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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血宝马-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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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压压兵将十万,

惨昏昏套索盘转,

汗血马流汗如血谁人怜?

只落得,母马临风泣血将个夕阳染,

只落得,公马被擒身披铁锁囚车还!

囚车已远,囚车已远……

可知晓,天山千丈之高云连绵,

望不断江流一线,雪风长卷,万千云烟;

可知晓,谁在千日长哭泪满脸,

一回回爬上山尖,望断天边,血涌双眼?

鬼手唱得眼睛通红,脚尖一踩,一只塞了红布条的皮袋风箱的风门便打开了,随着她的脚一下一下地踩那风箱,红布直蹿到台上,就像流淌起一条“血河”。

台上,滚滚“血河”中,两匹汗血木马一匹在山顶上长嘶,一匹在囚笼里远去……山顶上,汗血母马在声声长嘶……荒道上,汗血公马在囚车里含泪回望……

鬼手的眼里含着泪花,缠线的手指疯狂地弹动着。

赵细烛的肩上猛地被人打了一下,回过脸来。打他的是灯草,笑道:“细烛哥,你怎么哭了?”

赵细烛想掩藏已是来不及了,脸上泪水模糊。

直到深夜,木偶戏棚外还孤零零地坐着赵细烛和灯草。天飘起了雨丝,风也刮得紧了,灯草冻得缩起身子,推了推身边的赵细烛:“你想在这儿过夜了?”

赵细烛的牙也在打颤:“我问你,有人朝你下过跪么?”

“有,是个没腿的叫花子。”

“我问的是长腿的人。”

灯草摇摇头。赵细烛道:“有个长着腿的人,对我跪过,这个人,做过大清国的兵部侍郎。”

“就是那个托你送马的人?”

赵细烛点点头。灯草道:“他给你磕头了么?听说,跪下的人,只有磕了头,才是真跪。”

“他磕头了。”

“磕了几个?”

“一个。”

“得磕三个!”

“他的这个头,磕了下去后,就再也没有抬起来。”

“那是他的腰有病。”

“不是,他把自己的头……用手枪打飞了。”

灯草沉默了。好一会,灯草像个成年人似的说:“一个人用头来托你办事,这件事一定比头还贵重,你哪怕就是死,也要替他把这件事办成。”

“谢谢!”赵细烛深深呼吸了一口冰冷的雨风,对着灯草抬起了手掌。

灯草对着这只手掌重重地击了一掌。

赵细烛道:“我要是把实话告诉了你,你发誓,对谁也不说。”

灯草道:“我发誓!我说出一个字来,那个没头的人,就变成鬼吃了我!”

赵细烛低声:“那个人托我办的事,就是把大清国的最后一匹汗血宝马送回天山草原去!”

“汗血宝马?”灯草叫起来,“刚才木偶戏里演着的,不就是汗血宝马么?”

赵细烛道:“我觉着,那戏里演着的马,就是我要送回天山草原的马。”他朝戏棚看去,棚里的汽灯已经熄灭,只点着一支照明的蜡烛,烛光下,那一匹汗血木马悬挂在幕纱后头,木马的影子在风里晃动着……

路边食摊挂着的木牌上,写着点心名称:“驴蹄烧饼、马蹄烧饼”。

赵细烛站在摊前看着。那卖烧饼的老头在案板上做着饼,一两发面揉一个,放油撒盐沾芝麻,贴入一口炭炉里烤着。不一会,大火钳夹出了烤得金黄喷香的饼子,小个的活像驴蹄,大个的活像马蹄。赵细烛指着大个的:“来两个马蹄烧饼!”

老头道:“马有四个蹄子,您就来四个吧?”

赵细烛犹豫了一下:“行,就来四个!”

灯草也在桌边坐下了,要了面汤,一人两个饼吃了起来。老头在案板旁边干着活边说着笑话:“……这马蹄子,可是好东西!官服,有马蹄袖;钱庄,有马蹄金;庭院,有马蹄莲;掌子铺,有马蹄铁;我这小摊,有马蹄烧饼!那做官的、管钱的、瞧花的、跑马的、饿肚的,都跟它有缘!”

一个吃客笑道:“那宫里的女子,穿的就是马蹄鞋。”又一吃客笑着道:“那典当房的票单上盖着的,还是马蹄印!”

赵细烛听着,忽想起什么,捞起了自己的衣襟,指着肚上的一大块红胎记,道:“我爹说,我在娘肚子里的时候,我娘梦见了马,这一梦,就给我的肚子上留下了这么一大块,您给瞧瞧!”那做饼的老头凑过脸看了下,惊声道:“哟!这不是马蹄痣么?这么大一块马蹄痣,可是头一回见识!您这位爷,跟马有奇缘哪!”

灯草道:“他可跟马没缘!要不,怎么会丢了一匹汗血宝马呢?”

赵细烛瞪了灯草一眼,低声:“闭嘴!你忘了发过的誓了?”

灯草打了一下嘴。赵细烛起身付钱,问老头:“向您打听个地方,知道鲍家庄在哪么?”老头道:“出西城,往东走八里,见着个大坟,再往南走二里,见着有一排拴马桩站在庄头,那就是鲍家庄了。”

“灯草,咱们这就去鲍家庄!”赵细烛说着,拉上灯草就走。

一旁小桌上,坐着戴了一顶披纱笠帽的鬼手。

鬼手的眼睛在黑纱里看着赵细烛和灯草。

出了城,路就不太好走了,赵细烛和灯草一脚高一脚低地赶着路。

灯草说:“马已被那鲍爷买下了,你怎么要回来?”

赵细烛道:“你不是做贼的么?”

“你是说,让我偷马?”

“把马要回来,不可能;抢回来,更不可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偷!”

灯草站停了:“我不干!”

“怕了?”

“听说,偷马的人要是被抓住了,不是剁手就是吊死。”

“是我让你偷的,要剁剁我,要吊吊我。”

“你立个字据,见官的时候,我也好说话。”

“行,拿纸来。”

灯草拾了根树枝:“给,就往路边的沙子上写!”

“哪有在沙子上立字据的?”

“别管这么多!只要有你的字,我就胆大了!”

赵细烛走到路边河滩上,用树枝在沙上写下了长长一行大字:“本人请灯草偷马,万一抓住,要剁剁我,要吊吊我!赵细烛立此为据!”

“行了不?”他回头问灯草。

身后,灯草早已不见了!

鲍家庄外,赵细烛满头大汗地走来。

他看见了庄口的一排拴马桩,路边的石碑上也刻着“鲍家庄”三个字,便站停了,朝庄子里望去。

一条大路通向庄里的一大片瓦屋,路面上到处是马粪和马蹄脚印;在路边的一个马场上,十来个庄丁在压马,鲍爷手里握着根马鞭,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大声吆喝着,显然是在训练家兵。赵细烛正想着怎么溜进庄去,听得身后猛地响起汽车的喇叭声,回头看,见一辆军用卡车沿着土路摇摇晃晃地驶来。

赵细烛急忙在一丛茅草里趴下,张望起来。

卡车在马场停了下来,从车里跳下个穿军服、蹬马靴的军官,对着鲍爷敬了个礼,把一封信双手捧上:“这是咱们麻大帅的亲笔信!麻大帅说,鲍爷送了一匹好马给他当坐骑,他不能白领这个情!”拍了下手,从驾驶室里下来两个士兵,从车厢里抬下几捆步枪和几大箱子弹。

鲍爷下了马,拆开信看了看,笑道:“麻大帅客气!请转告大帅,鲍某送上的那匹马,是一匹上好的乌孙马,大帅骑着这匹马打天下,必是天下臣服!将来,麻大帅做了新皇上,只要不忘记鲍某人,鲍某人就感恩不尽了!”

那军官道:“这是麻大帅送给鲍爷的六十杆步枪和三万发子弹,请笑纳!”

鲍爷一摆手,让家丁把枪弹收了,笑着一拱手:“鲍某有了这些枪,就能拉成一支马队了!往后,要是大帅用得上鲍某,吩咐一声便是!鲍某定当效犬马之力!”

军官还了礼,坐进驾驶室,车又摇摇晃晃地驶离了马场。

“又是麻大帅!”赵细烛在草丛里看得真切,脸色变了,自语,“鲍爷送给麻大帅的马,一定就是宝儿!”

他不知从哪儿来了勇气,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猫着腰,朝卡车追去。

卡车在土路扬着铺天盖地的黄土,赵细烛拼命追着车。他重重地跌倒,又爬了起来,咬着牙狂追,猛地一跳,两只手搭住了车厢板,用力爬进了车厢。

他倒在车板上,脸色煞白,喘起了大气。

好一会,他坐了起来,皱着脸揭起了裤管。膝盖上血肉模糊。他咝咝地倒吸着凉气,撕下一条内衣布条,紧紧将膝盖包扎了起来。

卡车在通往兵营的公路行驶,赵细烛靠在车厢角落里,身子随着卡车的晃动不停地弹动着。天已经全黑了,远处,闪出一片军营的灯火,路边守哨卡的士兵检查了卡车,吆喝着放行。

赵细烛趴在车板上,透过板缝紧张地看着。

卡车在兵营的停车场停住了,那军官和两个士兵下了驾驶室,往一幢屋子走去。军官边走边对几个洗车的士兵道:“把车洗了!”士兵应了声,扛着水桶走到卡车边,将一大桶水泼进了车厢。

赵细烛浑身淋得湿透。他的脸更是惨白了,他知道,顷刻间,那洗车的士兵就会发现他,于是紧紧抱住了脑袋。

好久,卡车边再也没有动静,赵细烛松开手,贴着车板往外看去,直见那洗车的士兵已经在屋檐下吸烟去了,他不再迟疑,像蜥蜴一样爬下了车,趁着夜色朝卡车底下躲去。

汗血宝马就在军营马厩里。它身边,站着一排军马,都在默默地看着它。

马儿们在说着它们自己的话——

“你从哪来?”

“从鲍家庄来。”

“你是大帅的坐骑么?”

“不是。”

“那你就像咱们一样,早晚得死。”

“为什么?”

“上战场的马,没有不死的,纵然不死,也必是有了伤……”

“大帅来了。”

汗血马侧耳听去,一阵马靴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一匹黄色军马道:“大帅的马靴是新的,钉上了新马刺。”

汗血马朝马槽下看去,一双簇新的钉着马刺的马靴出现在槽外,来的是一身大帅服的麻大帅。它打量起麻大帅来:一张很宽大的脸,一对很宽大的眼眶,一双很宽大的鼻孔,还有两撇很粗很黑的往上卷起的胡子。

麻大帅走近汗血马,拍了拍马颈,问身边跟着的军官:“鲍爷说,他送的这匹马,是乌孙马?”

军官回道:“正是这么说的!”

麻大帅道:“本帅不信!乌孙马可是万马之中难挑一匹的神驹,鲍爷真得了这么好的马,不会这么轻易就送了人情!”

军官道:“鲍爷当年是大帅您的部下,如今当上贩马的老板了,走的又是黑道,他知道,要是没有您老人家撑腰,这碗饭,他吃不长。再说,鲍爷是料定麻帅有朝一日定会入主紫禁城,所以,得了匹好马,先想到的自然就是大帅您!”

麻大帅又拍拍了汗血马的脑袋:“马倒是好马!不然,本帅也不会白给了鲍爷那几十杆好枪!这匹马,双目阔大,目大则胆大,胆大则不惊;鼻子也大,鼻大则肺大,肺大则能走;这牙齿也白,牙白则寿长。看这头脸,有点像乌孙马的模样。可这腰骨,却像是太软了些,这喘息之声,也似乎细了点。”

军官:“良马胯下知。大帅不妨骑上这匹马溜上一溜,好劣便了然于胸了!”

“好!”麻大帅道,“趁着今夜月色明亮,本帅要溜上一遭!”

赵细烛在营房间的阴影里闪着身子,躲避着巡逻的士兵,寻找着马厩。他找着地上的马粪,跟着马粪找去。突然,猛听得一阵马蹄响,一道白色马影飞掠而过,向着校场方向驰去。

“宝儿?”赵细烛失声。

熊熊燃烧着的火把已将校场照得通明,麻大帅骑着汗血马驰来。他是行伍出身,曾是大清的绿营骑兵,又是个嗜马如命的人,这骑马的身架子,更是威风了得,腰板笔挺,双腿不紧不松地夹着马,缰绳也不紧不松地提着,挂在腰间的佩剑随着身子的耸动一蹦一蹦的像装了弹簧。

他策着汗血马,绕着场子飞奔,越奔越快。

汗血马奔跑的姿势有点奇,带着很强的鼓点节奏,马身往前耸的时候,那马尾和马鬃也随之扬起,像舵似帆,将擦身而过的风声也掀动得像音乐般好听。

麻大帅震惊了!突然,他对着卫兵大喊了一声:“传军乐队!”

卫兵长声喊:“大帅有令!传军乐队!”

赵细烛重又爬回马车底下,看起了在场上奔跑的汗血马。“是宝儿!是宝儿!”他对着自己道,急得不知所措。

汗血马一圈一圈地跑着,不时地从马车前驰过。

猛然间,场上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军乐声!赵细烛看去,直见一支军乐队吹打着洋鼓洋号,绕着场子,边奏边走了起来。再朝汗血马看去,赵细烛更是惊奇地发现,汗血马竟然踩着乐曲声,走起了舞步!

赵细烛看得傻了!

汗血马驰到了场子正中,踏着极高贵的舞步,威不可视地时缓时疾地走起了方阵!骑在马背上的麻大帅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神奇的马,惊得目瞪口呆,拔出佩剑,高高的举着,竟然也像马似的耸着身子。

“本帅得了匹上好的乌孙马!”麻大帅发疯地大喊起来。

军乐队奏得更响了,马身有节奏地左右摇晃,把麻大帅晃得几次要从马背上摔下。麻大帅连声喊:“天赐良马也!天赐良马也!本帅要是当了皇上,骑上这匹良马,也不算掉身价了!”

军乐队奏得天摇地动。

“此马到了战场上不知如何?”麻大帅对自己道,突然将剑往左重重一劈,狂声喊:“停——!”

军乐队停住。麻大帅的剑又往右重重一劈,狂声喊:“枪炮考验——!”

卫兵长声喊:“大帅有令!枪炮考验——!”

只一会儿,从营房里列队奔出几十个扛枪的士兵!炮房的门也打开了,炮兵轰轰隆隆地推出了两门大炮!步兵和炮兵奔到校场中央,布下铁桶阵,子弹齐齐地上膛,炮弹齐齐地推膛,只待大帅一声令下,便可开枪放炮!

骑在马上的麻大帅见枪炮齐备,喝了一声好,将剑往空中猛地一指,拉着嗓门大喊一声:“发——!”

顷刻间,枪炮齐响!麻大帅一夹马肚,汗血马便在惊心动魄的枪炮声和滚滚硝烟中绕着场子奔行起来。

四蹄生风!马鬃如旗!

“了得!果然了得!”麻大帅嚎嚎欢叫着,将手里的剑挥动得成了一条白练,发狂似的一圈一圈地转着。突然,马长长地嘶鸣了一声,其声如鹤鸣般通透明亮,又如虎啸般沉雄不群!麻大帅被这种从未听到过的马嘶声惊呆了,猛地勒住了马。

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去,马脖间汩汩流出了鲜红的汗液。

麻大帅一愣,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往马脖上摸了一下,放到眼前一看,整个人霎间成了木头人,抬着的手再也放不下了。

枪炮声停止了。校场上一片沉寂,只有火把的燃烧声在响着。

“这……这……这……”麻大帅看着手套上的马血,猛地将手里的剑一扔,双手高举,狂喊道:“这……这……这是汗血宝马!”

汗血马又一声长嘶!麻大帅滚下马来,重重地跪下了,猛地举手问天:“苍天何恩,福赐宝马?本帅不才,何有此受?”

天空中,残月飞渡。麻大帅拍打着地面,又猛地抓起两把弹壳,疯狂地扔得老远,跌跌冲冲地爬起,一把抱住了汗血马的脖子,把脸往仍在渗流不止的马汗上蹭着,将两面巴掌都染得红了,便展开双臂,学着马的样,绕着场子狂奔起来,边奔边喊:“本帅得了汗血宝马——!本帅得了汗血宝马——!鲍爷!你瞎了眼窝了——!瞎了你的眼窝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上苍恩送天马,我麻大帅打下天下,登基称帝之日,指日可待也!”

他趴在了地上,竟然“呜呜”地痛哭起来。

“宝儿淌出汗血来了?”赵细烛在马车底下也惊得呆住了。

汗血马默默地看着趴在地上因喜而哭的麻大帅。麻大帅猛地抬起脸,抬手指着苍天,发出了一阵狂傲的大笑后,大骂起来:“大脑袋袁世凯!你听着!你也想做皇帝么?你修行不够,时命冲了天厩,限日临头,纵然是爬上天驹之鞍,也得跌断脖子!大胡子张勋!你听着!你也想做皇帝么?你小人得志,地魁冲了天罡,命犯龙驹,就算是坐上了宝鞍,也难逃坠地碎骨!你们都睁开狗眼看看我麻大帅如今得了什么!——得了汗血宝马!看明白了么?本帅得了——汗——血——宝——马!这是上天赐授本帅登临大宝的吉兆!是吉兆!做皇帝的吉兆!”

汗血宝马的眼睛里流露出鄙夷的目光。

马车底下,赵细烛的眼睛盯着场上,急声低喊:“宝儿!快跑啊!宝儿!快跑啊!”突然,马车颤动了一下,赵细烛从地上的影子上吃惊地看到,车篷掀起,从车里飞蹿出一道白色的影子!

他的眼睛惊得睁圆了。

从马车里飞掠而出的白色人影直扑汗血马。没等任何人看清是怎么回事,穿着白袍的鬼手已轻轻落在了汗血宝马的马背上,缰绳轻轻一提,汗血马便驯服地飞蹄向着校场的出口驰去!只是一转眼工夫,汗血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快得甚至连蹄声也没有让人听见!

校场上的人全呆住了。

麻大帅趴着,慢慢撑起了肥胖的身子,怔怔在看着汗血马刚才站着的地方,问:“汗血宝马呢?”

无人敢回答。麻大帅又问了一遍:“汗血宝马呢?”

鸦雀无声。

“汗血宝马呢——?”麻大帅从地上猛地跳起,狂声喊问,“本帅的汗血宝马呢——?!”

校场上一片死寂,满地的炮弹壳还在冒着余烟。

麻大帅疯了似的满场狂奔着找马,在场子上打起了转,突然惨叫一声“还我马来——!”往后一仰,重重地倒下了!

尘土中,赵细烛丢魂落魄地走着,哑着嗓子喊:“宝儿——!你在哪?宝儿——!你在哪?……”

拉货的马车一辆辆在他身边驶过。“找什么哪?”一个赶车的车夫大声问道。

赵细烛问道:“大叔,有没有见一个穿白衣的人,骑着一匹白马?”

“那白衣人长得啥样?”

“没看清!”

“有脑袋么?”

“没看清!”

“那就是阎王爷了!阎王爷出来提人,穿的就是白衣,骑的就是白马,他的那颗大脑袋,谁也看不清!”

赵细烛抹着脸上的干土,挤出苦笑:“大叔,您别吓我!我找的,可是一匹活马。”他脱下鞋倒了倒沙子,继续往前走去,边走边喊,“宝儿——!你在么?我在找你哪——!宝儿!你回我一声话啊!……”

车夫看着远去的赵细烛,摇头:“是个疯子!”

赵细烛路过昨天写过“字据”的河滩,站停了,朝滩上看去。滩边的沙土上,那行字还在。他苦笑起来,走了过去,拾起树枝,在每个字上打起了叉叉。

身后响起了马蹄声。赵细烛缓缓回过身去。远远的,灯草牵着一匹白马从一片树林里走了出来。惊喜渐渐爬上了赵细烛的脸,他扔下树枝,朝着灯草和白马狂奔过去。

可是,赵细烛奔跑着的脚步却很快慢了下来。远远的,他已经认出,牵在灯草手里的白马,不是汗血马!

他失望地站停了。灯草也站停了,手里牵着马,看着赵细烛。

两人在阳光下久久地看着。

灯草牵着白马,一脸委屈,终于开了口:“你不是说汗血马就是白马么?我好不容易偷到了手,你怎么又说不是汗血马了?”

赵细烛道:“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把话给你讲明白,要不,你不会白辛苦一场。”

“那你见到汗血马了么?”

“记住,别把汗血马挂在嘴上,它的名字叫宝儿。”

“你见着宝儿了?”

赵细烛点点头:“见着了。”

“那你怎么不把宝儿偷出来?”

赵细烛苦笑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灯草道:“怪我灯草不好,我要是早教你怎么做贼,你就得手了,现在后悔也晚了。我说,这白马,该怎么办?”

“哪儿偷的,送回哪儿去。”

灯草叫起来:“你这不是害我么?我要是再把马送回鲍家庄,不就是送死去么?”

赵细烛不再作声,从灯草手里取过马缰,牵着白马,朝原路走去。

灯草愣了会,大声喊:“你去哪?”

赵细烛没有回头,他的背影在逆光里显得既瘦弱又固执……

北京郊外皇陵旁的古道又宽又平展,这会儿,有三匹远道而来的马行走在漫天风尘里。

古驿道旁,皇家陵宫的一座座黄瓦大殿耸立着,石人石马肃立在一排排高大的古柏下。满地落叶在马蹄下打着旋儿。这骑马的三人,脸上都包裹着破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穿在身上的羊皮袄也都发了黑。

若不是那头蹲在马背上的猴子和那只在大风中不停旋转着的小风车仍是那么眼熟,谁也不会相信,这会儿出现在京郊古道上的这三个人,会是金袋子、风筝和风车。

金袋子走在前头,他的黄毛老马已经走得一瘸一瘸了。两姐妹骑的是一青一花两匹公马,也都已是走得筋疲力尽,马蹄子打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又碎又乱。

“金袋子!”风筝看着身边的宫殿,问道,“这儿就是京城的皇宫么?”

风大,金袋子没听见。风车抬手拉了下垂在脸上的那根珠绳,把风车叶片卡住,大声道:“金袋子!在问你呢!”

金袋子回过头来,把罩在脸上的破布扯了扯,露出一只发白干裂的耳朵。风筝对着这只耳朵大声说:“这儿就是京城的皇宫么?”

金袋子动了动起壳的嘴唇,大声回道:“这儿是埋皇上的墓地!离京城还远着哩!”三人不再说话,把挡沙的破布在脸上裹严实,继续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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