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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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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他暗暗称奇,这王医师倒非浪得虚名之辈。
却见韩世忠腾地站起来:“某干的!尔待怎的?”
言毕王继先又哎哟了一声,额上再鼓起一个大包来,这回大家看的清楚,乃韩世忠手中弹出的一个铜钱所致。当真邪不压正,见到平苗刘之变、胜过金兀术、被赵构倚仗为武臣左右臂膀的大将韩世忠,王继先气焰顿消,再嚣张不起来,连药也不敢用,灰溜溜与几个狐党离舱而去。
“奸人去也!”韩世忠大笑着坐下,不知怎的,他分明觉得韩世忠犀利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下,不觉涑然肉跳。
“众位,肃静……”一位五十余岁、身材伟岸、精神饱满的文士自一席站起来,范同介绍此人便是今度评花榜的主持,他认得,乃同朝的尚书工部侍郎韩肖胄。
这韩肖胄来历非浅,出自大宋最具代表性的名门望族——相州韩氏。魏晋南北朝兴起的门阀士族历唐末之乱后几乎荡然无存,随之出现新的大族,相州韩氏及时兴起,其奠基人乃宋仁宗、宋英宗和宋神宗三朝的宰相韩琦,韩琦子韩忠彦,孙韩治,而韩治长子就是韩肖胄。
“韩侍郎也是咱们的亲戚。”王氏在他耳边嘀咕,原来韩治的一个女婿名郑亿年,是徽宗朝宰相郑居中之子,而郑居中乃王氏姑父。他忽然明白秦桧当初娶王氏的原因了,王氏家族有这么复杂的上层关系,自然对秦桧的仕途大有帮助。
韩肖胄说了一番应节的话后,一干小婢捧出彩选、打马等女性雅戏的赌具,小舞台亦有伶人开始表演(与后世说相声相似),一层便成了女眷们的天下。
男子们则扶梯而上,登上画舫第二层,正式的花场设于二层,赏花席上搭着敞棚,姐儿们亮相的花台却是露天的,以便百姓远观。几个大礼花飞上了天,四下里俱欢呼起来,万众期待的评花榜终于拉开了序幕。
且慢,来宾们还要以“投壶”分座次呢。投壶,就是把没有箭头的箭杆投到酒壶中去,秦汉以后废除了射礼,投壶便成为一种宴宾的娱乐,属于高雅的游戏,士人们都很拿手,用意明显:令士人靠前,富贾排后,以免花儿暗投。
入口处分列十壶,一如后世的保龄球道,来宾自觉地分成十行,每人投三次,按投中次数决定前后座位,花奴在旁监督引导。各宾客的亲随与谦人(大宋官员使唤之仆役)自不得帮忙,只能在后排站着。
轮到他了,三投无一中,估计自己丢了死鬼秦桧的脸,他赶紧往后排溜去,却被一小婢拉住,塞给他一张红帖,留意到有几人持红帖不用投壶便入了前座,这也有是特邀么?难道哪个姐儿看上了秦桧这张老脸,他转头看去,小婢已不见。
那一班谀奉的同谊们尽被打散,身边再无帮手,他按帖号坐于第一排位上,与两旁彼此作揖谦让,大都认得,尽是当时的文坛名流,虽然他在后世一个也不曾听过。不免有点心虚,他端起案上的香茶抿了一口,又填进几个果子。其实以死鬼秦桧“江南第一”之称的文采,确有资格列位其中。
韩肖胄出现在花台上,虽年岁已大,却中气十足,不减风流,先吟了几句艳词,引来一片击节,便在赏花者的行令竞饮、觥筹交错中宣读评花章程。
十来个乐工接着上台,合奏一曲大乐,算是开场,在韩肖胄的唱名声中,一位袅袅婷婷花一样的姐儿出现了,只听台下岸上轰然叫好,评花榜正戏开演了。
只见环肥燕瘦的各般尤物依次登台,一个个依足时辰表演一次,端的词歌乐舞,无所不精,各有千秋,远比后世越评越丑的选美大赛强胜百倍,看得他眼花缭乱。美中不足的是姐儿们的衣色不离黑、白,只因大宋舆服规定:“娼家妓优,只许服皂、白衣,铁、角带,不得服紫。”
他打开人手一册、名副其实的花名册,参赛的姐儿皆为各勾栏瓦舍的头牌姑娘,怪道素质如此之高,每个名后有容貌、才情、音律、体态、舞艺等空格让评者打勾叉,再后还有一行空栏,却是要作诗题评的。
眼看左右人等一面摇头晃脑地品赏,一面在花名册上勾叉题评,写的密密麻麻,他有些坐不住了,他面前的花名册可是一片空白哩,虽在后世惯会编些乱七八糟的情诗骗女孩子,可如何做得古诗?而王氏知他肚里无货,特意高价请人捉刀让他死记硬背的那些充门面诗赋,在这应景命题下一个也派不上用场。他妈的!老子是来赏花的,不是来受苦差的,他索性将花名册一合,只顾看表演了。
“妙艺坊玉生——”韩肖胄高声唱名,“生”乃宋人对妓优的尊称。
“来——了——”只听一声娇滴滴婉婉转转、软却却万种风流的妙音传来,人未到声先到,悠悠在湖面上漾开,台下岸上的人群皆轰天价喝彩起来。原来这花台的设计运用了声学原理,成为一个天然的扩音器,大宋科技之发达,由此可见一斑。
近水楼台的名流雅士们更是人人骚动,个个翘首;到得正主儿甫一亮相,一片欢腾,乃前所之未见,敢情这才是今晚评花榜的高潮所在。
但见这未露面已引起轰动的女子着一袭白色绸裙,飘飘如月中桂仙,姿容绝代,宛若天人,真个道不出万种风流,说不尽千般窈窕,不要说风尘气,连一丝脂粉气也无!
他眼睛发亮,暗赞一声,这花魁非其莫属!不由再翻开花名册,上写:玉僧儿,妙艺坊头牌,年十八,蓟州玉田人氏。
玉僧儿福了一福,喧闹的场面转即无声,清啼如沐:“奴家想请一位佳士上台当场题评,僧儿即时舞乐!”
美人的提议谁能不依,台下人人叫好应和,个个伸长脖子,指望这一亲芳泽的机会落到自己头上。
玉僧儿那双妙目扫了一圈,落在他的身上,他感觉不妙,身子往下一缩,却已迟了:
“秦三官人,请上台来”
这一声可把他的骨头都叫酥了,宋时称富者或低官为官人,加上排行却为女子对男子
的亲热称呼,这玉僧儿真是有心人,连秦桧的排行都弄清了,佳人垂青,无数羡慕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似受到魔力的吸引一般,他站起来。
“请为奴家题词一首!”他浑浑然眨眼,才发现自己站在花台上,啊呀,这玉僧儿会勾魂术哩,他哪有题评的本事,坏了,大事不好!
看他呆呆的傻样,玉僧儿似有些意外,不禁讥道:“壶儿投不中,题花词也不作,秦相公只会唱十八摸么!”
都被人家留意半天了,他前后一思,已有些明白:敢情这玉僧儿是为被他羞辱的妙艺坊姐妹小师报仇来的,送他红帖的小婢么,不用问,是玉僧儿安排的。真是报应啊,他后悔不迭地苦笑着,什么人都好惹,不要惹女人!
台下有些人看出玉僧儿好像跟秦相公过不去,不过都感到奇怪:题花词并不难做啊。
他上了花台,却已下不了台,见他半晌没吭声,不由鼓噪渐起,他心道明日越州大街小巷都会传遍堂堂秦参政被名妓玉僧儿难倒的笑话,更有一种即将被揭穿面目的恐惧,须知秦桧可是词学兼茂科试的头名出身,怎会连一首艳词都做不出?他可以学秦桧的神态、口音、字体……惟独学不到秦桧的文采,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秦桧做得一帆风顺,今夜竟要栽在一个小女子手中。王婆娘,快来救老子!
玉僧儿不依不饶:“秦相公今日不题词,僧儿也不评花了。”
这一句话可是推波助澜,台下群士嗡嗡,岸上的百姓已发出叫骂声。
他彷徨无助地抬头望天,今夜星光灿烂,这星光可是相隔若干亿光年哩,心有所悟,他转向玉僧儿,那皓月般的面孔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有种梦幻般的感觉:小姐,我和你也相隔千年哩,没想到今日同台演出,何苦咄咄逼人哉!
他再看着台下的数百赏花者和岸上的数万百姓,仿佛站在后世的大舞台上,观众越多心理素质越好的他开始生起一种异样的兴奋感:老子不就是在演戏么,演的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大奸臣,怕什么呢?秦桧是不败的,连大英雄也斗不过他,连赵构也奈何不了他,哈!我是秦桧我怕谁?
我是秦桧我怕谁!他心神交会,眼中泛出一丝笑意,突然伸手往玉僧儿吹弹得破的脸蛋上捏去。已占了上风的玉僧儿浑没想到对方还了这一招,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地捏了一把,方得跳开,不由又羞又惊又恼,说不出话来。敢于如此对待江南第一名妓的,他可是第一人也!直把台下众人看得眼都直了,不约而同想:怎么自己的手没这般福气?
他哈哈大笑:“众位,桧失态了,都是玉生惹的祸,谁叫她这么一个天仙下凡来,教我等凡夫俗子怎把持得住?”
这番话不啻是所有男人的心声,一齐会意地笑将起来,均想若换了自己只怕失态更甚。他转而正色道:“桧在北方时,一心思国,曾立下誓言:他日得归,天下一日不太平,桧一日不赋风月!今日难得万民同乐,桧今日非为玉生,而是为万民破誓赋歌一首,只此一回,待天下太平之前,桧再不破例!”
这番话说得铿锵正气,听得众人齐喝一声彩,而立于边上的玉僧儿俏脸儿一阵红一阵白的,不知在想些甚么。他继续道:“此歌体乃桧在荒北偶而创出,盖前人未有,或污众耳,先告个罪!”
台下窃语声声,皆为他这番自吹自擂吊起了胃口。
他转身走到乐工面前,轻哼了一遍,乐工们皆露出惊异之色,迟疑点头,示意可奏,他复看向玉僧儿,心头有气:“当真桧唱什么,玉生便能以舞乐和什么?”
不愧名妓,已恢复常态的玉僧儿自信点头,要知古代词曲不过那几种,万变不离其中,对于自幼受到严格训练的妓优而言,可以说是举手成乐、投足为舞。
看玉僧儿拿了一把琵琶在手,他清了清嗓子:“歌词有临摹先家之嫌,会之就献丑了,起乐!”
叮叮咚咚……一首后世改编自古人名词、流传广久的经典情歌从大宋乐工的手中奏出来,玉僧儿当即一愣,他已唱了起来,台下岸上的所有听众鸦雀无声。
玉僧儿端的冰雪聪明,虽闻所未闻这首歌,竟只滞了一下,已举起琵琶边舞边奏地和起来。接近古文的歌词描写的女性之美、感情之深皆是这时代的人不曾想象的,他的嗓子在酒后开了,所以发音圆润,唱得一丝不输于后世那原创歌手,尤其在古代乐器的伴奏之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个高度。而玉僧儿的乐舞也逐渐适应了他的唱腔,配合得行云流水一般。
这歌、这舞、这乐,直把在场的几万人熏得如痴如醉,他余音已绝,所有人犹陶醉其中,玉僧儿舞停,一双清澈的大眼迷离地望着他,手中的琵琶依旧续续弹来,竟忘了曲终收拔的当心一画。
玉僧儿原本的计划是将他引上台,通过独家乐舞将他迷住,让他在台上出乖露丑,警以欺负小师之罪,谁知现在好像被他迷住了……
他悄然而退,回到一层大舱,但闻四周莺声燕语,正沉于各种娱戏当中,煞是热闹,浑不知他刚刚的大出风头,更听不到外面正因他的不顾离场而议论纷纷……不过这风头他绝不想再出第二次了,他已意兴阑珊,只想打道回府。
远远见谢克家、富直柔那席的女眷甚是热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老妇,被众贵妇众星捧月般围着,那王氏亦夹在其中,跟老妇不知在说些什么,似很相熟,看到他出现,忙招手唤他过去。
高益恭引着他走近前,才发现老妇并不老:一袭冷蓝长裙下的身形骨立,素裹满头银丝,在金银满头的女眷中显得格格不入,五官很是平常,皱纹密布的眼角间透出不屈于命运打击的傲态,更有一种高洁端秀之态,霍然凸现于脂粉阵中。
王氏拉住他,不无炫耀道:“表姐,我夫君做到参政哩!”
老妇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只回了一声:“李清照恭喜表妹夫!”
第三十九章走向深渊
打马——古代一种赌棋游戏,因棋子称“马”而得名。有一将十马,叫关西马;或没有将,有二十马,叫依经马。打马有若两军对阵,铺陈双方攻守、进退、胜负的激战过程,决定胜负重要的在于运筹指挥,要求决策者不务虚荣,但求实效,把握机遇,临难不回,避免轻进,方可稳操胜券。
与打马同类的赌戏还有双陆、彩选、响屟等,虽玩法各异,且复杂多变,但有个共同的特点,即均需要用骰子,另有枰——棋盘、马——棋子、图谱——根据所掷彩数的贵贱,决定进退的各种规则、筹——参加者每人出相同数量的钱作为赌注。由于该类赌戏极为富丽,赌注较大,玩法相当复杂,除掷彩需凭运气外,还需在行棋过程中斗智,为当时流行的高难度贵族游戏,尤受闺中雅妇的喜爱。
“……老矣谁能志千里,但愿相将过淮水……”他品味着老妇在那复杂的打马中运筹于方寸之中、决胜于几微之外的铮傲言辞、卓世风采,一把拉过王氏低声问:“你表姐可是写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李清照?”
这话问得甚是突兀,万一这千古名句尚未到出世的时间呢,好在他有荒岛无知小子的身份掩护,又好在这首《夏日绝句》早在建炎二年已被写出,王氏的颔首终于让他确认了老妇就是那位“俯视巾帼,压倒须眉”的旷代才女李清照,绝非同名同姓之人,心中立时泛起无数的疑问:李清照还活着?怎么是王氏的表姐?那不是跟秦桧成了亲戚?又怎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其时虽是喧腾寒食节的阳春之夜,他却仿佛有立于萧瑟肃杀的秋风中之感,皆因这位中华文坛独一无二奇女子的出现:偌大的一层大舱,不时回荡着李清照抑扬顿挫的打马命辞,这一句句寓意深远的古辞他竟然全听懂了、理解了,他第一次感觉到高中文科的底子没有浪费,这些看似随心而发的语句,无不对仗工整,显示了高深的文学功底,更兼一语双关:或议宋金攻守之机宜,或含将才出世之呼唤,或射朝廷无能之谴责,或寓收复故土之鞭策……这哪里是游戏命辞,分明是醒世箴言!这个忧国忧民的老妇在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劝喻世人。
他随即感到了无比的悲哀,因为他看到了那些朝廷命妇与豪富女眷们的麻木嬉闹,更听到了上面继续着的评花榜的歌舞升平,此地此时,唯一能理解易安居士李清照心境的,竟是他这个秦桧,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他不敢接近、也无颜接近这个伟大的女性,生怕自己秦桧的身份污了她的高洁,只站得远远的,欣赏着李清照灵动超群的文思,感受着她忠贞温婉的人格……“郎君难道看上表姐了?品位未免……”王氏不识趣地上来叨扰,下面的难听话被他瞪目噎了回去,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吓人。
“郎君,该吃药了。”卧室内,火红的烛光下,不知怎么得罪他的王氏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他,帮他除去白凉衫、襆头,换上便服,又端上一碗汤药来。而兴儿弄了一小桌酒席上来后,便被王氏支去睡了。
臭婆娘敢拿李清照开玩笑,凭你也配?他余火未消,皱着眉头,将那抑制植脸不良反应的苦药喝了下去,王氏赶紧送上香茶给他过嘴,贤妻也似地献殷勤。他有些心软了,一方面又再也忍不住心中好奇,便主动打破半天的冷场:“李清照怎么是你表姐了?”
他仍不愿相信这名垂千古的爱国女词人跟遗臭万年的秦桧一家有什么瓜葛?见他肯搭讪了,王氏绽开娇颜:“她跟奴家可是中表之亲,家父——你的岳丈可是李清照的亲二舅哩,当日她嫁给了上朝宰相赵氏三公子,何等的风光无限……”
“哦!怎么今日如此潦倒?”王氏见他如此感兴趣,引他坐到酒席旁,为他斟一杯小酒,自己也回身坐下,就在边吃边喝中将李清照的身世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在王氏有些幸灾乐祸的详细讲诉中,他随着李清照一同经历了亡朝、破家、丧夫的种种劫难,不胜唏嘘,为李清照的悲惨遭遇,复想到了她在文坛上的超凡成就,不免想到:大凡成大器者,难道必受人所不能的磨难?
而李清照与他的政敌谢克家、綦崇礼竟也是亲戚:谢克家之母与李清照亡夫赵明诚之母是亲姐妹,也是中表之亲,而綦崇礼之母赵氏却是赵明诚的姑妈,綦崇礼与谢克家又是儿女亲家。他越听头越大,才明白李清照为什么出现在谢克家那一席了,这世界真他妈的小,这一朝的大臣算来算去岂不都成了亲戚,还斗来斗去做什么?王氏显然对朝廷的人际关系做了深入的调查,连人家的祖宗三代都挖了出来,这婆娘的政治敏感度确实是他望尘莫及,因为人类政治的最大特色就是裙带政治。他一仰脖又喝下一杯甜酒,王氏赶紧斟上。
已经三更天了,王氏见他毫无困意,识机道:“郎君,不若我们玩彩选吧。”这彩选又称升官图,博者在一张列有各种官职的棋盘上掷骰,博前各出相同的银两作为赌资,每人根据自己所掷出彩数的贵贱,来决定升黜赏罚,最先达标者为赢家。真个“升黜在一掷之间,胜负在弹指一刻,社会万象包罗其中”,可以暂时满足人的升官发财欲望,人性使然,难怪国人好赌古今不变。想起那些入迷关扑的百姓,他也一时发了赌兴:“那我们赌什么?”
王氏轻笑:“但凭郎君做主,奴家奉陪到底。”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醉眼迷糊地看着烛光下被酒意熏得脸红红的王氏,想到这样一个美少妇是任自己怎样便怎样的,恍惚间回到了后世跟一班狐朋狗友在舞厅里逗小姐的情景,脱口提议:“那我们就赌脱衫啦。”
“啊?”王氏一双媚眼扑闪扑闪的,一时没听明白,待听他讲解规则后,一张粉脸不由越来越红,终于娇羞垂头默应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只听他说:“这底裤也要脱么?”
衣裙完好无缺的王氏眼波似水流转地看着他,他身上仅剩下亵裤,连护身甲也输得离身了,半裸的身体映得室内春意融融,大概是喝酒的缘故,他一点不觉冷'奇‘书‘网‘整。理'提。供',一向自诩魔鬼身材的他在王氏的大胆注视下不由脸露羞色,乞怜保留男人的最后尊严。这可是他自找的,原想调戏别人反而被别人调戏了——初学彩选的他怎是王氏的对手。泛出迷人的嘴纹,王氏娇艳的红唇吐出话来:“可以不脱,只要你个小冤家抱奴家上床。”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苦着脸接受这个“苦”差,躺在他怀里的王氏风情万种地拉下粉帐,又一把将他也拉了进去……封闭的帐床里,传出他的惊叫:“说好的,不脱底裤……哎呀,你怎么也脱光了……”
……颤动不已的帐床里传出王氏娇喘吁吁的声音:“明日,奴家好么?”“唔——”他似被什么埋住脸发的哼声听起来很陶醉。
不绝的呻吟声中,隐隐又传出王氏断断续续的话:“你……真是……奴家的……宝贝儿,明日……的宝贝儿又是……甚么……”
他的声音有些失真:“当然……是你……这个……小乖乖!”
“哦——”王氏的声音出现短暂的波动,随即又回复开始的骚昵,“那……和氏璧呢……”
“和氏璧……”他的声音出现一丝迟疑,王氏这时发出消魂的浪叫声,他也变成投入的哼哧声。
“奴家要死了……”王氏用鼻音哼着,撒着娇,“奴家……要看……和氏璧!”“和——氏——璧——在……他的声音已经迷失了,即将吐出那埋藏在心底的天大秘密。倏的,他发出控制不住的吼声,而王氏也顾不得一切地同时放声高叫,床板的颤动嘎然而止,卧室里恢复了平静……
“这小王八蛋,连休务日也不让老子睡个懒觉,大清早召见老子干嘛?”他一面在心里咒骂着,一面跟随着内侍省押班冯益匆匆进入龙山行宫。
他今天的心情十分恶劣,当然是为自己坚守数月却一夕溃败的“失身”而气苦,哎,具体的细节他已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跟王氏一边喝酒一边赌脱衫,最后就赌到床上了……尤其令他自责的是竟有一般解脱之感:再不用每天对着一个枕边尤物而挣扎烦恼了,日妹么的!难道真是越堕落越快乐么?经过千牛卫的重重把关,避开正殿,经过朵殿、东西廊,却没有进后殿,冯益引他直入内苑御园:但见这御园,借江南湖山之美,着意林石幽韵,加以花卉妍丽,松竹自然,亭榭窈窕,曲径通幽,不失为一处优游忘世之所在。
一小亭内,一身便装的赵构正坐在石几旁,捧着一本大书在读,倒真像个恭己勤政的天子模样呢,冯益没有跟进,远远地侯着。
这可是他第一次独身面君,他上前拜倒,以臣僚单独入见的礼节,口呼:“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爱卿不必多礼。”赵构放下书,示意他站到跟前,他方看清楚,赵构读的乃是一本《资治通鉴》。
据朝间流传,这小王八蛋酷爱读史,通常早上批阅奏章,午后读《春秋》、《史记》,晚上读《尚书》,率以二更罢,看来不假,只可惜史书上许多抵御外敌、捍卫主权,兼听纳谏、任用忠良的明君事迹对其好像不起作用,大概只顾钻研权谋统治之术了。
“呵,闻爱卿昨夜大出风头,将今度花魁娘子——江南第一名妓玉僧儿也迷住哩。”到底是年轻人,身为天子的赵构也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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