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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藏-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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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步远的杉树背后,一个披着黑牛犊皮的猎人站出来,再次用弓箭瞄准了独眼杀手。独眼杀手大吼一声,立刻从左右两侧冒出另外两个杀手,举刀直奔猎人。猎人忽地转身,放出了竹箭,右边的杀手倒下了。他又挽弓搭箭想射杀左边的杀手,却发现已经来不及,左边的豁嘴杀手和前边的独眼杀手同时扑到他面前,一把刀插进了他的喉咙,一把刀插进了他的腰肋。猎人惨叫着仆倒在地。两个杀手同时拔出刀,转身去追撵玛吉阿米。
“玛吉阿米朝树林外的村庄跑去,刚跑到树林边,就被从捷路上跑来的独眼杀手和豁嘴杀手堵住了。她转身往山上跑,跑着跑着突然改变了方向,她看到就在死去的猎人和杀手之间,张皇失措地伫立着仓央嘉措。她担心杀手伤害他,喊了一声‘仓央’,便跌跌撞撞跑了过去。就在这时宁玛僧人小秋丹出现了,他拿着一根木棍堵挡在了独眼杀手和豁嘴杀手前面。两个杀手把刺杀的目标对准了小秋丹,包抄过去,举刀就刺。仓央嘉措大吼一声:“那是我的上师,你们要干什么?”他跑过去,愤怒地望着两个杀手。两个杀手是认识他的,扑通跪下,惶恐地磕了一个头,仓皇逃走了。
“仓央嘉措指着死去的猎人和杀手问道:‘上师,他们怎么死了?’小秋丹虔敬而又哀怜地看着仓央嘉措说:‘有人要杀死玛吉阿米,有人要保护玛吉阿米。当观世音菩萨的化身、莲花生大师的转世需要跟马头明王、一辫天母浑然一体的时候,他们就死了。’仓央嘉措知道观世音菩萨的化身和莲花生大师的转世就是达赖喇嘛,也就是他自己,当自己以马头明王为本尊修炼密法时,就变成了观世音和明王合而为一的马头观音。马头观音法的修炼需要明妃,于是又有了马头观音和一辫天母的合而为一。玛吉阿米就是一辫天母,当她必须跟他仓央嘉措融为一体时,有人却要杀死她。他追问道:‘谁要杀死她?谁要保护她?’小秋丹说:‘所有的宁玛派都会保护她,却不是所有的格鲁派要杀害她。’
“仓央嘉措有些明白了,忧戚地望着玛吉阿米,从怀里拿出一尊五寸观世音镏金铜像说:‘我把这尊观世音送给你,它会一直陪伴着你,它的守护就是我的守护。’他把铜像塞到她怀里,转身就走。玛吉阿米问道:‘什么时候你还能再来?’仓央嘉措没有回头,心里已是悲歌阵阵。玛吉阿米追过去拉住了他:‘仓央你哭了。’仓央嘉措说:‘见了死人,我怎能不哭?’玛吉阿米说:‘要哭就来我怀里哭,可怜的小喇嘛,别忘了我是你的情人、你的明妃,还是你的阿姐、你的阿妈。’说着,一把搂住了他。仓央嘉措在情人的怀抱里哽咽着说:‘我要走了,我要走了,玛吉阿米我要走了。’然后推开她,快步离去。玛吉阿米乞求道:‘仓央,你能不能再待一会儿,有人要杀我。’
“仓央嘉措没有停留,他知道只有自己离开,情人玛吉阿米才是安全的。他走了,雪地上的脚印固执地延伸着,背影小了,没了,哭声却大了。玛吉阿米没有听到情人的哭声,只听到一阵山鸡的惊飞之后,传来门隅少年仓央嘉措放野的歌喉:
茂密的树林深处,
是我告别姑娘的地方,
除了画眉鸟儿,
没有人知道我的悲伤。
“玛吉阿米的回答也是歌声:
风雪吞没了少年仓央,
门隅泶下魔鬼的山冈。
“玛吉阿米的阿爸是个藏族商人,他用大米、鸡爪谷和兽皮去两百公里外的琼结或者泽当换来盐巴,再用盐巴和当地人交换大米、鸡爪谷和兽皮。他经常不回来,据说他在琼结还有一个老婆一个家。独眼杀手和豁嘴杀手似乎知道这一点,所以当他们趁着夜色走进这个没有男人的家时,毫不怀疑今夜那座被柴火熏黑的石头房子里,比仓央嘉措大两岁的玛吉阿米将会死在她阿妈的身旁。
“石头房子分为三层,上面一层是露天的,堆放着烧火用的干草和秸秆,下面一层是牛棚马圈羊舍,中间一层用木板隔为两间,里间睡觉,外间做饭、进餐、取暖、待客。独眼杀手和豁嘴杀手踏上楼梯来到中间一层,推门进去,一前一后摸到了睡觉的里间。雪光从窗外钻进来,映照着地板上两个裹着皮袍蒙头睡觉的人。他们从头看到脚,发现了玛吉阿米的红氆氇软靴,一人一刀刺了下去。一股鲜血激射到了独眼杀手脸上。大概玛吉阿米还在梦中,来不及叫一声,身子一蜷,再一挺,眨眼死去了。独眼杀手收起刀,拽下红氆氇软靴上的黑玛瑙,拉起同伴就走。
“谋杀发生后的第二天,仓央嘉措就在一些官员和喇嘛的陪同下离开了巴桑寺。他们悄悄的,一点声张都没有,把神秘和诡谲留给了通往远方的马道。仓央嘉措告别着家乡,巴桑寺、泶下村、门隅措那,清河一脉,大山一片,雪山和森林、农田和草场、家畜和野兽,熟悉的擦身而去,陌生的迎面而来。他还不知道这是一次永久的告别,以后无论他怎样怀念故土,都不可能回来了。
“最最不舍的当然还是玛吉阿米,那已是所有心痛的聚合、颤栗如风的酸楚。仓央嘉措不敢哭,他知道达赖喇嘛是何等伟大的人物,不能为了一个情人而哭泣,只能默默祈祷:玛吉阿米,愿佛赐的幸福永远陪伴着你。
“仓央嘉措现在还不知道,在他离开门隅山乡时,除了泶下村的山林里死了两个男人,泶下村的石头房子里,还死了一个女人。
“十天以后,仓央嘉措一行途经哲古措、绒波、羊卓雍湖,到达了浪卡子。拉萨已不再遥远,六世达赖喇嘛坐床的日子正在祈请神的明示,他们在浪卡子住下了,等待着。”
香波王子不说了,三个人沉默着。片刻,梅萨说:
“想不到,这首情歌的背景这么复杂,这么残酷。”
香波王子说:“这只是谋杀最初的延续,从‘七人使团’的消失已经延伸到了玛吉阿米身上,想保护她的人会死,想杀死她的人也会死。其间有多少无辜啊,延续了三百多年的谋杀。”
梅萨和智美几乎同时问:“谁要杀害玛吉阿米?独眼杀手和豁嘴杀手的后台是谁?又是‘隐身人血咒殿堂’?为什么?”
香波王子没有回答,指着翻译过来的“光透文字”说:“再往下看,‘授记’给我们的情歌后面是‘指南’,组成了完整的‘授记指南’。”
梅萨念起来:
心性明空之地,沐浴清洁之天,龙山低卧,凤岭高飞,天母安驻于兜率天宫,说:这个叫作仁增旺姆的神,守望着七度母之门。那是吉祥原野上的第一个圆满、第一个曲典噶布、第一个转经筒。
念完了问:“什么意思?”
香波王子说:“宁玛派把一切佛法判为九乘:声闻乘、独觉乘、菩萨乘、事部乘、行部乘、瑜伽部乘、摩诃瑜伽乘、阿努瑜伽乘、阿底瑜伽乘。前三乘是显宗,后六乘是密宗。‘心性明空之地’和‘沐浴清洁之天’是修行‘事部乘’的境界,也是密宗教法的第一个层次,当年仓央嘉措就是在这个层次上接受了小秋丹的灌顶和玛吉阿米的爱情。它很可能是在提醒我们不要忘了仓央嘉措,因为接下来就是‘龙山’、‘凤岭’和‘兜率天宫’,它们是仓央嘉措的修法意境,藏区至少有三座寺院用这种意境命名了自己的山和主要大殿。”
梅萨问:“哪三座寺院?”
“四川那摩寺、甘肃拉卜楞寺、青海沙陀寺。”
智美说:“范围这么大?”
香波王子说:“不是大了,是小了。从‘授记指南’看,其中的一座寺院里,有一尊守望着‘七度母之门’的神像仁增旺姆,这应该就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
梅萨说:“仁增旺姆?没听说有这样一尊佛。”
“我只知道‘仁增旺姆’出自仓央嘉措情歌,是仓央嘉措的又一个情人,到底是仓央嘉措的情人用了神的名字,还是情人变成了神,不得而知。”香波王子说罢唱起来:
峰峦绵延的东方,
云烟缭绕在山上,
是不是仁增旺姆,
又为我烧起了神香。
梅萨问:“这首情歌有特别的含义吗?”
“仓央嘉措的情歌都是言浅意深的,既是修法的层次,也是人生的意境,更是当时景、眼前情的表现。特别的含义肯定有,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搞清楚。”
梅萨又问:“那么‘第一个圆满’、‘第一个曲典噶布’和‘第一个转经筒’呢,又怎么解释?”
“我无法解释,也许只有一步步走下去才能逐渐清晰。但我们的思路已经明确了,‘授记’让我们关注历史,‘指南’让我们面对现世,‘授记指南’就是要我们把历史的事件和现世的发掘结合起来,这大概就是开启‘七度母之门’的关键。”
梅萨说:“看来,我们只能听你的了。”
“也可以不听我的,如果你们有更高明的见解。”
梅萨问智美:“有吗?”
智美瞪着电视不回答。电视正在播放北京台的新闻,好像说北京动物园一只死了五天的动物,前天突然复活了。
新闻倏然而逝。梅萨问:“什么动物?”
香波王子望着放凉了的饭菜说:“赶快吃吧。”
吃饭的时候,智美一直用一只手顺时针转动摩挲着一串念珠,突然停下了,问道:“吃好了没有?”他看了一眼手指间的那枚念珠,紧张地说,“不能再吃了,我在显示卦象的时候摸到了‘山羊’。‘山羊’代表惊恐和离开,危险离我们已经很近很近。”
香波王子起身要走,智美一把拉住:“小心,我们的来路上藏着刀。”
“你怎么知道?”
“我摸到的是公山羊,公山羊的犄角就是刀。”
“那我们总得出去。”
“我在前面,你跟着我,梅萨殿后。”
两人争执起来。梅萨把餐费搁在桌上,抢到他们前面说:“掘藏主要靠你们两个,我是最没用的。”说着,拉开了包间的门。
一瞬间,梅萨、智美和香波王子都看清了,门口站着一个塌陷着鼻子、高隆着颧骨的人。这个人皮厚色黑,脸上闪烁酥油的光亮,一看就是个来自牧区的藏民。更醒目的还是他敞开着黑色西服的胸怀,那儿是握成拳头的手,手里有一把雕饰精美的白晃晃的刀,刀面上是镂空的骷髅。
梅萨愣了一下,回身抱住了香波王子。
智美从后面跳过来,又护住梅萨,怒视着骷髅杀手。骷髅杀手像一尊带给人噩梦的凶神,就要切齿而来。
“你是骷髅杀手?你要干什么?”香波王子大声问。
梅萨说:“他要干什么你还看不出来?”说着就把香波王子推进了包间。
智美迅速退回来,从里面关死门,打开了窗户。他们从窗口翻出去,跑向雅阁。
6
雅阁刚开上公路,就见路虎警车和喇嘛鸟从后面驶来。智美的车技不错,始终和紧追不舍的喇嘛鸟保持着距离。至于路虎警车,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显然是只跟不追的样子。
香波王子望着窗外渐渐降临的夜色说:“必须甩掉,决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下一个目标。”
梅萨问:“下一个目标是什么,四川那摩寺、甘肃拉卜楞寺、青海沙陀寺,三座寺院中的哪一座?”
香波王子说:“智美肯定知道。”
智美说:“北京动物园。”
梅萨说:“动物园?干嘛去?”
香波王子说:“还记得夹在《情深似海》中的那张北京动物园的首日封吧,现在看来,边巴老师是想通过它告诉我们他的去向。巧合的是,北京动物园一只死了五天的动物,前天突然复活了。”
梅萨严肃地说:“你是说边巴老师复活?这种时候不要胡开玩笑。”
香波王子说:“你不是相信边巴老师练就了‘迁识夺舍秘法’吗?”
梅萨说:“但我不相信随便一个什么动物,就能成为边巴老师的寄魂兽,何况我看不出它跟‘七度母之门’有什么关系。”
香波王子说:“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能断定。”
“迁识夺舍秘法”是十一世纪藏传佛教噶举派祖师玛尔巴从印度学来的密宗大法“那若六法”之一,它可以将施法者的灵魂迁入别的尸体使其复活,也就是借尸还魂的意思。在藏传佛教的历史上,“迁识夺舍秘法”直接孕育了活佛转世制度。公元1283年,噶举派之一的噶玛噶举黑帽系的创始人都松钦巴的再传弟子噶玛拔希圆寂时,第一次运用“迁识夺舍秘法”预言自己很快就会转世。他对弟子巫金巴说:“西边将出现戴黑帽者,那是我的化身,你会迅速与我会面。”几年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到噶玛噶举派主寺楚布寺,以种种神奇的表现证明了他就是噶玛拔希的转世,遂成为西藏第一位转世活佛,起法名攘迥多杰。嗣后,“迁识夺舍秘法”被藏传佛教各派接受,很多高僧都热衷于修炼此法,成功者却寥寥无几。早已离开寺院进入俗界的边巴老师居然成功了,说明他已经成为密宗大法的成就者,进入了生死无别的自由佛境。
边巴是中央民族大学少数几个把传授知识和修炼佛法结合起来的教授之一,在香波王子的记忆里,他死过三次,每一次都能死里脱生。
第一次是香波王子读大四的时候。死讯刚刚传出,教授公寓楼的花园里,就有一只兔子死而复生。边巴的一个学生向兔子磕头,恐慌地说:“边巴老师快回来,快回来。”他一连说了几遍,兔子倒下了。楼内,死去的边巴老师突然睁开了眼。
第二次发生在香波王子离开大学之后。德耶布老师拿着一只从菜市场买来的死鸭子,挑衅地说:“边巴老师,你不是修成了‘夺舍秘法’吗?你要是让这只鸭子活过来,我就跪下拜你为师。”边巴老师不言不语走了。半个小时后,这只死鸭子突然扇着翅膀跑起来。智美喊着“老师死了”,从边巴住宅里飞身而出,朝鸭子扑通跪下,连连乞求尊师回来。转眼鸭子又死了,边巴老师复活了。
第三次发生在三个月前。边巴老师照例在自己住宅里施法,等灵魂迁移而去时,一个因为脑溢血死在学校医院里的学生突然坐起,打着哈欠朝所有人笑。大家吓坏了,有人喊:“诈尸,诈尸。”又是智美,跪在医院里又哭又叫:“边巴老师你不能走。”学生噗然倒下,又成了一具僵尸。教授公寓里,死去的边巴倏然坐起。
这三次死里脱生,没有一次是香波王子亲眼所见,他当然不相信,曾对梅萨说:“边巴老师会无数次地死下去,不会有一次是真的,除非有人杀了他。”
现在真的有人杀了边巴老师,香波王子觉得自己不仅应该相信边巴老师练就了“迁识夺舍秘法”,而且要满怀希望,希望他的灵魂通过别的物体有所启示,让自己更快更捷地走近“七度母之门”的伏藏。
第四章 因缘时节
天亮了,雅阁跑跑停停,折腾了一夜,终于在去怀柔的路上甩掉了喇嘛鸟和路虎警车,沿着岔道回到了北京。天尚早,北京动物园还没开门,他们就近找了一家饭馆吃了早点,才随第一批游客走进了动物园。
他们先来到动物管理处打听:五六天以前动物园死了一只什么动物?
管理处的人说:“山魈。”
香波王子和梅萨吃惊得叫起来。山魈可不是一般的情器,作为动物,它属灵长目,猴科,原生地在非洲喀麦隆、赤道几内亚、加蓬和刚果。小群生活,性情暴躁,雄性尤为凶悍。作为一个从国外引进的藏地神怪,它是独脚鬼太乌让的代称,而独脚鬼太乌让有三百六十种变体:骷髅的、斤斧的、刀剑的、各类食肉动物的;黑雾的、狞岩的、恶水的。他的魔性可以引起人们的争吵、残杀、疫病、死亡。公元751年,莲花生大师在康区的独脚麝地方降服了所有的太乌让,使他们成为佛教的护法,又因为护持德玛的需要,其中一部分成了众曜神之主罗睺罗的部属。罗睺罗是一位被西藏万神殿接纳的印度神灵,有人考证说这个罗睺罗就是释迦牟尼在俗时的儿子罗睺罗。罗睺罗受戒出家,得到开悟,被佛陀称赞为“密行第一”。密行即指三千威仪、八万细行,都是护法大神护持德玛的品德修养和法宝。“德玛”就是“法藏”,埋入德玛,叫“伏藏”,掘出德玛,叫“掘藏”。
香波王子问:“后来呢?山魈是不是又活了?”
管理处的人说:“活过来几个小时又死了。”
“又死了,尸体呢?”
“你们去猴馆问问。”
他们匆匆来到猴馆,从饲养员那里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的确活了,后来又死了,尸体被一个喇嘛买走,听说又活了。”
“哪里来的喇嘛?”看饲养员摇头,香波王子指着他胸脯上的纪念章说,“这个是哪来的?”
“喇嘛送给我的,说是他们寺院里活佛开过光的吉祥物,戴着它会保佑我。”
三个人轮番凑到跟前看了看,上面有一串藏文,翻译成汉语就是“噶丹雪珠达尔杰扎西伊苏旗贝琅”,意思是“兜率天宫讲修宏扬吉祥右旋洲”。三个人都知道这是甘肃“扎西旗”的全称。而“扎西旗”又被冠以“拉章(佛宫)”,称“拉章扎西旗”,“拉章”转音为“拉卜楞”,人们俗称“拉卜楞寺”。
梅萨说:“这个甘肃拉卜楞寺的喇嘛现在哪里呢?”
智美说:“更重要的是,成功的‘迁识夺舍秘法’可以把灵魂迁移到任何地方的任何死尸上,边巴老师为什么偏要选择北京动物园的山魈呢?”
香波王子说:“山魈就是独脚鬼太乌让,是护持伏藏的神灵。这肯定也是甘肃喇嘛的看法,否则他不会千里迢迢来北京买走它。边巴老师一生研究‘七度母之门’,研究也是护持,是准备发扬光大的护持。寄魂于山魈,是想以伏藏护法神太乌让的身份继续靠近‘七度母之门’。还有,《地下预言》中说,独脚鬼之主索命太乌让保护了玛吉阿米,谁也没有拘住她的灵魂,也没有找到她的尸体。现在边巴老师又把太乌让当成了自己灵识的载体,大概也是为了保护玛吉阿米。”
梅萨问:“谁是玛吉阿米?”
香波王子说:“山魈保护谁,谁就是玛吉阿米。”
梅萨说:“要是保护我呢?”
香波王子果断地说:“你就是玛吉阿米。”
梅萨说:“也许玛吉阿米期待的不是山魈的保护。”
香波王子说:“她当然更期待仓央嘉措的保护。”
梅萨翻他一眼:“那么谁是仓央嘉措?”
香波王子愣了一下,想说“我就是仓央嘉措”,看了一眼智美,又没说。
智美说:“我们不能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的目的不是寻找边巴老师的灵识,而是开启‘七度母之门’。我们应该关注的是山魈能不能成为发掘伏藏的‘授记指南’,如果不能,马上帕斯。梅萨是研究伏藏学的,她知道发掘伏藏最忌讳的就是心有旁骛,左顾右盼。是吧,梅萨?”
梅萨呆呆地望着香波王子说:“是的,智美。”
香波王子说:“现在看来,《地下预言》、‘七度母之门’、边巴之死、《情深似海》、‘光透文字’、姬姬布赤、玛吉阿米、山魈复活,所有的都是符号,都可能是掘藏前的‘授记指南’。问题是为什么要‘授记’给今天的我们,又是谁在向我们‘指南’,是边巴老师,还是伏藏‘七度母之门’的承载者和执行者仓央嘉措,或者是更加遥远的伏藏之祖莲花生大师?”
智美说:“既然认定是‘授记指南’,我们要做的就仅仅是如何按照‘指南’往下走,至于谁让我们走、为什么让我们走,应该交给结果去回答,也许仓央嘉措的遗言会解释一切。”
香波王子说:“问题是如果我们放弃对边巴寄魂、山魈复活的追究,下一步往哪里走就很难琢磨了。”
梅萨突然说:“智美,你的占卜该派上用场了。”
三个人走出动物园,来到停车场,钻进了雅阁轿车。智美从座位上拿过自己的牛皮挎包,抱在怀里,从里面拿出了一串木质的念珠,挂在脖子上,又拿出两枚红铜的古藏币一左一右放在了自己盘起的腿上。香波王子听到牛皮挎包里丁零当啷响,好奇地伸过头去。
智美双手捂住说:“别看,陌生人会给它带来邪气,这是祖传的胜魔卦囊。”
“胜魔卦囊?”香波王子更加好奇了,“既然占卜可以开启‘七度母之门’,干嘛不一开始就用上呢?”
梅萨说:“历史上的确有仅靠占卜就发掘到的伏藏,但都是些小伏藏。面对大伏藏,尤其是面对‘七度母之门’这样关系到佛教生死存亡的诡秘伏藏,需要在占卜之外找到更合理、更有效的支撑。”
两个人都盯着智美。
智美低声祈吁:“卜神来,卜神来。”然后摸摸自己的胸口,念诵着别人听不懂的梵语经咒,摩挲念珠。突然拿起一枚古藏币抛向了空中,落下时五变成了七,原来这枚古藏币是正反两面不同值的。他又拿起另一枚古藏币,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朝上的一面是九。智美说:“七加九,买老牛,九减七,买小鸡。”一手飞快地搓动着念珠,突然停住了,看看拇指和食指捏住的念珠上显示的藏文和汉文,皱着眉头说:“脑?什么意思?我们下一步是走向‘脑’?‘脑’是什么地方?大脑?首脑?没头没脑?”
梅萨说:“再占一次吧,换一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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