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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相国-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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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相国》第二部分《大清相国》第七章(5)

陈廷敬却道:“今天可是封印之日,还要拜礼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出天花呢?亘古未闻啊!”

高士奇道:“您听说过皇宫里头出天花吗?这也是亘古未闻啊!算了吧,赶快回家去,性命要紧,哪里还管得封印!”

陈廷敬心里怔怔的,只道:“只愿老天保佑皇上和三阿哥早早度过难关!事关朝廷安危呀!”

高士奇道:“廷敬,这里不便说话,我家就在附近,不妨进去坐坐。我在石磨儿胡同买了个小房子,虽然有些寒伧,也还勉强住得。”

陈廷敬惊疑道:“石磨儿胡同?”

高士奇问:“廷敬去过石磨儿胡同?”

陈廷敬刚才听那位朱启说的房子正是在石磨儿胡同,买下那房子也是个姓高的官人。他想不会这么巧吧?便说:“只是听着石磨儿胡同这名字有些意思,没有去过。士奇,改天再去拜访,这会儿人心惶惶的,我哪有心思去您家做客啊!”

高士奇道:“那就下次吧。下次我先预备了好茶,专门请您!天花是恶疾,朝廷也没有办法哪!廷敬你也不要呆在外头了,回家去吧。”

两人打了拱,各自上马别过。陈廷敬想天花如此凶险,今年翰林院里封印之礼只怕也就敷衍了,便打马回家去。又想这几日很是清闲,难道就因皇上病了?

陈廷敬才出门不久又回来了,家里人甚觉奇怪。月媛以为他是身子不好了,正要问时,他却只叫了老太爷,道:“爹,我有话同您老讲。”

月媛见陈廷敬神色慌张,更是吓坏了,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老太爷见这般光景,也有些慌了,跟着陈廷敬去了书房。陈廷敬把街上听到的见到的一五一十讲了,老太爷怔了半日,道:“我还没同你说哩,前几日我有位旧友来家叙话,说傅山到京城来了,暗自联络前明旧臣。难道这跟皇上出天花有关?”

陈廷敬又吃了一大惊:“傅山进京了?”

老太爷道:“消息不会有虚。傅山我也甚是敬佩,但时世已变,他也是空有抱负啊!廷敬,你在翰林院只做自己该做的事,读书养望,万万不可轻言时事啊!”

陈廷敬道:“廷敬知道的。这几日外头不干净,家里人都不要出去。我去同月媛说,只告诉她外头闹天花,宫里的事不要让家里大小知道,胡乱说出去会出事的。”

夜里,陈廷敬正把卷读书,大桂进来说:“老爷,外头有个道士说要见您。”

陈廷敬唬了一跳,心想白日里说到傅山,难道就是他到了?问道:“那道士报了道号没有?”

大桂说:“他只道你只要告诉你家老爷有个道士找他,他就知道的。”

陈廷敬心想肯定就是傅山,便又问道:“穿的是红衣服吗?”

大桂说:“正是哩,我心想奇怪哩,从来没有见过穿红衣服的道士。”

陈廷敬忙去找了老太爷,说:“傅山找我找到家里来了。”

老太爷做梦也不会想到傅山会到他家里来,这可真是大麻烦了。陈廷敬便把他中式那年傅山去山西老宅,后来又去五峰观拜访傅山未遇的事说了。老太爷思忖半日,道:“既然是故人,你不见人家怎好?只是说话万万小心。”

陈廷敬便同大桂到门口,迎了傅山进来。往客堂坐下,傅山道:“廷敬,四年前您去五峰观,贫道正好云游去了,今日才来还礼,恕罪!”

陈廷敬暗想这傅山哪是还礼来的,嘴上却道:“傅青主客气了。”

傅山果然冷笑一声,说:“清廷多行不义,天怒人怨,终于招致瘟疫。廷敬,您都看到了吧?”

陈廷敬听傅山这么说话,也就顾不得客气了,说:“傅山先生,恕晚生不敬!不管你是读书人还是出家人,都不该为瘟疫流行幸灾乐祸。毕竟吃苦头的是老百姓呀!”

傅山却道:“招来瘟疫的是清廷皇帝,出天花的是清廷皇帝,害得百姓哭号出城的也是清廷皇帝。这笔账,您得算在清廷头上!”

陈廷敬说:“先生这番话可不像道家说的呀?我只愿老天保佑早早祛除瘟疫,救天下苍生于苦海,人世间的帐是算不清的。”

傅山说:“您不算账,有人却把算盘打得啪啪儿响!官府同地痞泼皮相互勾结,借口查看天花,强占民宅,夺人家产!这都是清廷干的好事!廷敬,京城很多百姓都被诬赖患上天花,流离失所哪!”

陈廷敬大清早在街上看见过百姓被赶出城去,一时语塞,只道:“傅山先生,您医术高明,拜托您救救身染瘟疫的百姓!”

傅山却道:“不劳您吩咐,贫道刚从病人家出来。可恨的是那家小孩不过就是脸上长了几粒水痘,却被蜂拥而来的满兵说成天花,举家被赶出城去了。他们是看上了那房子!”

傅山说到这些已是长吁短叹,陈廷敬无言相对。傅山又道:“清廷鹰犬遍布天下,傅山却敢在京城往来如梭,你猜这是为何?”

陈廷敬道:“傅山先生胸怀大义,自然不是个怕死的人。”

傅山说:“贫道不但要游说你,还要拜会京城诸多义士。你不要以为满人坐上金銮殿,天下就真是他们的了。”

陈廷敬道:“廷敬还是那句话,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顾炎武先生说亡国事小,亡天下事大。但在老百姓看来,朝廷跟天下是一回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朝廷就是好朝廷,老百姓拥护。天下混乱,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就是坏朝廷,就该灭亡。什么天命,什么正统,什么人心,不是朝廷自己说了就可算数的!”

傅山大摇其头,道:“廷敬糊涂,枉读了圣贤书!满人自古都在王化之外,不识圣贤,不讲仁德,逆天而行,残害苍生。”

傅山说得脸红脖子粗,陈廷敬却是气定神闲,谈吐从容:“傅山先生所言,廷敬不敢苟同。当今皇上宽厚仁慈,上法先贤,下抚黎民,眼看着天下就要好起来了。”

傅山很是愤怒,道:“廷敬,你竟然说出这番话来,贫道替你感到耻辱!天下义士齐聚南方,反清复明如火如荼,你居然为清廷歌功颂德!”

陈廷敬只道请傅山先生喝茶,然后才说:“据我所知,反清义士顾炎武目睹前明余脉难以为继,早已离开南方,遁迹江湖了。”

《大清相国》第二部分《大清相国》第八章(1)

傅山才端起了茶杯,气得掷杯而起,道:“顾先生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你休得玷污他的清名!”

陈廷敬往下压压手,待傅山坐下了,又道:“顾先生也是我敬重的人,但这名清与不清,要看怎么说。南宋忠臣陆秀夫,世所景仰。元军破国,陆秀夫背负幼帝蹈海而死,实在是忠勇可嘉。但是,我却替那年幼无知的皇帝感到痛惜!那还是一个孩子哪!他陆秀夫愿意去死,那不懂事的孩子未必愿意去死!陆秀夫成全了自己的万古英名,却害死了一个孩子!”

傅山痛心疾首道:“陈廷敬,你完了,你完了,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陈廷敬这回也提高了嗓门,道:“傅山先生,我向来敬重你的人品才学,但陆秀夫这种作为,自古看作大忠大义,在我看来未必如此!”

傅山撩衣而起,道:“告辞!”

这时,老太爷突然从里面出来,陈廷敬忙道:“这位是廷敬的岳丈。”

傅山笑道:“李老先生是崇祯十五年的举人,在山西读书人心中很有清望,傅山久闻了。”

老太爷道:“老朽惭愧。天色已晚,傅山先生可否在寒舍暂住一夜,明天再走?”

傅山摇头道:“救病如救火,贫道告辞了!只可惜,贫道救得了病,救不了世啊!”

陈廷敬却道:“傅山先生所谓救世,只能是再起干戈,生灵涂炭。反清复明,不如顺天安民!”

傅山不再打话,起身走人。陈廷敬追出客堂,把傅山送出大门方回。老太爷只道傅山先生令人敬佩,又令人叹惋。回到屋里,翁婿俩相对枯坐,过了好久,陈廷敬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说到头他们都只是帮着帝王家争龙椅,何苦呀!所谓打天下坐江山,这天下江山是什么?就是老百姓。打天下就是打老百姓,坐江山也就是坐老百姓。朝代换来换去,不过就是老百姓头上的棍子和屁股换来换去。如此想来,甚是无趣!”

老太爷也是叹息,道:“廷敬,你这番话倒是千古奇论,只是在外头半个字都不可提及啊!”

陈廷敬只道知道的,便嘱咐老太爷早些歇息,自己去书房了。月媛过来劝他早些睡了,可他心里有事,只道你先歇着吧。

独自呆在书房,想着今日听闻之事,又想傅山这般再无益处的忠义,陈廷敬竟然泪湿沾襟。夜渐渐深了,屋子里越来越冷,感觉外头只怕是下雪了。陈廷敬提起笔来,写了些诗句:

河之水汤汤,我欲济兮川无梁。岂繄无梁,我褰我裳。河之水幽幽,我欲济兮波无舟,岂繄无舟,我曳我裾。我裳我裾,不可以濡兮,吾将焉求?

16

朱启家房子正是高士奇买下的,俞子易原来是他的钱塘老乡,京城里有名的泼皮。俞子易在京城混了多年,早已三穷三富,什么样的日子都见识过了。他一会儿暴富起来人模狗样,一会染上官司又变回穷光蛋。俞子易知道自己终究守不住到手的家财,都只因后头没有靠山。如今攀上了高士奇,便像抱住了活菩萨。高士奇现今不过是手无无寸权的詹事府录事,可他却是最会唬人的,俞子易便把他当老爷了。

高士奇住进了石磨儿胡同,大模大样的架势更是显了出来。每日回自家门前,总要先端端架子,咚咚地扣响门环。门人听得出老爷叩门的声响,忙开了门点头哈腰:“哦,老爷您回来了。”如今是冬天,门人低头把这高老爷迎了进去,早又有人递上铜手炉。高士奇眼睛也不瞟人,只接过手炉,慢慢儿往屋里去。那手炉家人老早就得预备着,不能太烫了也不能太凉了。这手炉是他早几年刚开始发迹时置办的,想着很是吉祥,到了冬日总不离手。进了客堂,唤作春梅的丫鬟会飞快地泡茶递上。高老爷的茶可不太好泡,总是不对味儿。家人们侍候着老爷的时候,高夫人也是总在旁边斥三喝四,只怪他们这也没做好那也没做好。

这几日高士奇都没去詹事府,每日只出门探探消息,就回家呆着。有日,高士奇在外头打听到桩好事,回家立马着人把俞子易叫了过来。家里人都知道,只要俞子易来了,阖家大小都不准进客堂去。

高士奇慢慢儿喝着茶,半日不说话。俞子易还不知道高士奇有什么大事找他,便先说了话,道:“高大人,那朱启这些天不找您了,天天上顺天府去,我可是还担着官司哪!”

高士奇不高兴了,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以不住这里,皇上还要赏我房子哩!”

俞子易忙说:“高大人别生气,俞某不是这个意思。”

高士奇道:“生意人,眼光要长远些!”

俞子易说:“俞某明白!我们钱唐同乡都指望您飞黄腾达,也好对我们有个照应。”

高士奇说:“我高某是最看重同乡情谊的。我今日找你来,是想帮你发财。”

俞子易问:“高大人有什么生意要照顾我?”

高士奇说:“朝廷要把城里所有出天花的人家和四周五户以内邻里都赶出京城,永远不准进来。他们的房子,就空着了。”高士奇这消息原是他自己出门钻山打洞探听出来的,这会说着却像皇上亲口对他下了谕示似的。

俞子易听了大喜,道:“哦,是呀!这可是桩大生意呀!”

高士奇笑道:“这种事情不用我细细教你,你只记住别闹出麻烦来。”

俞子易忙朝高士奇拱手拜了几拜,道:“谢高大人指点!我在衙门里是有哥儿们的,我这就去了!”

高士奇坐着不动,他是从不起身送俞子易的。这会儿高夫人出来了,道:“老爷,您只是帮他出点子赚钱,我们自己也得打打算盘呀?”原来刚才她一直在里头听着。

高士奇笑道:“你不明白,俞子易赚钱,不就等于我赚钱?”

高夫人听得似懂非懂,又道:“老爷,您这么天天在家呆着,奴家也不觉得是个事儿。”

高士奇道:“我不天天出门了吗?”高士奇话这么说着,心里想想也慢慢虚起来了。毕竟好些天不知道宫里的事了。他闷头喝了会儿茶,突然起身出门。高夫人问他到哪里去,他只道我官里的差事你就别多问。

高士奇原来想去索额图家看看。他轻轻叩门,门人见是高士奇,冷了脸说:“原来是高相公!你自己来的,还是我家主子叫你来的?”

门人说的主子指的是索额图,索尼大人高士奇是见不着的。高士奇点头道:“索大人叫我来的。”

门人仍是不冷不热,道:“是吗?进来吧。我家主子在花园里赏雪,你自个儿去吧。”

高士奇忙道了谢,躬身进门。门人又冲着他的背影道:“我家主子正高兴着,你要是败了我家主子兴致,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别往我身上赖!”

高士奇回过身来只道高某知道,倒着退了几步,才转身进去了。高士奇穿过索府几个天井,又转过七弯八拐的游廊,沿路碰着下人就打招呼。进了索家花园,但见里头奇石珍木都叫白雪裹了,好比瑶池琼宫。高士奇还没来得及请安,索额图瞟见了他,便问:“高士奇,听说你在外头很得意?”

《大清相国》第二部分《大清相国》第八章(2)

高士奇跪了下来,头磕在雪地上发出声声钝响,道:“奴才给主子请安,奴才不敢!”

索额图道:“你在别人面前如何摆谱我且不管,只是别忘了自己的奴才身份!”

高士奇仍是跪着,又叩了头,道:“士奇终生都是索大人的奴才。”

原来索额图虽是处处提携高士奇,到底是把他当奴才使的。索额图道:“好好听我的,你或可荣华富贵;不然,你还得流落街头卖字去!”

高士奇道:“主子的恩典,士奇没齿不忘!”

索额图又道:“你是个没考取功名的人,我也是个没功名的人。”

高士奇听得索额图这么说,马上又是叩头,道:“主子世代功勋,天生贵胄,士奇怎敢同主子相提并论!”

索额图黑脸瞪着高士奇,说:“大胆!谁要同你相提并论哪?我话没说完哪!我是说,你这个没功名的人,想在官场里混个出身,门道儿同那些进士们就得不一样!”

高士奇始终不敢抬头,低着眼睛说:“只要能跟着主子,能替主子效犬马之劳,就是士奇的福份了!”

索额图骂道:“没志气的东西!我还指望着你能替我做大事哪!”

高士奇道:“士奇全听主子差遣!”

索额图道:“我会为你做个长远打算,慢慢儿让你到皇上身边去。你的那笔好字,皇上很是喜欢。”

高士奇听到皇上看上自己的字,内心已是狂喜,嘴上却道:“士奇不论到了谁身边,心里只记住您是奴才的主子。”

索额图又道:“你得学学陈廷敬,心里别只有小聪明。当年皇上宁愿罢斥一个二品臣工卫向书,也要保住陈廷敬,可见他是个人才。可那陈廷敬只跟着明珠跑,我瞧着就不顺眼!”

高士奇早知道索额图同明珠已是死对头,可他免不了哪边都得打交道的,心里便总是战战兢兢。明珠看上去度量大得很,见了谁都笑脸相迎,索额图却是成天龙睛虎眼,很是怕人。索尼早已是内务府总管,明珠最近也派去做内务府郎中。谁都知道明珠同鳌拜走得近些,而索尼同鳌拜偏又是面和心不和。

高士奇虽然也是成天身处禁宫之外,可宫里头的事情却比陈廷敬清楚多了。他这回拜访索额图,本是想听听宫里的消息,可索额图半句也没有说,他也不敢问。这时,索额图昂着头,仍望着满园雪景,道:“起来吧,裤子跪湿了,你出门还得见人哪!”

高士奇爬了起来,拍拍膝头的雪块,笑嘻嘻的说:“不碍事的,裤子湿了外头有棉袍子遮着哪。”旁边下人听了高士奇这话,忍不住都封住嘴巴偷偷儿笑。

这时,突然有个下人飞跑过来,一迭声喊道:“少主子,主子从宫里送了信来,要您快快进宫去!”

索额图脸色大变,嘴里啊了声,飞跑出去了。原来索尼最近成天呆在宫里,日夜都没有回来。

高士奇一个人在花园里呆立会儿,自己出来了。只见索府的家人们个个神色慌张,高士奇朝他们打招呼没谁顾得上理会。他想肯定是宫里出事了。

骑在马上回家去,只觉着膝头阵阵发寒。他刚才在雪地里跪了老半日,裤子早湿透了。进门就大发脾气,嚷着叫春梅拿裤子出来换上。高士奇换了干净裤子,坐在炕上仍是生气。高夫人忙喊春梅:“你这死人,老爷进门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泡茶上来?”

春梅却早已端茶上来了,高士奇轻轻啜了一口,呸地吐掉,大骂道:“好好儿贡茶,叫你泡成什么样儿了!”

春梅吓得抱着茶盘跪下,浑身直打哆嗦。高士奇又是骂道:“起来!别说话就跪下,跪坏了裤子,外头瞧着还不是我们家寒伧!”

春梅忙爬起来,低头退了几步,站在旁边。高夫人猜着老爷肯定是出门受气了,却不敢问。

17

陈廷敬在家呆了些日子,很快就过年了。自然也有些朋友上门走动,便知道皇上不豫事已不假,却不知道是否就是天花。话只是知已之间关了门悄悄儿说,不敢在外头说半句。没人上门催他去翰林院,可见衙门里只怕没几个人了。

正月初八日,陈廷敬想出门拜客。他大清早就起了床,梳洗停当,用罢早餐,骑马出门。才到长安街口,就见街上尽是满兵,仗刀而立。他忙找地方拴了马,徒步过去看个究竟。又见很多人往街东头去,也快步跟了去。

老远就见天安门东边儿的龙亭处围着许多人,还不停有人凑上去。陈廷敬内心隐隐觉着不祥,心想只怕是出大事了。快到龙亭时,忽闻得哀号声。陈廷敬猜着了八九成,心里却是不信。上前看时,才知道真是皇上驾崩了,龙亭里正张挂着皇上遗诏。陈廷敬只觉得双腿打颤,双眼有些模糊。他定了半日神,才看清遗诏上的字,原来皇上自开罪责十四款,自省自悔,抱恨不已,语极凄切。看到诏书末尾,知道是三阿哥玄烨即皇帝位,命内臣工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为辅臣,嘱咐他们保翊冲主,佐理政务。

陈廷敬正心里发怔,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他吓了一大跳,回头看时,却是明珠。明珠常服穿着,面色戚戚,眼睛有些红肿。彼此只略略拱拱手,哪里还顾不上客气。陈廷敬想着先皇的恩遇,不觉落下泪来。

明珠悄悄儿说:“廷敬随我来,有话同你说。”

明珠把陈廷敬领到僻静处,说:“廷敬,您我相识多年,您以为我待您如何?”

陈廷敬猜着明珠是有要紧话说了,便道:“您是我的恩人,廷敬时刻记着。”

明珠看了他半日,才道:“千万别再同那个道人往来。”

陈廷敬惊得魄飞天外,脸早白了,道:“我同傅山并无往来。”

明珠眼睛望在别处,嘴里轻声说道:“您中式那年回山西,傅山去陈家老宅看了您,您从山西回京时又去阳曲看了傅山,傅山前不久又去了您府上。”

陈廷敬这回惊得冷汗涔涔,道:“原来明珠大人一直盯着我。”

明珠道:“先帝对我有过密嘱,让我看着您。”

陈廷敬问道:“廷敬不明白,如何看着我?”

明珠道:“先帝密嘱您不必知晓详情。您只想想,您同傅山往来,先帝了如指掌,为何没有问您的罪?”

陈廷敬道:“请明珠大人明示!”

明珠道:“先帝相信卫大人的话,看重您的才华人品,想您不是那有背逆之心的人。可眼下时局非常,前明余孽又开始蠢蠢欲动,有人若想拿这事做文章,您就大祸临头了。”

《大清相国》第二部分《大清相国》第八章(3)

陈廷敬谢过明珠,又敷衍道:“傅山先生是个游方道人,又是位悬壶济世的名医,他四处走走并不奇怪。他来京城找我,一则有同乡之谊,二则读书人之间总有些话说。说到谋逆之心,我在傅山先生身上看不出。他只是不愿行走仕途,可天下不想做官的读书人何止一个傅山?”

明珠说:“廷敬,没那么轻巧吧?傅山曾因谋反嫌疑入狱,只是查无实据才放了他。他是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

陈廷敬却道:“正是查无实据,就不能把罪名放在他身上,更不能因为我同他见了面就有罪了。国朝是讲法度的。”

明珠摇头道:“廷敬,你我之间说法度没有用。傅山是什么人,先皇知道,太皇太后知道,朝中臣工们也知道,天下读书人都知道。廷敬,你仍在敷衍我。”

陈廷敬道:“既然你我彼此心里明白,廷敬就说几句真心话。朝廷对傅山这样的读书人与其防着忌着,不如说服他们,启用他们。只要多几个傅山顺了国朝,天下读书人都会响应的。梗着脖子不顺国朝的读书人,都是大有学问的哪!”

明珠叹息道:“廷敬,明珠也是读过几句书的人,明白马上打天下,马下治天下的道理。治天下,就得靠读书人。先皇也正是如此做的。可满臣工当中,忌讳汉人的多着哪!您才看过先帝遗诏的,先帝为自己开列一罪,就是重用读书的汉臣!先帝不这么说,难服满臣工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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