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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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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座关塞根本是无懈可击,至少目前毫无空隙可趁。

幸亏只是路过。

罗尚啐了口吐沫,用极度厌恶的神情凝视大散关北麓。看着远处如蝼蚁般不断将粮食运输到那旌旗飘舞的关塞上的魏军士卒低呵了声:“这该死的破关,干脆一把火烧了得了!”

一旁的葛彬笑容可掬道:“我们总有一天能拿下。”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不是今天罢了。”

魏汉边界防守其实也只是相对缜密,要知道,这是个人口寥寥的时代,汉国只有一百几十万人,而魏人口众多,也不过八九百万。山林密集,在山林遮蔽下,穿过国界其实很容易,只是关键的要害地带总是有大量驻军防御,对那些人数众多的军队而言,从那些触类旁通的山林中穿过,也意味着失去补给,如果不是特别的队伍,这种方式即意味着士气溃散。

很难想象士兵们能在长期失去补给和失去后方指挥下继续维持战力。所以跟随罗尚前来的,统统都是与魏国有深仇大恨并深谙野外求生之术的死士们。

“葛大人,到关中之后我们该当如何呢?”罗尚用较为谦卑的口吻请教着。他是校尉,这次主要使命是由罗尚所统帅,葛彬带来的,连带葛彬自己就五个人,现在加上关中那些长期潜伏现在出来迎接的他们也不过九个。

但罗尚心中明白,他手下拥有五百名死士与数量庞大的魏国关中军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当然是……”葛彬流露出狡猾的微笑,眨着眼,须臾之后才说道:“我们去陈仓。”

“啊,陈仓?”

罗尚大惊。

是的,陈仓,但不是指陈仓城,而是陈仓故道。

当年汉朝大将韩信便是自陈仓故道兵进关中,自此陈仓之名天下煊赫。若说险要,陈仓故道位置在大散关之东,做为关中通向汉中的重要枢纽地带,在这场战役中的险要已然远远超过了大散关,所以杜预在大散关陈兵三千,另外七千游击策应,那些负责游击策应的其主要目标倒未必是易守难攻的大散关,而是要负责向汉中出兵甚至周转粮草的陈仓故道——毕竟邓忠父子所统帅的所部关中兵,其主要补给通道便是五丈原和陈仓城,这些军粮都要通过褒斜谷,而陈仓的粮草则通过绥阳小谷或者故道关塞进入汉中。

汉中的战事已经变得旷日持久,这固然是双方朝廷早有所料的境遇,双方都只能开始打起对付对方粮道和制肘对方国内的主意。

比如魏国的并州动乱——这一点的确是汉庭早有蓄谋,负责行动的是刘魏,当然,直接受命的,只能是在五部匈奴中拥有相当威望的刘渊,身为五部匈奴前任左贤王刘豹的幼子,以多谋和才智过人著称,这个小子在抵达并州后不久便吆喝起一小部分对魏廷心怀不满的南匈奴人,并对河内郡发动了一次小小的骚扰侵袭。力量相当有限,南匈奴的绝大多数百姓似乎对魏国的统治暂时还远远没有到达愤怒和不可承受的极限。但重点是,因为并州的动乱,一小部分原先应该调入关中的军马显然要迟滞,或者干脆留在河北,这正是汉国所期盼的。汉国的重头戏自然是鼓动东吴与汉国联携行动,汉攻汉中,东吴攻扬州,两者相互策应,瓜分天下。

但东吴似乎另有打算,另外遥远的地理也导致了成都与建业之间的联系相当的滞后和脆弱,成都方面也没有将全部的指望全寄托在东吴发难上。

自然而然,成都必须考虑第三个措施——骚扰粮道。

……

两天后,陈仓故道,绥阳小谷。

落石火箭如雨。

“冲啊!”

罗尚大吼着从一颗枯死的灌木后跳出,指挥他的死士们对那些在山谷间被砸得晕头转向惊慌失措的魏军们发动最后的猛攻。

一方拥有超过一千人,但却被绵长的马车束缚,且仓促间未曾提防,连兵器都未能取出,另一方虽只有五百人,却是蓄谋已久,胜负毫无悬念。战斗在半个时辰内结束,魏军留下不到百具尸体后便仓皇逃离,罗尚所部只战死三人,伤十二个。

望着不知多少粮车陷入大火之中,全身都是鲜血的罗尚嘴角凝起轻蔑的笑容,转身对葛彬道:“这些中原人,最没用了!”

他受了些伤,但大抵都是皮外小伤,因而,那些鲜血其实基本都是来自那些倒霉的可怜虫。

“是啊,中原人很没用。”葛彬大咧咧忽悠敷衍。

其实辎重部队不比那些前锋后卫,大多都是老弱病残,又没有将军督战,身后便是退路,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差一些很正常,不过葛彬现在在乎的不是这个方面。

“校尉大人,”葛彬笑眯眯对罗尚道,“现在我军已然达成任务,是否该后撤了呢?不然等那些魏军赶来,丢了性命,那可就不好玩呢。”

“啊,明白啦。”罗尚道,“我们这就跟徐兄会合。”

此言一出葛彬神色登时便有些不太自在,只是他尽可能不将自己的感触表露出来。罗尚指挥着他的部下在战场上又稍稍翻找些东西,总有一些辎重是没着火的,这些没有着火的,有些是捆绑起来的箭簇和弓矛,当然最关键的是那些粮食。这只负责进入魏境骚扰的汉军队伍,本身没多少给养,尽管这只队伍中有相当的多的人精通箭术,不少人也知晓狩猎之法,奈何关中和汉中一带今岁全是大旱,后勤补给还是有些困难的,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取之于敌用之于敌。

结果他们果然找到了很好的东西,除了难吃的稗谷外不但有高粱小米,还有些腌得坚实跟石块般的咸肉。

罗尚让人将战死的弟兄在山谷顶草草埋葬,接着便让兄弟们将受伤的人一起带走。他们翻过两道山梁,走过两条被干旱无雨搞得开裂的山涧小溪残沟,在黄昏前才走到临时议定的汇集场所。

然后看到了篝火,还有那些负责烹煮和瞭望的匪类们。

站在最外端警戒的便是罗尚略有耳闻的食人悍匪,那家伙长得跟黑炭一般,也被葛彬唤作黑厮。

“彬哥,回来啦?”黑厮笑眯眯的向葛彬打招呼。

葛彬点头。

“徐头儿让你过去呢。”黑厮说。

葛彬满脸的不乐意,可是没办法,只好告别罗尚。在背风和舒适的小山崖畔,充满芬芳烤肉香气的篝火前,葛彬又一次见到了许久不见也最不想见到的旧友。

那是名气度不凡的男子,眯着眼,带着和蔼的笑容,脸上也因为长久的丰腴保养没有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那男子缓慢的拨转着架在火上的小野猪,显得专心致志般。

葛彬小心翼翼走到那人身旁,不敢开口,只是那人仿佛什么都瞧见,继续自顾自的。葛彬实在忍受不了,这才壮着胆子道:“头儿,我回来了。”

那男子这才转头,看了葛彬一眼,用漫不经心般的口吻淡淡问:“事儿办成了么?”

“可以了。”

男子眼睛眯得更细了,过了片刻,又道:“确定没有尾巴跟着你们吗?”

这话让葛彬极为生气,可是他还是不敢吐露半点,只是用诚恳的语调说道:“头儿,这个您大可放心,弟兄们都是干这行出身的,要是让那些被军法征召才当兵的小草民咬住尾巴,那我们干脆自己走到长安城菜市口,也省的人家麻烦。”

男子凝视着葛彬的眼,葛彬只觉得一阵阵的心悸。不敢再说半个字,只是嚅嗫着。

男子嘴角凝起一丝轻蔑,将手上的木棍丢掉,用淡漠的口气说:“我只是担心弟兄们,没尾巴当然最好。”说罢站起身对远处道:“校尉,刚刚烤好的,还有酒,一起来尝尝吧?”

是罗尚,葛彬先至,但罗尚是一定会到这儿集中的。毕竟这儿有一位在皇帝陛下面前说得上话的大人物、白衣公卿。身为校尉,罗尚是不可能放过这种机会的。

“那就叨扰了,”罗尚笑嘻嘻走过来。那男子转身又从身旁一名伺候他的随从手中接过一只已经切下串号的烤肉块送到罗尚手中,罗尚道完谢便接过。

“如何?”男子微笑着望着罗尚。

“火候正好,真没想到子迅兄竟然有此雅兴,今日小弟真是大有口福呀。”

这人便是徐鸿,曾经一度追随兴丰侯刘武出兵西北,并最终献出西北毒策的主谋。自刘武登基以来,他一直留在西北,所以葛彬与徐鸿也有足足两年没见面了。说真的,葛彬极度厌恶跟徐鸿在一起,从以前便很厌恶,现在更是厌恶至极。按道理来说,葛彬好歹也是皇帝手下的正式官僚,而徐鸿只是一个白衣而已,可葛彬不是傻瓜,他知道皇帝还是比较器重徐鸿的才能的,最明显的便是让徐鸿的叔父徐宠留在成都,甚至连徐鸿的妻子和部分小妾乃至子女都留在成都。

一方面这固然是明显的对徐鸿忠诚度的不信任,但另一方面也说明了皇帝正如以往一般继续在某些方面倚仗徐鸿的力量。

葛彬知道的,就像那位如今也在蜀中天天寄情山水享受难得逸乐但仍旧处在皇帝严密控制下的钟会钟士季一样。想到那些这两年内似乎有叛乱痕迹但又迅速消弭的近乎捕风望影般的邸报消息,葛彬便了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抵达魏国国境内还要继续受这位根本连官都不算的老领导指挥调度。

肉是好肉,酒是好酒,特别是酒。

徐鸿道:“这是去年在天水酿造的,今年秋天刚刚启封。”

高粱酒,很奢侈,尤其是在去年,因为汉庭在去年秋虽然是大丰收,但酿酒的时间决定了,这些酒水其实是在汉国还很缺少粮食的时候,违反禁酒令,私下酿制的。

漠视陛下谕令,胆子真不小。

罗尚不敢多想,道:“子迅,这次我们在魏国境内生事,一定能闹得魏国粮道不畅动荡不安。只是这样做,是不是有些……”

欲言又止,徐鸿心中明白,罗尚受他叔父罗宪影响颇深,对这种让举国之力充作匪类的恶策多少有些忧虑,更何况还已然预先知道下一步该去哪儿,罗尚从内心深处还是个正统军人,这种作战方式哪怕策略已然皇帝认可,他已经置身其中也不行。

徐鸿微微一笑,了然于胸,他小声宽慰道:“皇帝陛下选择此术也是无法可奈的事情,再者,这种事情死无对证的,日后若是那些不识抬举的史官追究起来,只说是奇袭便罢。”

什么奇袭,其实就是让正规军人充当匪类的助力,匪类放火打劫是家常便饭,只是将原先的烧杀抢掠从普通的农村改成了运输队。

这就是所谓的以牙还牙。

只是王濬是焚烧栈道,虽狠毒却不失古之大将正统之术,双方也是因循古例征战,而汉庭用的这种偏近下作的手段骚扰,日后如何不会被那些自诩清高的名士们谤议。更何况此例一开,那接下来可就无休无止了。

罗尚叹道:“魏人数倍于我,若是魏军也学我们,在蜀中闹事,这可如何了得?”

是的,下一个目的地当然是魏国关中之内,所以徐鸿前来就是来传达命令和负责引导这些部队前往目标地点的。

要知道关中固然是魏国的腹心,汉军平素根本无法染指,但也只是堂堂之阵,无法觊觎,像这些动辄流窜的匪类,根本不在乎。他们只知道烧杀抢掠,也无需什么补给后勤,反正都是抢,抢了就成。

徐鸿道:“那就以后再说了。”

有些话他不会告诉罗尚,反正说了也没用,何况以罗尚的身份和立场,知道更多反而是麻烦。徐鸿静静的啃食着肉块,直到罗尚离开去解手净面准备休息,才将葛彬叫住。

葛彬堆起笑脸:“徐头儿,有什么吩咐吗?”

“没什么,”徐鸿淡淡道,“只是少主让我通知你,去关中后尽快去北地郡那边。”

“北地郡?”葛彬瞪大眼。

北地郡,这个郡是关中之地最北方的边塞之地,比邻羌胡各部,但它的闻名,更关键的是那位如今在汉国最大和最麻烦的人物。

废太子刘璇已经认命了,年近五十的他早已没什么野心和魄力,尤其是魄力,他关心的只有每天陪他睡觉的美女容貌如何,还有那些享用不尽的赏赐恩典。

说实话,给刘璇过多的赏赐,这多少有失公允,要知道这位太子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就是平素处理政务也是庸碌平常,不过刘璇毕竟是曾经的太子,若是过度薄待,反而是自己给自己惹麻烦。皇帝是不会选择随意招惹刘璇的。在皇帝这种近乎暧昧的示好下,刘璇也在去年的岁首大会上正式向皇帝称臣。

只有北地王刘谌。

这位只剩下区区一百多亲兵伺候的可怜王爷,倔强的拒绝上朝,甚至有情报显示,这位王爷还是试图与某些大臣勾连。为此,朝堂上甚至有不少示意要惩处他的声音,但皇帝总是以各种方式搪塞。

“皇帝也真是的,”葛彬小声嘟囔着,“像那种茅坑里的石头,干脆连坑一起埋实了就好,何必莫名其妙的袒护呀。”

徐鸿冷冷一笑,只丢了句短短的话语:“你觉得呢?”

“这……”葛彬踌躇了片刻,堆起笑容:“徐头儿,我脑子笨,皇帝陛下的用意,像我这样的蠢才怎么可能知道。”

徐鸿眯起眼,阴笑道:“你是想算计我吗?”

葛彬连忙跪倒求饶。

“最好不是,”徐鸿道,“也罢,你我之间本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反正你也是我的老部下,这里的人大多也是我们寨子里长大的伙伴,就算皇帝知道我私下谤议也不要紧,反正他是知道我为人的。”停了下才继续说道:“你若真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西北有西北的长处,也有远远比不上蜀中的短处,同样,蜀中的长处也很大,可短处也很厉害。”

“徐头儿,”葛彬吧嗒着眼,“什么短处长处的?”

“还听不懂吗?看来你的确够蠢,”徐鸿流露出轻蔑的微笑,“罢了,今天我心情不错,多说些许算便宜你了。”喝了口酒才又道,“你以为处置北地王很容易吗?没错,现在在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着那个人指手画脚。所以要杀死北地王,不过一哨兵丁,不,只要一个谕令即可,可接下来呢?”

长长的寂静,徐鸿只是凝视着葛彬的眼,而葛彬也感到如毒蛇凝视般忐忑。

“人不是那么好加害的。”

徐鸿只抛下一句近乎嘲讽的话语便不再说什么了。

是的,人不是那么好加害的。

其实葛彬也是知道的,毕竟他也在蜀中负责辅佐何囧处理那些勾勾连连的家族事物,负责利用那些伪装成百姓的匪类监视那些豪族的一举一动也是有所体会。蜀中的汉部势力鼎盛,这固然成全了刘武在蜀中的统治基础,可同时,因为汉部的习俗,乃是以家族为本,这些势力和枝蔓庞大的豪族名望也决定了皇帝根本无法充分控制统御,这也是毫无疑问的。杀死一个北地王是轻而易举,可杀死北地王身后的那些家族,又怎么做得到?就算杀一两家,又能怎样呢?

与其杀不能杀出一个四海臣服空惹出一身骚,不如不杀。

葛彬的主意本来就是打算搜罗徐鸿的语录,日后好小小的咬他一口。但徐鸿已然识破,所以说话也很概略,便只是惹来嘲笑和戏弄。

所以葛彬只好嗫嚅着,气氛陷入很尴尬的境地。最后还是徐鸿开口才重新打碎沉寂。

“对了,现在东吴那边的消息,来了么?”

葛彬灵机一动,低声道:“头儿,您指的是西陵……”

徐鸿突然猛烈咳嗽了几下,葛彬也看到徐鸿眼中的怒意,顿时醒悟,连忙住嘴。

“就是建业那边。”徐鸿顺着话头将葛彬的话遮掩掉。

“啊,建业啊。”葛彬道,“我从成都走的时候听说太中大夫已经抵达巴西了。”

“也就是你也不知道具体如何喽?”徐鸿问。

是的,太中大夫郤正返京之前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也不会有人冒着杀头的风险私下将太中大夫从东吴得到的情报随意宣泄出来。

葛彬向徐鸿连连道歉。

“罢了,我只是想事先知道,等返回西北后少主问起回复时有所准备。”徐鸿懒懒道,“不知道也不打紧,反正我大致上心里也有些数了。”

节九:吴策

其实有什么难猜的,汉国与东吴关系本就是貌合神离,东吴是可能出兵的,当然,应该是汉国再与魏国鏖战一阵子,毕竟现在的汉已非当日那般弱小,且有据有天时帮助,应该能多打一阵子。

谁不懂坐收渔人之利,汉国毕竟还是比魏要弱的,要是一直让汉孤军奋战,若是汉不能拿下汉中,那汉廷将出现严重的危机。

汉的危机对东吴无关紧要,甚至于乐见其成,汉国居于蜀中乃是吴国荆南地区的心腹大患,又跟吴国多有领土瓜葛。可如果真的做实了,汉的再度彻底虚弱,对吴国也是不利的。

吴应该帮助汉拿下汉中,可汉中不能那么容易就被汉拿回,总得让汉庭付出相当的代价才行。

这是建业城内,东吴皇帝孙休慢慢的看着帛书。

天早已黑透了,火树上的华烛像眼泪一般滴答滴答流下,将那些光洁的木头地板上染污。

美貌如美女般的小太监岑昬小声唆使着那些手下们,将那些结成痂状的蜡烛油启出,省的污了皇帝的眼。

孙休哈哈大笑,将帛书按在书案上,高声道:“说得好啊,说的好呀!真应该让他来建业主持大局。”

岑昬微微有些感到恐惧,他知道的,皇帝口中那个人是谁。

“好了,天也不早了。”孙休起身,望着岑昬道:“你去通知下后宫,今天朕要去皇后那边安寝。”

“是。”

岑昬不会多说多问,孙休御下甚为宽松,只是谁都不会忘记当日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岑昬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孙亮,何况他只是个小小太监,想杀死他,孙休只要愿意即可。

岑昬转身想离开时,孙休将他叫住。

“你就不用自己去了,”孙休道,“让你手下人通知就是了。你过来,陪朕说说话。”

“是。”

岑昬跟孙休关系是有些暧昧,这一点也很正常,因为岑昬长得很美,比一般的那些宫女还要美丽,性格又柔顺。又是跟孙休几乎朝夕相处……

“可惜了,”孙休打趣道,“若是你是女子的话,朕倒是愿意纳你为妃呢。”

“陛下。”岑昬哽咽着。

孙休或许是认真的,或许只是因为心情好随便说说。不过岑昬知道,孙休还是严守着那所谓的周礼最后一道本分。

孙休并没有碰他,甚至连让他装扮女装这种命令都没有过。

“朕可不想步汉朝皇帝的后尘哪!”孙休嘻嘻哈哈说着闲话。

孙休对孙亮固然没有兄弟手足的情谊,可他还是很关注这些历史典籍的。汉灵帝对太监美色的垂涎就像他对女人一样贪婪,所以才会有十常侍张让等人作乱,这直接导致了汉朝的衰落。所以孙休使用岑昬为贴身太监,仅仅是因为养眼,没别的意思。

只是岑昬哪里懂这些,他听在耳朵里自然是另外一番感触,连忙跪倒留着眼泪恳求孙休赐死,这让孙休莫名其妙。

“奴臣,奴臣只是不想成为下一个黄皓。”岑昬尖细的嗓子就像女人般,那脸蛋上更带着凄楚与哀婉,惹人垂怜。

其实谁不知道刘禅与那位宦官曾经的暧昧过往呢?这本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汉灵帝与那些宦官们胡闹嬉戏,刘禅也是。重要的是这些即非男人又非女人的宦官们本来就是些玩物。即便是士大夫们,只要不违反那些所谓纲成伦常,只要不是太过昏庸留下恶名,想怎么搞,都不会有人说半句废话。

但奇怪的是,既然这些身份低贱到跟草根一般随便任由主人宰杀的体残之人却往往手握大权。

或许,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因为除了那些只知道一门心思巴望着靠肚皮一朝飞上枝头的那些宫女外皇帝宫中尽是这些人儿吧?

近水楼台,近墨则黑。

“说起来,其实阉割之祸还是很凶猛的。”孙休感慨道,“三代以前宫人并无阉割一说,自战国之后才盛行其道,至秦朝方蔚然成势。”

三代即夏商周。

孙休是个典籍狂,最喜欢玩弄古代典籍,从他给自己儿子,也即太子孙箪费劲周折取名避讳卖弄才学也能知晓。不过,提到宫人,这主要还是因为从黄皓那边引申而来。毕竟汉庭这丑闻实在太离谱了些,较之当年的十常侍之乱也不遑躲让。

孙休叹道:“多少良家寒门子弟含恨终生,多少少小缘定的情侣从此永诀,单只想想便让人于心不忍哪!所以朕原先也是不赞成的。”

说到这儿,孙休突然微微一笑,他用充满缅怀般的笑容,遥遥望着庭院外的星空,用很缓慢的声音道:“岑昬。”

“奴臣在。”

“你觉得我那位汉国皇帝外甥,是何许人呢。”

岑昬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孙休想到这茬来,仓促间他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是他知道如果什么都不说也不行,不说即是沉默对抗,孙休脾气不小,如果惹他不悦,那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奴臣懵懂,说不上来。”

“这不是真心话,你在朕身边耳濡目染也有几年时光了,多少私下里的事情你是知晓的,有什么你就说吧,朕破例一次绝不怪你就是了。”

岑昬哪里敢说,可是孙休逼迫,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奴臣觉得那位汉皇有些不好相处。”

“哦,还是指废辍宫人的事情吗?再往下说。”

是鼓励也是种柔性的胁迫。

“汉庭皇帝,野心很大。”

“哈哈,”孙休爽朗大笑起来,“野心很大,野心很大。他是君临益凉两州地方数千里的皇帝,野心,哈哈哈,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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