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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十字-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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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情谊,你原本也就不会懂。」
石越重重哼了一声。
邓绾满脸委屈的说道:「石大人,下官也是奉旨办事。白水潭学院跑了十三名要犯,下官怀疑这桑充国便是主谋。段子介持兵器拒捕,辱骂朝廷命官,也不是轻罪。望石大人体谅则个。」
石越本不知道白水潭发生了什么,他阴着脸看了邓绾半晌,忽然哈哈大笑。
邓绾莫名其妙,便听石越说道:「邓大人,你一定搞错了!这白水潭的山长是我石某人,不是他桑充国,要抓主谋,我石某人便在此处,你怎么不来抓我?」
「石大人说笑了,皇上亲口说此事不关石大人的事,下官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抓你。这桑充国却是《白水潭学刊》的主编,平日也是桑充国替石大人主持校务,他是逃不了主谋之罪的。」
石越倒不料邓绾有好口才,他知道再纠缠下去于事无补,便冷冷说道:「邓大人,看来下官和你平日是少了亲近。下官祝你官运亨通,早至公侯。你我同殿为臣,定有再会之日,告辞了!」
这番话说得怨毒甚深,竟让人平白打了个寒颤。
韩维和曾布见石越说完之后,拍马便走,再无多一句话,心中都知道邓绾这次是把石越往死里给得罪了,二人不知为何,竟不约而同怜悯的看了邓绾一眼。
离开开封府后,石越心事重重的赶回白水潭。
满腔的雄心壮志,一瞬间已消逝得无影无踪。
一路之上,石越竟然有了一种惶惑,自己轻薄的想要改变历史的进程,许多人的命运,也的确因为自己的决定而改变。
但是,这种改变是好是坏,难道真的是自己能判断出来的吗?
那些跟随自己的人,因此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石越突然发现,自己肩膀上要承载的东西太多,却又不知道是不是能承载得起!
刚到学院门口,几个白水潭的乡民一看到他,便围了上来,跪倒在地,恳求道:「石大人,桑公子可是个好人,你一定要救他呀。」
「我会的,你们放心吧。」
石越无力的承诺着,一面却是逃也似的离开他们,进了白水潭学院。
学院里的道路、草坪上静悄悄的,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石越只觉得头一晕,几乎要跌下马来,心中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想那个答案:「不是树倒猢狲散了吧?」
勉强挺直了身子,驱马到了明理院前面,平素熙熙攘攘的明理院,此时竟只是孤零零站了潘照临一个人。
「完了!」
石越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公子,学生们都聚集在讲演堂……」潘照临轻声说道。
石越霍地睁开眼睛,仿佛一个走到悬崖边上的人,突然看到了无限希望。
「还没有完!还没有完!」
石越的精神在一瞬间振作起来,朗声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潘照临见石越处乱不惊,心中亦是一宽,自觉所托得人。
他一面向石越说明事情经过,一边陪着他走向讲演堂。
讲演堂本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建筑,二人到时,这里已经聚集了白水潭的全部学生。
让石越欣慰的是,在这最艰难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教授都没有离开白水潭,连沉括也闻讯赶来,与程颢、邵雍等人一起,约束着情绪激动的学生。
「我不会辜负你们的!这里是承载思想的源头,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护白水潭不受伤害!」石越轻咬双唇,暗暗发誓。
这时学生们都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一个青衫青年站在讲演台上,挥着拳头高声说道:「诸位,诸位,桑教授何罪?程教授何罪?孙教授何罪?段子介何罪?十三同学何罪?我们不过是探讨经义,讲了一些真话,奸党小人就要从中构陷!这是不是逆行倒施?
「秦王政无道,偶语诗书者,斩首示众;东汉阉党乱政,太学生议政,随即获罪!古之暴政,竟复见于今日!
「东汉党锢之祸,当时太学生以赴死为荣,皇甫嵩身为将军,以不被祸及为耻,上书自行请求下狱,我辈中人,不可让古人专美于前。
「假若议政有罪,我张淳愿效古人之风,与诸师长、同窗同领罪罚!哪位愿与我同往,去开封府投案?」
「张淳兄,我当与你同往。」
「张淳,我也与你一起去!」
台下呼应者不绝于耳。
又有一个人跳到台上,厉声说道:「张淳之说,虽然重义轻生,但今世不比东汉,皇上圣明,亦非昏庸之君可比。我袁景文,愿去击鼓上书〈注六〉,为桑教授击鼓鸣冤!哪位同学愿与我连署同往?」
「袁景文说得有理,我等愿往。」
「不错,我便不信这世界上有人能一手遮天!」
还有一些稳重的学生则聚集在一起,商议道:「师有事,弟子服其劳。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现在师长有难,我们应当上书,代师长受过,请皇上成全我们的孝心,这才是正理。
「至于是非黑白,上有圣明天子,下有石山长,我们不可以贸然行事,陷桑教授诸师长于不忠不义之中。」
「不错,这才是正理。」
「我们一起去起草吧。」
也有一少部分人则静悄悄的默不作声,这些人有些生性懦弱,有些则是对沈括、程颢等人十分信赖,只盼着石越回来主持大局……
石越与潘照临在一个角落上,默默的听着各种议论,见袁景文纠集了一帮人走下台来,准备去登闻鼓院击鼓上书,石越这才现身,向讲演台走去。
众人见到石越,立时高声喊道:「石山长回来了,石山长回来了。」
沈括和程颢等人见到石越,也是长长吁了口气。
石越默默走到袁景文等人面前,停下脚步,沉声问道:「你们准备去哪里?」
袁景文是格物院的学生,实是石越的信徒,见石越相问,连忙答道:「学生准备去登闻鼓院上书,为桑教授鸣冤。」
一面说一面注视石越,眼神中满含期待。
「桑教授不过是被开封府抓去,尚未审判定案,有何冤可诉?」石越冷冷的问道。
这一盆凉水浇下来,袁景文等人顿时讷讷不言。
好一会,袁景文才鼓起勇气说道:「邓绾那种小人,定会构陷成罪,我们去登闻鼓院上书,正好让天下人来评断是非曲直,知道清议〈注七〉如何!」
「是清议还是朋党?」石越厉声喝道,「你们还要授人以口实吗?我们白水潭的学生去上书,正好给奸人机会诬陷。」
「石山长,君子无朋,小人才有朋!」
有人不服气的顶撞。
石越环视众人,苦笑道:「小人若要构陷你,要的只是一个口实,他管你君子有没有朋?」
石越顿了顿,目光转向张淳,说道:「张淳,你有什么想法?」
张淳上前一步,昂然说道:「回山长,学生想去开封府投案。」
「效法皇甫嵩?」
「正是,学生愿与诸师长、同窗同罪。」
「同罪,诸师长和同学有何罪可言?」
「正因为他们无罪而受罪责,学生才想投案领罪。读书人因为议论时政与经义而得罪权势奸党,乃是最大的荣耀。
「学生要去宣德门前叩阙〈注八〉,上书朝廷,朝廷若认为我师长同窗无罪,便当释放;若认为他们有罪,那么学生愿意与之同罪。」
张淳也是明理院出名的硬骨头,这时说来,更是辞气慷慨。
石越心里虽然十分欣赏张淳的血性,但是站在他的立场,却必须阻拦。
石越高声问道:「你这是学东汉人之风骨吧?」
「正是。」
「那么东汉党锢之祸,如你这样做之后,被关押的人有没有放出来呢?」石越忽然质问道。
「这……」
「因为党锢之祸,东汉终于元气大伤,终至于亡国。这种逞一时之意气的作法,为什么还要学?你们这样做,只能给小人借口,在皇上面前构陷我们是朋党而已,最终损害的,还是大宋的元气。」
「……」
「桑教授说过,今天敢踏出白水潭山门一步的学生,以后就永远也不是白水潭学院的学生了。
「你们若真是桑教授的好学生好弟子,就回去正常上课。这件事情,你们放心,我自然会有应对之策的。」
石越又是训斥,又是劝解,努力弹压着白水潭的学生。
开封府。
邓绾用尽心机,想要桑充国招出那十三个学生的下落,并且承认那些文章是有意攻击王安石的。
他从文章中寻找蛛丝马迹,断章取义,横加指责,但是桑充国和程颐、孙觉的学问辩才,都不在邓绾之下,反倒常常把邓绾驳得哑口无言。
韩维与曾布审问时异常消极,对三人礼数周详,还在公堂上给孙觉安排了座位,开封府的大堂,竟成了白水潭的辩论堂。
邓绾几度想对桑充国用刑,也都被二人拦住,气得邓绾几乎忍不住要发作。
而在公堂之外,则有雪片般的奏章递进了中书、大内。
孙觉、程颢的亲友门生,白水潭学生的亲朋好友,保守派诸君子,纷纷上书保奏三人;而新党的官员也不甘示弱,不断上疏要求从严处置。
政事堂内,冯京和王安石各执一辞,赵顼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干脆将所有关于此事的奏章全部留在宫中,不批示,也没交付有司。
石越在短短三天之内,连续写了十二封奏折递进大内,却没有一点回音。
「桑充国与臣有兄弟之义,今其无罪入狱,臣实惶惧。臣乞陛下念惜君臣之情,释桑充国之狱,臣当奉还所有封赐,从此不敢再言时政,退归田里,老此一生。
「若必要加罪,白水潭之事,皆由臣起,臣当一身当之,亦与桑充国无干……」
石越又读了一遍刚写的奏折,小心封好。一面走出书房,一面招呼道:「侍剑,备马。」
不多时,侍剑牵了马过来,担心的说道:「公子,还是坐车的好,您这几天都没有睡好。」
「不必了。」
石越的眼睛里全是血丝,这几天他根本无法入睡,他不曾想邓绾竟然存心要办成大狱,结果将桑充国也牵连入狱。
「要是当时自己在场就好了。」
石越常常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他本人在场,邓绾断不敢抓桑充国。
骑到马上,石越就想起自己去桑府时的情形。
桑夫人当场晕倒,梓儿含着泪水求自己救桑充国……
在这个世界,桑家老老小小都把自己当成亲人看待,此时却是自己间接害得桑充国入狱。
他亲口答应桑俞楚说:「我绝不会让长卿有事的。」
但是自己的承诺,究竟能不能兑现呢?
石越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每天去桑家面对桑氏夫妇和梓儿那充满期盼的眼神,看到那眼神黯淡下去,他心里就会有一种犯罪的感觉……
这两天连皇帝也躲着自己,李向安悄悄传话,说皇帝这几天心神不宁,连王安石都不愿意接见,退了朝就急急忙忙回宫中。
石越从这些线索中,揣度着赵顼的心思,心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应当还是有可为吧?」
这么一路胡思乱想,到了东华门,石越递了牌子,便走到一棵槐树下等候宣召。
过了一会,一个身穿常服的年轻人在门前下了马,径直往宫中走去。
石越见此人气度高贵,心中便觉奇怪:大宋的年轻官员中,除了自己和王雱,应当没人可以随便出入禁中,此人身材不似王雱,看他的身分,竟是比自己还要高一些……不过此时,石越却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猜测此人的身分了。
又过了好一会,石越渐渐失望,以为赵顼又不肯见自己,正觉心烦意乱,却见李向安屁颠屁颠跑了过来,笑道:「石大人,皇上召见。」
石越当真是喜出望外,连忙向李向安谢道:「老李,这次多亏你了!」
李向安连连摇手,笑道:「小的可不敢居功。这次却是多亏了昌王千岁。」
「昌王?」石越奇道。
他知道昌王赵颢,与赵顼一母所生,平日最爱读书,赵顼只要看到新奇的图书和物品,必定马上告诉赵颢,在诸王之中,最为得宠。
但是赵颢从不结交外官,为人谨慎,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见过他,他怎么会给自己讲好话呢?
「是啊,就是昌王千岁他老人家。」
李向安一边走一边白乎道:「王安国从西京〈注九〉国子监回来,带了几本书献给皇上,皇上便召昌王来看。
「昌王刚一进门,就对皇上说:『刚才看到有个佩金鱼袋的年轻人在外面,想是闻名天下的石越,皇兄怎的不见他?』又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好话,皇上这才答应召见。」
石越这才知道刚才进去的就是昌王赵颢,想到二人素不相识,昌王居然帮自己说话,心里颇为感动,一面又向李向安说道:「老李,难为你告诉我这么多。」
李向安笑道:「石大人哪里话,小人也是知道是非好歹的。」
好不容易终于见到赵顼,石越「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他叩了个头,哽咽道:「陛下……」
赵顼见他这样子,心中顿觉几分不忍,亲自把石越扶了起来,笑道:「石卿,先不要说他事,朕给你介绍,这位是御弟昌王,这是王丞相的弟弟王安国,和你一样,是赐进士及第的。」
石越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先忍了,向昌王赵颢和王安国见礼。
赵颢笑道:「石九变之名,闻名久矣,大宋青年才俊,唯君而已。」
赵顼笑道:「皇弟有所不知,王丞相之子王雱,虽然较石卿尚有不如,但也是难得的才士。」
赵颢笑笑,王雱之名,他自然是知道,但他也不敢争辩,只欠身贺道:「臣弟要恭喜皇兄,这是我大宋之福。」
王安国却正色说道:「陛下,我那个侄儿,较之石大人,只怕不及万一。」
众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王安国会帮外人说话,就算自谦,也不至于如此贬低自己的侄子。
王安国又说道:「我那个侄子,人虽聪明,但眼高于顶,无容人之量,气度狭小,若是做个谏官御史,或是人尽其才。而石大人胸襟气度,学识才华,有宰相之具。二人不可同日而语。」
赵顼意味深长的看了王安国一眼,不置可否,随口换个话题笑道:「王卿此来,路上有何见闻?」
王安国忽然肃容顿首说道:「臣此来,知大宋有亡国之危。」
赵顼正容问道:「卿何出此言?」
「以史知之。」
「哦?」
「东汉桓灵之事,党锢之祸,复见于今日,不是亡国之兆又是什么?」
赵顼顿时沉下脸来,问道:「何谓党锢之祸?朕岂东汉昏庸之主?」
「臣观邓绾治狱,故知有此。白水潭十三子议政,纵有不妥,亦非大罪,训诫足矣。
「现在邓绾竟然逮捕桑充国、程颐、孙觉及举人段子介入狱,臣不知四人有何罪?程颐、孙觉门人学生数百,聚集在开封府衙之外,乞以身代,这不是东汉末年之事吗?臣听说白水潭学生本来也想叩阙,却受阻于石大人……」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若有所思的看了石越一眼,方继续说道:「本朝太祖太宗皇帝以来,从来没有因为议政而加罪于大臣。
「学校的学生,实是未来之大臣,他们议论时政,可以培养他们以天下为己任的怀抱,如今竟然横加罪责,想藉此塞天下人之口,臣以为这种事情,正是东汉亡国的原因。」
赵顼心觉王安国说得有理,但是他也骑虎难下,便说道:「卿说的虽然不错,但是没有定案,现在下结论,似乎早了一点。」
其实赵顼本人无可无不可,他本想给王安石一个交代,不想邓绾一味蛮干,结果却没有办法给石越一个交代了。
此事如果没有定案就虎头蛇尾,先不说王安石肯不肯答应,就是让天下人笑话,也太不成体统。
他一心想要变法图强,而变法若要成功,朝廷的威信至关重要。
王安国见赵顼动摇,又道:「陛下何不先下旨放了孙觉?孙觉是朝廷大臣,无罪被关在开封府,实在不成体统。另外,亦请陛下命令韩维限期定案,派人温言遣散聚集在开封府外的孙、程弟子。」
石越也说道:「臣身处嫌疑,本不宜多说什么,臣只求皇上许臣辞去现职。」
赵颢是外藩,皇帝不问,对于朝政他就不能发表意见,此时听石越想「退休」,未免感到有点不伦不类,不禁望了皇帝一眼。
赵顼摆摆手,说道:「王卿所说的,照准。石卿说什么致仕,自然不许。〈编者按:致仕为辞官退休之意〉
「卿能阻止白水潭学生叩阙,颇识大体,现在是大有为之时,朕还要卿辅佐朕成为一代明君,岂可因为一点小事就弃官而去?先办好胄案虞部的差使。」
石越哽咽道:「兄弟骨肉下狱,臣方寸已乱,如何能够安心治事?」
王安国闻言,温声劝道:「石大人所言差矣,大丈夫处事,当公私分明。若以私心而坏国事,亦非人臣之道。」
他这话半为劝石越,半为向皇帝表明心迹。
他和王安石兄弟之情甚厚,但是和王安石政见不合,以至远避洛阳,纵情声色,不肯和新党同流合污。
赵颢若有所思的看了石、王二人一眼,默默点头。
石越终于看到事情有向良性发展的可能,从宫中出来后,连忙直接去桑府报讯,他实在太想给桑夫人和梓儿一个好消息了。
桑夫人听石越把事情说完,心中依然疑惑,问道:「限期定案是什么意思?如果长卿定了罪怎么办呀?」
桑梓儿显然也不明白其中的玄机,瞪大眼睛望着石越。
石越微笑道:「皇上已下令释放孙觉,连孙觉都已不问,那么长卿更谈不上有什么罪责可言了。况且韩维不会胡乱定案,长卿定会获释的。」
桑夫人却还是有点担心,双手合十默祷,叹道:「要是包大人还在开封府就好了,有包大人在,我们也不用担心长卿会被冤枉!」
其时包拯死去不过十余年,百姓对包拯都非常的怀念。
连夷人归附,皇帝赐姓,夷人都希望皇帝能赐他们姓包。
桑俞楚强笑道:「夫人又瞎说什么,子明都说没事了,肯定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就安心等着长卿回来。」
桑夫人啐了桑俞楚一口,埋怨道:「你儿子入狱,你一点都不担心,没见过这样做爹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一天不回家,我一天不能放心。明天我要去大相国寺去求佛祖保佑,梓儿,你明天陪娘一起去。」
石越知道宗教有助于人们心情得到平静,便笑道:「伯母说得不错,明天妹子就陪伯母去大相国寺一趟。我还要去一趟冯相公府和王相公府,韩维那里,我要避嫌,不能亲去,还要托二位相公帮我说几句话。」
桑俞楚奇道:「王相公,王安石吗?如果他肯说一句话,那就太好了。」
他也是关心则乱。
石越知他误会,也不说明,淡淡一笑,便告辞而去。
他没有时间在桑家待太久。兵器研究院的事情,石越暂时交给潘照临和沉括一起主持。
潘照临一面要负责兵器研究院的建设,一面要帮助他处理胄案、虞部的事务,件件都要写好摘要,以便他次日处置,同时还要出谋划策,想办法营救桑充国出狱,便是个铁人,也得累趴下。
沉括除了主持兵器研究院之外,还要协助程颢处理校务,劝说学生,一面自己还有繁重的公务。
好在程颢颇有人格魅力,在白水潭素具威信,处置事情来也井井有条。
但饶是如此,石越还是感到身边人才缺乏,遇上一点风波,立时就把所有的人忙得几乎首尾不能相顾。
突然间,他特别想念唐棣等人,只是在一个资讯原始的时代,他们现在还不会知道桑充国下狱的消息。
大相国寺号称「皇家寺」,皇家祈福、进士题名,多在此举行。
这里又是开封最繁华的商业区所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桑梓儿陪着桑夫人在大相国寺外,下了马车,三步一叩头的向天王殿慢慢走去。
五间三门,飞檐挑角,黄瓦盖顶的天王殿,供奉的是释迦牟尼二亿四千年后的接班人,号称「未来佛」的弥勒佛,另有四大天王侍立其间。
桑梓儿并不信佛,比起要二亿四千年后方能降生于人间的弥勒佛,她更愿意相信石越能帮她哥哥早日脱离牢狱之灾。
但是在这天王殿里面,偷眼看着那位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端坐于莲花座上的弥勒佛,她心里亦不敢存半丝不敬之意。
桑梓儿恭恭敬敬的上了一炷香,闭上眼睛在心里默祷:「佛祖保佑我哥哥早日平安无事……」
祷告完毕,忽听到旁边有一个女子在低声祈福,断断续续听到一些「……石公子……平安无事」之类。
她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儿,便忍不住向声音那边望去,却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微闭双目,在那里低声祈福,旁边还跪着一个丫鬟。
这个女子就是楚云儿,虽然曾经到过桑家,但是桑梓儿和桑夫人却并不相识。
楚云儿祷告毕了,睁开眼来,却发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在偷偷看自己,不禁莞尔一笑。
桑梓儿被人发觉,脸立时羞红,也微微报以一笑。
两个女孩儿正用微笑打招呼,忽听到外面一阵忙乱,两人都有点好奇的心性,便向弥勒佛告了退,出了殿来。
原来却是有人去大雄宝殿进香,显然是权门势家,惊得大相国寺的和尚倾巢出动,故此惊惹了外面的香客。
桑梓儿见识有限,不过是想瞧个热闹,偷眼瞧楚云儿之时,却发现楚云儿眉头微蹙,她忍不住问道:「这位姐姐,这些进香的是什么人呀?」
楚云儿见她相问,连忙展颜笑道:「不敢,这是王相公的家眷。」
桑梓儿听到「王相公」三个字,便有点上心,问道:「是哪个王相公?」
楚云儿的丫头嘴快,脱口答道:「便是那个拗相公。」
桑梓儿因为哥哥下狱和王安石有扯不清的关系,听到是王安石的家眷,心里不乐,便见形色,勉强笑道:「姐姐认识的人真多。」
楚云儿微微一笑,道:「我哪里能认识王丞相,不过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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