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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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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监有些不解和诧异地看着,婷仪马上掏出一个金元宝塞给他,说:“我家小姐领旨谢恩,欣喜之情无以言表,还望公公美言……”

那太监也听明白了,忙着点头将金子塞到怀中,笑嘻嘻地说:“奴才一定传到。以后奴才还要仰仗着娘娘呢……”

他离去后,花溅泪给我递了杯水说:“娘娘你的脸色不好,喝点水吧。”

娘娘……听到这个词我颤抖了一下,我挥手把茶杯打翻,捂着耳朵喊道:“我不是娘娘,不是娘娘!叫我小姐,叫我小姐啊……”

宫人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不停叫着我小姐小姐,才让我慢慢平静下来。

我看着他们诚惶诚恐的脸突然一阵厌烦,叫他们退下。

我蜷在床边阴暗的角落里,脸上木然而无表情。

这时镜明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我抬头瞄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有气无力地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你退下。”

他却没有走,而是在远处恭敬地跪下,说:“恭喜小姐。”

我没有理他,他却继续说着:“小姐虽然聪明,但是现在遭此变故却未必看得清明。奴才认为小姐嫁给老皇帝并无什么不好……相反比那些皇子有利。他们大多有正妃有嫡子,小姐嫁过去最多也不过是做贵妃罢了。就算是嫁给十二皇子等年轻无家室的皇子,小姐难道就敢保证长宠不衰?历朝失宠废后的例子不在少数。而老皇帝就不一样了。皇后无子,小姐正值青春,倘若能生下皇子,便是太子。再过几年皇上仙逝,太子登基,那时小姐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太后!况且我们一直担心景昭仪升任贵妃,现在正好由小姐添补这一空缺,岂不一举两得?”

我说:“我知道,我知道这种种好处。但是……这毕竟是我的终身大事,只有这件事不能拿利益来衡量……”

镜明正色说道:“非也。荣华富贵也是小姐的终身大事。”

我愣住了,低头思索着他的话。

镜明见自己的话说到了,便识趣地退下。

镜明刚刚离开不一会儿,十二皇子便冲了进来。

我看见他苍白而憔悴的脸,突然害怕起来。

我往黑暗处缩得更紧了,捂着脸不敢看他。

别看我,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求你……

我已经不再冰清玉洁,我浑身上下都是那么的污浊肮脏……

他的脚步透露出一种愤怒,他走到我的床前,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说:“跟我走!”

我抬头惊异地看着他,带我走,这样的我你还要么……不嫌弃我么……

那一刻,我有种想扑到他怀里的冲动。就这样抛却一切,和他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满是伤痕的地方……

可是……我摇了摇头,我死不足惜,如何再连累别人。

我走了,善善婷仪他们怎么办,你的母妃和她的家族怎么办……等待他们的不只是死那样简单。

他见我摇头,眼神里生出许多不解还有……鄙夷。

你是贪慕富贵吗?我知道他想这么问我。

我走了下来,从抽屉中拿出那个精心保管的小时候他送给我的唐瓷娃娃,在他面前缓缓松开了手。

它碎了,我们的小时候碎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嘴角微微地颤抖,手攥得紧紧的。

我背过他去,猛然想到那时我给九皇子的也只是个背影,说:“忘了我。还要记住我,我是你的母亲了,是你父皇的妃子……”

他良久没有声音,我转过头去,发现他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拣着碎瓷片。

地上落下了一小点一小点的泪水,仿佛在下雨。

他把所有的碎片放在手中,又用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了什么放在旁边的桌上。

他哽咽着说:“我特意出宫给你买的……不过也许……娘娘……早就瞧不起这些东西了……”他最后向我行了一个礼,离开。

我看着桌上用油黄纸包着的东西,摊开,是红薯。

我小时候和他说过的,世上最美味的食物,红薯。

还是热乎乎的,放在他的怀中有他的体温。

我拿起红薯,一口口地吃着,伴着落下的泪水一起吞到肚子里。

下午下了雨,夏天的第一场雨。

我茫然地听着雨的哭泣声,突然心有所动,猛然推开门走到庭院。

他在。

他的衣服湿湿地贴在身上,头发也顺着发尖滴着水,不知道已经在外面站了多久。

他看见我急着走过来,张开双臂想要揽我入怀。

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小声地说:“不要碰我,我很脏……”

他就那样停下了,就那样僵住了,伸出的双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形成一种很尴尬的姿势。

“奴兮……”他就那样叫了我一声,是我从未听过的凄楚。

我蹲下身去,蜷成一团,雨水便冰针般落在了我的脊背上。

良久我抬头看他,声音小小而又绝望,“叫我娘娘。”

姊曾来过一次,带着嘲弄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不无鄙夷地说:“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生下来就爱勾引男人呢。早就说过会让你嫁给天子,你偏偏迫不及待地狐媚老皇帝……真的为了荣华富贵,连这么下贱的事也做吗……我真是小看了你呀。”

我冷冷地说:“你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说这番话吗?”

她得意地笑了,走到我身边,低低地在我耳边说:“权禹王孔武有力……”

我不动声色。

“我已纪怀孕了……”重要的是这句话。

我脸上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心却被狠狠地剐上了一刀。

皇帝每天都会到小雅斋来,带着讨好的愧疚的表情。

我对他冷漠不语,他说的话也不回答,但是他依然毫不在意,没有任何恼怒的味道。

可是我知道皇上可以一天两天容忍我,却不能是一辈子。

我想起了镜明的话,那么,如果荣华富贵也是我一辈子的事的话,如果荣华富贵也是一种幸福的话,我只有狠狠地抓住最后的一点幸福不放手。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直到第五天时我低低地叫了一声“君上。”

他仿佛得到什么赏赐般,几天以来的抑郁神色马上舒展开来。

是夜,皇上宿于小雅斋。

第二天,皇上亲自执笔写册书,封号“帝贵妃”,并规定其身份凌驾于以往“皇贵妃”之上,搬居雎鸠宫。

尊贵的不是“贵妃”的品级,而是以“帝”的封号。

那一年,我十五岁,而皇帝已经四十六岁了。

我在太后的殿外已经跪了三个小时了,夏日早上的太阳也很毒热,火辣辣地晒着我。有几次花溅泪端水给我,我都挥挥手让她拿走了。

我不是做给太后看的,是做给皇上看的,是做给这后宫大大小小的妃嫔看的,我孝道已尽。

太后现在一定咬牙切齿地恨着我吧。

她一定不懂自己的儿子是怎么了,为什么偏偏执着于这对母女;她一定也不懂为什么一向守孝道的儿子这次竟敢公然反抗她的命令,将我封为帝贵妃;她一定在想后宫那如云的美女,温婉可爱的、家世上好的女子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在她看来身份卑微的我。

皇帝,皇太后,皇后,皇贵妃。整个后宫中只有这四个名位可以冠以“皇”字。那么帝贵妃呢?凌驾于皇贵妃之上?是不是什么时候也将凌驾于她皇太后之上?她一定在想我何德何能,只是一夜侍寝就被皇上赐与这独一无二的封号。后宫四妃哪个不是名门望族且为皇室诞下了皇子?而我呢?只不过是个一直寄养在宫中的黄毛丫头罢了。

可是她不懂的是皇上自从登基起就是皇上,不再是她的儿子。皇上说一不二,皇上至高至重的权威不容得任何人去反对去亵渎,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瞧,皇上上完朝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

他伸出手亲自拉起我,一脸的关切和疼惜。

而我就势晕倒在他怀中,眼睛噙满泪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您的母后是怎佯对待您娇柔的宠妃呀。

皇上是有怒气的,但是于情于礼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对自己的母后不敬的,于是只能用更多的关怀和赏赐来弥补对我的亏欠。

他将我轻轻地抱在床上,为我盖上了梨花薄纱被,亲自喂我喝水。

他说:“这几天不要去给母后请安了,等她老人家气消了再说吧。”

我略带稚气地问:“那怎么行?”

皇上笑了,宠溺地拍了拍我的头,说:“怎么想自讨没趣吗?”

我低头微微地笑了。

皇上看得有些呆了,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说:“你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妖精。你娘也像你这样笑着,却只是娇羞,不带你这么多妩媚。”

我睨着皇上说:“这样不好吗?”

皇上把我抱住,从我的额头向下吻着,声音有些低喘,“喜欢,男人都喜欢,朕喜欢……”

皇上走了,我穿着亵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披散着的长发。

镜中的美人木然着一张脸,丝毫没有欢愉过后的快乐表情。

我突然想起以前那个总是在梳妆镜前兴致勃勃装扮自己的小女孩,有些委屈。

是不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我伏在桌上肩膀微微抖动,却压抑着不敢哭出声来,不敢让宫人们听见。我是主子,即便他们忠心耿耿,我却不能在下人面前露出丝毫的软弱……

我哭了会儿,擦干脸上的泪痕,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拍了拍手,花溅泪就进来了,我吩咐说:“备水,沐浴。”

整个后妃中只有我享此殊荣,无限时地供应热水和食物。

我不喜欢欢好过后身上那种特殊的气息,所以每次过后都会沐浴更衣。宫人们很快就体知了我的习惯,于是花溅泪回答说:“香汤水早已经备好了,小姐。”

小姐……是因为我一直不许他们叫我娘娘,尽管我知道早已失去了什么。

我泡在一层铺有各样花瓣的浴水中,宫娥们在后面轻轻撩拨着水为我清洗身体。

我的身体尚有些瘦弱干涩,还没有女人那般的丰盈饱满。

这时善善匆匆忙忙赶了进来,想禀告什么,我却打断了她,只是吩咐:“善,我口渴了,想喝一杯清茶。”

善善从案几上端来了茶到我面前,我喝了一口才慢慢地说:“看你的神色,是不是哪个妃子来了?”

善善惊讶地看我一眼,脱口问:“小小姐怎么知道?”

我在心底冷笑,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被封为帝贵妃,按照宫中礼仪贵妃等级之下的妃嫔要登门拜访祝贺。可是那些大我一轮甚至两轮的一直被我视为长辈的妃嫔们地位如何的尴尬。所以直到第三日她们才姗姗来迟。

我摆弄着手中精小的釉杯,淡漠地说:“妍淑妃?殊贤妃?还是两个一起来?”

善善愈加惊异了,回答说:“是两位娘娘一起来的。不过听说小小姐在沐浴便说不多打扰,放了贺礼就离去了。奴婢这么匆忙过来也正是想禀告小小姐这件事,用不用挽留住两位娘娘?”

我沉默,良久才说:“若是追过去倒反坏了她们的苦心。让她们走吧,对她们,对我……都好。”

她们做为宫中有声望的一品妃嫔是要率先表态的,于是便故意挑了这个可以避免正面接触的时刻拜访。

妍淑妃,殊贤妃,以前我与她们的关系都尚好,可如今却要以姊妹相称共侍一夫,该是何等地讽刺与尴尬。她们感到无比的尴尬,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纵然我的名份位于她们之上,但是她们却比我年长,在宫中的声望也要比我高,那么我该以何种态度去面对她们?倨傲的?只会落下粗鄙无教养的坏名声罢了,又难免被众妃嫔排斥;恭敬的?那么我以后如何当好我的贵妃,如何服众。

我对善善说:“明日你带些礼品回访两妃,向两妃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善善问:“小小姐是让奴婢亲自去吗?”

我知道善善为何如此发问。皇上恩赏,她现在已被提升为宫中二品女官,谁都知道她是我最器重信任的宫人,一般她只负责管教下面的宫人,极少再让她去做这样的跑腿事。

我点了点头,严肃地说:“你亲自去。这样才能表达我对她们的尊敬,安抚她们的心。现在后宫众妃嫔都对我有警戒之心,安抚了她们有利于安抚整个后宫。”

善善又问:“既若如此,小小姐亲自登门岂不更好?”

我笑了一下,反问道:“然后呢?让她们对我行下妃屈膝礼?”

善善恍然,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那么明日带什么礼物呢?皇上赏赐不断,珍奇珠宝数之不尽,反倒不知道该带哪件了。”

我低头想了想,知道皇帝的赏赐虽然贵重珍奇,却是万万不能带的,否则难免有显摆之意。

我说:“明日我亲自做些珍珠糕送过去吧。”珍珠糕,因为制作要配以磨细的珍珠粉故此得名,据说有美白养颜的功效,因此成为宫中十分受妃嫔喜欢的御食点心——当然不是每个妃嫔都有这样的大手笔以珍珠为食。我特意挑了十二枚质地均匀,光泽润滑的珍珠做料,这样既能表示我的诚意又不至于寒酸惹人嘲笑。

我出浴后,婷仪对我说:“皇上刚刚遣人过来说要小姐参加晚宴呢。”

我点了点头,知道这个晚宴意味着什么。皇上要正式将我介绍给整个皇室了,不是那个以前叫奴兮的小女孩,而是以帝贵妃的身份。

虽然这些天总是避免和亲王帝姬们见面,但是这样的场合总是要到来的。

我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为什么这样的疲累。

当我踏进门槛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噤了口望向我。

皇上看见了我,笑着从高高的龙座走下来到我的面前向我伸出了手。

我只是片刻的犹豫,便把自己的手稳稳地覆于其上。

皇上引着我坐到仅次于皇后的席位。

皇后面色平静,还算和蔼的和我打了招呼,她问:“雎鸠宫住得可还习惯?”

我回答:“劳烦皇后费心,一切都好。”之后我们之间便无多余的话说。

太后没有出席,明显是不承认我的意思。而这其中又有多少人是真心承认我呢,不过没有太后那样的身份去做这样的事,迫于皇上的龙威罢了。

朱公公将歌舞乐单进献给皇上,皇上没有看,却挥手说:“今日就让帝贵妃点吧。”

朱公公领命,当他迈着小步越过皇后走到我面前将单子进呈给我时,我发现皇后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也没有展开乐单,而是将它递给皇后说:“臣妾鄙陋,还是皇后娘娘金口点乐吧。”

皇后冲我笑了笑,又把乐单推给我,“既然圣上让你点你就点罢,圣意不可违。”

我听了这话便不好推辞,于是仔细点了两首皇上平时喜欢的九歌》柘枝》,一首皇后夸奖过的竹枝词》,一首新曲踏歌》。

不一会儿的功夫,伶人们开始奏乐,歌伎们献舞。

众人边观看歌舞边与左右四邻说话谈论。

而整个宴会上我端坐于位,却没有人和我说话。

他们不与我说话,却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悄悄打量着我。

我讨厌他们。

不想无端地再在这儿受辱,我故意弄撒了茶杯,溅湿了袖角,借口更衣提早离席。

我逃也似地退了出来。

宫人们在后面小心而低低地唤了一声:“小姐……”

我停住了,声音冷冷借以掩饰着什么,“不要跟过来。”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

我输了,输得真惨。

我势单力薄,于是就在他们的沉默中轻而易举地输了。

我不甘心。

无论谁都不能怨恨我,都不能。

今天这样的局面不是我的错,我的痛我的怨恨该向谁出。

后面跟着传来了脚步声,我终于停住了脚步。

我猛地回过头去,看着权禹王,眼中一点点的怒气汇集上来,燃起熊熊烈火。

“怎么,是来看我的笑话的?是么?”

他一怔,然后脸上露出了苦楚,摇了摇头,“奴兮,不要用那种语气……”

我冷笑起来,走到他面前,伸出涂有豆蔻的手指似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脸庞,语气轻浮而又让人生厌,“你不怕吗?就这样追过来,若是被别人看见……”

他别过脸去,“我只是担心你。”

我不屑地笑了,收回手去,转身背对着他,冷漠地说:“亲王真是越发懂得怜香惜玉了。只是这份关爱用错地方了,本宫自有圣上宠爱,轮不到亲王关心。亲王还是好好疼疼姊吧,毕竟是能为你怀有子嗣的大功臣呢。”

权禹王变了脸色,“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轻哼一声,“什么意思?亲王问的问题真是好笑呢。”

他仿佛受到极大的侮辱似的,脸涨得有些红了,握紧拳手,说:“什么孩子……我碰都没碰过她!奴兮,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

我的心一颤,回头仔细地盯着他的眼睛,宁愿希望从他的眼中看到几丝狡辩欺骗的成分。

然而没有。绝望。

如果他没有说谎,那么我就是被骗了,被姊那一句低劣的谎言给骗了。

如果我稍稍想一想,就应该知道姊在撒谎,否则何以有晴肜帝姬质问权禹王冷落她之说。

变蠢了,变笨了,只要是他的事竟无法理智的思考。

于是姊那漏洞百出的激将法轻而易举地生效了。

如果没有那句话,我又怎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顺从了皇上,即便是用生命来试也要作最后的反抗。

现在想想当初是带有多少无奈多少自暴自弃多少报复的心理投入皇上的怀抱,到最后原来我伤害的竟是自己,报复的也是自己。

“请亲王离开。”我用尽力气说出这句话。

他眼中满是受伤,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话。

他渐渐走远了,我慢慢蹲下身,紧紧压捂住胸口,心,痛。

我再次睁眼时看见的是皇上焦急关切的神色,他抓住我的手,说:“爱妃你醒了。”

我撑起身体,发现自己已经在雎鸠宫了。

皇上接过花溅泪端上的药碗,自己先喝了一口试了试,然后才舀了一小勺递到我嘴边,说:“热道刚刚好。”

我却只是怔怔地看着皇上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没有张口。

皇上见我沉默的样子,解释说:“爱妃昏倒在外廊上,幸好老四看到将你送了回来。”

我心头一颤,没有喝药,而是倒在床上背对着皇上。

皇上出乎意料的好脾气,他将药碗放在一边,将我的散发捋到耳后,温柔地说:“朕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

我闭上了眼睛,为了不将眼泪流下来。

“君上,宫中太过喧闹,让臣妾觉得心神不定。何不让亲王们早些归属封地?我们俩在宫中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不好吗?”

皇上沉吟了一声,没有回答。

我知道他的犹豫。

那是我对太后的第一次挑衅。

亲王帝姬回来都是为了给太后祝寿,何况前些日子太后一气之下病卧不起,正是需要孙儿尽孝的时候。

我没有继续纠缠,只是露出更加郁郁寡欢的表情。

皇上叹了口气,下定决心般,拍了拍我的背,说:“一切都依你,只要你高兴就好。”

我冲皇上露出一个笑容,拍手叫一直侍候在外的朱公公进来。

我一字一字无比坚定地对朱公公说:“皇上圣旨,明日隅中之前众亲王帝姬离宫。”

朱公公有点惊讶,隐隐瞄了一眼皇上,没有多嘴,领命而去。

我看着朱公公躬身离去的身影,想着亲王帝姬明日的离去,心里有一点轻松,仿佛他们的离开会把我的伤痛和愧疚也带走似的。

我咬了咬嘴唇,即便是我错了,可是当一切无可挽回时,那么就接着错下去吧。

纵然皇上恩准我不用去给太后请安,但是我每天依然早早过去拜安。太后不接见我,我便跪在她的寿安宫外,朗朗地说些祝凤体安详的话,然后起身离去。这样不但没有落人以把柄,反而为自己赢得了一些谦忍恭孝的名声。

那日我在殿外跪拜完,起身正好碰到也前来请安的柳婕妤。

她看到我神情有些不自然,没有了先前巴结讨好的神色,反而有些愤愤不屑的样子。

她站在对面,我微微仰起头,威仪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请安。

她艰难地走到我面前,十分不情愿地屈下身去,刚微微曲了膝还没等我说起身就擅自站了起来。

她笑着说:“太后老人家还等着臣妾呢,臣妾就不与娘娘多礼了。娘娘不会怪罪臣妾吧?”

我没有露出恼怒的样子,而是和气回答说:“怎么会呢。婕妤侍奉太后劳苦功高,本宫怎么敢责怪你呢。”

她很是得意地说:“太后能让扶柳侍奉是扶柳的荣幸,因为也不见得谁都讨太后喜欢呢。有些人太后连见都不愿意见,想必她们心里才不好受吧?”

尽管我知道柳婕妤暗讽于我,但我依然不动声色地回答:“也不见得。太后虚怀若谷,慈悲为怀,想必锲而不舍、滴水石穿,她老人家总有一天会谅解。本宫最痛恨的倒是那些在太后身边搬弄是非、从中作梗的小人,那样的人才着实可恶。”

我深深地看了柳婕妤一眼,“若是本宫真的发现了这样扰乱皇室关系的人,一定如实禀告皇上,重重治罪。”

柳婕妤有些心虚,不敢再看我,“臣妾想娘娘看得过于严重了吧。”

我掩扇而笑,“婕妤这份单纯是真还是假呢?本宫宁愿杞人忧天,只是小人往往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柳婕妤脸上有些不好看,也没有接过话题,借口说怕太后等急了便匆匆而辞。

花溅泪看着柳婕妤远去的身影有些忿忿不平,说:“小姐刚刚应该治以她大不敬之罪!”

我摇了摇头,感叹地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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