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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囚-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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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只是问问,没有问题,我们不会为难他的。”左处长说道。
  “唷,不会有问题。我们的思想工作抓得挺紧的,这个你尽可以放心。有问题找我,那是我思想工作没抓好。”
  “好,他有问题,那我们就找你。”
  “唷,怀疑到我头上了?”殡仪馆负责人吃一惊。
  “开个玩笑。”
  “大约闲聊了一个小时,陈阿纯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来了。他把自行车支好,然后上了楼,无论颜色还是格调,破旧的自行车都与整个破旧的殡仪馆相得益彰。”
  “也真是,当官的一动嘴,当兵的跑断腿。”
  一进来,他就冲他们的馆长嚷开了。话刚说完,便冻僵了似的。
  三位陌生的警察。
  他想问馆长怎么回事,但没有这个勇气,陈阿纯三十多岁,中等身材,一身牛仔服。
  眉毛倒垂,耳朵挺大,远处看去像一只沙皮狗,在说相声的人堆里像个名角。不幸在死人堆里,看不出个高低来。平日见了死人他也像见了熟人一样,今日见了三位活生生的警察,倒吓了一大跳。
  “阿纯啊,你进馆时间也不短了,本职工作做得挺好的。领导器不器重你你心里晓得。我也知道我们馆里纪律是蛮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上面签的字你自己认好?有什么事你不要隐瞒,隐瞒了对自己对国家都是不利的。你听好了没有?”
  馆长恩威并施的一席话,说得陈阿纯惊惧参半,一头雾水,只顾得点头。
  “你坐下来吧。”
  左处长这么一说,陈阿纯也就坐下了,拿着那张火化登记表,看了又看。他自己的签名就是铁证,铁证都在,不由得他不承认。好在不是自己的事,只是找自己调查的。
  陈阿纯舒了一口气,咕哝一句:“94年的事。”
  “那天是不是你当班?”左处长问道。
  “是。”陈阿纯心想,人都死了,都火化了,化成一蓬灰了,还揪他的小辫子干啥?
  “我们只是想问问,你那天烧的是不是这个人?”左处长出示了米成山的照片。
  “阿纯啊,你要讲实话,你不讲实话,我是可以叫你下岗的。”殡仪馆的负责人又在一旁旁敲侧击。
  “晓得,晓得,我不讲实话,我早做骗子去了。”陈阿纯接过照片,远距离近距离地交叉看着,摇摇头把照片递给左处长。
  “警察同志,我实在回忆不起来。成千上万的人都在我手上被烧过,我哪晓得要记住他们的模样的。如果我早知道要找我调查,我就拜个师傅,专画人头像,把我要烧的每个人在焚烧之前都画下来。再说,时间也隔得这么久了。”
  殡仪馆负责人见陈阿纯竟敢顶嘴,连忙批评他:“阿纯,你太放肆了,你这个态度不像个合作的态度。”
  “我这脑子又不是钟,一敲就能响的,你也得容我好好想想。”陈阿纯作古认真地皱着眉,苦着脸在想着。如同一只葡萄架下的怀孕狐狸在想着如何能吃到上面的葡萄。
  “你慢慢想。”左处长也不好催他。别人的脑袋毕竟不是自己可以随便驾驶想停在哪就停在哪的飞机。
  “要不,我们给他看看程家卿他们的照片。”其中一个干警提议道。
  “也行。”
  程家卿、傅梅、马局长、齐万春、齐万秋的照片被殡仪馆负责人和陈阿纯轮流拿在手上看着。
  “这些人,都在你们殡仪馆里为刚才照片上的人开过追悼会。”左处长在一旁提示。
  “我是一般不接待这些参加追悼大会的人的,除了高级干部离开人世,我得到场张罗张罗,以免出漏子。”
  殡仪馆负责人有些失望地说着。不过,他把希望寄托在陈阿纯的身上。
  “阿纯,你好好想想。”
  陈阿纯没有说话,他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看着,有些依依不舍。他还揉了揉眼睛,似乎眼睛里有异物。
  “我不认识。”陈阿纯抬起头来。
  “你怎么会不认识,你好好想想。”殡仪馆的负责人还不放过他。
  “每天来往的人都那么多,有时候一天几拨,你认得完。你认识,你说。”陈阿纯一赌气便对他的领导抬起杠来。
  殡仪馆负责人一瞪眼,说道:“既然你一个也不认得,你先回家去。我现在这里有客人,回头再收拾你。”
  “没我的事,我就先回去了。三位,对不起了。是金丝鸟,你就不能指望它像孔雀那样开屏,对不对?”说完,陈阿纯神气活现地走了。
  “现在的年轻人呐,什么都不怕,连领导都不放在眼里。”殡仪馆负责人把头摇了一摇,又摇了一摇,似有无限感慨。
  “不奇怪,现在的年轻人,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老婆。”左处长开了个玩笑,大家都笑了,气氛顿时轻松下来。与左处长同来的两个年轻干警脸有些发烧。他们不知左处长是怎么洞悉到他们的内心的。发烧过后,他们又有些自得地想,整日在外奔波回家让老婆骂几句,凶一回,即使不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补偿。左处长的那双鹰眼真够毒的,能洞见人的五脏六腑。要么,他也有过怕老婆的历史。
  “怎么,不好意思了。我承认,我也是怕老婆协会的成员。”左处长爽快地坦白道。
  见午饭时间到了,殡仪馆要留左处长吃过午饭再走,左处长执意不肯。又闲聊了几句,便相互道别,辞别了殡仪馆负责人。走出了殡仪馆,左处长又回头望了望。这殡仪馆也的确太陈旧了。左处长想,一个人活着如果不能辉煌,那么到这里来,便只见灰,不见黄了。
  “两手空空,回去见老顽童,老顽童会怎么说?”
  出了殡仪馆,一个干警发起愁来。
  “这就像打井一样,水不出来,能怪打井的人?”一个干警不以为然,虽然他平时见了雷环山也是肃然起敬的。
  “喏,那不是陈阿纯嘛。”
  果然,不远处,陈阿纯蹲在一块广告牌下,抽着烟,正直勾勾地往这边瞧,自行车就立在他身旁。
  左处长拍着一个干警的肩膀,说了一声“有戏”,就大步奔了过去。
  “等我们吧。”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全告诉你们吧,除了那个被火化的人我记不清了,其他几个我全见过,那个胖警察我是记得真真的。我为什么记得这么真呢?说来是我手臭,收了人家一千块钱。他们给了我一千块钱,说了一些好话,我就动心了。我知道里面有问题,但我也没问,冲着那一千块钱,我就对值班人员说死的人是我的亲戚,有传染病,得连夜烧,尸体是连夜烧的。他们把尸体送来,用的是一辆冷冻车,外地人。头天夜里送死人来的有六七个人,第二天又来了几个人。第二天这些人在一起,开了一个简短的追悼会,就离开了。这些人都不是上海人,当时我也纳闷,好端端的,不在当地火化,跑到我们这里火化?后来也没人来问这件事,要不是你们今天来,我都差点忘了。”
  “你真记不起死者的相貌了?”
  “真记不起了。”
  “你再想想?”
  “我见了那一千块钱,心里早乐开了花,就什么也没问。再说,死人进焚尸炉里,我是从来不去关心死者的外貌的。”
  “那么冷藏车和同来的车子的车牌号码你还记不记得?”
  “没注意,是不是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
  “的确有很大的问题,火化登记表上的那个人还活着,而且不知怎么搞的,还到了国外,而那个顶替着他的名字被烧掉的人现在还不清楚是谁?你说这是不是很大的问题。”
  “唷唷,还有这种事。是不是谋杀?我可是从来没遇到过。我真的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的。”
  “怎么会没有关系?你收了他们一千块钱,帮助他们焚尸灭迹。说大了,是过失犯罪,也可以算作他们的同案犯。”一个干警故意拿腔作调地说道。
  他们话的把陈阿纯的眼珠子说得鱼眼睛一样一动不动,直愣愣地瞪着,瞪得眼珠子都仿佛要掉下来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来。
  “你们不会抓我吧?我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埃”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左处长,与刚才在殡仪馆里的表现判若两人。
  “没你的事,我问你,你把事情都说出来了吗?”左处长问道。
  “都说了,我可以对天发誓。”
  “都说出来了,就好。刚才你在单位上的表现可不太好呃。”
  “我也是被逼无奈。我要是在殡仪馆当着领导的面都说出来,说我拿了一千块钱,领导非叫我下岗不可。除了搞火化,我别的什么都不会呀。”陈阿纯活像准备上刑场的阿Q,愁苦万状,“你们可不要向我的领导讲哦,我要不是老实人,我就不会在殡仪馆里一干十几年了。”
  第二十九章 难兄难弟
  不辱使命的愿望落了空,左处长回到安宁向雷环山汇报全部经过的时候,的确有一丝男人的羞涩。
  “对不起,老雷,我没有完成任务。”
  “这不能怪你。澳大利亚那边也没有消息过来。”
  “下一步怎么办?”
  “只有等,天时地利人和,光人和没有用。要不,我去请示省委先把这个案子了结了,米成山的问题另案处理。”
  “老骥伏枥,还志在千里呢。你这还在跑的老马,说什么力不从心呢。”
  “主要是我对不起大家,大家长年累月地和我耗在一起,不值得。石慧敏这孩子,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想到案子还没结束,就……”说到伤心处,雷环山掩面叹息。
  “我多想全套人马顺利而来,又能一个不漏地顺利回去。我想每一位出征前的将军都是这么想的,他并不希望他的任何一位战士牺牲在战场上。开追悼会的时候,我看见石慧敏的儿子还那么小,抱着遗像,一路走,一路哭,真对不住她埃要不是我点她来,她哪会有这个结局呢?我要她来,主要是看中了她的干练,而且有丰富的经验,有她在,我的负担就轻一些。你瞧瞧,我是多么的自私。”
  雷环山的脸上浮出一个苦笑。
  “还有你,也受苦受累了。你和石慧敏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埃米成山这个假死的案子,可能更复杂,它与双十谋杀案联系不大。但是程家卿所犯的罪行中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政治上的,一个经验上的,他在政治上的犯罪行为主要就体现在两次谋杀上,他在经济上的犯罪行为可能就主要体现在这个假死案件中。”
  “那具被火化的尸体既然不是米成山的,那又会是谁的呢?”
  “这是一个大问题,随随便便一般人是搞不到一具尸体,而且中国人历来是重亲情的,亲人的尸体被盗他们肯定是要追查的。除非是没良心的人把自己亲属的尸体去卖了换钱。还有,这个被米成山冒名顶替的人的姓名是什么?我们目前也不清楚,米成山去了澳大利亚,这是两年前的事情,两年后的今天,他是不是还在澳大利亚呢?这个,我们目前也不清楚。米成山如何去澳大利亚的,是偷渡,还是大摇大摆带着出国护照去的?如果是带着护照去的,是哪里的公安部门发的护照,也有待于进一步弄清。”
  “他这一假死,也不知银行里出现了多少烂账。假死,亏他们想得出来。”
  “金蝉脱壳之计,这与我们许多可爱的经理、厂长们把企业弄垮了,就溜之大吉,或者出国避难如出一辙。不过更隐蔽一些,更彻底一些罢了。这等于是在说,我过去所做的一切坏事与我无关,瞧,我是另一个人了,我不再叫米成山了。”
  “比孙悟空还会变,孙悟空不管怎么变,他还叫孙悟空,不会改叫猪八戒。”
  “这说明如今的罪犯开始走上智能犯罪的道路了。”
  “米成山出国,是偷渡,还是有正当的出国手续?哪种可能性更大呢?”
  “我估计很有可能是有出国护照的,不然,他是很容易被遣返回国的。”
  “那也不一定。美国有一个外国移民,都领了二十多年的救济金,现在查出来了,是偷渡者。”
  “特殊的例子不能以偏概全。我看先与有关的公安部门联系,查一下米成山是不是有出国护照的,有的话,又是谁签发的。”
  “好,我这就去办。”
  “慢着,今天我想让大家坐在一起开了会,我有话说。眼看97年都见底了,我们来安宁足足有两个年头了,不是我们不努力,实在是盘根锗节得厉害、根深蒂固得厉害,又不比瓮中抓鳖,三抓两抓就完了。我们面对的不是一群傻瓜,而是官商与暴徒的综合体,如果比作一个人的话,这是一个有着政治家的智慧头脑,商人的漆黑心肝,以及暴徒的凶残手段的人,不好对付哟。”
  “在假死的事情上,无论是程家卿,还是齐万春他们,个个都死硬得很。”
  “也许他们一致不说,有什么难言之隐。”
  “会不会涉及到另外什么人?”
  “极有可能,而且可能是更上层的人物。你想,尸体和护照,这是一般老百姓能搞到的吗?”
  “我看他们不说,完全是惜指失掌,迟早我们会弄清楚的。”
  “看来,他们还有最后一道防线。”
  “最严峻的时刻就要到了。”
  “是啊,最严峻的时候就要到了。”
  在会上,雷环山说明了眼前的局势,概括了前一阶段取得的成绩,指出了工作上的不足之处,并对下一步工作进行了部署。他说:每一个人都必须行动起来,一点线索,一点希望,都要抓住来,做不舞之鹤是不行的。那些屠龙之技,还是趁早收起来,屠龙之技是派不上用场的,必须要改。
  最后,他针对边疆对自己办案的看法陈述了自己的意见,不点名地批评了边疆。
  “有人在背后嘀嘀咕咕,说我雷环山办案虎头蛇尾。的确,初接这个案子时,可谓捷报频频,士气高涨,要抓杀人囚手就抓住了,要抓齐万春就抓齐万春,要捕程家卿就捕程家卿,野马也迫于压力,投案自首了。可是到后来,抓佘彤他们费了多大的精力埃有些人,譬如马局长,不到时机是不能抓的,即使抓了,也得放。现在,还有一个米成山负案在逃,他这一逃,就逃到了国外,现在也不见他的踪影。人们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那要看什么时候说,最终是这样。可是假如法网就挂在墙上,我们不去用它,我看有十个米成山也漏掉了。——和大家的心情一样,我也希望速战速决,我雷环山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凡胎,而且老了,我也想睡在一个热被窝里。一个人睡,毕竟有些冷清。
  尤其是那些火气旺的同志,感觉就更冷清了。“
  他的话逗笑了参加会议的所有人。
  有人说我雷环山办案虎头蛇尾的“有人”,指的就是边疆。王光明在石慧敏因公殉职后,负责审计组的工作,而边疆继续留在“联络组”。这就使得本就不甘雌伏不甘寂寞的边疆的心理更不平衡,觉得雷环山大材小用了他。边疆因此一有空就下棋,还借这段时间案件进展缓慢在背后说雷环山“才华减退”,发泄不满。
  “臭招!臭招!”一遇上对弈者,他嘴里就“臭招”、“臭招”个没完。
  他是不是在指桑骂槐呢?难说。
  雷环山也拿他没辙,你要说不准下棋吧,他会说联络组其实是名存实亡,在联络组等于是打入冷宫。你说准许他下棋吧,攻尖组、审计组的人见了不高兴——我们在风里雨里泥里,他们倒好,好似在俱乐部里上班。说吧,不行,听之任之,也不行,两难。
  雷环山有时也想让攻尖组和审计组里一些有困难的同志暂时进连续的联络组,歇口气,喘口气,休息休息。想到边疆竟然如此自以为是,不顾大局,只得作罢。这次,雷环山觉得有必要杀杀他用不平心理带来的幼稚的倨傲。
  “不管怎么说,不是这么大的案子,不会找上我雷环山,也就是说,不是我雷环山来组织调整这个案子,组织上也不放心,如果谁能保证做得比我好,可以向组织要求,我可以让贤。大家都在场,大家都听着,我说话算话。”
  大家还是头一次看见雷环山的动怒,会场上鸦雀无声。边疆脸上的红颜色一直曼延到耳朵根。凭着雷环山的一头银发,没有人说他不该这么动怒的。
  雷环山动怒的最直接的效果就是,会后边疆将那副象棋连棋盘带棋子一古脑儿从窗口扔了下去,吓坏了一只沿着墙根黑雾一样蹑行的猫。猫弓起身子,竖起尾巴,如临大敌似地盯着包成一团的棋盘和散落的棋子,嘴里不断妙妙妙地叫着。
  “快起来,快起来,跟我走。”一个干警打开铁笼里的锁,用锁敲了敲铁门,对正蹲着,头搁在膝盖上打盹的齐万秋喊着。
  “上哪?”齐万秋睁开惺忪的眼睛,伸了一个懒腰。
  “别问那么多,跟我走就是了。”
  “整天要问这问那的。我连小时候和人打了多少回架都交待了,还要我再交待。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了?”
  “你数数你今天吃了几顿就知道了。”
  “管他白天黑夜,反正我是死定了。人一死,就只有黑夜没有白天了。”
  “趁还有一口气,把知道的全说出来,别活着比死还难受。”
  “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生活的质量。像我这样,鸟一样关着,还要不停地接受审讯,这样的生活就叫没质量。”
  “嗤,你还知道这个。”
  “别看我个头不如你,可我脑袋里的那点东西不比你少。”
  “脑袋里的东西是不少,可就是少一根弦。你以为这是一九四七年,可以美国大兵一样在中国开着吉普车横冲直撞埃”“那是姓田的罪有应得。我说老弟,透露一点,这回让我上哪?”
  “去,谁是你老弟。叫你说的时候你不说,现在没人要你说了,你偏偏唠叨个没完。
  你把米成山的假死问题一交待,说不定你还能将功折罪,留下一命。“
  “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我不能瞎说对不对?”
  “你别装傻了,米成山的替身在上海火化,你在场的。”
  “米成山还有替身,我怎么不知道。”
  “你装傻,对你们兄弟俩都没好处。至少要活着一个,才对得起你们的母亲吧。等一会儿,你们难兄难弟可以见上一面了。”
  等到齐万秋见到齐万春时,齐万秋才领会了难兄难弟的含义了。
  此番将齐万秋挪至齐万春在押的铁笼旁边的一个铁笼里,这是雷环山的主意。入狱之后,齐万春与齐万秋都是分开关着的。两年了,到这时,兄弟俩才见上一面,此番关两人的铁笼只隔了一赌墙,这边是齐万春,那边是齐万秋。可以说话,但不能握手。
  这天白天,俩人都没有说话。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说开了话。
  “哥,我看这是我们最后的见面了,我听监狱的警察在悄悄地说,这个案子最终可能要判四个人死刑。两个指标是固定的,一个是佘彤,一个是老九,另两个就由我们和程家卿三个人选择了。”
  “别听他们瞎说,注意隔墙有耳。”“死到临头了,还担心这担心那的。再说,那些臭大盖帽早睡下了,咱们小声点。”
  “那你看呢?”
  “把米成山的事交待了,说不定能将功赎罪。”
  “不行,都说了,谁来救我们?”
  “救?狗日的恐怕早把我们忘了。”“绝处逢生的事也是有的,咱们再等一等。”
  “都两年了,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外面一丝动静都没有。”
  “大概……大概是插不上手。”
  “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我们只能靠自己。哥,你要清醒些,别错过了机会,后悔莫及。”
  “让我仔细想想。两年都过了,何不再咬咬牙,再忍忍,说不定会柳暗花明。”
  “别想得那么美了。我看把我们关在一处是有目的的,让我们想好一条出路。”
  “说出来,意味着我们在出卖朋友。”
  “那我们是怎么进来的,不也是被人出卖的吗?说出来,只会使我们的罪减轻,假死的事跟我们是不会有太大的关系的。我们先交待,我们就可以主动。”
  “反正是一死,虽说是哥哥我连累了你,可我这个做哥哥的也算是对得住你了。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没有我的钱,你怎么可能娶上老婆,没有我,你敢在谁面前吆三喝四,胡五胡六?没有我,谁买你的帐。万秋,你就想开些,你也不在活一世。吃了,喝了,玩了,眼界开了,红的绿的都看,人上人也做了,应该没遗憾了。”
  “哥,可以说我是潇洒走一回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死了也带到地下,可我看你也太自私了。人家程家卿是有后的人,咱们呢?咱们有吗?”
  “你别说了。”
  “不,我要说!你没有?我也没有!你我都没有,咱们齐家就绝了代了!断了香火了!齐家就算有金山银山,能买到一个流着齐姓血液的儿子吗?不能吧。”
  “你别说了。我们把实情说了出来,就上了共产党的当了。”
  “不,我要说。我们本来活得好好的,你知不知道。我们上了程家卿的当了。他要我们吓唬吓唬黄海,他说没问题。”
  “最后不是没问题吗?”
  “对,那次是没问题,然后他又让我们去接平田刚亮,他还是说没问题。结果呢,不是出问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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