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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囚-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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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接近一条蛇,要么是为了得到它嘴里的珠子,要么是想打它的七寸,我是后一种人。我想,不止我一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人,一个作恶多端而又罄竹难书的恶棍,其实,人们早已在心里面把他消灭了。你看他今天还活的好好的,趾高气扬,有恃无恐,但是也许就在明天……这一段文字,看得左处长眼热心跳。
回到文凤宾馆,雷环山也把信看了。信中提到的马局长的马胖子定是公安局马局长无疑。
左处长向雷环山提议拘留马局长,雷环山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感叹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呵。逮捕一个程家卿,不知要牵出多少人来。”
“主要是因为安宁奴才太多了,而且奴才的悟性又特别的好。主人喜,他也乐;主人愁眉不展,他也陪着发愁;主人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该走哪一步;主人打一个嗝,他就知道主人上顿吃的是什么,下顿该吃什么;主人的手掌有些痒了,他的拳头先伸出来了。”
“看来马局长的确是程家卿的帮凶,他帮着程家卿掩盖了黄海被车撞的真相,帮着程家卿压制下岗工人,帮着程家卿威胁涉世未深的诗人,他对程家卿可谓惟命是从,忠心耿耿。他也知道,不忠心耿耿,不惟命是从不行。他局长的宝座要想坐得牢,就得为某几个人卖命,否则,别人就得把他踢下去了。他在社会上哪能如此风光呢?——在当今社会,在某些人眼里,一个人头顶的帽子就是他的面子,没有帽子,就没有面子,从这个角度来说,马局长不愧是个明智的人。有靠山的依仗靠山,没靠山的抱着别人的粗腿做靠山。这,马局长也一清二楚。”
“太自私的明智,也就糊涂得可以了。我看马局长虽然可能没有参与双十谋杀案,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是程家卿的在安宁为非作歹的主要合伙人,”“但是现在不能拘留他,先给他敲敲边鼓,让他自己吓得跑出来。”
“要想打听诗人的下落,不找他恐怕不行——也许只有他知道诗人的下落。”
“他会不会说呢?”
“我想,程家卿已经身陷囹圄,他已经没有什么靠山不靠山的。像这种人,见风使舵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那也不见得,火星没有爆到他的头上,他是会继续装聋作哑的,只有火星爆到了他的头上,烧得他头皮发疼了,他才会说话。”
“只能试试看了。”
“好。但不要出示日记,即使出示了,他也会否认。”
果然,当左处长找到马局长时,马局长矢口否认他认识什么“诗人”。关于老游击,他说他是认识的,但是没有打过交道,比泥鳅还滑,明知马局长在矢口否认,左处长也拿他没办法。当马局长客客气气将左处长送出门时,左处长脸都气歪了。回到双十案调查组的指挥部驻扎的文凤宾馆,左处长又愠怒又严肃的面部表情告诉了雷环山马局长的态度。
“我看应该把日记本给他看,一看,他准会立刻瘫掉,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雷环山看着左处长,眯着眼睛笑。
“马局长不说,要想找到诗人恐怕比找断了线的风筝还要难。”
“那你说想什么办法呢?”
“那,登寻人启事。”
“算是一个办法,但是我看不行。”
“为什么?”
“你想,假如诗人还活着,他会不会怀疑其中有诈呢?万一是个叫他自投罗网的寻人启事呢。”
“也对,换了别人也不会傻乎乎地露面的,万一准备杀了自己灭口呢。”
“别想那么多了,我看说不定马局长很快会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你。”
“怎么可能呢?”左处长异常诡异,他不信,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从马局长嘴里掏出一个字来。但是,马局长这个老狐狸还会主动把尾巴递给你,让你去揪。
“你等着吧。”
“那我就等着。”左处长将信将疑。相信的一半来自他对雷环山料事如神的了解,怀疑的一半来自他对马局长顽固态度的领教。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有人敲门进来。
“左处长,电话。”
“谁来的?”
“公安局马局长,他说一定要给你通话,马上。”
“好,我就来。”
雷环山看着左处长,眯着眼睛又笑。那神情好像是在问:我估计得怎么样?
心里还十分纳闷的左处长跟着去了。不到五分钟,他又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仿佛换了一张面孔,一张喜庆日子里才能找到的脸。
“老雷,你真神!老狐狸全部倒出来了。”
“他说诗人现在在哪?”
“被他送进了一座疯人院。”
“太无法无天了!把个好端端的人送进疯人院,是不是送到了南章?”
“据老狐狸讲,没有送到南章,而是送到了绮春地区。”
“唔,送到南章目标大,所以送到了不大引人注意的绮春。挖空心思到家了。左处长,你马上带人去找回来。”
“好,我马上带人去。”
走到门口,左处长又回过脸来。
“你怎么知道马局长会说出来?”
“给姓马的看了日记,他清楚我们只是在寻找,如果根本没有任何线索,也没有任何找到的可能,他一定会把牙关咬得比大牢还紧。不给他看日记,而是让他知道我们在找人,却根本不让他知道我们的深浅,不让他知道我们寻找怎样了。这样,他的心里一定很紧张。他会这样想:与其让别人说出来,不如越早说出来,罪越轻。再说,说出来了,即使找到那孩子,那孩子到了那种地方——谁知道会弄成什么样子呢?可能已经弄得面目全非了,问他他也不清楚了。所以,他思前想后,还是选择了说出来。”
“怪不得老狐狸说他事情太多,差点忘了。其实他想忘也难忘——这种缺大德的事,他能说忘就忘吗。”
左处长带着两名干警驱车赶往绮春。
在绮春精神病院,院长接待了左处长等人。
“没有这个人!我敢肯定没有谁送过这个人来。”
院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一副克已奉公的模样,瘦弱而干练,戴着一副老花眼镜。
她接过左处长提供的照片,透过眼镜看了之后,又摘下眼镜看。
“没有这个人!我敢肯定没有谁送过这个人来,我敢肯定!是高考落榜的?”
“不是。”
“是在恋爱上受到挫折的?”
“不是。”
“没有结婚的?”
“没有结婚的。”
“这两年来,只收过三个二十出头没结过婚的年轻人。两个女的,一个男的,男的已经治好,出院了。”
“是不是他?”
“不是,我敢肯定不是。”
“你再想想?”
“是不是嫌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看不清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我们必须找到他。”
“犯了法,正在通缉的?”
“也不是。”
“左同志,你要相信我们。我们这里不是魔术班子,变不出你要的人来。”
“这个人对我们的案件侦破很重要。您,再想想?”
“我说你这同志怎么这样啊,狗皮膏药似的。”
左处长简直有些怀疑马局长与这个女人是串通好了的。不然,怎么马局长那么轻易地就说出来了呢,是不是诗人已经被他们处理了,左处长的心蓦地一沉。
“你再想想?一个穿警服的胖子送来的。”
“哦,哦我想起来了。那是个下暴雨的夜晚,一个大胖子开着吉普车将一个年轻人送了进来,胖子自称是安奉县的工作人员。”
“不,安宁县的公安人员。”
“那我就不清楚,反正他对我说他是安奉县的。我听见他大声叫着开门。打开门后,他把一个人像拖麻袋一样倒拖着拖了进来。我看见这个胖子腰间别了警棍。”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左处长眼睛突然一亮。
“那个人当时就昏了过去,他人很单薄,身上都是泥,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他醒过来没有?”
“醒是肯定醒过来的,但我们都没有看见他醒过来。”
“我们先将他安置在一间单独的隔离室里,想等第二天他醒来时,诊断一下他病情是否严重,属于哪个类型的精神疾玻因为是夜晚,加上他身上又脏的要命,锁好门后,大家都去睡了。第二天有人打开门后,发现窗玻璃被人砸碎了,那个送来的病人逃走了。”
“他逃走了,那后来呢?”
“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那个穿警服的胖子,也没有再见到了。”
“那个胖子就没有留下地址?”
“留下过的。我们按着他留下的地址,通知他将病人再送来,但是信被打了回来——查无此人,看来胖子用的是假名。”
“这么说,你再也没有看到这个年轻人了?”左处长从女院长手里取回诗人的照片。
女院长摇了摇头。
左处长紧锁着眉,就像一个离终点只有一百米的冠军突然脚抽筋了一样,心里比身体更难受。一个不幸的孩子,孤苦伶仃的,能闯荡到哪儿去呢?不过,他又为他庆幸,谁知道他如果落在这里,今天是疯还是傻呢?
“谢谢你提供的情况。”
左处长与女院长握手告别。
回到安宁,一见到左处长,雷环山就站了起来。
“怎么样?找到了?”
“我先告诉你一上好消息。”
“你说吧。”
“孩子可能还活着。”
“那么坏消息呢?”
“我们还不知道他现在的下落。他不在绮春精神病院。”
“你呀,先给我一块糖,又给我一粒药丸子。”
“那现在怎么办呢?”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羊群里没有骆驼。我看他既然爱好写作,不妨向文化人打听打听。过去的师友啊,文化界的重要人物埃”“上次他有一个同学讲过在广州火车站发现了一个与他长得相像,但脸上有疤的人。”
“这也是一个可参考的线索。”
“他会不会隐姓埋名呢?”
“这倒有可能。但有一点,老游击的未报之仇他是肯定牢记在心上的。”
“那他听到程家卿逮捕的消息,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程家卿虽然倒了,但他的爪牙、帮凶还在,马局长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不仅是马局长,还有一些为程家卿所用的人还在,一看见这些人,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过去是树倒猢狲散,现在是材倒猢狲在。”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具有独立人格的峻洁品质的人,毕竟不多,有多少人能够免俗呢?在山言山,在水言水,在佛面前就得念经。”
“老雷,你也有这个思想埃”
“你看我是不是有这个想法?”
说完,雷环山和左处长一齐笑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找到诗人
“呼啸的风掠过海面,发出了哨音,浪集合起来,喊着一二一,用拳头捶打着礁石。
礁石看起来没有动弹,更没有碎,身上也没有伤痕,但它的内心起了变化,它震动,它颤栗,它在想,为什么不是我是浪呢?可浪没有自我当浪离去,我们看不到哪里去了。
我们看不到这片浪与那片浪有什么不同。我看我还是礁石的好,我是一块从颤粟中解脱出来的礁石。露出水面就是这样,永远不会圆滑,永远有棱有角,但我的心已如太古的静松,风来也不动。“我是有家难归的人,我不会说出我脸上伤痕的来历,尽管许多朋友已经关切的问过我,难道我能说我这耻辱的标记来自我的故乡吗?我记得我像一滴露水,消失在那个连接雨夜的清晨,身上带着层出不穷的伤痛,在异乡,我的伤口渐渐愈合,但我的日子过得并不充实。我看见真相总被隐瞒,真理总是差一口气被说出口。政治家是恒星,经济学家、哲学家、思想家、科学家都围绕着他们转。文人也不例外,这种局面至今也没有得到根本性的好转。独立的人格,一再被提起,一再被切成切片,让人把它当作笑柄去分析。不过,异乡的日子是读书的日子。黄仁宇的《赫逊河畔谈中国历史》是一本有着真正独到见解的好书。中国历史就像跑旱船表演,船进一下,又退一下,进两下,又退两下,而且老不下水。为什么中国历史的大部分时间,尤其是被后人盛赞的时代,却正是中国历史停滞不前的症结所在呢?黄仁宇找到了答案,他的答案是:”一般政令上面冠冕堂皇,下面有名无实,官僚间的逻辑被重视,其程度超过实际的行政效能,又礼义也可以代替行政,种种流弊,到二十世纪不止,而最大的毛病,则是西欧和日本都已以商业组织的精神一切按实情主持国政的时候,中国仍然是亿万军民不能在数目字上管理。“他的答案是一把钥匙,便是钥匙不在他的手上。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异乡的日子还用于谋生。一个根本买不起任何珠宝的人,却为《珠宝首饰》杂志撰写有关珠宝的鉴赏文章;一个远离时装的人,在《时装评论》上附庸风雅,这就是我,一个背时的诗人的所作所为。落魄至此,我再去奢谈什么有棱有角的礁石和什么独立的人格,我的脸不会红吗?
我已经久不写诗了,只在1996年中秋节前夕写过一首《丑闻的诞生》。
为什么我会想起它来呢?昨天,我在朋友家里遇到一个故乡来的人,他是为我的朋友进行室内装修的民工。他一边干活一边与我聊天。他告诉我县委书记程家卿已经在1995年年底:因搞政治谋杀已被逮捕,但至今尚未判刑,这个将我老父亲活活气死的恶棍,终于成了阶下囚真是罪有应得埃这个恶棍至今尚未判刑,我想是因为事实尚未完全清楚,不可能是别的。他还谈起程家卿与安宁两个窝罐里齐万春齐万秋把安宁搞得乌烟瘴气的事。
秋风起时,张翰动莼胪之思,而我则有螃蟹之思。故乡的螃蟹,秋天正肥。今天,翻拾筐内,找出去年的旧作《丑闻的诞生》,赛如吃上故乡的螃蟹。
丑闻的诞生
一
像往常一样,那天晚上
将近七点半
我在电视机旁
我突然听见一种声音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那是铃铛在响还是清泉在响
那是金币在响还是玩具在响
那声音气势汹汹
几乎把我的屋顶掀翻
我在那种声音里看到两个身影
我猛然想起双子座这个词
想到李白杜甫歌德席勒居里夫妇的辉煌
——全斗焕、卢泰愚
这对丑闻的孪生子
离真起码的双子星相差十万八千里
不要说他们是在厕所里紧挨着的两块
又臭又硬的顽石
就说他们是两个坏水横溢的臭鸡蛋
也把他们抬高了十万八千里
那天晚上
全斗焕、卢泰愚离我近在咫尺
我却觉得他们离我远得不可想像
真的!我听到了
批在他们远方胜上的
震惊世界
响彻云霄的两记耳光
那天晚上
星星和云朵在记空失眠
而我的忧伤
照亮四方!
二
也一样啊,也一样
北京也有一个与全卢相媲美的副市长
他的别墅富丽堂皇,脑袋却早已腐烂
只有蛆虫在那里疗养
也一样啊,也一样
泰山脚下也有腐败的温床
在胡某人的天平上
他把砝码全加在了个人主义的托盘上
也一样啊,也一样
和孙悟空一样善变的是那些经理和厂长
把骆驼变成马,把马变成驴
眼看着许多国营企业瘦得和芦材棒一样
三
一个个丑闻
终于像雪球越滚越大,让我们
感到冬天迫近
它就要从向我的头顶狰狞地呼啸而来
这分分秒秒都是冬天的季节
你不能把自己打扮成白雪公主
围绕你的也不会是七个童心未泯的小矮人诗人啊,拿起你吐丝的笔来吐出万米长丝然后,请抛心为梭以你的胸膛做隐隐作响的织机不要担心手会被冻僵你们的手会越来越热因为你们织的将是丑闻的尸布织啊织啊善良的人们啊,大家一起动起手来吧!
四
喝一口廉泉的净水吧,感受一下它的清凉浊流决不会永远翻滚,明智的人眼最明心最亮闻一朵战地的黄花吧,去去身上的铜臭味鲜血染遍的江山,不是让一把安乐椅高高在上这些年来我到过许多地方我是个朴素的诗人,有着简单的行囊我到过比树根还苦的地方我知道,寒苦的地方往往有着奇绝的风光而物欲碰撞的地方往往是丑闻诞生的地方对待那些丑角,我奉劝大家要拔牙一样坚决如果诗人不仅仅写诗,还捎带织布或者拔牙我相信,中国的诗歌将和中国一样充满希望“试想,程家卿的出事,不是因为以权谋私和权欲膨胀那又是什么呢,布坎南研究的是典型的政治经济学。他提出了令世上瞩目的‘寻租理论’。所谓‘寻租’,即寻找租金,是指追求凭借权力对资源的垄断而造成涨价的那部分差价收入。它是由于政府干预和行政管制的人为因素,抑制了市场的竞争,扩大了供求差额所形成的,所谓”设租“,是政府对企业进行管制,大大增加了官员对企业干预的种种权力,这种权力的设置就称为‘设置租金’。腐败的产生首先是有‘假租’的环境,然后才能‘寻租’。
‘以权谋私’和‘权钱交易’就是寻租理论的通俗注解。程家卿与齐万春齐万秋等人穿连裆裤,朋比为奸。进行权钱交易,是建立在损害全体老百姓利益的基础上的。塞缪尔·P·亨廷顿说:‘在一个新兴的社会中,腐败是拥有新财源的集团兴起,以及它们使自己在政治领域内起作用的直接产物,官员用权力换金钱,新贵用金钱换权力,但这二者都是建立在牺牲公益的基础上的不道德的行为。’腐败主要在官人和富人之间产生。
道德对之已无束力。杨绛之父在《老圃遗文辑》中写道:‘徐健庵有言:’做官时少,做人时多;做人时少,做鬼时多。‘吾爱其言,敢以此献登台诸公,须于做官时留做人地步,勿于做人时,遗臭万年。’无奈汉今的官人有些已鲜廉寡耻,弃做人的准则如弃敝履。他们认为遗臭万年是死后的事,只要活着就把钱响当作音乐来听。道德在他们眼里,不过尔尔。纵法律,他们亦敢邈视。他们做一件坏事,调查起来也许一年都调查不清楚。罪行从开始到终结——时差加上只要有一丝缝就能逃脱的侥幸心理,使得他们敢于以身试法,敢于铤而走险,孰不知,绿灯换红灯,铜臭换铁铐也是常见的事。
尽管如此,腐败现象还在继续出现。腐败,如不遏制,便会泛滥。那么腐败的真实含义是什么呢?简单地说,腐败,就是腐朽了就要失败。和平年代的腐朽,就是战争年代的失败。
刚写到这里,有人走进了诗人住的屋子。
“超三巴,你快躲躲,可能有麻烦了。警察。”
一个哥们走进屋来向诗人通风报信,诗人正穿着个背心和裤衩,正抓住灵感在那儿操练文字。一天不写上三千字,就要囊空见底。秋天了,诗人来不及穿上秋衣,就只穿着背心和裤衩在抓灵感,也不怕感冒。诗人因脸上有了三条明显的疤痕,被朋友们誉为“超三巴”——意即超过巴金、巴人、巴尔扎克。
见警察要来,便顾不上什么灵感了。诗人赶紧穿上毛衣,一边穿,一边说:“不会吧,除了门口我可什么地方都没去呀。这里是北京的郊区,抓的不那么狠了。再说坑蒙拐骗的事,两年前我就洗手不干了。”
“甭废话,想逃命就快逃。我刚出去,他们正在向外面的人打听你呢。”
“几个?”
“四个。”
“都长什么样?”
“我从小一见警察就犯条件反射,除了一个瘦高瘦高的,别的没有看清楚,听口音不像北京警察。”
“坏了。”诗人突然想起了马局长。
“超三巴,说不定这次把你掳进监狱,正好可以构思一部盖世杰作呢。”
“上次喝酒,你不是说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快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哥这回坐在这儿等他们,看着他们究竟是谁?”
“哟,想学谭嗣同,那你就学吧。”
报信的走了。
诗人用笔在纸上写着,划拉了半天,只写出一句:“程家卿你也有今天。”
诗人一看,自己也笑了。左处长和他的队员就在这时进了屋。诗人转过身,冷睨了他们一眼,“等我穿好了衣服,就跟你们走。”
“别误会,我们只是来向你了解一些事情的。”
“也行。你们先问了话,再把我带走也不迟,四对一。”说完又补上一句,“安宁来的?”
“我姓左,是省公安厅刑侦处的。”左处长上下看了看诗人,只看见他的脸比照片上多了三条明显的穗状的伤疤和一些散乱的块状星状的伤疤,“我们是从安宁来的,但不是安宁公安局的。我们是扎在安宁的‘双十政治谋杀案’调查组的,里面没有一个安宁人,也没有一个在安宁荼的人。你尽可以放心。”
“我不想介入这事中去。我父亲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了,程家卿已经被逮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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