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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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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世上还真有这样的蠢人存在。”

朱公公正色道:“小姐终是年少。姒修容可不是一般人,否则她又怎样隆宠这么多年?圣上虽说现在信任小姐,可有姒修容天天在面前吹枕边风,终究对小姐不利……”

我颔首应答:“朱公公提醒得极是。”

朱公公听完马上提高了声调,像是故意要外面人听到似的:“小姐,圣上说这旬月圆之夜举行小宴,希望小姐过去。”

我也朗声说道:“诺。谢皇上恩典。”

临走时我遣善善把几幅虎皮膏贴拿来给朱公公。

“听说朱公公最近腿上风湿病犯了,这是小小心意,还请朱公公不要嫌弃。”

说起这虎皮膏贴倒还真有几分来历。

这虎皮膏贴是西部贡品,太后年事已高,常常后背酸痛,听说贴了几幅虎皮膏贴就会药到病除,十分有效。这种稀罕物多为太后所有,这几贴还是我央求皇后帮我讨来的。

其实这送礼也是大有学问的。

若你每次总是送些金银细软,那么说明你们的交情也就只能局限在这铜臭上了;而你若送些价值不菲的日常用品,那么就说明你们的交情已非同一般,可以引为心腹了。

朱公公何等狡猾聪明,他不可能不知道这药的价值,也不可能不知道我送他这份膏药的用意。

他犹豫了些,但最终还是接下了,“小姐盛意奴才在这儿受过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朱公公是聪明人。”

朱公公走后,我迎客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寒意笑容。

姒修容何其狭隘,连个孤子都不放过。

你既然容不下我,我又岂能容得你在宫中嚼舌头呢。

花好月圆之夜,皇上举行小家飨。

姒修容虽然按身份坐于几位妃子和嫔妾之后,但颐指气使、脸上尽是得意神色。

因为她最是受宠,皇后和众妃嫔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那日姒修容到我的小雅斋兴师问罪时,因为太过突然,我还未好好地看过她。

今日仔细一看她的眉眼,我的心里登时明白了一大半。

原来如此,“姒”,似,念伊宫……

姒修容,纵然你如何受宠,如何狡诈,千不该万不该惹到我的头上。

果然夜宴正酣时,皇上用微醺的口吻指着姒修容问我:“她可像你娘?”

我先是装作仔细地审度了一下姒修容,然后做出一幅童言无忌的样子,认真地答道:“姒修容比我娘漂亮多了。娘娘的眼睛好像比我娘的更大更有神些,娘娘的鼻子好像比我娘的更英挺富贵些,娘娘的嘴唇好像比我娘的更丰满厚实些。况且,奴兮的娘亲只是命短福薄,怎可和娘娘的雍容华贵相比呢。”

皇后掩扇而笑,“这小机灵,嘴可真甜。不几句话就把姒修容夸赞得面面俱到……”

姒修容以为我怕她,借机讨好她,更是得意,笑得如艳如花。

可是她离皇上坐得远,却听不见皇上喃喃自语说:“难道终究是没有像她的人么……”

隔日早上,善善心有不甘,终是忍不住问我:“小小姐不是讨厌姒修容么,怎么昨夜还说尽她的好话?”

我反问她:“你可曾发现她的眉宇之间颇似我娘?”

善善被我这么一提醒,也回味过来,认同说:“乍一看去确实有几分相像。”

我冷笑了一下,“这也就难怪皇上对她格外地偏爱了,她是我娘的替代品罢了。我昨日虽然处处说她漂亮,却是句句暗指她是不像我娘的。皇上要的是像我娘的女人,而不是漂亮的女人……”

善善恍然大悟,“小小姐好生聪明。”

我哼了一声,随手拈来栏外开得正好的一朵栀子花,低头轻嗅,“再说,我娘本就是完美,失之毫厘,差已千里,那样的人也算是美人么……”

果然皇上经过我的提醒,越看越是觉得不像了。

又想起自己竟妄想以这样粗俗的一位女子来代替我娘,对自己也生出了许多懊恼,不免对姒修容暗地里疏远很多。

这可以从一件小事反应出来。

那天姒修容遇见皇后,只是象征性地略一屈膝,皇后见惯了她这个样子,习以为常,倒是没有什么;若是平常,皇上也多半是睁只眼闭只眼,一味纵容的,可不想那日却发了脾气。

皇上沉着脸,喝到:“难道姒修容连怎么施礼的身姿都不懂吗?”

姒修容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失了圣心,搔首弄姿地说:“皇上您平时也没说什么呀,今儿个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呢?是谁得罪咱们皇上了?”说着还要往皇上身上靠。

皇上很厌恶地将姒修容推开,“朕平时宽容你,没想到你现在反而恃宠而骄!真是不知好歹!”

姒修容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赶忙跪下请罪道:“皇上赎罪,臣妾方才一时糊涂。”

皇上却没有顺势给她宽恕的机会,冷冷地说:“你知道错了?好,那你就在这跪着吧,朕会叫司仪的女官过来,也好让她教教你该怎么向皇后施礼的。”

望着皇后等人陪着皇上离去,姒修容呆呆地楞在那里,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何错。

但我的确是小看姒修容了。

纵使她在皇上的眼中不再似我母亲,皇上不再那么优渥她了;但,姒修容本人实在很会投巧卖乖,奉承的话也总是贴合皇上的心意,再加上姒修容已然为皇上孕有一儿一女,那十几年的情分不是只凭我几句话就能打消的了的。

姒修容也不笨,后来终于回味过来,隐约也知道是谁捣的鬼了。

实际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投合皇上的喜好上,我们是同类。

但我自信,我要比她聪明千百倍。

姒修容自此却是不敢当面的找我麻烦了。

想必她也这样告诫了昭娇帝姬,所以昭娇帝姬每次再见我,也最多是瞪我几眼,或者是小声嘀咕几声罢了。

但她们又何其奸诈。

她们不敢招惹我,却找了一个出头的蠢人,唆使乌姬与我反目。

乌姬只是卑微的采女生的孩子。

我偶尔见过一次她的母妃,相貌虽并不突出,却很是含蓄温婉。可能因为以前做过宫娥,所以待下人也算温和,不拿主子的架子。

可是乌姬却不像她母妃。

正确的说,她嫌弃她母妃身份低微,反而投靠了姒修容。

于是乌姬迫不及待地靠羞辱我来向姒修容母子邀功请赏。

乌姬虽然是皇上生的孩子,却是低微又不受宠的。她很少能见到皇上的,就是告状到皇后那里,也早被皇后压下来了。

所以我对她并不客气,常常没几句话就顶了回去。

昭娇帝姬我暂时还不敢得罪,但却断断不会屈于她之下。

可是没想到百密一疏,最终有那么一次真的被她抓到了把柄。

那几日太后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皇上、皇后、妃嫔和皇子帝姬们都经常去探视。

我们正说着话,就见乌姬盛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姒修容假意嗔道:“八姬这是怎么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就见乌姬狠狠地把一本书扔在地上,说:“你们看!”

众人的目光都盯向地上的那本书。

太后拿眼神示意,就有宫娥上前拾起那本书,递给太后。

太后看了书名,大惊失色,喝问:“八姬这是从哪来的?”

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乌姬转头看向我,指着我冷冷地说:“刚才我本想去找奴兮,却不想在她的小雅斋里发现了这本书!”

太后沉着脸把这本书递给皇上过目,皇上看了看,也骤然变了脸色。

姒修容贸然上前凑去,一字一字地念道:“治国经略》?”,然后她夸张地叫道:“呀!一个女孩子家怎么看这种书 ?'fsktxt'!”

然后我看到了姒修容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本书确实是我的。

那天我去宫里藏书阁找www。fsktxt。com:看书吧心雕龙》,不小心碰了架子,掉下来的正是这本书。

我随意翻了翻,有些感兴趣,就拿到小雅斋去了,不想今日有了这种差错。

太后阴沉的表情中隐含怒气,正要向我兴师问罪,却听见皇上说:“这本书不正是朕上次忘在小雅斋的吗?”

那日晚上,皇上压抑怒容地来到我的小雅斋,把那本书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奴兮,这是怎么回事?!若不是朕今天替你说辞,太后可说不定要怎么罚你了!”

皇上之所以这样怒气冲冲,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自古后宫不可议论政事,更何况这本治国经略》不是一般人能看的,是只有皇帝或者储君才有权力看的一本书。

然而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只是觉得喜欢,便拿了回来。

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慌忙跪下,“皇上赎罪。”

皇上看我惊恐的样子,再压了压怒火,直接问我:“这本书是哪来的?”

我知道这话一定要想好了说。说好了,就被当作小孩子不懂事,训斥几句就过去了;若说不好,被治罪阴谋反逆,居心不良也说不定。

我委屈地说:“奴兮是从藏书阁的地上看见这本书的,本来只打算拣起来放上去,可是见它的书面装潢得很是精美,看着漂亮就拿回来了。但是最近和十二皇子贪玩,这本书上的内容却还一字未看。我看太后娘娘和皇上这样生气,想必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书了……”

我知道我这样的话很稳妥,因为宫中的书大凡都包装得很精致漂亮。

皇上再看了看桌上的治国经略》,果然如我说言,很是精美。

皇上的脸色缓和下来,扶我起来,解释道:“也不是说这本书不是什么好书,只是不适合你看罢了。”

事后皇上后以失职罪处死了那天藏书阁当值的几名内侍和宫娥,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然而我心有余悸,发现待在宫中做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殃及性命。

晚上我问善善:“乌姬怎么发现那本书的?”

善善自知自己有疏忽之罪,跪下,惶恐解释道:“那时奴婢奉了小小姐之命到万和宫给九皇子送人参去了,当时并不在场,所以也不知乌姬是如何得到那本书的。”

我听了这话,反松了一口气,拉她起来,“如果你也背叛我,我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善善听出了我的意思,“小小姐,您是说小雅斋里有奸细?”

“这就不得而知了。我的宫人虽多,却是参差不齐的,也不知道谁是真心对我,谁是暗中奉承。说不定几两银子就被收买的人也不是没有。看来我得试他们一试,不能再出类似糟糕的事了。”

第二天,我把服侍我的姑姑、内侍和宫娥们召集起来。

我对他们说:“你们好些都服侍我好久了,一直对我忠心耿耿,我都是知道的。就因为如此,我今天才想把事情跟你们挑明了。我已经得罪了姒修容娘娘,以后的日子可能不会好过。再退一步说,纵使我一直有皇上格外的恩待,但毕竟只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再长大些日子,极可能被赐婚给到宫外去,并且还不肯定是正室还是小妾,那时你们或者出宫和我一起受苦,或者被留在宫中等着另行发配。但我在宫中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了,他们很可能会迁怒于你们。我们主仆一场,我并不想拖累你们。我已经把利害关系陈明了,你们是去是留自己拿个主意吧。”我那时说得楚楚可怜,就是我自己都险些相信自己处境是多么不堪了。

那些宫人们听了我的话,先是寂静无声,继而又窃窃私语起来,但还是没人敢出列。

我知道他们还是有所顾虑,便又接着说道:“人各有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所以你们即使走了,我也不会记恨你们的。而且趁着现在我还能说上几句话,我会让人事司安排些好差事给你们,还有,这有些银两,也是给你们的。”

众人顺着我的指向看去,果然堆了不少银两,这才相信我的诚意。

等了很久,才有个小内侍扭扭捏捏地站出来,装作可怜地说:“奴才宫外还有老母等着奴才赡养,奴才有难处啊,这就对不住小姐了。”说着还重重地给我磕了个头。

我脸上还是和颜悦色的,让善善给他拿二两银子,“没关系。我不会怨你的。”

果然有人带头,马上有人纷纷请命离去,口中还声声说着“迫不得已”的话。

不一会儿,我原先七个宫娥五个内侍已跪出去了四个宫娥和三个太监了。

我环视他们,竟发现绿吹也在其中。

别的人我是不心疼的,只是这绿吹……未免也太过绝情。

绿吹今年整有二十,说起来这名字还是我给她起的。

她长得一副好容貌,所以她以前在别的宫服侍时,都遭娘娘们的嫉恨,常常被刁难责骂。那日我晚上路过,正见她被罚跪于殿外,样子甚是凄惨可怜,心中有所动,便讨了过来。那宫娘娘本就厌恶嫉恨她,也就巴不得做个顺水人情给了我。

绿吹做事机灵利落,我对她甚是器重,平时吃穿用度丝毫也是不差的。

我这儿离皇上的寝殿很近,加上皇上也常常上我这儿来,少不得给她机会出人头地。

最近还做了皇上的侍妾,虽然没名没分,但也是让人高看一眼、随便欺负不得的人了。

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问她:“绿吹你真的要走?”

绿吹跪下不敢抬头,小声回答:“小姐刚才说了,人各有志。”

我被她这毫无一丝愧疚的语气激怒了,心中越是恼怒脸上越是平静,我走了下来,命令道:“抬头看我。”

她抬起头看着我。

“是,我刚才说了,人各有志,我也不会阻止你走。但是,你欠我的,今天你统统要还。”我恶狠狠地说。

“是,绿吹对不起小姐……”

只听见“啪”的一声,我一挥手打在绿吹的脸上。

我那时只有十岁,力气不大,但我那一掌却是带有极尽羞辱的味道。

绿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滚滚的眼泪在她的眼圈打转。

我喝道:“不许哭!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资格在我面前哭!”

她听了我的话,生生地把眼泪咽了回去。

我拿出两锭银子,狠狠地摔在她面前,“滚!”

那些要走的宫人们带着银子诚惶诚恐地退下。

我看着还剩下来的王姑姑、吉祥(太监)、如意(宫娥)、镜明(太监)、形单(宫娥)和婷仪(宫娥)。

我问王姑姑:“王姑姑你不走吗?”

王姑姑坦然答道:“老奴要留下来服侍小姐。”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问吉祥:“你也不走吗?”

吉祥大义凛然的样子,“小姐救过奴才,还把奴才的妹妹接过来让我们兄妹团聚。我们兄妹绝不做那无情无义的小人!”

吉祥的妹妹如意也是一脸坚定,“如意绝不背叛小姐。”

然后我看了看形单,说:“我知道你不会走,果然我没看错人。”

善善担忧地对我说:“小小姐一时间遣退了这么多宫人,恐怕太招人注目了……”

我说到:“这我自有说法。”

第二天,皇上果然来我这里,他问:“朕听人事司来报,说你遣退了一大半的宫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诚挚地解释说:“一来前些日子奴兮闯下大祸,皇上虽然没责罚奴兮,但奴兮却不能不自省自罚,所以自降宫人;再来,奴兮年少不懂事,而那些宫人却不可能不知道那本书是不能随便看的,但他们也不知提醒奴兮,作壁上观,这样的宫人奴兮也是万万要不得的……”

皇上听我说得头头是道,认可了我的做法,不过又说:“可是你这样自苦,朕却不忍心。以后你若是看到可心的,就向皇后那打声招呼,朕先准了你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领旨谢恩。

有一天婷仪向我反映说:“小姐,镜明又去赌博了,小姐屡次训诫他,他也不听,真个不知好歹。”表情甚是鄙夷厌恶。

我摆弄着玩偶,漫不经心地回道:“他愿怎样就随他了……”

婷仪还是不甘心,继续说:“镜明这人好吃懒做,油嘴滑舌,真不知道为什么小姐会留着他……对小姐说句心里话,每次奴婢看到他那副阴险的嘴脸都想吐……”

其实婷仪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

镜明原来叫小允子,他与其他人不同,是主动来投靠我的。

镜明是后来我为他起的名字。

有句俗语叫“心明镜儿似的”,镜明这话当之无愧。

镜明长得白胖臃肿、大腹便便,第一眼很容易给人以和蔼敦厚的感觉;但实际上这人缺点颇多,爱慕虚荣、贪图享乐,却又极其奸诈狡猾、诡计多端、满肚城府。

我之所以能容得下他,一方面因为他的确聪明,我用得着他;另一方面,我自信尚能拿捏得住他,为我所用。

暂时可以说他对我是忠心耿耿,因为我们的利益是息息相关的,我的荣耀就意味着他的荣华富贵。

对这样的人,拉拢比为敌要好。

于是我对婷仪淡淡一笑,“那你不看他不就得了。”

晚上用晚膳的时候,我看善善欲言又止的神色,笑了出来,“有什么事,善?”

善善到我耳边低声说:“绿吹被念伊宫的姒修容要走了……”

如意站得离我最近,听见了,忿忿地说:“叛徒!”

善善看我的脸色,宽慰我道:“小小姐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就行了,这样的人走了反倒是好事……”

我不发一言,默默吃饭。

第11章:这和贤惠有什么关系?

(十二皇子)

原本以为就这样和奴兮这样快乐而平和的日子不会改变,可是我后来发现这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奢望罢了。

先是有了九皇子。

奴兮常常去万和宫看望他,有时也是我们一起去。

刚开始我并没有多想,只是看到九皇子看奴兮时逐渐依赖的神情,我的心开始莫名低落起来。

然而我也并非鼠肚鸡肠之辈,只屡次告诫自己绝不可与一个病人争风吃醋。

可是那天下了学我看见十三皇子来到她面前腼腆地问:“我母妃说中午想邀你过去用午膳,不知……”

我希望她拒绝。

可是我却听见她说:“好。”

我望着她,一样是那样倾国灿烂的笑容。

原来她的笑容不是为我一个人而绽放。

原来她不属于我一个人。

我紧紧地抓住胸口,心开始知道何谓隐隐发痛。

那是怎样的感觉啊。

(奴兮)

冬天来时,我遵照约定带着九皇子来到我的奴梅树前。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树干,一阵风儿吹来,吹散了梅花,而九皇子在梅树下,清秀飘然。

他的身体真的好了许多,虽然还是孱弱着,却不似以前那样严重了。

他回过头看我,眼睛清澈而明亮。

他向我伸出了手,“奴兮,你的眸子好漂亮,我能摸摸吗?”

又是一阵风儿,我们的衣摆飘动不止。

我不回答,但却走近了他,慢慢地闭上眼睛。

他温温地手指游离在我的眉眼之间。

我听到九皇子低低地叹息,“奴兮,你让花儿都为你黯然失色了。”

永泰十五年,我已经十一岁了。

六月湖上荷花开得正好时,大胤发生了一件大事。

历时三年的战事终于结束,回纥国可汗向我国俯首称臣,并将其长子巫朗哈穆质于京都,以示忠心。

皇上听到捷报,兴奋异常,不仅在凯旋门亲迎权禹王,还召集各地亲王帝姬来朝。

宫中到处张灯结彩,丝毫不逊于元日时的铺张热闹。

皇上舒坦了,皇宫上至皇后妃嫔下到宫娥内侍脸上也无不洋溢着喜庆的神色。

我想,整个皇宫,甚至整个大胤都是围绕着那么一个人转的。

于是告宗庙,奏“恺乐”,举行“王师大献”庆功典礼。

晚上宫中大宴,我却借口身体有恙没有到场。

只是不想看到权禹王是如何风光罢了,我厌烦他,看到他总是有股无名火。

可是我也不愿待在屋里,便换了薄纱晚装,想去媚夏媛的湖边去吹吹凉风。

远方正殿上隐隐有丝竹乐声传来,把酒言欢,热闹非凡,此时媚夏媛的清静倒有一副鲜明对比的情景,别有一番风致。

我毫无意识地漫想着,脚下突然绊到了一个温软之物。

我猝不及防,便“啊”的一声倒在那人的身上。

那人也是低唔了一声。

我趴在那人身上,旋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味。

那人说:“没想到你还挺沉的。”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喜怒。

我抬起头,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脸,只见他正微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暗暗叫苦,那人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权禹王!

真是倒霉!

我慌忙从他身上起来,像要赶走某些晦气似地使劲拍了拍衣裙。

“奴兮不知道亲王在这儿,您不是应该在大殿上……”我想起之前得罪过他,现在也不得不磕磕巴巴找些话题来说。

他吐了口气,遂又躺在草地上,缓声说:“不胜酒力。多年不沾酒,今日只是喝了几杯就微醺了……便偷懒到这来吹吹凉风醒酒。”

我生了好奇之心,偏头问:“亲王好几年没喝酒了吗?”

“行军打仗不宜喝酒。”他阖上双目,简短地回答。

之后我们便无话可说,我尴尬地站在那里,不自在极了。

就这样沉寂了会儿,他似乎想到什么,张开眼说:“你真的不想问问我你父亲……”

我打断他,“我想。”我先敷衍说,但接着找借口道:“但现在被冷风吹得头疼,赎奴兮先退去了……”

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不想再听到关于爹爹的任何事,尤其是从他的口中。

第二日,十二皇子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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