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涫青丝-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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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定定地看着他。云峥轻咳一声,迟疑着,似乎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又过了半晌,才道:“我不是得病,我是中了毒。”

我已经想到了。见我没有诧异的样子,云峥蹙着眉,讲起他这病的始末。二十五年前,云峥的父亲云弈娶了云峥的母亲白玉瑾,婚后三年,夫妻恩爱、相敬如宾,随后,白玉瑾怀了云峥,可是在她怀着云峥的时候,云弈去了一趟南疆,认识了个叫绮罗的南苗女子。云弈迷上了那个女子,将她带回侯府,不顾云崇山的反对,执意纳她为妾。白玉瑾获悉此事,情绪激动,以至早产,云峥仅在母体中呆了七个月就出生了,因为先天不良,三天两头地生病,身体孱弱。老爷子最初不同意云弈纳妾,因为南苗人在天曌国人眼里是地位低下的异族蛮夷,但云弈说绮罗已经怀了他的骨肉,云崇山念及云家血脉,终于同意让绮罗进门,没想到却为云家带来无穷的祸患。

绮罗进门之后,白玉谨与云弈的夫妻感情急速恶化,白玉瑾闭门不出,与云弈形成路人,每日除了照顾儿子再不作他想。没想到有一天,云弈随老爷子出门办事,绮罗却趁没人的时候潜到白玉瑾房中,对不足一岁的云峥下毒,被刚好进门的丫鬟发现,喊叫起来,惊动了白玉瑾,白玉瑾见状大怒,将让绮罗交出解药,绮罗却不肯,白玉瑾怒不可遏,不顾她即将临盆,当即让下人勒死了绮罗。

老爷子和云弈赶回侯府时,绮罗已经气绝多时。云老爷子虽然气白玉瑾杀了绮罗,断了一条孙脉,但云峥中毒更让他怒火冲天,倒也没有过于责罚白玉瑾。云峥中毒之后,生命垂危,许多名医看过之后都束手无策,老爷子花重金在全国悬赏,寻求良医,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应诊,却没有一个能解云峥之毒。眼见云峥一日不如一日,不足周岁便要夭折,事情却有了转机,傅先生前来应诊,看了云峥的症状之后说此毒甚是歹毒,每月皆会发作一次,无法根治,只能定期排毒,云家花重金将傅先生留在了侯府,让他作了云峥的专治大夫。从此云峥便开始受这每月毒发之苦,从婴儿开始,足足二十五年,每月都要经受一次这样疼痛难忍的例诊。

而云弈却怎么也不肯相信绮罗向云峥下毒,自从绮罗死后,一直郁郁寡欢,一病不起,两年后便英年早逝。白玉瑾经历这些事以后,性情大变,由一个端庄持重的大家闺秀,变得喜怒不定、脾气暴戾,甚至经常殴打折磨年幼的云峥,被云崇山发现后,不准她再接近云峥,从此云峥便极少与母亲接触,由祖父带在身边抚养长大,这也是他与母亲感情淡漠,却与祖父感情深厚的原因。

怪不得云家对云峥的病讳莫如深,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一段过往。我能理解云峥不告诉我的原因,这是他父母的隐私,让他如何能说得出口。若不是被我撞到云峥提前毒发,只怕他还会继续隐瞒下去。

——2007、2、7

[第三卷 风华篇:第152章 病因(下)]

“这是什么毒?”听完云峥的简要的叙述,我心痛得抱紧云峥,“真的没法根治吗?”

“傅先生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毒,只能凭行医的经验,冒险采用这种治标的方法,这些年傅先生也在研究这种毒药,可是一直没有什么突破。”云峥轻声道,见我蹙紧了眉,伸手抚平我的额头,“别担心了,即使找不到解药,也只是每月一次便诊罢了,我也习惯了……”

“胡说什么,这种事怎么会习惯。本来例诊是十五,现在却提前了,说明你身子耗损得越来越厉害。”我的脸贴到他的胸膛,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那毒既是绮罗下的,说不定是南疆的毒药,有没有到南疆那边去找找线索?”

“去过无数次了。”云峥苦笑,“可是无人能说出这是什么毒药,根本一点线索都没有。”

“那个绮罗的家人呢?他们也不知道吗?”我着急地问。云峥笑了笑:“她是孤女,没有家人。”

“那,那她总有族人吧?”我擦了擦眼泪,“她的族人会不会知道……”

“叶儿……”云峥叹了口气,抱紧我,眼中有深深的愧疚,“让你这么担心,对不起……”

我无助地倚进他怀里,觉得喉咙发堵:“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好没用,看着你受苦,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一刻我好恨,恨云峥的父亲,恨绮罗,为什么这些男人有了妻子还要去招惹别的女人,若不是他招惹绮罗进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为什么那个绮罗会这么狠毒,她已经得到了那个男人的心不是吗?为什么连他的儿子也不肯放过?是了,为的定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了争夺永乐侯世子的名份吗?

我咬紧唇,感到有血味在口腔里四散,才发觉自己将嘴唇咬破了。云峥吐露了心里的秘密,似乎轻松了好多,这一晚睡得很沉。我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纷涌着乱糟糟的思绪,蜷在云峥温暖的怀里,我的头顶能感觉到他温润的呼吸。抬起身子,呆呆地看着他闭目沉睡的脸,黑暗中,他的睡容安祥静谧,我感觉到心底有一丝细微的抽搐,手指轻轻描摹过他脸上淡淡的轮廓,不由痴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仍是睡不着,索性起身,让宁儿去吩咐厨房,给云峥弄些补身的膳食。云峥还在沉睡,我坐到床沿,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他定是做着好梦吧,唇角漾着温柔的浅笑,眉宇舒展,看得我也微笑起来。

宁儿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见到我,欲言又止,我举起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站起来走出内室,轻声道:“什么事?”

“义管事在外面候着,说有要紧事。”宁儿轻声道。

我走出房去,见云义候在门口。见我出来,云义欠身道:“少夫人,刑部来人了,说是今儿审理蔚相的案子,让少爷过去呢。”

“少爷过去做什么?缺了他还升不了堂不成?”我皱了皱眉,不悦地道,“那些证人不都在刑部监控着么,少爷又不是证人又不是主审官,没空去趟那趟浑水。”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总要把云峥拖进去。

云义听我这样说,低声道:“那……,我打发刑部的人回去?”

“嗯。”我点点头,“就说少爷病了,没法儿去听审。”

云义领了话出去。我见天已大亮,想了想,径直去了傅先生的院子。踏进院里,见傅先生蹲在花圃里,摆弄着他种的药草。我走上前去,轻声道:“傅先生……”

他转脸看到我,怔了怔,拍了拍手站起来:“少夫人找我有事?”

我点点头,他走到院内的石桌旁:“少夫人请坐。”

我坐到石凳上,他也坐下来:“少夫人有什么事?”

“傅先生,昨晚云峥将他的病因告诉我了,他说他是中毒,是吗?”我轻声询问。

傅先生看着我,点了点头。我定定地望着他:“请先生坦言相告,云峥这毒,是不是发作得越来越严重了?”

“少夫人何出此言?”傅先生蹙起了眉,迟疑地道。

“他没到月中就毒发了,不是么?如果不是他的身子耗损得太厉害,怎么会提前发作呢?”我咬了咬唇,声音有些发颤,“先生,云峥这毒,真的无法可解么?”

“傅某不才,这么多年一直无法找出这毒的解救方法。”傅先生叹了口气,“在下也不瞒少夫人,峥少爷这毒,的确是有越来越严重的倾向,这次提前毒发,也许是大凶的征兆,在下也不知道每月这样的诊治,能拖到几时,也许……”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我站起来,激动地道,“你是大夫,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如果峥少爷能放下俗事,安心静养,对身体的损耗可能不会这么大。”傅先生淡淡地看着我,“少夫人以后劝阻少爷,不要理那么多俗务,只要不再像这次一样提前毒发,在下还可以控制住那毒,如若不然,后果就很难说了……”

我惶恐地坐下来,忐忑地道:“那我还要注意些什么?他的饮食还有其他……”

“那些事按照惯例来就行了,少夫人只需注意让峥少爷保持平和的心境。”傅先生道,“他不能过于劳累,不可焦虑,不可大喜,不可大悲,要尽量保持清淡的心境……”

是了,定是这段时间查蔚相的案子,让云峥太劳心。他一直是云淡风清的一个人,云家偌大的担子已经让他不得清静,再加上这些阴谋算计,他哪里安得下心。从今儿起,我要他安安心心地,什么事都别去管。

打定主意,我立即进宫去见太后,呈明云峥目前的身体状况,请太后帮忙给皇帝说情,让他不要再给云峥找事情做。太后见我一脸泫然若泣的表情,又听我这样说,一口就答应下来,不过她答应得这么爽快,我私下里仍认为跟前些日子她对我的警告有些关系。

然后还在宫里听到一个不怎么诧异的消息,德贵妃因为蔚相一案受到牵连,被皇上打入冷宫了。我笑了笑,这件事是真的解决了吧,等三司会审完毕,蔚相被定罪,我就真正地从蔚蓝雪这个梦魇里解脱出来,德贵妃失了假相这个后台,又被打入冷宫,再也翻不起什么浪了。

从宫里回来之后,倒真是清静了些日子,皇帝不再拿蔚相的事有事没事召云峥进宫,让云峥得以安安心心休养。蔚相陷害慕容太傅一案经过三司三次会审,终于定罪,于十日后斩首示众。一时朝堂之上人心惶惶,树倒猢狲散,往日与蔚相过从甚密的人纷纷与其撇清关系,上书皇帝,以表衷心。最见成效的,莫过于羽林军殿前都指挥李南山上书皇帝,说自己才德欠缺,无能居此要职,不敢担此重任,请皇上收回羽林军兵符。据说皇帝连推诿的话都没有一句,就爽快地收回了李南山的羽林军兵符,皇帝想必心里早就笑翻了,他扳倒蔚相的目的,其中一个原因很难说不是为了这个兵符。蔚相一党终日惶惶不可终日,听说方鸿暗地里被蔚党唾骂,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却无一人敢在朝上为蔚相求情,看起来那么枝繁叶茂的大树就这样被皇帝一个诡计弄倒了。

自从传来蔚相十日后斩首示众的消息,我便让人盯住了蔚家大哥,蔚家大哥不知道现在这个蔚相是假的,我怕他一时冲动,又做出劫狱这样的傻事来。这几天虽然蔚家大哥没什么异动,但我有强烈的预感,他这一两天一定会动手,我让人加紧了盯梢,一有异动马上通知我。

云峥这几日精神好多了,我哪儿也不去,整日陪着他。各大执事送来的书信文件都由我一手接过来包揽,处理意见也是我全部批好,再简单跟云峥讲一讲,他觉得没有问题便发出去执行。老爷子那边我也写了信,跟他说了说云峥现在的身体情况,希望他能对寻找解药一事着紧一些。我在处理公务的时候,云峥便得了闲,有时候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沏茶,他喜欢喝陵安秀山的秀山银针,那茶颜色淡黄,味甜爽,他总是将香气清鲜的第一杯递到我手上;有时候蜷在软榻上看书,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走神,我偶尔抬起头,眼睛便被他静静的目光锁住,于是再也做不下去,索性推开公务,蜷到他身边去撒娇:“老公,你这样看我,我都没法做事了。”

他微笑着搂住我圆滚滚的身子,轻笑道:“怎么又成了我的不是?”我的肚子已经有五个月了,像顶着个圆圆的簸箕,云峥搂我搂得小心翼翼。

“就是你的不是,被你这样的美男子含情脉脉地盯着,当然会心猿意马呀……”我笑着摸上他的脸,满足地叹道,“云峥,我都不知道走了什么运,你知不知道,在我们那里,你这样优秀的男人,我也只能在电影和电视里看看过干瘾,现实生活中你这样的帅哥正眼都不会瞅我这样的品种一下的。”

“嗯?”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对我嘴里偶尔冒出的新鲜词汇早已不以为怪,“他们那么没有眼光?”

“不是他们没有眼光,是我太普通,所以才说我撞了大运嘛。”我抱紧他,仰着脸轻笑,“老公,你后悔也来不及了,我一定要缠住你一辈子,哼哼……”

“小生心甘情愿。”他忍不住笑,戏谑地亲了亲我的额头。我勾住他的脖子,邪笑着轻轻咬了咬他的唇:“帅哥,你完啦,亲了本姑娘要负责的哦……”

唇如羽毛般轻轻扫过他的唇,压住他微凉的唇瓣,我用舌尖描摹他优美的唇线。云峥温柔地拥住我,垂下眼睫,缠绵悱恻地回应我的吻,他的唇齿间带着淡淡的苦味,是中药的味道,我虔诚地吸吮着他口中的苦涩,感觉眼中有水澜轻漾。

——2007、2、8

[第三卷 风华篇:第153章 黄雀]

晚上,云峥在我的催促下早早地睡了,待他睡熟了,我从床上起来,到外室点起烛,看我白天没有看完的账本。上次我发现账册里有一项奇怪的支出,最近支出的份额越发巨大,归京之后遇到这么多事,我一直没得闲来理清这条线,等理清这笔款项,我得问问云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我打了个呵欠,合上账册,准备上床睡觉。突然听到有人轻轻敲门,宁儿去开门,然后进来跟我说,云乾要见我。我披了披风出去,云乾低声道:“少夫人,蔚公子出门了!”

“有没有跟住他?”我赶紧道。

“有,如果他接近刑部大牢,云坤他们会按您的吩咐拖住他。”云乾道,“我一见他出门就马上赶回来通知您。”

“我们马上去!你去备车!”我对云乾说完,转头对宁儿道,“我要出趟门,少爷好不容易才睡熟,别惊醒他!”

马车在深夜的街道上疾驰,我有些心焦。不知道云坤他们拖住蔚家大哥没有?漆黑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出奇。转过这条街,再前面不远就是刑部的后巷。马车刚刚驰出街口,云乾就勒停了马车,撩开车帘:“少夫人,他们在前面!”

我往前看去,在马车厢顶垂挂的灯笼发出的微弱光线中,看见云坤、云坎、云兌与一个黑衣蒙面人缠斗在一起。他们都没有动刀剑,想是怕刀剑的金鸣交击之声惊动四邻。黑衣人的武功不弱,三个铁卫只是挡阻,不能伤他,竟占不了多少便宜。看来蔚家大哥的武艺这段时间又精进不少,黑暗中,只见他全力出击,一双拳头舞得虎虎生风,欲挣脱三个铁卫的包围。我听着那些沉闷的搏斗之声,赶紧上前两步,低声喝道:“住手!”

铁卫立即收手,黑衣人见状立即往侧边掠过,铁卫只得又出手将他挡住。我气急地冲上前去,冲进搏斗圈里,黑衣人的拳头直直地挥过来,快到我面前时蓦地收手,我瞪着黑衣人道:“大哥,住手!”

他的身子顿住,我赶紧抓住他的手臂,低声劝阻:“大哥,你不要命了吗?竟想劫狱?”

“你认错人了!”他低声道,想掰开我的手指。我又气又急,将他的手臂抓得更紧,声音也大起来:“我眼睛还没瞎呢!”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叶儿……”

“我不准你去!”我抓紧他,一迭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蔚相是重犯,刑部大牢不知有多少高手把守着?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就能把他救出去吗?”

“未必不能!”蔚家大哥沉声道,“我打听过了,看守的人不会是我的对手。”

“就算你把他救出来又能怎么样?”我气急道,“皇上会放过蔚相、会放过你吗?你打算以后都过逃亡的日子吗?”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蔚家大哥一副油盐不浸的样子,“我们可以离开天曌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你们能离开天曌国,逃到其他的国家,只要皇上一句话,别国的国君一样会抓捕你们!大哥,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我严肃地道。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被砍头吗?”蔚家大哥也发怒了,声音大起来。

“他犯了罪,自然要接受惩罚。”我试着说服他,“皇上没有株连你,已经是开恩了。你今天救走他,就是犯法。蔚相要为他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大哥,你怎能如此不分是非?”

“我不是圣人,做不到大义灭亲!”蔚家大哥倔得跟头驴子似的,“你当然可以说这些官冕堂皇的话,他又不是你父亲!”

“他也不是你父亲!”我气得头脑发热,冲口而出,看到蔚家大哥眼中的错愕,才觉出失言,顿时懊恼地咬紧了唇。

“叶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蔚家大哥抓住我,瞪大眼道,“什么他不是我父亲?”

“他……”我咬紧唇,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拉着他恳切地道,“大哥,你若信我,就不要劫狱!我不会害你的!”

“你不把话说清楚,让我怎么相信?”蔚家大家固执起来还真是要命。我迟疑了一下,知道现在不把话说清楚,他是一定不会跟我回去的了,吸了口气,我认真地道:“他不是你父亲,他不是蔚相!”

“他不是?这怎么可能?”蔚家大哥不可置信地瞪着我,蒙脸巾下那双眼睛瞪得老大,见我一脸严肃,丝毫没有跟他开玩笑的样子,不禁抓紧了我的手臂,沉声道:“那他是谁?”

“我也很想知道——他是谁?”黑暗中响起一个阴沉的声音,四周传来纷乱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很多人突然从街头街尾冲过来,暗沉的长街顿时亮如白昼。我失措地看向四周,全是举着火把的官兵,虎视眈眈地将我们包围起来,两个人缓缓走进包围圈内,看清他们的脸,我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那个一脸阴沉、双目如炬的男子,不是当今天子,还会是谁?

皇帝沉着脸,惊慑人心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表情很难看。他身侧的寂惊云脸色复杂,眼中带着疑问和讶异,担忧地看着我。我好半天才回过神,眼前这阵仗,不用想就知道是皇帝早就设好的套子,正在守株待兔,只是不知道他要抓的兔子,是蔚家大哥,还是我。

蓦地想起那日在憩心殿上审讯假相之时,蔚相惊惶地与我对视,我若有所思的表情,都统统落进了皇帝的眼睛里。只怕当时,他已觉出有异,亏得他能不动声色,暗中部署,我又忘记了,这人的心机之重、城府之深,我当时怎会以为他仅仅是看了我两眼呢?你真是个笨蛋啊叶海花!

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我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镇定地扶着腰,吃力地跪到地上:“臣妾参见皇上!”铁卫跟着我跪地,我侧首见蔚家大哥还愣愣地站着,着急地拉了拉他的裤脚,他回过神来,也跪到地上。

皇帝沉默着,我垂着脸,也能感觉到他寒冷的目光。半晌,他冷冷地道:“寂将军,将荣华夫人请去刑部问话,其他人给我关起来!”言毕,他转身便走了。寂惊云上前扶我起来:“云夫人请起……”

我扶着腰站起来,寂惊云叹道:“云夫人,你……”顿了顿,又道:“夫人请跟我来。”

我转头看了看蔚家大哥,寂惊云见状道:“云夫人不必担心,皇上不会为难他们的。”

是么?皇上也许不会为难铁卫,但蔚家大哥就难说了,若是被他认出蔚家大哥就是一年前行刺他的那个刺客,只怕这事情就更复杂了。但此际也没有别的办法,官兵把蔚家大哥他们几个押走了,我刚跟着寂惊云步入了刑部衙门,没有上公堂,而是带我转过花园,花园里有一座独立的房舍,门口有官兵把守,见了寂惊云,立正行礼。寂惊云将我带进房去,这房间像是花厅的布置,皇帝正寒着脸坐在主位上。我咬了咬唇,欲上前行礼,皇帝冷冷地道:“不用了,坐吧!”

我略一迟疑,坐到侧座。皇帝目光慑人地看着我,沉声道:“荣华夫人,刚刚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给朕解释一下吧。”

他没有跟我摆官腔,喝斥我大胆欺君之类的,我的心稍微一定,吸了口气,缓缓道:“这事儿要从一年多以前说起,当时臣妾还沦落在倚红楼,有一天上街,被一个小孩儿偷了钱袋……”

我将如何与周大婶母子相识的经过说出来,又讲了周大婶儿母子来监狱看我时,对我讲过的她的身世经历,然后讲到那日宴请蔚相,周大婶撞见他时的异样举止,说起了我的怀疑,再讲派人去济州查清了周大婶与假相的身份,然后讲到周大婶见过蔚相之后就自杀,周福生目前住在永乐侯府。我说的全是真话,只是省略掉了之前的那些故事,我在心中掂量着,把能讲给皇帝听的全部事实,都讲出来了。看着皇帝难测喜怒的表情,我忐忑地道:“……就这样,臣妾猜测现在这位蔚相其实不是蔚相。”

“就是说,你在三个月前就知道这个蔚相是假冒的?”皇帝的声音也听不出喜怒。我咬了咬下唇:“是!”

“那你为何不立即向朕禀报?”皇帝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我的心一颤,终于问到关键了,该怎样答他,才能蒙混过关?

“皇上当时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还能以此为由给蔚相定罪吗?”天曌国堂堂一个丞相是被人假冒的,这种荒天下之大谬的事情若传扬出去,举国的百姓和虎视眈眈的别国会怎样看待天曌国的朝廷?只怕立即就会谣言四起,民心不稳,让敌国有机可乘。见皇帝的表情阴沉下来,我慎重地道:“再说皇上当时交待臣妾夫妇查十九年前蔚相陷害慕容太傅一案,臣妾想若蔚相真的有罪,这才是治他罪的最好理由,若蔚相无罪,臣妾自当会将假相的事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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