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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安嘉话-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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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英、含光、集羽便是这时候进的宫,和蕖英一起被大家戏称为“承香殿四大女侍”。
皇后忙得几乎没有时间追思自己的亲子,多病的陛下,唯一的皇子,甚至后宫与外朝,一切都要她用心看顾着。
此时,立储的事情已再没有疑问,大臣们纷纷把自己的子弟送入羽林军,以便多多亲近日后的皇帝。
皇后安排了轮换制,不让任何人过分接近吴王,只对萧太师的孙儿萧澈似乎特别网开一面。
不久,听说又加入了一位韦家的公子,两个大男孩经常陪伴吴王殿下到宫外游玩散心。
蕖英曾经迷惑不解,皇后早该清楚知道萧澈是晋王殿下的好友——虽然不明白他为何会想加入羽林军——后来才发现,皇后确实目光锐利,看人很准,萧侍卫比起其他人来实在优秀许多倍。
又或许,事实上,皇后是非常了解吴王殿下的。
多了新朋友,他终于开始慢慢恢复过来,终于默默接受自己是皇位唯一继承者的事实,并努力向这个身份靠近。
再之后便是庄宗皇帝的万寿节,去年因陛下一直戚戚哀悼丁昭仪,没有任何庆祝,今年皇后不想草草了之,希望能给大明宫添上一点鼓舞喜乐之气。
这天,皇后派蕖英外出办几桩差事,回来已是日暮,小宫女远远地便如见到救星般奔过来,带着哭声说:“姐姐,你可回来了,殿下把‘晨露’拿走了。”
她也不慌,只觉得奇怪:“殿下要来做什么?他又不懂吹箫。”
在她手头那本禀赐名录中,名为“晨露”的碧玉箫排在首位,皆因皇后命她搜寻一支城中最好的洞箫,将在万寿节盛宴上作为赏物。
她只好先转去偏殿颐泽轩找吴王,吴王早料到她会过来,叫小内侍捧来一支莹润的玉箫,箫身微漾淡淡的一抹红色,工匠又因地制宜地循着它天生的特质雕了些云卷云舒的花纹。
他说:“我用这‘流芳’换你的‘晨露’,如何?反正母后又没有指明定要‘晨露’,你一样可以交差。”
蕖英皱眉答道:“殿下又想诓人?我已打听得明白,太乐署的博士也证实了,‘晨露’是汉代古物,大匠手笔,晋书《兰声丝竹记》所载十管古箫,如今仅存其三,我却不曾听说‘流芳’也是这三者之一。”
要逼得对方无话可说,就须先声夺人,她可已经锻炼出来了。
果然吴王无奈摊手道:“好好,是我不对。但我已把‘晨露’送人了,千真万确。”
这话蕖英倒是有点相信,殿下一向不曾习得音律乐器,要了玉箫也只能当摆设。
“我可不好意思问他要回来。”吴王笑容里透着点坏心思:“我已和他说了,这箫只怕有点麻烦,不过,只要打得过找麻烦的人,‘晨露’就是他的了。他今晚好像会呆在法严寺。”
这殿下,分明就是有心撩拨人打架,连时间地点都安排好了,蕖英啼笑皆非地想:我什么都没做,倒成了“找麻烦的人”了。瞧他的神情,似乎很拿得定那人必能胜得过我?
蕖英于武艺一道向来颇有自信,入京以来鲜少动手,几乎要担心已荒疏了。此时真有点按耐不住想去会会这人,吴王却也不解释他是谁。
蕖英不想这事耽搁太久,回房嘱托了瑶英“看住殿下”,夜深人静时便换了装束出宫,往城外翠华山法严寺去。
此寺是隋朝古刹,历经战乱和大火,只有一座挺拔峭立的砖塔保存较好,已不复昔日盛况。寺中几位打扫看房子的僧侣也是附近宝莲寺派来的。
蕖英悄无声息地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正疑惑间,忽听得那九层高塔上传来几声微弱尖锐的声音,嫌爬梯太慢,便借由阑干檐柱轻盈地飞攀上去。
那仿佛试音的声响停住了,待她跃上最高的塔顶,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倚在上翘的角檐上,双腿凌空,就象坐着自家椅子那样自在。
他五官疏朗清俊,月夜下显得神色平和如镜,只在蕖英蓦地出现时错愕了一下,然后是展颜一笑。
不知为何,蕖英避开了对视,低头瞥见他右手握着薄刃小刀,左手赫然拿着“晨露”,一端套着约莫一寸长的细竹节。
他说:“你是不是承香殿的……”
“是!”急急打断他,蕖英颇觉自己怪异,又觉自己有点无礼,与平日努力培养的淡定风范十分不合。
他只道她怫然不悦,连忙辩解:“别担心,我调校好就还你。殿下只是猜测后日宴会上皇后可能会命我当场演奏,这箫按平常的方法似乎发不出声,怕我出乖露丑,所以让我先察看一下。”
蕖英原本见了他的模样打扮已隐隐怀疑是传说中的韦家公子,听了这套说辞,气更消了一大半:“我看殿下的意思更想让我们比划一下,定出个高低来。”
韦白大笑出声:“这箫实在麻烦得紧,今晚恐怕不得空,宴会之后第二天再来这里比划如何?”一边说一边取下萧上的竹节,小心地削磨了一阵,复又套上,轻轻吹奏了几个音,比刚才刺耳的声音清润多了。
蕖英在行家面前不敢多语,免得被人小瞧了去,只暗想这样还不算调好么?
他喃喃自语说:“悠扬欢畅太过,可不象‘晨露’了。”蕖英亦看过《丝竹记》有言:“晨露之音,略逊于丽色,然黯哑低落、几不可闻之时,直如喟叹发于中肠,令人神伤。”
一阵风徐徐拂过,寺中的紫竹林沙沙作响,清脆悦耳,蕖英略一转身,不禁低低地“呀”一声。原来这塔建在山顶,正好可以俯瞰整个京城,零星的灯火被纵横交错的大道分割成一片片,朦胧月光下,远处模糊映出龙首山巍峨雄壮的轮廓。
如此静谧的京城她还是第一次见。
韦白见她发愣,便说:“承香殿顶上不是景色更佳么?难不成你从没心痒过飞上去看看?”
蕖英被他说得微微动气,走开两丈远,拣了个较为干净的地方坐下:“我再等一会儿,你能弄完最好,若是不能,明天还我也可以。”
韦白笑笑不语,继续执着于竹节。片刻后,怕她闷坐不乐,又说:“要论制箫的竹子,这儿的紫竹是长安最好的了,而且以三更时分截下最佳,所以我才来这儿候着。”
这算是解释和表示歉意么?蕖英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其实她并不介意跑这一趟,入宫之后,第一次离大明宫这么遥远,离“保镖、跑腿、丫鬟”等等角色这么遥远——她苦笑了一下,不是很早就庆幸不必如师姐们那样当“暗”么?
还隐约记得师父叹息的神情:“莲,看来你是学不成杀人了。”她一直都惧怕会走那条路,师父终是关心她的,给她安排了另一条路。
“其实,这样已很好了,真的,那活儿我很得心应手,报酬也不错,”她默默地对自己说,又释怀地笑了。
她不知自己的表情变化已落入韦白眼中,他低头吹了一段平正温和的调子,蕖英有点震动,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他。
韦白见她喜欢,便继续轻声吹奏下去,他本是随意而起,却连绵不断地有曲调从心里淌出,那曲子颇为低沉绵长,箫音清细,流韵幽然。
蕖英时而看他,时而看景,只觉江山清寂、月色满庭,此生不曾有过这么平静难忘的一刻。
完结篇
五日之后,隐泉山轩游宫。
皇帝晚膳后不久便歇下了,然而总是醒一阵睡一阵不大踏实。也不知有多晚了,感觉窗棂上已洒满清冷如霜的月辉,昏沉中忽然模糊听到一些细碎的声响,在他一向习惯的静谧里极不协调。
他醒了大半,这好像不是梦啊,睁眼循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内侍俯下身,正用金鱼洗里的水洗脸。
“咚”地一声,皇帝已坐起来,那人听见他醒了,动作顿了一顿,也直起身,慢悠悠地用帕子擦脸上的水。
皇帝心里的诸多感情,愤懑、悲伤、惊喜……好像绝堤的洪水,一瞬间就要冲垮咽部那太小的出口。
这背影异常熟稔,尽管长高了,也仍然很快便和深刻脑中的那个少年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他拼命控制自己,不敢叫一声“哥哥”,他怕自己会放声大哭。
丁洛泉终于转身,走上前坐在床边,脸上仍是昔日的淡定笑容:“崇谊。”
皇帝一直等到自己稍微回复平静,才说:“真的是你?我一直在找你,我不相信你已死了。”
“是,我知道,”丁洛泉十分明白他用了多少办法寻找自己,“谢谢你派人照顾我的嬷嬷。”
假如还是小时候,假如他们不是这样的身世,他一定要象普通人家的兄弟般亲密地抱住他。
但是,崇谊首先必须是坚强如铁的君王,然后才是他的弟弟,所以丁洛泉哂笑道:“我换了脸去的,你手下的人当然认不出来。”
皇帝却被激怒了:“为什么你要这样装死?为什么要走?这皇位……本该是你的啊。”话到末尾,已转为委屈的哽咽。
“不是的。”丁洛泉按住他的肩膀,“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们是两派人手里的棋子、筹码,就连父皇也难以抉择让谁继位。我真的不想做宦官的傀儡……我更不愿和你骨肉相残,我就只有一个弟弟。”
“可是那时我比你小得多,我更容易变成傀儡。”
“不会的。你有太后的支持,那些没派别的老臣都尊敬她,只要朝廷还有他们,国家就还有希望。你也知道他们对我娘……有诸多不满,一定不肯扶持我,那国家就要毁在乌烟瘴气的宦官手里了。”
而且,赵贵妃出身士族,比一个舞伎更适合成为天子的母亲……但现在这些争论已没有意义了,只能徒增痛苦。无论历史从哪一条路走来,分离都是注定的。
这道理皇帝怎会不明白,只是许多话压在心底太久了,连自己都没发觉它已变成了如此沉重的心结。他低着头努力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丁洛泉勉强笑了笑:“我来可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个。”
皇帝望着他的双眼,丁洛泉没有闪避:“你对小崔到底……你喜欢她吗?”
皇帝沉默了片刻:“据我所知,她和一位仁安堂的大夫交情很好,果然就是你么?”
“是我,但这不重要,”丁洛泉察觉到他的一点点醋意,不禁微笑,心想:早在端阳节那天,我看到你和她开心地游玩,还有你望着她的那种神情,我就知道你很喜欢她了。他说:“你把她抓走,却又避开她,为什么?”
“我没有抓走她,蕖英是太后派去的,我原以为她只是护送丹阳去回鹘。”
丁洛泉愣了一下,这么说连太后也默许了?他更不明白了:“那为什么蕖英带她去上林苑,你却慌里慌张跑到轩游宫躲起来?”
皇帝苦涩地笑,的确有够慌张的。当蕖英派飞骑通报“已找到崔大人”的时候,他从未试过如此感激上苍,可那人又接着说“崔大人已赶往上林来了”,天晓得是不是蕖英软禁了她,押着她来的。
“我只要知道她平安无事,就好了。”即便是皇帝,也该好好学习知足为何物。
“她是‘平安无事’,但也受了不少苦,难道你不想亲眼见见她?”
他的声音很微弱:“哥哥,你会好好照顾她的,是吧?”
丁洛泉笑容里隐着些许无奈:“我可以照顾她,但她心里念着的人可是你。”
皇帝定住,十分不相信,丁洛泉郑重地点头道:“是真的。你为什么不信自己的眼睛呢?呃……你看不出来也不奇怪,以前忘了跟你说,小姑娘总免不了有点儿别扭的……”
“问题不在这里!你觉得把她困在皇宫里是好事?宫里的生活是怎样,你很明白的。”皇帝尽力压制激愤的声音:“如果皇宫是情义深厚就能开心生活在一起的地方,为什么你还要处心积虑地离开呢?你费那么大的劲修习医术和易容术又是为了什么?”
屋内一片沉寂,皇帝的双眼被垂下的浓密睫毛遮掩,在黑暗中没有一点光。丁洛泉这才清晰感受到,他已不再是多年以前那个开朗调皮的小孩子,而那些多出来的让人痛心的不快乐,有不少还是自己施加的。
皇权的专制与强迫性和他的天性根本就是相违背的。
“即便我倾尽所能地爱护她,她也未必能快乐……又不是没见过先例……”
丁洛泉立时便领悟他指的是自己的母亲。她为教坊舞伎时本有暗生爱恋的乐师,父皇却把那人毒杀了,逼她入宫。别人只议论丁昭仪如何狐魅惑主,占尽椒房之宠,却没多少人知道她心灰意冷,宁愿永远不必见到父皇,
都说皇帝子息稀少恐怕是皇朝衰落的预兆,母亲可称得上是国家的罪人了。只是母亲生性淡漠,又兼受了那样的打击,更不把什么天下、苍生装入心中。
若换做小崔,她那样的性情心怀,怎可能安之若素?
丁洛泉叹气:“我娘心里没有父皇,自然不会快乐,你们并非如此啊。你所想的这些我也早想过了,也曾觉得她绝不能适应后宫。可是,我看她现在这情形实在难受……她天天都想着你。”
皇帝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别再说了!”
丁洛泉还想劝解,忽听外间有人轻轻地踱步,猛一回神却又一片幽寂,皇帝脸色亦变了,他们明明还没说几句话。
“我要走了,别让蕖英为难。”丁洛泉心里满是无奈,最后轻轻抱了一下他的肩膀:“崇谊,你已做得很好了,可是,别太逼迫自己。”
皇帝望着他站起,转身离开,却无能为力,他再不能像十年前那样拖住他的衣袖不放。
即便十年前,那种孩子气的耍赖办法不也一样留不住?
走到门口,丁洛泉又停住,回头微笑着说:“难道你不想看看她女装的样子?”
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了,皇帝在黑暗中坐了许久,一阵苦笑:不愧是兄长,完全看穿我的死穴。
这夜下了一点淅沥的雨,通往云渊湖的石道有点湿漉漉的,小宫女撑着伞遮挡参天大树落下的水珠,引崔捷往湖边去。
道旁洒满零乱的被雨打下的细碎花瓣,再加上山风的轻寒,让人恍觉微冷的春天还迟迟未走。
送到岸边翠重亭,宫女便告退离开。见四周寂静无人,她略略挽高襦裙走近水边,俯身一望,白色短衣,莲青碎花长裙,素淡清丽,她还是第一次穿这么漂亮的裙子呢,不禁看得出了神。
她坐在亭内,想皇帝必是从浩光殿沿湖堤长廊过来,便一直望着那个方向,然而皇帝却是从另一条路绕行而来。
看着她的背影,他能察觉她的紧张和专注,而自己又何尝不是?他必须要先见到她,好让自己有调节理智的时间。
皇帝慢慢走到她身旁,她一转头,眼底立刻一片泪光。皇帝坐下,不由自主握住她的手。这次她没有挣脱,只觉他手冰凉,不似记忆中的温暖。
原来颖王府中的那一刻在她心里竟是这么清晰,原来自己一直都很在意。
皇帝脸上有点红:“你这样……真好看。”她不好意思地望向别处:“是蕖英姐姐逼我换的。”
她忽然想起一事,焦急地扯住皇帝的衣袖:“陛下,你的左手……”
“早就好了,别担心。”皇帝声音低沉黯哑。
她犹豫一会,劝告了一句:“击鞠总不免危险,陛下日后还是少点参与罢。”
“唔,我答应你。”皇帝想也不想便应承了,心道:不能和你一起并肩作战,那还有什么趣味?连东内苑都不想再踏足了。他按压住伤感,微笑着说:“听闻你娘是个中高手?你究竟学得了几分?”
“我只是经常在她指挥士兵训练的时候偷跑去看。她没有空暇教我。”
皇帝又问:“子明知不知道你是他姐姐?你不想和他们相认么?”她默默地摇头,皇帝很能理解,她自然不愿置身一个完全陌生的大家庭中,那感觉大概就和自己住在承香殿相似罢,或许更糟。
“你娘以前是如何叫你的?”
她语声含悲,答道:“她叫我敏儿。”
皇帝心想:那么,你至少没有胡乱用个假名字来骗我?
他不敢再看她泫然欲泣的样子,低头说:“你今天可不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忘了我是谁,不要再怕我……”
话未说完,她已轻轻抱住他。
皇帝全身僵硬了一下,然后更用力地抱紧她,好像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抓住这个梦,不敢相信是真实的梦。
她的肩膀微微颤动,终究忍不住哭了。皇帝系冠的带子擦得她的脸发疼,他的耳朵像冰一样冷。她心一沉:陛下的体温好像……很低。
想起蕖英说:“崔大人,自你堕河的消息传来,陛下就经常生病。太后很担心,因为……以前庄宗陛下也是这样……你去见见陛下吧,好让他放心。”
难道紫微桓的星象真的是那个含义吗?
她偷偷用手胡乱抹了抹眼泪,这才发现自己刚做了一件多么严重的事,可是皇帝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把她越箍越紧。
“前天,对不起。我已知道你来了,可是……”她似乎动了动,皇帝猜想大概是摇头吧,“我不知道母后派了人去找你,她们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的,陛下,是我自己想来。”
皇帝苦笑了几声:“她们对你说了什么吗?”
她哽噎着回答:“说你病了。”
皇帝略略松开了手,让她可以抬头看:“哪有,我现在不是好好儿的?”
她的发髻上插着他送的那把小木梳,皇帝不禁伸手摸了摸上面的翡翠叶,说:“去年的花朝节,不像今年冷风冷雨。”
她心里一痛,木梳便是皇帝在花朝节那日买的,到现在正好一年。
皇帝藏起凄然神色,微笑道:“我说,你是不是就只会梳玉梳髻?”那是最简单的女子发式了。
她几乎要被这话惹得破涕而笑:“陛下,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因为你好像很享受成日打扮成男人。”
崔捷大觉羞愧:“陛下到底是什么时候看穿我的?我一直想不通。”
皇帝闪烁其词:“反正很早。”其实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心里异样,那时还不明白原因,只是总不由自主地关注她,观察她,很快就恍然大悟了。戏文里欺君大罪是多么了不得的事,他却龙颜大悦,简直就是心里乐开了花。
看她仍想追问,皇帝不满地说:“难道你还真以为自己很英武不凡不成?”
她嗫嚅着答:“可是,如果不扮男装,就不会……见到陛下了。”
皇帝再次抱紧她,他的喉咙也梗住了:“为什么还要来见我呢?你不知道我会把你关在皇宫里,一辈子再不能出去的吗?你不是说过要去江南看看?”
她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哭声。
“我真的不想变成束缚你的绳索。我是注定老死在大明宫的人,可你不是啊。”皇帝感觉肩上的衣裳凉凉的,全是她的泪水。她的身体软软的,暖暖的,有种让人贪恋的气息。他明知现在的举动大大有违自己的初衷,只是双手实在不听使唤。
“你不会喜欢呆在皇宫里的。”我们之间总会隔着许多人,还有责任、社稷、勾心斗角,这些沉重的事,黑暗的事,我不想让你沾惹上。
她抽泣着低声说:“……我喜欢你。”
皇帝愈加心如刀割:“你不明白宫里的情形。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母妃,太后太妃,她们怎样过来的,我看得见。我害怕终有一天,生皇子变成唯一让你关心的事。我不想见你不快乐,不想见你怨恨我。”
他狠下心轻轻推开她:“外面的大千世界,我不能亲眼看见。你就当是……代替我去,好不好?”
半晌,她止住眼泪,点了点头。
皇帝转头,好像在望远处灰濛濛的山峦,“我还想再多坐一会儿。”
她明白,皇帝是叫自己先走。
那段石道是她一生走得最艰难的一段路。
皇帝望着她的背影,终于泪凝于睫。
对不起,敏儿……
这一年,你已经给了我许多快乐了。我喜欢你,所以更不能留下你。
希望我尽心守护的这一片锦绣江山,能让你心怀开阔,笑容重现,忘记所有伤心的事。
有人比我更适合陪伴你。
一生这么漫长,终有一天能够抚平这一刻的伤痕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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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书有细微的修改,都是前后文衔接或个别字眼,再就是一些地方小编莫名其妙的改动了。
没精力重新检查网络版了,大家将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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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文案所说的,本书已上市,阿正书店开始接受预定(附赠我亲笔签名书签一枚)。
卓越当当也上架了。
卓越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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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想说的是,定价不菲,即使卓越当当五折、六折了也还不菲,十几二十块,能买
一斤排骨,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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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约瑟芬铁伊的《法兰柴思事件》或《萍小姐的主意》,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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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例子,在物质或精神方面的营养价值都远胜于本书。
我希望您先确定真的喜欢,才真的购买。
我还想说……如果您是中学生,请暂时别看我的文,因为我觉得在培养、建立审美观之初,人还是别要有太低的起点。还是多看点名著吧,别以网络文作为自己的标准。
最后,虽然脑中印象深刻的都是一些讽刺的、冷笑的、尖酸刻薄的留言,但我还是要感激地说,谢谢仍然等待着我的你们!谢谢你们在认清了我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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