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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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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有着浓密乌发的少女,她穿着月戎传统的红色圆襟竖领窄袖短上衣,纤腰用豹皮制成的围腰束住,层层叠叠的红色百褶长裙随着麂皮靴一扬一落。

她的乌发并无珠饰,随着舞姿在风中飞扬。火光照映下,她的身形象雪花般轻盈,似火焰般热烈。

她的五官浓丽得如同春天的云檀花,令篝火都失了光芒,让在场所有盛装的少女都失了颜色。

她的舞姿矫健轻盈,眼波顾盼流动,如同一头小鹿焕发着最原始的生命气息。伴随着她恣意而热烈的舞步,还传来了清脆悦耳的丁丁声,原来她右足上还系着一串银铃,正随着她的舞步而发出阵阵轻快的敲击声。

她似有着魔力,舞到哪里,哪里便爆发出如雷的欢呼,人们不由自主地随着她舞动,年轻人的目光更是追逐着这红色的火焰,片刻不愿移开。

这如同火一样的精灵,明媚绮丽、自由不羁。她朝着星月、朝着阿息山的雪神,跳跃着、舞动着,充满柔情也充满力量,驱散了初冬的寒意。

舞动间,红衣少女已站在了篝火前。她高高举起双手,音乐声戛然而止。

这时,先前那紫衣少女牵着默公子的手奔向红衣少女。二人嘀咕了几句,紫衣少女笑着从一边的族人手中接过月牙琴,又将一个腰鼓递给了默公子。

红衣少女灿然而笑,所有人呼吸有一瞬的停顿,她已“啪啪啪”三下,拍响双掌。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待她拍击声一停,默公子大力快速敲响腰鼓。

“嚓嚓嚓!”紧接着腰鼓声,紫衣少女拨响月牙琴弦。

伴随着琴鼓声,红衣少女双臂张开,足尖点地,红裙快速旋转,待琴声停住,她也急速止住了旋转的身形。她明亮的目光望向人群,忽然启喉,曼妙而歌:

“阿息山有多高?

雪神她住在哪里?

雪莲花盛开在何处?

聪明的勇士啊

谁能告诉我?”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待她歌声稍停,默公子又快速敲响腰鼓。

“嚓嚓嚓!”紫衣少女笑着再度拨响琴弦。

红衣少女围着篝火旋舞一圈,当她经过宇文景伦的面前时,他的目光似也被这团烈焰灼了一下,微微眯起。

红衣少女舞回原处,再度放歌:

“花子海有多深?

海神他住在哪里?

金鳞龙游翔在何处?

智慧的勇士啊

谁能告诉我?”

歌声渐散,篝火前,红衣少女双颊彤红,她额头沁出微微细汗,胸脯在火光下一起一伏。上万人目光都凝在她的身上,茫茫苍原,仅听见火焰跳跃时发出的“噼啪”声。

红衣少女眼神扫过人群,带着几分期盼,几分热切。

人人都知她在以歌择婿,可是她这几个问题问得太过虚无,在场的所有小伙子们都陷入深思之中。许久过去,无一人能出来应答,红衣少女面上渐涌失望之色。

紫衣少女走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同时望了宇文景伦这边一眼。

宇文景伦心呼不妙,正待悄然后退,红衣少女已经快步向他走过来。宇文景伦见所有人望向自己,索性手负身后,从容望着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走至宇文景伦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宇文景伦身形高大、气宇轩昂,虽作商人打扮,仍掩不住一股尊贵气派,红衣少女似是满意地一笑,再度歌唱,将先前的问题再唱了出来。

宇文景伦嘴角含笑,待红衣少女唱罢,他装作思索的样子,再过一阵,面上露出失望之色,轻轻摇了摇头。

红衣少女大失所望,再看了宇文景伦一眼,转身走回篝火旁。

紫衣少女迎上来,二人再嘀咕了数句,红衣少女转过身,她刚举起双手,人群一阵骚乱,后方传来马蹄声和隐约的喝斥声。

红衣少女与紫衣少女面色大变,紫衣少女贴到默公子耳边说了句话,与红衣少女转身向云檀树方向奔去,人群纷纷避让,二人如蝴蝶翩飞,不多时消失在云檀树后。

望着二人远去,篝火边的人怅然若失,而马蹄声也越来越盛。大队的战马急速冲来,将人群冲得四散避离。

易寒及飞狼卫顿时紧张起来,众人悄然移动,将宇文景伦护在了中间。

守着摊档的明飞也悄悄过来,在宇文景伦身旁用极轻的声音道:“是沙罗王的骑兵。”

这些骑兵策马直冲至篝火边,为首之人居高临下望着默公子,大声道:“可曾见过一个红衣少女?!”

默公子眉头微皱,阿爸虽是疏勒府的都护,但毕竟只是文官,这些杀人如麻的沙罗王的骑兵,实是得罪不起。

他与那紫衣少女阿丽莎以歌定情,一见倾心。虽不知她与红衣少女的来历,但这些骑兵来势汹汹,肯定会对二人不利。他怎肯透出二人去向,便摇了摇头:“没见过。”

为首军官似是有些不信,骂道:“你瞎了眼不成?!我先前明明见着她往这边来了。”

默公子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话语也有些颤抖:“真、真没见过,不信你问问他们。”

为首军官抽了下马鞭,勒转马头,大声道:“有谁见过一个十分美丽的红衣少女?说出来,重重有赏!”

沙罗王称雄草原,性情凶狠,其手下骑兵如狼似虎,月戎普通民众避之不及。那红衣少女如精灵、似仙女,热情奔放,令人心醉神往。众人怎舍得让这些狼虎之兵知道她的去向,站于前排的上千人同时摇头。

为首军官狠狠地骂了数声,马蹄声再次响起,骏马奔腾如风,一群着黑色羽裘的骑兵瞬间便勒马于篝火前。当先一人面目隐于黑色蒙面布巾后,冷冷道:“找着没有?”

那军官低声禀道:“没有,属下明明看到她往这边来的。”

蒙面人怒哼一声,勒转马头,带着手下疾驰而去。骑兵们也纷纷跟上。

宇文景伦眼神闪烁,向易寒压低声音道:“你和明飞,去跟上他们!”

番外、雪舞苍原(三)

篝火大会经此一扰,有短暂的停歇。但不久,默公子大力拍响手掌,乐曲再起,篝火复旺,草甸子又陷入狂欢之中。

易寒和明飞早已领命暗中跟随那些骑兵而去,宇文景伦则与飞狼卫们收拾好摊档。他再在篝火大会细心观察了一番,待人们尽欢后慢慢散去,一行人夹在拥挤的人群中回了城。

疏勒府西门,把守着大量士兵,从衣着装扮来看,正是沙罗王的骑兵。宇文景伦一行经过盘查入了城,他在城中问了几家店铺,了解了一下酥油、盐巴的价格和货量,便带着飞狼卫住进了事先选好的客栈。

客栈前后几进,均是土屋。甫入客栈,宇文景伦便命飞狼卫将坐骑全牵去后院,待客栈伙计取来草料喂马之时,借口草料太差,与伙计吵了起来。

掌柜闻讯赶来,忙道现在城中上好的草料都被默都护下令征去,眼下又是下雪天,只有这等草料供应,不停告罪,宇文景伦这才作罢。

经过这番察探,宇文景伦心中有了计较,不多时,易寒与明飞也悄悄回了客栈。

易寒进屋,拍去身上的雪花,轻声笑道:“看样子,今年的雪会很大,对我们既不利又有利。”

明飞取过纸笔,到宇文景伦身边坐下,边画边道:“阿克沁大营,在西北门外草甸子的背风处。一直驻扎着少量骑兵,由都卫桑硕统管。他们去的正是此处,堂主和我趁黑进去查探一番,可以确定,沙罗王就在阿克沁大营!”

“可以肯定?!”

明飞直视宇文景伦,缓缓点头:“我看见了他的赤雪驹!”

“‘赤雪逐风,沙罗威临’,见赤雪如见沙罗王,加上城中酥油、盐巴短缺,粮草急征,定是沙罗王到了此处无疑。”宇文景伦微笑道,又问:“能不能推断他大概带了多少主力在此?”

明飞久谙刺探之术,又知宇文景伦心思极密,便在纸上将察探来的粮草数、战马数、巡骑数一一推演,末了道:“沙罗王精锐骑兵两万,此番应该到了六成。”

宇文景伦极为满意,再想起篝火大会之事,问道:“可曾探知,沙罗王的手下为何要追捕那名少女?”

明飞将写了字的纸递到烛火上烧掉,轻声道:“末将轻功一般,是堂主摸到内营探听到的。说是沙罗王下了死令,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那名少女抓回来。抓捕不力,沙罗王还处决了几个人。现在阿克沁大营的骑兵,分批出来抓捕她。”

宇文景伦思忖片刻,道:“传令出去,命其余几批飞狼卫,在城中散布消息,让沙罗王的人以为那少女还在城中。”

“是。”易寒过来道:“以沙罗王的严命来看,只要他得知那少女还在城中,定会在此按兵不动,有利咱们行动。”

明飞自去传命,宇文景伦却又带着易寒出了客栈。

此时雪虽下得大了,但从篝火大会返来的人们似乎并未尽兴,特别是从草原四面八方赶来的粗豪大汉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找上一间酒寮,喝上几口烧刀子酒,酒到浓时,再吼上几嗓子。间或有各国商人推销货物,也偶有人口角生事、打架斗殴,疏勒府城中热闹非凡。

宇文景伦一路走来,看着城中景象,再想起先前篝火大会,若有所思,不发一言。易寒素来性子淡,也不出声,只是默默随他走着。

数人迎面而来,当先一人眼睛一亮,拦在了宇文景伦的面前,拱手见礼,用中原话笑道:“正说要找兄台一叙,可巧。在下疏勒府默怀义,多谢兄台一石之恩。”

宇文景伦见正是篝火大会上那位默公子,心中一动,忙也拱手还礼道:“在下元静,桓上京人氏,默公子不必客气。”

默怀义笑容极为温秀,道:“我先前见元兄衣着,便知元兄定是上京世家贵族,果然是元氏高门。”

“元氏虽贵,在下却非嫡系。”宇文景伦微笑道:“在下只是一名商人,在两国间贩点铜器,混口饭吃,默兄高看了。”

默怀义爽朗笑道:“元兄若真是世家贵族,怀义倒还不敢高攀。怀义素来敬重守信重诺的商人,正是有了商人走南闯北营谋商利,才有了天下货物之流通、百姓生活之便利。不知元兄可否赏面,与怀义喝上几杯?”

默怀义相貌俊秀,此番谈吐极为不俗,颇有几分滕瑞之风。宇文景伦又想借他打探散布些消息,见他相邀,正中下怀,客套几句后,几人寻到一间干净些的酒肆,要了上好的烧刀子酒和烤羊肉,喝将起来。

一番交谈下来,宇文景伦对这默公子刮目相看,只觉他与一般月戎蛮人不同,若非知道他是默都护的儿子,便以为他是华朝或是桓国的士子文人。

他知默尚主管疏勒府的经商民刑,而月戎乃游牧民族出身,文官是地位较低的。默怀义言谈间对此也颇有不满,对华桓两国尤其是华朝颇有向慕之心。

宇文景伦杯到酒干,状极豪爽,言语间却不动声色地谈到:此番由上京远来月戎之时,见到本国宣王的军队败北返京,只怕上京政局将有大变云云。他知默怀义乃默尚的独子,回去后定会将这些事情无意中透出去,而默尚要统一调度粮草给沙罗王,只要这风声传到沙罗王耳中,己方突袭更多了几分胜算。

待到几壶酒干,默怀义俊面酡红,有了几分醉意。此时北风忽盛,将酒肆的青色软帘吹开一条缝隙,默怀义面色微变,急速起身冲了出去。

过了良久,他才又掀帘进来,面色怏怏。他坐回桌前,仰头喝干一大杯酒,宇文景伦语带关切,问道:“怀义,可是出什么事了?”

默怀义怅然若失,轻声道:“我以为是阿丽莎,可惜不是。”

“就是先前与你对歌的那位?”

“是。可她不知到哪里去了,她说下个月再来找我,希望我能早日见到她。”

宇文景伦见他似有几分伤心,劝道:“怀义不必纠结,世间好女子多的是,你们也只是一歌之缘,万一她不来找你………………”

“元兄此言差矣!”默怀义有些激动,大声道:“我们月戎人最重承诺,特别是与心爱女子在雪神面前许下的诺言。我与阿丽莎一歌定情,今生今世便不能违背诺言。她一定会来找我的!”

宇文景伦出身皇族,桓人虽彪悍粗豪,却也不会如月戎人这般当众直述情爱之事。他喜这默怀义率性直爽,忙起身道歉,默怀义也不在意,二人继续喝酒,话语投机,尽兴后方才作辞。

宇文景伦与易寒回到客栈,明飞又查探了一番回来。宇文景伦见诸事办妥,第二日一早便下令起囊解马,一行人直奔东门。

虽尚是清早,又逢大雪,出城的人却已排起了长龙。城门盘查极严,宇文景伦知这些士兵正在搜捕那红衣少女,便静静地列于出城之人队列之中,在大雪之中缓缓前进。

眼见就要搜到他们这个车队,忽然鸾铃声大动,一匹高头大马自街道尽头直冲向城门。马上之人红衣如火,丝巾蒙面,马鞭挥得震响,片刻间便冲到了城门前。

城门前大乱,许多士兵举起兵刃,便有军官大声喝斥:“上头有令,不能伤她一根头发,违令者斩!”

士兵们忙又都收起兵刃,可还没等他们封锁道路,红衣少女已经如一团烈焰,卷出城门。

官兵们急急上马,马蹄如雷,追了上去,城门前混乱不堪。宇文景伦等人趁机迅速通过关卡,出了疏勒府,待再走得几里路,便挥鞭急行,打马向东。

刚奔出数里路,雪越下越大,不到片刻,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加上北风劲朔,刮得人睁不开眼来,众人纵是久处北方苦寒之地,也行进得极为困难。

风越刮越大,宇文景伦向滕瑞学过望天之术,细心一看,知只怕是遇上了今冬第一场暴风雪,忙运起内力,大声下令,急速向右前方远处一个小山丘行进,先避过这阵强风,再作打算。

可还没等众人赶到那小山丘的背面,如鬼嚎一般的尖啸声震得马儿站立不稳。宇文景伦回头一看,只见远处一条高达云霄的雪柱在苍茫大地上呼啸着移动,宇文景伦心中一沉,大呼道:“是雪暴!下马,快挖地洞!”

寒风吞没了他的呼声,大块的雪片被风卷着砸过来,马儿嘶鸣着跪倒在地上。宇文景伦急速下马,勉力睁开双眼,只能依稀见到易寒的身影。

他知已来不及奔到那小山丘后,急速擎出马侧宝刀,大喝一声,宝刀急出,将地面一块巨石撬起,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

此时一匹驮着铜器的骏马已被狂风吹得站立不稳,嘶鸣着倒过来。马背上的竹篓滚落于地。宇文景伦正运刀如风,大力铲土,只觉右腿被什么撞了一下,低头一看,一个紫衣少女抱住他的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宇文景伦无心去想这少女从何而来,右腿运力将她踢开,易寒也找准他的身影扑近。二人均为当世高手,眼下危殆时刻,运起全部内力,终于在风已刮得二人站立不稳之时,将土坑再挖深了几分。

眼见那巨大的雪柱越移越近,易寒将宇文景伦用力一推,宇文景伦不曾提防,扑倒在土坑之中。

易寒再是大喝,剑锋“唰”地连续割破两匹骏马的腹部,骏马哀鸣抽搐着死去。易寒急速解下马上鞍绳,抛向宇文景伦,大喝道:“接住!”

宇文景伦接住绳头,正待招呼易寒下坑,腰间忽被一人用力抱住。纵是风雪剧烈,他也仍闻到一股柔软的清香,定睛细看,忍不住“啊”了一声。

此时抱住他的,身着紫衫,但眉目浓丽,正是昨夜篝火大会上那名舞出火焰般激情的红衣少女。

他尚在这一瞬的惊讶之中,土坑边的易寒双手如风,将绳索数股合绞,连绑两具马尸,又运起双掌,将马尸一推。坑中的宇文景伦只觉身上一重,便被马尸压在了下面。

他来不及呼易寒下来,又知要靠马尸的重量来对抗雪柱,便侧躺在坑中,死死勒住了手中绳索。

黑暗,暴风,剧雪。宇文景伦一生中从未遇过这等险情,生死一线之间,先前抱住他腰间的少女忽然向上攀移,用力箍住了他的脖颈,双腿则盘上了他的腰间。

马儿被开膛后流出的血,汩汩滴下,淌到二人面上、颈间。宇文景伦下意识伸舌舔了一下唇边的马血,只听死命抱住自己的少女在耳边一笑,声音如同昨夜篝火大会曼歌时那般动听:“你怕死吗?”

宇文景伦不及回答,忽觉地面微微震动,被绳索套住的马尸也好象要被一股大力掀起,自己就要被这股大力牵得往空中飞去。他忙大喝一声,真气运到极致,硬生生拉住了就要被卷起的马尸。

少女也惊呼一声,双臂再收紧些,将宇文景伦的头和颈抱在怀中。他的头埋在她的胸前,闷得透不过气来,却又隐隐感觉到一种别样的柔软。

地面震动愈来愈烈,宇文景伦双臂渐转麻木,只是凭着本能勒住绳索。

风象刀一样自缝隙处刮进来,割得他全身疼痛难当,少女也在低声呻吟,她好象承受不住这痛苦,抱着他的双臂渐渐有些失力。

狂风像厉鬼一样呼啸、尖叫,耳边却又听见那少女娇弱的呻吟。宇文景伦迷糊中下意识运力于右手,仍紧勒住绳索,左臂则伸了出去,用力抱住了身前那柔软的腰。

少女也清醒了些,重新将宇文景伦抱紧,忽然大声在他耳边呼道:“多谢了!外乡人!”

风愈烈,似有雪涛轰卷而来,自每个缝隙处涌入,眼见就要将土坑填满。宇文景伦大声道:“抱紧了!”

他手中运力,与少女二人同时将头埋入一匹马的马腹之中。马儿刚死,马血尚热,身躯的冰寒与口鼻处的温热,让二人如在冰与火之间煎熬。但二人都不敢张嘴呼吸,皆知眼下这马腹内的少量空气是得以存活的关键。只有熬到雪暴卷过,才能重见天日。

迷迷糊糊,冰火交煎,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终于憋不住气,呻吟一声,大口呼吸。宇文景伦悚然一惊,同时感到地面不再震得厉害,一咬牙,最后的真气自丹田涌至四肢百脉,他松开手中绳索,身形飞起,顶飞紧压在身上的马尸,破雪而出。

白光刺痛了他的双眸,寒风吹得早已脱力的他站立不稳。双臂似就要断掉,麻木得不象长在他的身躯之上。他踉跄两步,一头栽倒在雪暴过后的茫茫雪野之中。

番外、雪舞苍原(四)

“你醒了?”

宇文景伦眯了一下眼睛,片刻后,景物逐渐清晰,他笑了笑:“你还活着?”

紫衣少女闻言大笑:“放心吧,我不是僵死鬼,不会拉人垫背的。”她的中原话讲得极标准。

宇文景伦挣扎着坐起,但四肢仍有些麻木。紫衣少女用枯枝挑了挑火堆,烈焰腾起,照得她的脸红艳明媚。她斜睨了宇文景伦一眼:“你没冻死,算是万幸,可把我累坏了。”

宇文景伦思绪渐渐清晰,忽然醒觉此时竟是夜间,想起先前遭遇雪暴时尚是清晨,难道自己竟昏迷了一日?

他遇事沉稳,纵是担忧易寒等人,急于回到霍州军营,却也知焦急无益。遂又垂目若帘,神形安静,不多时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四肢愈暖。

待气归九天,他轻吁一声,缓缓坐了起来。睁开眼,一双明眸近在咫尺。

“你是什么人?”明眸中充满好奇。

宇文景伦微惊,转瞬微笑道:“在下元静,自桓国而来,经营些铜器生意,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芳名。”

紫衣少女冷笑一声:“我们月戎人的名字,从不告诉说谎的人!”说着执起一根燃烧着的枯枝,带起火星,击向宇文景伦前胸。

宇文景伦身形后仰,又向旁侧翻,少女扑了上来。过得两招,宇文景伦便知她武功不高,但提格击刺间自有一股雄浑的气势,使的似是枪招,且是善于马上作战的枪术。

少女手中枯枝直取他前胸,他从容侧身,微笑道:“在下元静,此乃本名。”

她再横击,他空翻落地后仍是微笑:“在下确是商人,不过做的是替人保镖的生意。”

少女一笑,火枝在空中旋出一道火影,直击宇文景伦左肩。

宇文景伦身形凝然不动,右手一探,擒住她的手腕。少女落地,微微前冲,宇文景伦探手将她扶住,和声道:“只因此次走镖,所保货物贵重,有所隐瞒,姑娘莫怪。”

少女松开火枝,拍了拍手,笑道:“绮丝丽,我叫绮丝丽。”

“绮丝丽?”宇文景伦轻声重复。

“是,在你们的话中就是‘盛开的云檀花’的意思。我小的时候,人人都说我象云檀花一样美丽,所以就叫这个名字。”绮丝丽展颜一笑,又贴近宇文景伦看了他几眼,摇头道:“你虽长得俊,但应该叫元威,而不应该叫元静。”

宇文景伦用手一摸,才知先前贴上的胡须早已不见,不由苦笑。绮丝丽却已“唉呀”一声,跑回火堆边,宇文景伦也闻到了一股焦味。

宇文景伦看着绮丝丽解下火堆上架着的马肉,神情有些不忍:“可惜了我这匹上好的白雪驹。”

绮丝丽笑声隐含讥讽:“好象是你先杀的它,借它躲过雪暴,我不过让它再救你一次,又何必假惺惺地说可惜?!”

宇文景伦顿知这绮丝丽性情坦荡,容不得一丝虚伪,大笑点头:“是是是!倒是我矫情了!”

雪仍在下着,宇文景伦一块烤焦的马肉下肚,再恢复了几分内力。

绮丝丽吃得也极快,大块马肉不多时不见,吃完她似是嫌有些油腻,抓起一把雪,手搓了两下,却又面露痛楚,将雪团甩落。

宇文景伦瞥见,面色微变,坐了过来。绮丝丽忙将双手背于身后,宇文景伦未加思索,双臂展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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