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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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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伙儿本以为杀得大乱的金军不过是冰山一角,他看到了水寨像一条受了惊吓般的巨蛇蠕动起来,十数艘双桅大船乘着东南风以两头包抄之势直驶过来。

他正和三相公面面相觑时,蓦地,半空一阵似曾相识的啸音传来,船身一震,他便失去平衡,眼前一暗,再睁开眼已是身在水中,头虽在水面上,眼前却漆黑一片,他旋即明白过来,船翻了,自己被卡在了船壳下,赶快逃命要紧,他立刻深呼吸一口,潜了下去……

他一口气再也憋不住,连吐了几个大水泡,直升上去,水面是那么的遥远,他几乎以为自己到不了那里。突然,耳边一阵嘈杂之声,他看到一浮一沉的碎木和人体,他回到了空气中,他贪婪地呼吸着,捞住一块船板,四处张望,寻找同伴。

他看到了他们,那些灵活的“一叶飘”现在却像一个旋涡边缘的树叶般在团团打转,周围不时溅起巨大的水花,有的正在下沉,有的已翻过来。

他看清了,那是从双桅大船上射出的石弹──金军的投石机在作怪,他所在的“一叶飘”原来是被这么击沉的。

坏了,形势不对,陷于绝地的金军并非想象般不堪一击,仍具有相当的实力,他们这数百人的攻击倒像是蚂蚁啃骨头。

“散水、散水……”他听到了同伴发出撤退的暗语,第一意识是寻找三相公,臭丫头的水性不知怎样?他遍寻不到她的踪迹,只看到群豪大部分都跳上了敌人的小船,欲夺船而逃。

他的注意力便转移过去,在敌我双方混杂在一起的情况下,双桅大船上的投石机毫不留情,连自己人也照打不误,凡有义军落脚的金军小船纷纷中弹。他第一次领略到这般冷酷的战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照这般打下去,大伙儿真要一个不剩了。冷不防被水呛了一大口,他一面咳嗽一面飞快地思索,若是由他指挥应采取何种对策?他看着敌人威力无比的双桅大船,顿然醒悟:夺取大船!

可惜一浪接一浪打过来,他根本无法张嘴,更不要说将这个想法传递出去。忽见七、八条人影从不同的小船上同时向最近的一条大船窜去,不消说,是同伴们,他心中一宽慰:原来不单自己一人有指挥头脑。

双桅大船上的金军显然发觉了义军的意图,一面转舵驶开,一面发箭阻击。他紧张地注视着同伴的身影,暗暗为他们祈祷。

但见这七、八人以相挨的小船为借力点,一跃便是五六丈,同时手上刀剑舞动,格开来箭,迅速地向大船接近。几个起落,已有一人到了大船下,乃是君不见君。

双桅大船的船身有三、四人高,却难不倒君不见君,只见他双脚在船帮上连番点动,竹蜻蜓般地升上去,眼看就要落在船舷上。不料,几个身着灿烂袍服的光头大汉出现在船边,站成一排,赤手空拳地合推一掌,竟生生地将君不见君逼离船舷,直坠下来。

远处水中的他想了起来,这不是女真萨满教众的打扮么。

眼看君不见君功亏一篑,忽有一个人影踏浪而来,双手在其脚下一托,君不见君得到新的借力点,再度升起,飞向船舷的上方。好个君不见君,凌空一个俯冲,那柄长剑平平划过,血花暴起,几个萨满教徒的光头刷地飞离身体,君不见君已稳稳地落在船舷之上。

这一幕看得他心头一上一下,总算松口气,再转向船下,却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少女倩影,尤踏在水面上一起一浮,有如凌波仙子下凡来。世上真有“水上飘”的功夫?他定目望她的脚下,原来踩着一块木板,心中释然。但这功夫已足以惊世骇俗,她是谁?群豪中没见有这个人。

他忽觉脚下一紧,本能地张口欲呼,一大口水灌进来,已没顶下沉,他在水中一面挣扎一面看下去,却是一个半死不死的金兵牢牢地抱住自己的双脚。他知道溺水之人的心理,就是一根稻草也要拼命地抓住,何况两条大粗腿,他再无法泅水,眼看着清绿的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毫无思想准备地意识到了死亡的真正降临,绝望地伸出双手……《泰坦尼克号》男女主角冰海永别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水不停地灌进喉咙,他已无法呼吸,肺里的空气慢慢地被抽尽,脑海中的一切念头正从身体里逐渐溜走,一切的人和事都跟他无关了,他竟感觉不到濒死的痛苦……眼前直冒金星,他眸孔放大,落在深不可测的湖水深处,时间终止了,没有什么过去、现在、未来,只剩下了永恒的混沌……

忽然一个外在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强大的力量使他张开了大嘴,随即一个柔软而温暖的唇堵上来,空气回到了他的肺中。他呆滞的眼神恢复了生气,然后感到身体在飞快地上升,巨大的水压下,被紧抱住的双脚一松,那金兵连同靴子一起脱离了他的身子。他一下子浮出水面,第一个念头出现──老子回来了!

神志尚未清醒的他模糊地看到一张天使般的面孔从自己嘴上移开,便被老鹰抓小鸡般地拎起来,飘向大船,长长的滴着晶莹水珠的青丝在他眼前飞舞,不是那凌波仙子是谁!

那艘双桅大船上的金军旗号已不见,在他沉入水中的当儿,义军已占领了它。

他湿漉漉地坐在船板上,吐着肚中的湖水,眼睛不离救命恩人的左右,便见凌波仙子转过头,掩饰不住的一脸关切:“明日哥哥,没事了。”

天,竟是他既不敢接近又不愿远离的三相公,看着她原形毕露的少女模样,虽知道男装下的她是个美人,但没想到美丽得如此让人心跳!他对她刻意树立的隔阂被这份美丽和恩情彻底摧毁了,自己为什么要逃避一个并不讨厌的女孩呢?

完了,自己又要陷入两个女孩的旋涡之中了──他在内心深处呻吟起来。在他不愿触及的初恋末期,在他和那个已被完颜楚月取代位置的女孩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个令他至今不安的插曲,或许,这个插曲才是导致他初恋结束的真正导火索。

清官难断家务事,其实,发生在男女之间的事,不要说旁人,有时就是当事人自己也不甚明了。一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绝无法涵盖自上天造人起就纠缠不清的痴男怨女们。

他是个把持不住的男人,其实天底下又有哪一个男人能真正把持得住,柳下惠是不存在的,除非是圣人或是傻子,再或是生理、心理上有毛病。

还好,自视甚高的他只经不起心仪异性的诱惑,而真正能让他心仪的异性又实在太少,因而,在特区的花花世界里,他留下了出污泥而不染的好名声。

所以,经过了后世那场长跪一夜的他由男孩蜕变成为男人之后,当他初恋女友的死党──那个长得像周慧敏的女孩插足他俩之间时,他轻易地就被俘虏了,直至发生了一切应该发生的事。

甚至不该发生的事也发生了,他和那个女孩在他家欢好之际,初恋女友不期而至,只在电影里才出现的一幕降临到他的身上,一阵手忙脚乱、等待猜疑、花言巧语……之后,他的表演才能充分发挥,好歹蒙混过关,太戏剧了!至今他仍佩服自己当时的完美表现。

接下来,他却陷入两个女孩的旋涡中疲于奔命,相同情节的电影中男主角游刃有余、左右逢源的齐人之福他没享受到一丁点儿,只有愧疚与困惑包围着他。唉,往事不堪回首……

在君不见七侠的指挥下,尚余三百多人的群豪迅速分布到大船各处,试图驾船突围,但大伙儿随即发现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金军的十几条大船将他们团团围住,有如铁桶一般。

每一个方向都有漫天的飞石和箭雨迎接,义军占领的这条大船很快千疮百孔,桅杆更被击断了一条,帆篷折落,航速骤然下降,赖以反击的投石机也耗尽石弹,箭矢所剩无几,只剩下挨打的份了。

眼看金军船队似箍桶一般慢慢地收缩队型,行将发动最后一击,大伙儿俱生出杀身成仁之念。

跟随七侠与三相公守护船舵的他也憋不出什么良策来,眼珠滴溜溜地转动,寻找船破后逃生的方向。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金军突然停止了攻击,群豪正疑惑之际,忽闻鼓角齐鸣,一艘大楼船径直驶过来。

遥遥地望见敌船上竖着的那面绣金大纛,应该是高级将领的坐船,他没来由地打个寒噤,竟有一种遇到生平前所未见之敌的感觉。

这种感觉,即使是他面对达凯、秦桧、挞懒以至赵立、大和尚、君不见七侠等大恶、大奸、大枭、大豪、大侠之人所受到的震撼也万万不及,金军中竟有如此绝顶人物,莫不是那个堪与大英雄匹敌的女真一代天骄?

楼船在前方十数丈外抛锚停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显然防备义军抢夺大船的故计重施。便见对方船头站定一人,却是宋人文士打扮,在几个持盾武士的护卫之下。

那文士伸出脖子,声嘶力竭地喊起来:“尔等听好,主公敬重英雄,只要降我大金,将以荣华富贵相待……”

群豪听得大怒,纷纷破口大骂汉奸贼子,奈何离得太远,不能对其奈何。

那文士兀自口水滔滔不绝,全是蛊惑劝降之辞。群豪中唰唰跃出两人,携一条短索冲至船头,将短索在船头的木桩上一绕,又返身回跑,被两人各持一头的短索越拉越长、越拉越细,竟似一根皮筋儿。

蓦地,两人箭一般同时弹射出去,却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呈斜角之势,这借助外力的一跃突破了人体的极限,堪堪腾至两船中间,去势已尽,眼看皆要落下水,下方之人将手上弹索一拉,上方之人便似链锤一般直冲过去,掠过剩下的距离,落在敌船之上,手掌一挥,将船头的几个武士俱击飞出去,同时一扯,另一人也跃上了船头。两人身形一错,挥索将吓得瑟瑟发抖、逃避不及的汉奸文士生生绞成两截。这一幕只发生在呼吸之间,群豪俱喝起彩来,叫起两人的名号──却是神索双鹰,真真名副其实。

却有另一声喝彩来自楼船的主舱:“好功夫,某家今日可开了眼!”

那一声喝彩破空传来,回荡在宽广的湖面上,悠悠远去。这厢的群豪俱听得心惊,此人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内力,便遥见一身穿红袍的魁梧金将从舱内步出,满船的金兵立刻行单膝下跪礼,一定是个大人物!

神索双鹰看着那金将一步一步地踏过来,整个大船仿佛都在抖动,来者不善!两人互使了个眼色,分头纵起,持索横扑金将而去。那员金将哈哈一笑,直迎上来,神索双鹰身形一错,弹索已绞上金将腰部。

群豪再起欢呼,期望方才的一幕重演。他却注意到君不见七侠和三相公的面色凝重,便知道不妙,忙又望过去:只见那金将蹲个马步,一声爆喝,那条缠在腰上的弹索便断成了数截,双臂更缠住断索的两头,闪电般一合,撒手不及的神索双鹰便似断线的风筝般撞在了一起,脑浆迸裂,尸身落于甲板上。

群豪的声音嘎然而止,而金兵俱举兵器欢呼,他听出是女真话的“杀”。

那金将缓缓走到船头,虽远远地看不清其面目,却可感受到他锐利的目光,一口流利的东北汉话传送过来:“尔等撼我大军,无异以卵击石,某家只问最后一句,降是不降?”

这金将铁枪般地立于对面,衣袂在湖风中猎猎飘扬,双手背在身后,隐隐一股君临天下之态,全无绝地之师的惶惶之色,虽是势不两立的鞑子,倒也是值得敬重的敌人。群豪收起轻鄙之心,君不见君走上船首,一抱拳,朗声答道:“要战便战,宁死不降。”

金将叫一声“好汉子”,再不说话,转身便走。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转出诸般矛盾的念头,明白大伙儿唯一的生机只在眼前。他来不及思索,忽然冲上前与君不见君并肩而立,大喊了一声:“兀那金狗,只会以众欺寡,可敢与我单打独斗?”

他这一嗓子来得突兀,双方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这番话落在群豪耳中,个个以为自己听岔了,看过那员金将的出手,谁人自忖是其对手?连君不见君尚且敬服,这愣书生竟指名叫阵,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了。

在古代沙场上,这种一对一的挑战司空见惯,可大多在陆上,水上却不知如何对决,除非一方犯险登上对方战船。

他的由口也说得牵强,虽然整体力量的对比是一众一寡,但对方一个照面间毙杀神索双鹰的手段已展示了其个人实力,那金将大可不必理会他的挑衅,麾师围歼得了。然熟悉女真人个性的他断定对方必会应战,果然那金将定住身子猛回头,诧异地望过来。

他赶紧火上添油:“金狗,有种载老子过去,让尔等见识老子杀狗的本领。”

对面的金军俱鼓噪起来,显是为他的自不量力所激怒。那金将一举手,身后安静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强烈反应,更没有被激出什么“若战胜某家,放尔等一条生路”之类的话,只有一个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传过来:“放船,请这位好汉过来。”

在他近乎辱骂的叫阵下,对方犹冷静地以礼相待,这第一场的心理战,他已输了。心知即将面临的险途,若有一步走错,便是有去无回,忙飞快地调整状态,为自己拾回信心。对面已放下一条小船,几个金兵划过来。

君不见君如何忍心让这个自己十分赏识的小子前去送死,转头便欲阻止,却看到了他眼中并无少年的盲目冲动,而是充满了成熟的理智,更有一些异样的波光纠缠在一起。

感受到他瞬间的思想游移,君不见君竟跟这小子产生了短暂而莫名的心意相通,态度陡变,原本拦阻的大手落在了他的肩上,在他摇摆不停的心理天平上加上一个决定性的砝码,朗声唱道:“君不见胸中日月两相连,本照君心不照天。”

“胸中日月两相连,本照我心不照天。”他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君不见君的这句话直入心扉,有如菩萨点化,击碎了他最后的犹豫,随即放声大笑,纵身跃入迎接的金军小船,抛下一句:“多谢前辈指点,晚辈记住了!”

听到两人这番奇怪的对答,群豪个个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转念一想,反正突不破鞑子的包围圈,左右是死,这愣书生大约想死得轰轰烈烈吧,看着昂然站在小船上破浪前进的他,已有人喝彩起来,却不免透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忽听一声脆喝:“明日哥哥,等等我。”

三相公也落到了小船上,他可不想她跟来:首先,那是个危险之地,其次,她说不定会坏了自己大计。但事以至此,只好当带个保镖了,他看着她紧张的俏脸,咧了一下嘴,故作轻松的心情:“哈,怕我送命么,还是怕我投降?”

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她的美目瞪过来。他忙闭嘴,其实他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对能否实现自己的计划毫无把握──他可以完成这个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

上得甲板,立于两旁的大金武士刀枪雪亮,威风凛凛,凶狠地盯着他俩。船头上眺望远方的金将转过身,炯炯逼人的目光注视过来,顿时一股杀气汹涌袭至,好犀利!

这股强烈的杀气却引发出他俩截然不同的变化,落在他的身上有如泥牛入海,落在她的身上立刻有了反应,三相公出于武人的本能就欲拔剑。

他一把按住三相公的小手,一面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一面毫无惧色地对视过去。但见这金将虎目鹰鼻,大脸寸胡,正值壮年,大块头,足有一米八以上,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令人不敢仰视的王者之威!他的心脏突跳几下:那个生平前所未见之敌难道就是此人?

对面的金将暗暗称奇,从两人的身形步伐上看,那少女显然身怀绝技,而那少年就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却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向自己挑战,但他竟对自己的杀气无动于衷。这种反应只在两种情况下出现:一是对手完全不会武功,一是对手达到了返朴归真的境界。而那少年显然两种情况都不是,第一次碰到了第三种情况,金将不由分外小心。

其实,这一点任谁也想不明白的,包括当事人自己:身怀不杀之心的他无意中窥破了武学的无上玄关──千百年来的武人从未离开过一个“杀”字,却不知“不杀”才是武人的终极境界,正是无杀胜有杀,他怎会惧那杀气?现在的他如同一块浑金璞玉,总有一天会光芒万丈。

金将一击掌,打了一个哈哈:“两个娃儿孤身犯险,好胆量,某家佩服、佩服。”

他双手抱拳,针锋相对:“将军身处死地而谈笑风生,在下也佩服、佩服。”

金将脸色一变,显是被触着了痛处,眼中射出一道寒光:“好个利嘴娃儿,不知手上功夫是否也这般厉害。讲,咱俩如何打法?”

闻得对方邀战,三相公便要往边上掠阵,只待她的明日哥哥一露败相,便上前搭救,她委实对他不抱任何的期望。他却拉住她的手不放,她还以为他心生怯意,便传音过去说自己会在一旁保护,一颗芳心不免对他虎头蛇尾的表现大打折扣,敢说不敢为,有失好汉行经。

其实他压根儿就没想动手,更不想学后世的武打小说那样跟对方“文斗”来“武斗”去,先挨三掌再还三掌,不死也要去半条命。虽说他穿着宝贝护身甲,但大和尚的那一掌已击去了他对它大半的信心。

他忽然单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道:“尔等数万大军性命,老子一句话可活,一句话可死,叫金兀术出来见我!”

此言一出,当真石破天惊,满船的金兵尽眉目耸动、队形骚乱,将看场好戏的心情抛到九霄云外,都竖起耳朵等待他的那句话,由此可见虎狼之师也挂不住被围绝地之苦。

三相公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暗暗叫苦:“明日哥哥,你的牛皮未免吹得太大,且不说咱们自身难保,你竟说出掌握这鞑子全军生死之话来,岂不可笑。”

金将亦被此话震住,也不计较他的避实就虚、真假莫辨,仰天长笑:“娃儿,某家行不改姓、坐不更名,便是你们南人嘴里的金兀术是也!决定我大军生死的一句话你可以说了。”

这边的两人一听,俱浑身一震,他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乍闻这扬威后世的大宋头号灾星──女真第一勇将金兀术就立于自己面前,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如在梦中!

“原来您就是兀术将军,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失敬、失敬!”他这番话确实发自肺腑,为自己可以跟这时代的最强者对话而沾沾自喜,边上的三相公却听得很不舒服,狠狠捏了一下他的手。

“哎哟!”疼痛令他走出历史与现实的错幻,省起自己的任务,“不过,在下尚有一个条件──”

金兀术冷哼一声:“请讲!”

他平抚着自己起伏的心潮,不紧不慢地开出了筹码:“第一个条件,先放过我们的人。”

三相公心想:“你当鞑子是傻子么?一句大话就可以救了大家?”

金兀术眼眸收缩,一拍双手:“来人,拿住这两个信口雌黄的娃儿。”

第十八章夺宝奇兵

三相公“苍啷”拔出宝剑,掩在他的身前,并步直立,右手握剑,左手成掌,双臂撑圆,剑尖垂直向下,行了一个垂剑礼,瞪目对面:“金兀术,真要以众欺寡么,让俺跟你单打独斗!”

她这是要越俎代庖,替他出战了。金兀术皱起眉头,不想授人话柄,挥手制止上前的部下:“女娃儿,你不是某家对手……也罢,你们一齐上,若胜了某家一招半式,就放过你两个。”

如此情形下,金兀术说出这句话,真是额外施恩了,偏偏三相公毫不买帐,语气中透着少女的嗔忿:“俺不要跟他一起,你打是不打?”

他没想到自己从主角沦为了配角,就去按她的手中剑:“小月,我自有主张,你别瞎掺和。”

三相公扭头瞪了他一眼,毫不掩饰对他的失望,一言不答地催生暗劲,一股反弹力震开他的手,他“咿呀”打个趔趄,光脚丫子在甲板上蹬蹬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甲板上。

这对少年男女在两军阵前儿戏般的表演令一个个金兵看得大眼瞪小眼,金兀术也大感头痛地站在原地,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以他的盖世之威竟拿两个少年人没有办法,终于不耐烦了:“来人,送两位回去。”

他心道这丫头真是自己的前世冤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看就要功亏一篑,他一下站起来,掷下腰间的腰刀,张口冒出一句怪话来。金兀术一愣,不由以同样的怪话答了一句。

三相公又回到了配角的位置,绝没想到她的明日哥哥竟识得女真话,而且说得如此利落。她傻傻地听着这理应对立的两人叽里呱啦地对话,似乎越谈越投机,这一阵分明打不起来了。

冰雪聪明的她虽然江湖经验欠缺,却也看出眼前的局面似乎是她的明日哥哥一步步设计出来的,他好像压根就没想跟金兀术对决,发出的挑衅只为登上敌船。而且,他前脚还以肚痛为由避战,后脚就向鞑子挑战,表现前后矛盾,更令人起疑的是,他怎会如此精通鞑子话,讲的又是什么内容,金兀术听得那么认真,态度大为转变?除非……除非他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奸细,讲的真是令鞑子逃生的重要军事情报,难道自己前番的判断是对的?

先前压下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翻上三相公的心头,她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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