始的傲气和狂野,乖乖地听任他笔端的走势了。
“涮了一回爱情麻辣烫,真他妈过瘾!”程家卿美滋滋地想。
不过,程家卿还是有点遗憾。若不是以为橙橙是处女的话,他才不会这样像个毛头小伙子似地卖命呢。塌塌米上没有处女之血,这毕竟是个遗憾。原以为自己玩了她,没想到是她玩了自己。然而——一个假装深沉,一个假装纯洁,也算是半斤八两,旗鼓相当了,两不亏。
见程家卿躺在塌塌米上没有任何表示,橙橙便起身出门,风摆杨柳似地走了。
又过了一刻,齐万春神采飞扬地一边拴着皮带,一边从里间出来。
“哈哈,又方便了一次。”
“去你的。”
豪姐的手提包落在齐万春的虎肩上。
“咦,橙橙呢?”
“走了。”程家卿如实回答道。
“听刚才你们又哭又笑,你老兄在女人面前真是有一套。”齐万春奉承道。
“那我走了。拜拜。”豪姐跳踢踏舞一样一摇一摆地走了。
“这人啊,真是喝凉水也塞牙。这个娘们,好端端地洗手不干了,有钱了,从良了,偏偏嫁了一个吸毒的家伙,这下可好,丈夫在云南贩毒被击毙了,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也空了。——她刚才还骗我们说她丈夫死于车祸,这人呐。”
“怎么感慨起来了?”
“人生啊,由不得人不感慨。当初我要娶了这娘们,何至于如此呢。”
“你可是爱情专家。既有意,干吗不娶?”
“专家谈不上,称杂家勉勉强强。真娶了这个娘们,不出一年半载,我就要从物质到精神上都被她掏空。我说怎么样,那小妖精,还是处女呢。”
“我可是没动她一个手指头。”程家卿因为假装正经,没说实际。
“真的?”
“真的。”
“服务费我可是付了两个巴掌埃”
“真是让你破费了。”
“哪里。那小妖精,我一看,就知道八成是个雏儿。哎,老兄,说破费你就太见外了。那年,我在北京努尔哈赤大饭店,玩一个名模,那可真是一掷千金。那娘们要住总统套房,我办了。蜻蜓点水,吃快餐似地玩了一盘,玩完给了一万。不是人民币一万,那娘们要的是美金。那时候,我年轻,被人看成是土包子。见了土财主哪有不杀的,跟你说吧,无论什么明星歌星影星名模,都一样贱。现在开公司的老板,就爱玩歌星影星,看谁玩的名气大,叫做胯下星辰在今夜闪烁。哎,一个小妖精,又不是什么大腕,干吗不动手?”
“她说她有一个瘫痪在床的母亲,还有一个刚下岗的父亲,我就不忍心,下不了手。”程家卿仍没有说实话。
“世上那么多穷人,你同情得过来吗。你啊,就是心太软。哎,那事下来没有?”
“黄海的那事?”
“黄海肯定滚蛋,他吓都吓得要死。我说的是你的事——县委书记的事。”
“哦,这事估计问题不大。高书记已经同意了。”
“你当了县委书记那就好多了,我也可以放开手脚干了。姓黄的在安宁,安宁是没办法富起来。姓黄的是什么?十足的笨蛋一个。”
“我想让傅梅进常委,问题不大,但缺点东西。”
“你尽管说。要钱,十万八万的不在话下。——你老兄混得好,我老弟脸上也光彩。”
“其实,当了县委书记未必好。一个乱摊子,也挺难收拾的。”
“怕什么,有兄弟们在,你尽管大胆地往前走。”
“我想过两天回去。”
“再玩几天,明天保管介绍一个好的,我也不知道,是个啥事都不懂的妞。这事你一定要原谅。究竟怎么回事?又哭又笑的。”
“非要我和她玩,可我不同意,她就哭了。”程家卿只得把假话说到底。
“女人就这脾气。她可以原谅一切,但不能原谅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待我明天来开导开导她。”
“不用了。这里怎么什么人都有埃”
“什么人没有呢。就说那些女的吧,有工作躲着丈夫来的也有,下岗的也有,来中国淘金身上臊烘烘的洋妞也有。大学生也有,中学刚毕业的也有,还有一些秘密渠道来的,来的都是一个目的:让自己变成一辆出租汽车,没日没夜地奔驰在改革开放领先致富的道路上,使自己尽快脱贫致富。有一回,一个下岗女工在门口被她丈夫守住了,结果被打了个半死,脑浆都差点打出来,头上尽是血,够惨的。结果,这里的幕后老板,就是刚才我跟你说的公安分局的副局长,派了两个干警,去吓唬了那男的一通,男的从此不再多舌了。那女的我见过,也不怎么样,又不会讨好男人,身体也不好,一定贫血。”
“贫血还干这个。”程家卿听后咋舌。
“我也不知怎么搞的,反正一到外面就喜欢出入这种地方。特别刺激,特别过瘾,特别带劲,那舒服劲儿就像一个小学生听到老师说可以放学回家了,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是不是特别新鲜?”
“不对,常来哪有新鲜的。”
“是不是感觉很英雄?”
“不对,想来想去,真他妈有点躲在碉堡里的那种感觉。没日没夜,不知是生是死,不知敌人是谁,将来自何方,可以在里面拼命地酗酒、抽牌,拼命地麻痹自己。抱住女人就像抱住一种武器,因为这件武器,自己可能随时都会变成尸体,但是不能放下,一放下,就可能被人无缘无故地打死。”
“有这么紧张?既然这么紧张,你还上这儿来?”
“不是紧张,也不是消除紧张,而是以另一种紧张代替原来的那种紧张。常来这儿的人,大部分是不安分的人,身上有着压力的人。黑道上,黄道上,红道上的,都有。”
“养个情妇不也可以吗?”
“不一样。自己的老婆是白开水,情妇是蜜糖水,而上这儿来却什么水都能喝到,不一样。”
“你小子体验倒是挺多的。”
“这就像一个士兵,想成为将军,什么武器都要知道使用,也像演戏,要想成为名角,什么角色都得演。”
“以数量来改变质量。”
“有这个意思。我读书不多,但是在女人身上学到了很多。”
“我也听人说过,女人是一部百科全书,每个女人都是其中的一个条目。”
“看来,我这辈子恐怕要死在女人身上了。如果真的死在女人身上,我就让人在我墓碑上写上:我奋斗了一辈子,只在女人身上获得了最大的成功。”
“谈起女人来,你小子总是眉飞色舞的。大概可以谈上整整三天三夜吧。”
“可以,不过,为了你明天再度光临。来来来,干杯!喝光一杯酒我们就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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