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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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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实,哈哈,”前者大笑,“安定王府何等地方。一份笔墨留在这里,你还担心日后会流出世间么?”

北宫心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心里已经明白八九分了,只是她还是不说破。一直等那人将城市草图的最后一笔草草勾勒完。

趁着曹秀指挥几个心腹之人将草图收起,她说道:“你果然是步家的人。”

“多谢夫人明察秋毫。”

“说罢,步家让你们来成都到底想干什么?”她问。

“其实夫人您应该都看见了。”那人苦笑了下,“我家本来只是想多些情报,并无太大想法。”

“不想跟我们挂上关系?”北宫心眯起眼低声质问。

“呃……”那人道,“还是有的,只是没想到夫人您会主动来找我们。”

女人嘴角凝起笑容:“是为了铜和战马吧?”

“夫人明鉴。”

瞒是瞒不掉的。这些步家的子弟自打进入蜀中后除了探听消息的,剩下的人就拼命的搜集铜器还有马匹。铜器是巴蜀自南中所产之铜重新锻造的物事,也是主要卖于吴国的重要商品。奇怪的是,这些人要的多是些粗糙之铜器,那些华美的铜器却不闻不问。另外一个便是买马,数量实在太多了些。

“搜集铜和马匹,这应该不是你们步家的指令吧?”北宫心问道。

“夫人说的极是。”那人连忙将之前荆南大都督施绩的命令说了一遍。反正现在事已至此,瞒是瞒不过去的。面对汉国实际上的第一统治家族重要人士,干脆还是实话实说比较理智。

女人点了点头:“你很聪明。冲着这一点,我会想法帮你联络王爷的。”

“谢夫人的恩。”

……

“姐姐,”望着那些人远去的身影,曹秀小心翼翼对北宫心道,“您真的打算为这人跟王爷他……”

“是的。”

北宫心直接了当回答。她对曹秀没多大恶感,反正她是先零羌人,当初这唤作曹秀的女人害死多少蜀中人都跟她毫无关系。她也不认为自己的才智连对付这样一个小小恶毒妇人会束手无策。何况对她而言,曹秀是一个不错的工具。很多时候特别是与大妇吴如交涉时,曹秀都很好使唤,就像这次让吴如同意买那些对王府其实没什么用处的奢侈品。

“可是姐姐,王爷现在跟这些吴国人关系太密的话,会不会成为把柄啊?”曹秀小心翼翼问道。

“什么把柄,”北宫心冷淡应道,“现在汉皇拿王爷有什么主意。除了偶尔拖拖后腿使下坏,怕他作甚!你要知道现在西北虽然正在恢复,但还是缺少钱粮整军备战。吴国愿意高价来买,我们也愿意高价去卖,就这么简单。”

“是,是小妹的错。”

“让我头疼的还是那个北地王啊!”北宫心幽幽叹了口气。

是的,汉皇刘禅酒色过度,华老爷子给那昏君相了命相,就剩下几年时间,各大家族也心中有数,那些原本侍奉他的亲密党羽大多散到太子刘璇和北地王刘湛身边,刘禅现在也就只剩下些空名,早已不足为惧。太子无用,喜好酒色财气,除了大义名分外他恐怕很难得到各大家族支持,可北地王的声势还是有的。

加上这位王爷多少也在之前的那场事关蜀中生死的战役中立下过功勋,他的身边如今已经巍然成势。如果这位北地王要出面插手,给刘武造成一些麻烦,那恐怕还真不好对付。

身为刘武留在成都城内的智囊核心,北宫心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能想出足够妥帖的对策,一但被北地王压制住了气势,那刘武在蜀中的根基将有动摇的危险。

“当务之极,还是要确定那昏君的寿数。”她如是想着,“千万要让刘武在昏君咽气前后新君确立之前返回蜀中。”

只是可惜得很,鉴于华神医与安定王府的关系,皇帝现在已经不太敢让这位老神医负责诊治了。这也彻底断绝了北宫心通过神医确定昏君驾崩日期的可能。

“呵,北地王,安定王。”她带着嘲弄的意味反复嘟囔着这两个王爵字眼,“真是一对好兄弟。”说罢,开心的笑了起来。

……

几乎是同时,遥远的大魏都城中京洛阳。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自空旷的晋公府内传出来。跪坐在中堂内所有司马家族成员之前双目赤红的八九十许白发老者面容惨淡。不久,一名二十三四许男子走出,亦步亦趋直到那老者面前跪倒,悲切道:“祖父大人,晋公他……”言未尽早已变成哭泣。

那老者轻舒了口气,轻轻道:“我知道了。”徐徐又复道,“孔伟,你还在为汝父服丧,不可太过悲切。若是你伤了身体,汝父便在黄泉之下也会伤心的。”

“是。”

“又有一个比我小的走了。”老者面色迷惘,低声呢喃着,“仲达,你为我司马一族今日费劲心血甚至不惜拦上逆臣骂名。弟弟我虽然不能苟同汝的做为,可是,我也是司马一族之人。我只能献我绵薄之力,维持汝之后人。不使他们重覆董卓之流旧路,保我司马血脉得延。仲达、子元、子上,汝父兄三人放心吧,只要我司马孚还活着,便会死保桃符儿的周全,若是桃符儿处事多有不当,吾也会拼死劝谏的。”

身后,那些司马氏同族子弟早已嚎啕痛哭起来。只有这位自称司马孚的老者沉着的缓缓站起身。那位之前前来报信的被老者称为孔伟的男子也适时伸出手去小心搀扶老者。

“对了,安世呢?”老者在被那个二十多岁男子搀扶起时问道,“可还在长安军中么?”

那男子连忙道:“据探马来报正在往中京赶,也许快到了吧?”

“快到了,快到了。”老者脸上流露出一丝厌恶,“汝父命在旦夕,却还在军中作甚?怪不得汝父要将大位传予汝弟呢!”

这话也就只有司马孚这般的家中硕果仅存的元勋胆敢说得,换作其他任何人怕是都无胆量敢支吾半个字。

“可是安世也是顶替晋公前往安抚军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被唤作孔伟的男子小声为司马炎辩驳。

老者白了那小子一眼,心中明白得很。搀扶他的,乃是司马望之子,也是如今的参相国军事司马楙、字孔伟,这个孩子与他父亲一样,都是比较倾向于司马炎的。毕竟司马炎是嫡长子。

可是桃符儿司马攸身为被过继给司马师的孩子,在名分上继承晋公大位也是说得过去的。更何况司马攸与司马炎一样,也是出生嫡支,一母所生。所以王氏一族对于是由司马攸继承晋公头衔还是由司马炎继承并无太大疑议。反倒是人口庞大的司马氏一族,如今却因为晋公将爵位传予司马攸变得四分五裂。幸好,他司马孚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一天,谁也别想背弃家族,让家族内乱。

“我知道了。”司马孚舒了口气,闭起老目,“都是这该死的钟会狗贼惹出的祸端。”

“祖父大人,要处决那些钟家的小子么?”

“哼,先不用急。”司马孚冷淡道,“钟家的小子们留着还是有用的。别忘了你叔父还有你姑母他们都在那逆贼手中。”

司马孚指的正是当日在浩舋中计被俘的司马榦、司马辅以及嫁给杜预为妻的司马氏。这些司马家的核心子弟也是钟会用来要挟魏国阻止魏国继续西进的主要把柄之一。魏国几次提出想用钟家的人交换他们,可钟会都拒绝了。

“他难道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吗?”司马楙脸上流露出气愤的表情。

“在乎?”司马孚轻轻一叹,“我突然想起陈王殿下的那首辞:原为中林草,秋随野火燔,糜灭岂不痛,原与根荄连。‘原与根荄连’啊……”老者长长舒了口气,“可死生厚利当前,谁能相顾呢?”

司马楙缄默无语,只是他眼前也恍然出现了司马炎司马攸兄弟俩的面孔。

……

……

……

(ps:以下是曹植所作之辞,是感叹他被乃兄三次迁转一生碌碌无为命运的悲歌,三国志上并无煮豆诗,只有这个辞存在,按照字面上的意思,估计‘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句千古绝唱应该是从‘原与根荄连’化出来的。全辞如下:吁嗟此转蓬,居世何独然!长去本根逝,夙夜无休间。东西经七陌,南北越九阡,卒遇回风起,吹我入云间。自谓终天路,忽焉下沉渊。惊飚接我出,故归彼中田。当南而更北,谓东而反西,宕宕当何依,忽亡而复存。飘飖周八泽,连翩历五山,流转无恆处,谁知吾苦艰?原为中林草,秋随野火燔,糜灭岂不痛,原与根荄连。)

节三:姑臧

炎兴四年,秋意浓浓,风声萧萧,武威郡终于迎来了丰收,原本空空的仓储在战后终于开始有些许丰满,百姓们脸上也流露出欢喜的神色。

高大的城墙上早已粉饰一新,这便是西北武威郡首府姑臧。经过将近一年半的修整,曾经一度陷入战火中的悲伤之地早已今非昔比。

整个西北凉州、雍州之地西至敦煌、酒泉、西海、张掖,南临金城、西平、陇西,方圆千里一百余万军民上千座小城都统属于安定王府治下。这些小城每隔一段时间便定期通过信使将各自治下的情报汇总至地处姑臧的安定王府内,同样也是每过一段时间接收着自王府传达新的政令。就是本该隶属于益州治下的阴平、武都两郡部分领地,也以各种缘由搪塞拒绝成都调遣,而是被西北直接调度指挥。

在这种情势下,除了西域的金银器皿、上等的玉石玛瑙以及凉州盛产的良马。便是远在千里之外蜀郡的稻米、酒、生铁,南中的铜器、藤葛、蛮药,巴东的竹子,巴西的木材、漆器均可看到。即使是更远的吴国的东西,也随着巴蜀与西北在这一年多频繁贸易中越发常见起来。

短短一年有余,姑臧城已俨然出现一副王国首都气派。

……

安定王府议事厅内,所有王府官员按品叙坐定。

“主公,都是属下等无能。”

跪坐在刘武身前的宗容一脸羞惭,现在的他身为王府郎中令、姑臧令兼领护鲜卑校尉职,官位异常显赫,地位仅次于同为王府僚属但一直仍留在成都的诸葛显。

宗容所指的事情是西域的事情,刘武目前已经控制住了凉州,但因时日过短,且西域诸藩国在上次作战时曾经策应过魏军。加之魏国的总体实力仍在汉国之上,故而现在的那些西域属国的国君仍处在首尾观望的态势。

更讨厌的是,魏国在西域设立的官员和部队仍存在,那位索靖的族叔索朗就是一枚最大的臭石头。在这些人辖制下,西域的情况异常不稳。虽然商人还是有不少因厚利而冒险通行,可相较于之前到底获利少了许多。所以宗容、丘本、党均等人都力主由索靖前往西域劝说索朗,由索朗劝说西域各国臣服。只有徐鸿等人仍坚持由鲜卑部将西域各部清洗一遍,彻底纳入治下的原定计划。

这两个方略都有利有弊。

前者说服归降,虽然不用担心因为大肆屠杀导致的西域各族强烈反弹,可迅速将西域纳入汉国统治,但西域各国历来反复无常,如果只是简单劝降地域自治,只要汉国国力一但衰落不济,便会立即叛离。

后者屠戮殆尽,虽有伤天和,若是事成便可一劳永逸。只是屠戮之术难度甚大,西域各国虽小,兵马不多,然诸国林立,几乎一城或几城即为一国,地域又异常辽阔,且沙漠荒野无数,行军艰辛。一个个攻打不知要打到何事是了,兵马损失和数量绝对恐怖庞大的粮草开支更是刘武无法接受的。

更何况……

打下西域干嘛呢?

西域土地地多贫瘠,便是放牧,牧人也嫌地瘦,水源更是稀寥。这也导致在当初徐鸿、何囧等几个负责黑暗诸事的定下驱虎吞狼之策只在最初一度鼓动了那些一心想雪耻的河西鲜卑部族。而到现在,一些原本前往西域参战的鲜卑部已经从西域返回凉州。便是刘武通过秃发蠕蠕以河西鲜卑之主的名义号令也是无用。

因此,刘武最终同意选择第一条方略,由索靖负责主持西域事宜。只可惜,想的跟做的未必一致,索朗拒绝了。

难道只能选择第二条方略?

可如果选择第二条方略,到时候别说像现在这般西域商路勉强还可开通,一但取血洗策,只要铲除未尽,那这条商道恐怕会永远无法使用,即便勉强为之,也要劳动军队年年岁岁驻扎,恐怕会得不偿失,最可怕的是血洗会让汉国的军力大大折损,而汉国的军力本来就不及魏国啊!他还要对付钟会。

想到钟会,刘武皱起眉头,现在钟会因人心失尽,早已是日暮西山。可是……他沉默了好久,才缓缓道:“广崇,此事暂且搁置,下次再议。”

“是。”

宗容缓慢从面向刘武转九十度,再度望着自己正对面的王府第一武将马韫。

按道理来说,就算马韫是刘武的表兄弟,但缺少足够战功的他是没有资格当上王府议事厅武将之首,最合适的当属霍俊、但霍俊现在早已是雄镇一方的四品将军,官位品叙不止王府僚属,故而霍俊只能剔除在外。马韫的哥哥马志也是可以,可马志现在身处于陇西前线,正与大将军姜维一道负责保障西北与蜀中的通道,重建陇西各城,其余诸将也是如此调度坐镇一方。留在刘武府中的官员除了文官之外武官们大多都是新人。

刘武又问道:“诸卿还有事要奏么?”

丘本与党均两人对视了下,相互点头示意,之后丘本转过半截身子,拱手道:“主公,臣有事要奏。”

是关于刘魏的。

这小子现在正在武都郡,听说跟几个氐族女人打得火热。

“这小子!”

刘武颇有几分无可奈何。

“主公,”坐在丘本身旁的党均笑眯眯道,“其实少主文韬武略都是上佳之选。但年少气盛,对于女色有些贪得无厌而已。”

刘武想了下,微笑点头道:“那就知会那几个氐族女子所在村寨长老。若他们同意,孤愿与他们结这门亲事。”

听着刘武恰当得宜裁断,宗容暗暗赞许。

早在一年多前,也即刘武自蜀中返回西北不久后刘魏便娶妻了,在这个时代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之事,毕竟那小子当时年已足岁,娶的是巴西阆中黄氏的女儿。

在娶妻之前这小子已经纳了一个骊靬女人为妾。多一个也是多多两个也是多,对于刘魏纳妾之事,刘武是不干涉的。反正这是乱世,各国男丁本就不多。况且与这些蛮族结亲建立稳固的姻亲联系是极其明智的政治策略——就像为刘魏迎娶大妇,刻意挑选阆中黄氏一样,要知道武都郡氐人极多,整个渭河流域氐人村寨更是数不胜数。汉国如果无视氐人的力量那么想攻占关中将会很难很难。刘魏若是能迎娶氐女为妾,实在是一举多得。

“丘校尉,就交予你去处置吧。”

“小臣明白。”

此后并无太大疑难,很快事毕,刘武起身离开,众人也各自散去。

不过宗容在临离开王府之前看到那位在议事厅内一直一言不发的何舍人又顺着一条岔路向王府后花园走去。宗容心中有些明白,但他也知道那些黑暗的事情他管不着,少理为妙。

……

紧邻安定王府后花园的小密室。

刘武从容坐下,他的面前又像之前一般坐着他的僚属。何囧、葛彬,包括无职无权但拥有随意出入王府后门的徐鸿。

就这三人,三人并排而坐,坐得也极其的近,与刘武更是只隔了张低几。一者因密室太过狭窄所致,其二这样也不消太大声音,低语即可。

门外的一小簇花圃旁,嵇翊怡然自得的享受着难得的闲暇——这位曾经艳名才气均高绝于世的洛阳才女主要的使命其实是负责警戒,确保在刘武等人离开小密室前无人靠近。

“子迅,西域的事情,你说说吧。”

刘武用冰冷的口吻命令着。

徐鸿把玩着手里的一把和田玉材质的匕首,似乎是在思索,过了一会儿才收刀入鞘,轻轻吐出一个字眼。

“杀。”

刘武道:“事到如今你还是坚持要血洗?”言语中透露着失望。

徐鸿笑了笑,悠然道:“我指的是暗杀。”

刘武微微沉吟:“说。”

徐鸿将怀中的一张早已写好的木简,放到低几上。刘武拾起,仔细读了一遍。过了片刻,他对何囧道:“舍人,你意下如何?”

何囧微笑道:“主公,臣同意子迅的方略。”

显然他已看过,或者这方略根本就是何囧与徐鸿合谋。

刘武眯起眼:“有几成把握?”

“五成。”何囧回答。

刘武追问:“若是事泄失手该当如何补救?”

徐鸿笑了笑:“那只好强攻了。”

刘武表情凝重,摇头,将那张木简字面朝下放到桌上。这意思非常清楚——不准。

“可是主公,您难道不想速速吞并西域么?”何囧道。

“孤当然想,”刘武道,“若是暗杀一人免去许多刀戈,也无不可。可只有五成胜算,孤不敢冒此风险。”

是的,若是昔日之刘武,怕是战战兢兢不敢胡作非为,但如今之他所行暗事已多。他并非一味只求仁义道德的愚昧之人。

但暗杀成功则罢。若是失手,索朗一定对汉国仇恨入骨,也再无劝降的可能。尽管现在连索靖索湛出面也是无用,杀掉也无不可,可刺杀这种手腕还是太过阴毒了。若是事泄更有可能会变成笑柄,也会为刘武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便是连索靖索湛乃至整个西北所有官员僚属们都会心生嫌隙。

有谁会喜欢一个下手阴毒的主公,并为之誓死效命呢。

徐鸿与何囧面面相觑,过了片刻,徐鸿凝起一丝笑意,又从怀中取出又一枚木简,献到低几上。

“刚刚是上策,现在是中策。”徐鸿道。

刘武举起阅看,片刻之后点点头,将其放下,字面朝上。显然中策已被认可、下策就不用看了,何囧识趣的将木简收起。

在何囧将木简收起不久,刘武又问道:“舍人,蜀中近来情况如何?”

何囧便将蜀中之事说了一遍,其中也提到关于东吴步家的事儿。

“步家。”刘武低低念了两遍,似乎是思索,过了片刻才道:“现任西陵督可是步协?”

何囧敛容正色道:“正是。”

西陵,地处东吴益州宜都郡。东吴之益州辖下两郡,一名宜都一名建平,其实在更早之前只有宜都一郡,数年前,鉴于汉国国力日渐捉襟见肘,吴帝孙休考虑其西北防务重要才将宜都郡一割为二,自东吴荆州分出、建益州,由驻扎夷道的镇军将军陆抗迁转,拜益州牧。

西陵便是宜都郡的一处要冲。此地也可说是魏汉吴三国交错之要冲,亦是巴蜀通往荆襄之地的门户,地理位置极其险恶,江面狭窄,水流湍急。当初汉国于荆襄战役惨败之后,吴国穷追猛打,一直将汉军赶回巫山以西后,便一直在西陵驻扎部队,设立西陵都督,魏国也多次觊觎西陵,曹仁南侵之时,更是败战于此。

步家便世代驻扎于西陵,这也无甚奇怪,可……

“哼,”刘武冷哼道,“堂堂国之大臣,竟然做这些商贾之流的勾当,也不怕士人耻笑!”

这是实情,步协的父亲乃是东吴名臣步骘(字子山),以德度规检见器当世,赤乌九年更是代陆逊为东吴相。只是在治理家门之上缺少德行,家中妻妾惯穿绫罗,食金玉美味。步家虽富,若是只靠田亩像如此挥霍还是支撑不起的,做商贾之流的事宜也是理所当然。

何囧笑道:“主上,其实豪族之中行商乃是常事,魏国名士王戎、已故卫将军司马望之流不也是如此么?便是我国的糜家,也是世代豪商吧。”

蜀中糜家自不用说,司马望贪财丑行也在其身后为人所诟病。至于魏国王戎……贪财的做生意的故事更是多到令人绝倒。

据说这家伙每日都要跟自己老婆用算筹清点一下财富才肯睡觉,家有好梨、因为担心被人取走种子、总要逐个去了核儿才肯卖出,嵇翊也对刘武讲过当年她父亲嵇康是如何如何鄙视这个家有钱财亿万却吝啬到还要厚着脸皮来蹭酒喝的所谓竹林七名士之一。

此人贪财从商之事早已成街谈巷议,亏他也是堂堂魏国顶级豪族王氏的族中后裔。

刘武沉默着。过了片刻才缓缓道:“罢了,目下西北缺少钱财,孤也需要与吴国贸易,此事孤便依你。”顿了片刻又道,“明日孤便让李叔龙(骧)处置此事。”

“下臣明白。”

“不过关于步家,”刘武稍稍思索了下,“诸卿可还有其他建议?”

“主上,”一直没逮到机会的葛彬抢先道,“臣以为步家似乎对吴国有所异心,所以我们应该趁此良机好好把握。”

何囧和徐鸿脸上都流露出一丝的嘲弄的意味,只是两人仿佛成心要作弄葛彬,并不说破。

刘武道:“那不是异心。”

“可是!”

葛彬还要强调,徐鸿抢先出言道:“主上说的极是,那的确不是异心。但下臣以为贼曹所言也颇有道理。”

刘武不语,须臾之后,方道:“说下去。”

“主上,据蜀中情报显示,这些前来的都是步家的宗族子弟,并无他家的。”徐鸿道,“所以我等可以通过他们与步协保持书信往来。”

刘武再度沉默片刻:“难道你是让我劝其倒戈?”

“哈,主上您说笑了。”徐鸿道,“以主上您的才智肯定知道东吴与我国魏国不同,步家雄踞西陵已久,西陵早就是他步家囊中之物,步家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倒戈相向。下臣的意思,其实只是想跟步家亲近亲近,仅此而已。”

其实刘武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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