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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藏-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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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喊一声:“转经筒,转经筒。”他会相信骷髅杀手或者梅萨和智美快速跑来撬开“七度母之门”,拿走里面的伏藏,绝对不相信他们会带走转经筒。转经筒为了天长日久地旋转,安装得非常结实,不可能这么快卸下来,就是卸下来,一两个人也扛不动。

梅萨和智美赶到了,也在问他:“你没事儿吧?转经筒呢?你说的‘七度母之门’呢?”

香波王子来到塔外,四下看看,看到了跟他同样满脸疑惑的骷髅杀手,也看到一个胖喇嘛正从不远处的宗喀巴佛殿出来,走向僧舍区。他指着骷髅杀手对梅萨和智美说:“你们认识认识这个人,就是他一直想杀我,刚才又差一点得手。”

梅萨和智美望过去,骷髅杀手正了正歪斜着的宽边高筒帽,匆匆离开了。香波王子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弯下腰,躲开火把的光亮,跑向那个已经消失在僧舍区的胖喇嘛。

“打听个事儿,转经塔里的转经筒哪里去了?”

胖喇嘛说:“滚轴坏了,扎西拉走了。”

“哪个扎西?”他想藏民叫“扎西”的成千上万,拉卜楞寺说不定就有十几个。

胖喇嘛看他穿着袈裟,就不想啰嗦,没好气地说:“你说哪个扎西?”

香波王子脱掉袈裟说:“我不是喇嘛,我是游客,麻烦你说详细一点。”

胖喇嘛立刻扭住他的胳膊喊起来:“抓强盗,抓强盗。”原来尼姑寺门前央金姑娘被杀、阿若喇嘛袈裟被抢的事情已经传开,喇嘛们已是高度警惕。

香波王子把袈裟甩在胖喇嘛身上,掰开他的手,奔逃而去。

胖喇嘛没敢追,声嘶力竭地喊着:“强盗跑了,强盗跑了。”

梅萨拉着智美跑过去说:“喊什么喊什么?谁是强盗?是强盗也是佛变的,佛变了强盗来考验你,看把你吓的。”

“佛考验魔,魔考验佛,考验来考验去,不知道谁是佛谁是魔。”胖喇嘛抖了抖香波王子甩给他的暗红袈裟,搭在胳膊上说,“一个游客?怪不得他不知道我说的扎西是欣索扎西。”

梅萨说:“欣索扎西,吉祥的木匠?”

5

不能再回夏河饭店了,三个人来到文殊菩萨殿后隐秘的夹道里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香波王子说:“现在这里到处是我们的对手,北京来的警察、当地派出所、阿若喇嘛一伙、骷髅杀手、拉卜楞寺的喇嘛,说不定还有游客,随时都可能跳出来抓住我,或者杀掉我。牧马人必须连夜出发,造成我已经离开这里的假象。”

梅萨警惕地说:“你想让我们离开,一个人留在这里?”

香波王子说:“不行吗?”

梅萨愤怒地说:“你总想甩掉我们,离开夏河饭店时为什么不叫上我们?”

香波王子委屈地说:“我是被派出所的警察押走的,那种情况下,我是能不牵扯你们就不牵扯你们,万一我失去了自由,留下你们还可以继续掘藏。再说了,我是你们的大师兄,我得考虑多给你们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不能让你们互相浪费是不是?青春白白激荡的日子啊,难受。”

梅萨说:“流氓总是把天下人都想象成流氓。”

香波王子说:“‘流氓’是汉文化的产物,藏族人从来不会把这种蔑称强加给任何一个风流好色的男人或女人。你们变了,变得不像藏族了。”

梅萨说:“不是变了,是进步了,文明了。”

香波王子说:“那你就去文明吧,我宁可自由而浪漫地野蛮。”

梅萨说:“别闲扯了,快说下一步怎么办。”

香波王子说:“不是已经说了吗,你们离开,我留下,不是甩掉你们,而是调虎离山。发掘到‘七度母之门’的伏藏,我一定会去找你们,第一我心爱的牧马人在你们手里,第二我心爱的姑娘在等着我。”

梅萨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厚颜无耻。”

智美说:“别扯淡了,说正经的,你一个人留下来把握有多大?”

“一半对一半,就像我跟你。对了智美,我们可以赌一把,要是我成功了,你就放弃梅萨。要是我失败了,我从此不再痴心妄想,我就是你们绝对的保镖,绝对的电灯泡,只照亮你们,不骚扰你们。”

梅萨嘲笑地说:“智美决不会跟你打这种赌。”

智美说:“谁说的,其实我比香波王子更想赌一把。”他没说他想打赌是因为他比梅萨自己更了解梅萨,梅萨已经开始强迫自己了,强迫自己极力排斥香波王子,但最强烈的排斥往往又是最强烈的爱,梅萨表达的,其实是她的害怕,她害怕她会滑落到无法自持的地步。智美觉得如果不打赌,失败的肯定是自己,如果打赌,说不定还有赢的希望。

香波王子欣赏地望着智美:“那就一言为定。男人就应该是感情的赌徒,尤其是西藏的男人。”说着朝梅萨挤挤眼。

梅萨瞪着香波王子:“痴心妄想。”

智美说:“现在就怕牧马人开不走,早就有人监视着它。”

香波王子说:“我还担心没有人监视呢。”

他们走出夹道,绕到文殊菩萨殿前,突然听到有人喊:“喂喂喂。”扭头一看,发现殿门边的平台上,放着一个铁笼子,那声音就是从铁笼子里发出来的。朦朦胧胧的月光下,铁笼子里面是什么看不清楚。他们好奇地走了过去,还没到跟前,梅萨就敏感地叫了一声:“山魈?”

是山魈,活着的,从铁笼子里发出了一阵阵人似的声音:“喂喂喂。”

香波王子说:“听啊,就像边巴老师在上课。”

梅萨说:“你是说边巴老师的灵识寄住在了它身上?”

智美说:“集中精力掘藏,不要胡扯一些跟‘七度母之门’没关系的事情。”

山魈似乎听懂了他们的话,突然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拍了几下,合拢到一起,俨然一副拜佛作揖的样子。

香波王子说:“你们再看它的眼睛,湿乎乎的,像是一见我们就哭了。边巴老师,你来这里干什么?”

山魈放下前肢,在铁笼子里原地转了一圈,翘起嘴巴,用泪汪汪的眼睛望着他们,哈哧哈哧吐着气。

香波王子问:“边巴老师,你寄魂于山魈,变成了独脚鬼太乌让,作为护持伏藏的神灵,你想帮助你的三个学生是不是?

山魈琥珀色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两股奇异的红光,扫在香波王子脸上,继而晃晃头,好像并不同意他的说法。

梅萨说:“智美,还是你问吧,边巴老师生前对你是最好的。”

智美后退着:“它就是一只怪兽,跟边巴老师没关系,我问什么?”

山魈突然跳起来,哗啦一声,头撞到了铁笼子顶上。

一个留胡子的喇嘛从文殊菩萨殿里走出来,呵斥道:“走开,走开,小心它咬了你们。”

智美转身离开。山魈皱起鼻子,瞪起血光之眼,朝着智美龇了龇牙,抓住铁笼子,哗哗哗地摇起来。

香波王子问:“这是北京动物园一只死而复生的山魈,你们怎么把它搞到这里来了?”

胡子喇嘛说:“不是我们搞来的,是它自己走来的。”

香波王子说:“不会吧,明明是拉卜楞寺的喇嘛买走了它,还留下了‘兜率天宫讲修宏扬吉祥右旋洲’的纪念章。”

胡子喇嘛说:“你们是干什么的?三更半夜打听这些事情?”突然明白了,面前这三个人恐怕跟央金姑娘被杀、阿若喇嘛袈裟被抢有关,惊慌失措地喊起来:“来人哪,来人哪。”边喊边往文殊菩萨殿里跑。

香波王子和梅萨恋恋不舍地望着山魈。

智美在身后喊:“还不快逃跑?”

三个人疯了似的跑起来。身后,山魈“喂喂喂”地喊着,接着变成了尖叫和凄号,变成了冲撞铁笼子的疯狂。

梅萨和智美来到停泊着牧马人的广场。

黑暗中,王岩、碧秀、卓玛看到梅萨和智美开走了牧马人。碧秀迅速启动路虎警车,跟了过去。

没走多远,牧马人突然停下,灯光亮堂的车内,梅萨和智美回头张望着。

王岩说:“不要跟得太紧,香波王子还没出现呢。”

牧马人关掉所有的灯,忽地起步,飞速来到两百米外树荫浓郁的拐弯处,紧急刹车。车上梅萨喊一声:“快,快上来。”车门开了,又咚地关上了,然后急驰而去。

王岩又说:“追,一定要拦住,香波王子跑了。”

两个小时后,他们在临夏县城追上牧马人,迫使它停了下来。

碧秀抢先扑过去,一看车内没有香波王子,吼道:“人呢?”

梅萨说:“我们不是人吗?”

第六章 登临宝座

清晨,淡淡的光亮揭开了拉卜楞寺的又一个白天。钟声响起,信仰以庙宇的形式渐渐清晰着,精神的辉煌涂抹在寺顶庙墙上,用沉默的热情拥抱着天地世界。香波王子在狮子吼佛殿找到一个下夜的喇嘛,随便一打听,就打听到了木匠扎西。

木匠扎西是一个出家的手艺人,负责修理拉卜楞寺的所有木器,木制的转经筒自然归他管。因为要更换轴承,前几天他叫了几个喇嘛帮他把转经筒卸下来,用马车拉到了木工院里。香波王子看到他时,他刚刚起床,正要去参加早殿诵经。

“吉祥的木匠请你不要走,我找了你一夜才找到你。”香波王子张开双臂,把木匠扎西堵回到院子里,又说,“我从北京来,听说你正在修理转经塔里的转经筒,如果我能用额头碰碰里面的‘嘛呢’,福气就会随着转经筒的旋转源源不断了。”

每个转经筒里都有一个木匣子,里面装着“六字真言”又叫“六字大明咒”,“六字大明咒”的藏语略称便是“嘛呢”。

木匠扎西客气地说:“好啊好啊,你就碰碰吧。”

香波王子问:“转经筒是不是经常坏,你们经常修?”

木匠扎西说:“也不经常,五六年坏一次,就是换轴承,别的不会坏。”

“里面的匣子也不会坏吗?”

“匣子是封死了的,没有盖,没有缝,囫囵一个,几百年几千年不会坏。不过这次全裂开了,就像开出了一朵八瓣莲花。”

香波王子心说那是因缘时节已经成熟,伏藏现世的征兆出现了,又问:“莲花里的‘嘛呢’呢?”

木匠扎西迷茫地说:“奇怪,没有‘嘛呢’。”

“不可能吧,转经筒里怎么会没有‘嘛呢’?”

木匠扎西指了指院子当中像贝壳一样打开的转经筒说:“就一张白纸,上面什么也没有,大概当初装藏的时候忘了写吧。”

香波王子一怔:说对了,离开了阳光的“光透文字”就应该是一张白纸。他扑向转经筒,仔细观察裂成莲花状的木匣子,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你说的白纸呢?”

木匠扎西从经筒一侧拿出一块印有黑色“嘛呢”的黄绸子,放到木匣子里说:“我去印经院请了一个新‘嘛呢’,你就碰碰这个吧。”

“白纸跟着转经筒转了几百年,我就碰白纸,白纸呢?对不起,我做了个梦,梦见转经筒里的‘嘛呢’是白色的,这不就是白纸吗?我一定要碰碰这白纸。”

“那你昨天为什么不来?今天来就没有白纸了,白纸我写信用掉了。”

“写信?信呢?寄给谁了?”

“昨天寄给了哥哥,塔尔寺居巴札仓的加洋博士。”

香波王子瞪起眼睛半晌无话,突然说:“那我去邮局找你寄出去的信。”说罢就走,走出木工院几步又停了下来,惊恐地寻思:完了,我掉到陷阱里了。

他看到长长的胡同那边,许多人朝这里走来,有当地派出所的警察,有阿若喇嘛一伙,还有几个身材魁梧的拉卜楞寺护寺喇嘛。走在前面带路的,是那个昨天晚上扭住他的胳膊大喊“抓强盗”的胖喇嘛。

他转身回到木工院里,对木匠扎西说:“有个胖喇嘛告诉了我你的名字,然后又带着人来这里抓我,出世的喇嘛陷害起人来怎么这么熟练?”

“是宗喀巴佛殿里的胖喇嘛吗?这个人,哼。”

“他们把我当成了强盗,我想逃跑,有路吗?”

“好人行世,到处都是路。”木匠扎西到院门口看看来人,回身拍了拍打开的转经筒说,“躺进去试试,要是走不出去,你就真个是坏人了,那就不能怪我不救你。”

香波王子将信将疑地蜷腿躺了进去。木匠扎西咬着牙使劲抬起另一半,砰的一声扣下去,把一个巴掌大的榫头用拳头打进了卯眼。

胖喇嘛带着人走进了木工院,一见木匠扎西就问:“强盗呢?”

木匠扎西说:“你们怎么才来?快快快,帮我把转经筒抬到车上,转经塔里几天都没有转经筒了,管家说今天再不把转经筒安上,就让我还俗去。”

胖喇嘛四下看看说:“看样子强盗还没来。”

木匠扎西说:“来了呀,你不是吗?快搭手啊,愣着干什么?”

胖喇嘛和几个护寺喇嘛把转经筒抬到一辆架子车上,又帮着木匠扎西推到了院门外。木匠扎西拉起来就走,大声说:“来两个人,帮我推到转经塔里。”

胖喇嘛厌烦地说:“快走吧,快走吧,我们要守在这儿抓强盗呢。”

木匠扎西说:“我一无财宝二无钱,强盗是瓜子吗,能往我这里跑?”

穿街走巷,两个护寺喇嘛帮着木匠扎西把转经筒推到了转经塔里。木匠扎西说:“快去吧快去吧,抓你们的强盗去吧,这里我找别人帮忙。”两个护寺喇嘛巴不得听到这句话,转身走了。

木匠扎西打开转经筒,放出香波王子,无言地挥挥手。

香波王子欲走又止,问道:“你怎么敢救我这个强盗?”

木匠扎西说:“人心挂在眉毛上,是不是强盗一望就知道。”

香波王子说:“我先去邮局查你的信,要是查不到,就去塔尔寺找你哥哥加洋博士,你有事儿吗?”

木匠扎西说:“我今年念了十万个‘嘛呢’,送给他五万,祝他健康平安。”

香波王子说:“也送给我几个‘嘛呢’吧,我也需要平安。”

木匠扎西说:“我和你没关系,为什么要送给你?个人的功德要个人积累,你自己不会念吗?不过既然你已经开口,我也不能吝啬,就送给你两万吧。好歹我是个喇嘛,喇嘛念‘嘛呢’,是为了全人类的幸福平安。”

香波王子鞠躬致敬,连声“谢谢”,领受了两万“嘛呢”,心存感念地走了。

早晨的拉卜楞寺游客很少,看不到出租车。香波王子沿着经轮房快步走向人民西街,再顺着大夏河往东,来到县邮局,告诉1号柜台里的人,他要查一封信,收信人的名址是:青海西宁塔尔寺居巴札仓加洋博士。

柜台里的中年男人告诉他,查信要有单位介绍信和个人身份证。香波王子又是恳求又是解释:“我一个外地人,没带单位介绍信。”中年男人一再表示不行。香波王子急了,跟人家吵起来,引来很多顾客围观。有人提议叫警察。香波王子知道这个小地方吼一嗓子警察就会赶来,赶紧离开了邮局。

他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再次走进邮局,来到7号柜台前,对里面一个眉清眼秀的姑娘提出了查信的要求。

姑娘撩他一眼说:“不行。”

“你还没问我有没有证件呢,怎么就不行了?”

“你刚才和我们主任吵架了,肯定不行。”

香波王子捋了捋自己的长发说:“我一开始找你就好了,我知道姑娘越漂亮就越好说话,但是我太着急了,没看见你,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姑娘再次撩他一眼:“信很重要吗?”

“是写给女朋友的情书,我初恋,没经验,愣是把缺点写进去了。我说我这个人大大咧咧,喜欢单刀直入,热情奔放。可是有人提醒我说,现在的姑娘都喜欢含蓄委婉、不动声色的。最重要的是我把地址写错了,我写给了一个喇嘛,喇嘛懂什么爱情,又不是仓央嘉措,他要是不转交她怎么办?”

姑娘笑了:“看来真的很重要,你等着,我去给你看看。”

“谢谢,谢谢,我说漂亮的姑娘好说话嘛,万一我跟女朋友吹了,我来找你怎么样?”

几分钟后香波王子拿到了那封信封上写着“青海西宁塔尔寺居巴札仓加洋博士收”的信,他立刻打开,拿出信瓤看了看,果然是一张白纸,但上面没有木匠扎西写给他哥哥加洋博士的任何内容。

显然木匠扎西骗了他,为什么?

姑娘说:“其实这封信是寄不出去的,没贴邮票,也无法退回去,没写发信人的地址。”姑娘讥讽道,“你真是大大咧咧啊,还不知道信里面忘了什么。”

既寄不出,又退不回,那就只能是有人来查来取。他恍然大悟:木匠扎西,木匠扎西,原来你也是“七度母之门”的链条上传递“光透文字”的一个使者。你肯定不知道转经筒里的这张白纸是干什么的,但你坚信,你的使命就是在一个早已被祖先确定的日子里,把白纸交给一个寻找白纸的人。

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接交给我呢?

交给我是危险的,在我离开拉卜楞寺之前,我行动的自由其实非常有限,决不能在抓住我或者杀掉我的同时,也毁掉“光透文字”。但如果我能来邮局,就说明我已经摆脱了危险,“光透文字”就可以十分保险地跟我走了。

出租车风驰电掣。香波王子回望跟昨天一样明媚的扎西旗原野,告别着龙山和凤岭护卫下的兜率天宫吉祥右旋洲,心情愉快地离开了夏河县城。

前方,兰州,是梅萨,还有智美。最重要的是智美,因为已经打过赌了。他的成功将使智美离开梅萨。梅萨就要归他了,只要唱着仓央嘉措情歌肆无忌惮地追求,哪个姑娘不能属于他?

2

回到兰州时,已是中午,香波王子走进了位于城市东部的皋兰山酒店。

酒店大厅一侧的咖啡厅里,三个警察同时直起了腰。

卓玛说:“我说得不错吧,只要盯死牧马人,就能找到香波王子。”

碧秀说:“可我们并不知道他失踪的这半天干了什么。”

卓玛说:“要紧的是,下来他要干什么。”

碧秀说:“下来他会再杀一个人,那就等于我们犯罪。”

王岩说:“我们的任务是防止察雅乌金事件的蔓延,防止乌金喇嘛潜入中国制造血案,但血案还是接二连三发生了。我现在的考虑是,就算香波王子不是血案的制造者,不是乌金喇嘛罪恶行径的代行人,但他开启‘七度母之门’的行为客观上已经成为引发血案的导火索,必须立刻制止。碧秀说得对,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死人,再死下去,就是我们的失职。”

卓玛说:“你还应该考虑‘七度母之门’是唯一可以抗衡新信仰联盟的法门,香波王子开启‘七度母之门’的举动,是对新信仰联盟以及乌金喇嘛的严重威胁。我们这些警察,可千万不要成为乌金喇嘛除掉强敌的工具。”

王岩说:“说得不错,但前提是香波王子必须把自己洗刷干净。很遗憾,目前还没有,他仍然是唯一进入我们视野的犯罪嫌疑人。”

碧秀着急地说:“行动吧王头,机不可失。”

王岩说:“上楼,立刻抓捕。”

卓玛抢先跳起来,大步走了过去。

电梯门口,香波王子盯着电梯旁边明光闪亮的大理石。大理石就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现了他自己和他身后飞步而来的卓玛。

电梯门开了,他低头走进去,马上打电话给早已等候在703房间的梅萨和智美:“打搅你们了,不会又是见缝插针吧?差不多就是旅行结婚了。我很生气知道吗?快走,警察来了。”三个人在电梯门口相会,看到旁边另一间电梯正在上行,已经上到五楼了,赶紧往下走。

他们来到地下停车场,钻进牧马人,开上就跑。

半个小时后,香波王子把车停在了东岗西路的路边停车场。他身后的座位上,斜射而来的阳光正在照耀他带回来的那张白纸。又是神秘的“光透文字”,来自五百多间经轮房组成的“第一个圆满”,来自被称作“第一个曲典噶布”的转经塔,更来自塔内的“第一个转经筒”。梅萨的翻译已经开始。香波王子抽着烟,感觉饿了,拉开车门要下去买吃的。智美制止了他:“你别动,太危险。”自己下去,给香波王子买了两瓶啤酒、一个烧鸡和几个面包。香波王子一边吃一边看着梅萨,等他吃饱喝足了,梅萨的翻译也结束了。她立刻交给了香波王子。

香波王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说:“‘授记’给我们的还是仓央嘉措情歌,情歌后面是‘指南’,和雍和宫的‘光透文字’一样,组成了完整的‘授记指南’。”说着,朝窗外看了一眼,发现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路虎警车正被红灯和车潮拦在那边,他说:“不好了,老虎追上来了。”发动起牧马人,赶紧逃跑。

一路都在回味刚刚看过的“光透文字”,心在蹦,心爱的牧马人也在蹦,连公路也在蹦。心蹦是因为默契,仿佛默契是一座桥梁,横搭在时间之上,连接着他的心和仓央嘉措的心,那是淬过火的爱情之心,以情歌的形式持续着穿透时空的力量,令人痛楚的锋芒不是越来越迟钝而是越来越犀利了。香波王子希望尽快跟两个同伴分享这种奇特的默契,见路就走,三蹿两蹿,甩掉了路虎警车。

香波王子把车停靠在敦煌路黄河桥头的树荫里,指着翻译出来的“光透文字”,告诉梅萨和智美,这首情歌是仓央嘉措的早期作品,他曾经做过重点考证,如今却赫然成为关于“七度母之门”的神秘“授记”:

乞求神圣的教诫,

地位再高的喇嘛,

他也会真心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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