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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讲个笑话,你可别哭啊-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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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最多的就是怎么防止兔子成批地死。他们百般折腾,科学养殖、古法繁育,总之把养兔子搞得跟宗教仪式一样,结果兔子还是大批地死。而老徐的兔子一只也没死,这简直是一种光芒四射的神迹。

于是老徐开始什么都按自己琢磨的来。春天暖和的日子里,他把兔子全都放出来,满院子跑。在院子里端着饲料走,简直就像踩梅花桩一样,且桩还是活的。到了该清扫院子的时候,他就把手机插在一个大功率的音箱上,对着院子放狗叫声。他觉得兔子耳朵这么长,总得管点儿用吧。果然,声音一响,兔子就跑到一角,挤成一个瑟瑟发抖的雪球。后来有一次,老徐按错了位置,播出一段新闻来,结果兔子还是像往常一样扑到一角瑟瑟发抖。

村防疫站来过几次,了解了情况之后,村里派了专家特地到老徐家的院子里指导。专家一进院子,差点儿当场晕倒,连说:“太不科学了!太不科学了!”还问老徐是怎么处理尸体的,老徐放下一个兔子,拍拍手上的毛说:“我没杀人啊。”专家临走时,留下了一盒针剂、一本书和一张药方,嘱咐老徐务必把兔子收回笼子科学养殖。说着,专家弯下腰提起两只兔子做示范,这一下差点儿要了他的命。老徐把手里的兔子往窗台上一放,指着专家大喝:“你给我放下!你他妈给我放下!”专家一头雾水,战战兢兢地把兔子放回了原地。老徐走上前去,像抱孩子似的一手一个抱起两只受惊的兔子,放到笼子里。他转过身,对专家这样说道:

“你回家,就像你刚才那样似的,拎着你儿子的耳朵,试试他叫唤不叫唤。”

我对老徐说:“你这种行为既显得没文化,又蛮不讲理,人家拎兔子都是拎耳朵,一把能抓四个,效率高。专家为你好,你还骂人家,这像话吗?”老徐摇了摇头说:“兔子耳朵长,不是因为拎起来方便。”我问:“那是因为啥?”老徐“嗯啊”了半晌,说道:“吃菜吃菜,喝酒喝酒。”

一年间我一共去了四次。最后一次去时,我一进门便看见老徐正叼着一嘴的钉子,蹲在地上钉堂屋的门槛。地上已经没有兔子了,因为兔子总是啃门槛,把堂屋的门槛啃没了,又啃自来水管上套的胶皮。快入冬时,老徐在院子一角储备了许多大白菜,心想兔子愿意吃就让它们吃吧。结果兔子非但不吃,还在上面神通广大地打了许多洞,纷纷钻到白菜的最里层去。为了防止它们憋死或者被白菜压成兔酱,老徐又得把山一样的白菜小心翼翼地搬开,最后竟然发现里面有一窝小兔子正在吃奶,母兔子神情坚毅地看着他,还伸起一只后腿示威。一怒之下,老徐把它们全都抱进了笼子,从此不再放养了。心想还真不知道兔子也打洞啊!不过想到“狡兔三窟”这个成语也就释然了。

我一边看老徐钉门槛,一边想这件事怎么开口。事情是这样的:公司的一个老项目的代码丢了一部分,现在需要用到这个项目的一些模块,新来的程序员们却摸不着门路。做过产品的人都知道,程序员是世界上遇到灵异现象最多的人,远远超过夜间护士和电梯司机。有时遇到的问题不但用科学无法解释,就连神学也无法解释。这种时候,只有三个解决方案:

1.找来原作者,他们往往看一眼就知道问题在哪里;

2.等一段时间,灵异现象会自行消失;

3.推翻重写。

从时间上考虑,方案2和方案3都是不现实的,而方案1则是一个成本低廉行之有效的好办法,在公司领导层看来肯定是这样的。于是我就被派来请老徐出山,因为老徐是那个项目的负责人,是几乎70%代码的原作者。我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开口对老徐说,但没想出来。更别说此刻老徐正在一脑门子火地钉门槛了。最后我决定不绕弯子了。

“老徐,跟我回趟公司,帮个忙。”我说。

老徐回头看了我一眼,继续钉门槛。我看他不搭茬,就前言不接后语地把公司的事情简要说了。老徐一边钉,一边摇头,场面一度非常尴尬。钉完之后,他就当我没说过这些话一样,拉我进屋喝茶,给我讲养兔子的心得。

这一年,一共死了两只母兔。一只是被遥控门夹死的,另一只企图钻进墙根的雨水管,结果因为太胖而卡住,等老徐发现时已经憋死了。其余的兔子极其顽强,吃的菜从来不洗,喝的水从来不烧,一切怪病都没得过。这只能说明老徐是个养兔子的天才。夏秋两季,产下许多仔兔,大部分在刚入冬时被专门收小兔的人上门收走了。那人看了母兔以后,想要买走两只,老徐不肯。那人又想买走一只公兔,说是皮毛甚好,冬季正宜宰杀。老徐对那人说:“你没听过俗语常言道得却好,人有脸,兔有皮?”那人愕然而退。还有一次,外面果园主人带着小孩来玩,小孩一看见兔子,就想起数学课上的鸡兔同笼问题。这问题对老徐来说大概是一两行代码就能解决的,但当时老徐却说:“你去找几只鸡来,咱们试试。”

这些事充分证明,老徐根本不是一个家兔养殖户。他是一个玩票的,一个宠物爱好者,一个大孩子。讲完这几件事,吃罢饭,下午阳光正好的时候,老徐叫我帮忙,把兔子一个一个地抱出来放在地上遛弯。他特别嘱咐我不要揪耳朵,这纯属多余。兔子抱起来超乎想象的柔软,且暖乎乎、沉甸甸的,如梦似幻。一下地,兔子们便奔向门槛,“咔咔咔”地啃起来。几只秋天出生的仔兔毫无目的地疯狂地满地乱蹦,像猫一样。一只公兔到处找母兔交配,但母兔均没有发情,屡遭拒绝。老徐端着一杯茶,踩着梅花桩一般绕过兔子递给我,边走边低声吟道:“让一让,兔子们,生命短暂哪。”天光向晚,西北风一起,兔子们立刻不动了,整齐划一,让人想起《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里的长毛独角兽,院子里颇为肃杀。老徐给兔笼挨个换草垫子、检查棉门帘,抱兔进笼,伸手进去捏捏兔子耳朵,有时候还跟兔子说几句话。他竟然还给兔笼制作了定时换水和集中供给饲料的高科技装置。我对他讲:“有一天养兔子活不下去了,你就把这套东西连同遥控门一块卖了,能喝好几个月的好茶叶。”老徐笑道:“要是活不下去了,先把那套德国工具卖了,能喝一年的好茶叶。”

兔子全部进笼以后,院子里不知为何立刻安静下来,静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吹口哨或唱歌。兔子多半时候都睡觉,除了放出来遛弯和夜里吃草的时候。我忽然想:这些小东西的性格跟老徐还挺像的。我问老徐:“你养兔子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心理原因?”老徐撇撇嘴说:“如果性格像什么就适合养什么,你应该养土鳖,一定能发家致富。”收拾停当之后,老徐披上大衣,叹道:“老子跟你走一趟。”

一路上我们一直在聊很现实的话题:怎样活下去。这个话题的起因是我问老徐仔兔卖多少钱一个,结果价格低得出人意料。我说:“你这样能活吗?”老徐反问我:“你知道兔子繁育需要多久吗?”我说:“猫三狗四,兔子怎么也得五个月吧?”老徐点上一支烟,由衷地对我赞叹道:“你真是个傻×。兔子是最疯狂的生育狂之一,怀孕到生产只需三十天,出了月子又能怀孕,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我叹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能与之匹敌的恐怕只有旅鼠和翻车鱼。”老徐又纠正我说:“翻车鱼不是生得快,而是生得多。”兔子是又快又多。所以像他这种野蛮养殖户,几十只母兔就能让他喝不错的茶叶了。我看,这里面扯淡的成分很大,但没有戳穿。毕竟眼下是有求于人。等到了公司,老徐也不跟人寒暄,只对新来的CTO说:“我要临时的最高SVN读写权限,全部的文档和代码,独立的调试环境。”说完,他又转过头来对我说:“我没带茶壶,把你的拿来给我。”此时,我又倾向于相信几十只母兔子的故事了,因为“给自己干活”实在是一个莫大的诱惑。由于老徐占了我的办公室,我没地方去,就负手站在窗前看夜景,脑袋里装满了兔子、鱼和土鳖。我从饲养想到繁殖,从生病想到死亡,从买种想到出货,从花钱想到赚钱,怎么想怎么舒服,思绪一路畅通。也不知我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站了多久,老板带了个不知什么来头的女客户从背后路过,大概是看见了我,女客户感叹道:“公司装修真是到位!这个兵马俑也很气派。”我一转头,把她吓了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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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的人(1)

我在很多场合说过:我从小到大关系最铁的几个朋友,都是规格不一的胖子。当然,如果跟我的体格相比,世上多数人都可以被称为胖子,而我这几位朋友则是其中货真价实的那一批。他们成年后的身高从一米七到一米九不等,体重往往都超过一百公斤,且大部分结实壮硕,令人畏惧。这大概是因为我从小就太过瘦弱的缘故。我在很多场合说过的另一件事是:我这人性格非常随和,几乎没有仇人,甚至很少有讨厌的人。倒是有不少人讨厌我,其原因从哲学观点不合到嫌我的文字啰唆都有。我啰唆这两件事的原因是,现在要讲一讲我讨厌的人。这类人十分稀少,且跟这两件事都有关系。

小时候我从杂志上看到过一个很不入流的笑话:一位美国人对朋友讲,他平生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有种族歧视的人,一种是黑人。年幼的我对种族歧视由此产生了深深的不明所以的憎恶,结果长大以后,我终于在内心孕育出一类我讨厌的人,却带有一些种族歧视的味道。我对此非常内疚,所以很少讲这个。当我讲时,我讲的就是这类人中我最讨厌的那个。

在上一家公司上班时,大厦同一层的另外一家公司有位风韵犹存的女老板,特别喜欢跟年轻男子搭讪,甚至还请去办公室喝茶。一般来说,她喜欢请附近公司的一些显然带有小狼狗气质的青年去喝茶。而连我这副尊容也被请去过,大概是因为我那时候脑袋好使,口齿伶俐,又有一两个警察朋友经常来公司坐坐,给她留下一种神通广大的印象。因此,她请我喝了几次茶以后,托我办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儿:跟踪她的一位网络工程师。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会答应帮这个忙,简直是脑袋进了水。这件事不但很涉嫌违法,而且还有生命危险,并且也没有说得过去的正当理由。何况,要跟踪的那个人还属于我小半辈子里唯一能算得上讨厌的那一类人。但是,当时距离我被摄影棚的摇臂砸到后脑还有七年,按说我的智力应该相当正常。其时我正沉迷于横沟正史,这也是一件现在想来不可思议的事——横沟正史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但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促使我答应了那件事。年轻的时候,谁都想表现表现,能有机会受人所托当一回侦探,谁不想试试呢?换句话说,谁年轻的时候没傻×过呢?我就这样原谅了自己。

现在来说说那个被跟踪的倒霉鬼。此人是个胖子,但并不是与我那些朋友同一类的胖子。这是一类特殊的胖子,基本上,正常人都讨厌他们。前面我说,这里面有一点种族歧视的味道,其实当你了解到这一类人匪夷所思的兴趣爱好和所作所为之后,这种道德上的不安就顺理成章地消失了。这类胖子的特征有很多,如果全部写出来,恐怕不等写完我就要去吐一会儿,所以我只写其中一部分。比如:这些胖子的身材是一个梨形,而不是常见的酒桶形或球形。其实我不应该使用“梨”这个比喻,因为这样一来,我后面要说的话早就被《梨形男》说完了,谁又能在描述胖子这件事上跟乔治·马丁对抗呢。其特征中,当然包括玻璃瓶底般的厚眼镜(这种眼镜总是反射着一片可疑的白光让人看不见他们的眼睛)、脸颊松弛的肥肉、白得令人联想起刚刚变质没多久的米饭的皮肤、油腻的卷曲短发和肥腻的嘴唇。眼镜下面的一对小眼睛也具有鲜明的特征:它们的眼睑总是半垂着,遮住一半的黑眼珠。我观察过身边人的眼睛,多数人的眼睑都遮住黑眼珠上面1/4的部分。少数人平时就露出全部的黑眼球,此即常说的“目露凶光”。而现在说的这类人的眼睑则必须不多不少正好盖住一半的黑眼珠。关于嘴唇,即使让雷蒙德·卡佛这种懒鬼来描写,也会写上很长一段,比如:它们总是自然张开,无论这人是不是必须使用嘴来呼吸。面相学上似乎有一个术语叫作“唇驰”,说这样的人注意力总是不集中,其实这是错的。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得很,只是集中的目标不太对路。并且,这种嘴唇永远是湿漉漉的,跟玻璃瓶底眼镜一起反射着点点寒光。它们似乎自身就蕴含大量的水分。不但如此,这样的嘴唇还有个特殊的功能:即便它的两端向下撇,也能令此人脸上有一种似乎对什么东西如醉如痴的微笑。

那位女老板让我跟踪的便是这类胖子中的一个活标本。他符合所有的特征,所有的。我之所以要强调所有的,是为了解除一些可能存在的误会。比如说,伤害某些与此无关的善良胖子的心。如果是那样,罪过就太大了,因为实际上符合所有的特征的胖子是非常罕见的,何况还要有特殊的癖好和行动。我上学的时候,班上就有这么一个胖子。他永远在出汗,一年四季从不间断。体育课上,这厮特别喜欢跟我们打篮球,我们都打不过他。这不是因为他打得好,相反,他打得烂极了;但他总是贴身逼抢,合理冲撞,那一身黏腻的汗膜犹如一件隐形的带刺软甲,真是所向披靡。篮球是一项很耗体力的运动,要是你遇到一个对手,每次一出现在你面前,你就得屏住呼吸,那还打个屁啊?即便如此,在体育课以外的时间,我们并不怎么讨厌他,直到有一次他干了件难以理解的事。某节课上,一个女生突然尖叫起来,站起身跑到教室的后面去了。这种情况一般是因为有淘气的男生往铅笔盒里放了什么虫子,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可我们过去一看,并没有什么虫子,铅笔盒里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里面是一团卷曲的毛。彼时我们已经是有毛的少年,都很清楚什么毛会长成那样。一个男生还学着武松的口气道:“你这毛,一似人小便处的毛!”大家笑了一番,把毛捏去扔了。结果当天放学,这个胖子就被揍了个半死。揍他的人先把他揪到存车棚的尽头(那里简直堪称刑房),问他毛是不是他放的。结果这小子一脸自豪的样子,完全没有否认,挨揍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就我所知,此人一共挨了三次揍:一次是阴毛事件。一次是偷女生的卫生巾。还有一次是在女厕所放了厚厚的一摞手写的黄色小说,女主角还是那个收到阴毛包裹的女生,那孩子也真够倒霉的。结果,这个存放黄色小说的蹲位被一个女老师先造访了。关于黄色小说的事,其实并没有真凭实据证明是他干的,连屈打成招的口供也没有,因为在那时候只要出了这种事,把他揪去打一顿也就是了,什么也不需要问。

所以你看,除了符合一系列复杂的胜利特征之外,还必须有极特殊的业余爱好,才能成为这个讨厌的族群中的一员,这实在太不容易了。人的一生中能碰到一个符合这些条件的,已属不易,结果我竟然碰上了两个,而且目前我的一生还只进行了一部分。

女老板的公司是做公关的,员工大部分都是长腿豪乳、能摆出100种标准微笑的姑娘,这也是我心甘情愿去陪女老板喝茶的原因之一。这家公司只有两个男性员工:一个是保洁,负责打扫男厕所,还是兼职的(也扫我们公司);另一个就是这位网络工程师。这么一个人在这么一个公司担任这么一个职位,会干出什么事,那是很容易想到的。比如,他可能利用职权和技术手段,往女性员工的电脑里推送淫秽图片,或是把浏览器的首页设置成色情论坛。正常的网管都在干相反的事。员工们纷纷找老板投诉,老板对于自己成了唯一没有受到骚扰的人这件事感到不知是喜是忧的同时,还收到了另一份投诉:一位女员工声称,自己最近在下班时被奇怪的人尾随了。

我的任务就是在一周的时间内,跟踪这位具有最大嫌疑的跟踪者。我问女老板:“如果发现他有什么不法行为,需要拍摄证据吗?”女老板说,基本上他的不法行为就是跟踪,因为据那位姑娘讲,这位奇怪的人总是不能善始善终,在她快到家时,奇怪的人就走了,仿佛只是为了看看她住在哪里。这让她更恐慌了。我又问:“万一我跟踪的这几天,恰好发现他实施了犯罪行为呢?”女老板拍桌道:“那还拍摄个屁,打丫挺的呀!”我吃了一惊,以我的体格,怎么能跟一个200多斤的选手过招?女老板慢慢地放下茶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我说:“年轻人,你还是不会看人哪,世界上恐怕除了霍金之外,就没有打不过他的人了。”

鉴于我的对手是一位资深的跟踪者,我预先做了很多功课。其实我连应该做什么功课都不知道,又不能去问我的警察朋友,只好照着电影和小说做功课。比如,我先去采访了那位被跟踪的女士。天可怜见,这位女士真是这家公司最没有跟踪价值的员工了,她的脸部占地面积是我的三倍,其中又有1/3的地方被无法用粉遮盖的痤疮和粉刺覆盖。其背影也并不撩人,四肢短粗,走路时两腿叉开,这一点倒是跟嫌疑人有几分相似。一靠近她,你就会被浓烈的香水味熏得失去斗志。据这位女士说,奇怪的人并不是每天都跟踪她,而是在其每周二和周五去医院时进行。至于她去医院干什么,我没有调查——只要获得时间上的线索也就足够了。

我问这位女士:“为什么不向警察求助,而是找老板?”该女士答道:“警察才不会相信我的鬼话呢。”这种新颖的说法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我问跟踪是发生在什么样的场合,答说是骑自行车。一位小姐,或者一位姑娘,却骑自行车——这太可怕了。快到家时,该女士需要将车存在一个极其黑暗的存车棚内,此处乃是作案的最佳地点,但竟然没有发生一次犯罪事件,该女士看起来似乎十分不满。我又问从何时开始发现被跟踪,发现了几次。答说一周前,一共两次,一次周二,一次周五。我有些生气,又不知道生的是什么气。因为尽管次数少,但也是复数,像是女孩子被奇怪的人跟踪这种事,发生两次就已经足够恐怖的了。我下定决心,立即开始办案。

周五晚上,我借了辆自行车。公司楼下有一处通往医院的立交桥洞,里面极其黑暗,并且格局很奇妙,有很多处向内凹陷的墙壁。以前曾发生过公司女员工被愤怒的用户在此处堵截的事件。我就在这里等候。被跟踪的女士骑着车过去不久,工程师果然出现了。如此顺理成章,让我立即产生了一种让自己脊背发凉的想法:这不会是设给我的什么局吧!但是转念一想,到目前为止还什么也说明不了,你不能禁止一个猥琐的胖子下班骑车回家啊。于是我蹬起车追上前去。

本来,我应该在这里讲一讲跟踪的要领,但是我的警察朋友们看了以后,建议我删掉这些东西,以防教坏小朋友。其实我的读者里根本没有什么小朋友。书要简短,一路无话,到了医院。此处有许多细节无法交代,比如我是如何快速获取一个能同时看到两个目标又不容易被发现且方便随时动身继续跟踪的地点的。在这个地点进行观察时,我吃了一惊,因为我发现工程师跟踪的对象可能并不是那位女士。他双手插兜,缓慢地穿过人群,目光一直跟着另一位女性。由于我当时在二楼,看不清这位女性的脸,但从发型和穿着来看,感觉至少有四十岁,我不禁惊叹于人类兴趣爱好之广泛。这位女性也很胖,穿着一件绿色羽绒服,卷曲的钢丝一般的烫发从一顶不太合适的红色毛线帽子下向四方散射出来。

当我下楼时我才发现原来该女子带着一个小孩。她用明黄色的毯子把孩子包裹得像虾饺一般,整个人形成了一个颜色鲜明的几何体,要跟踪这个物体真是太容易了。女子带着小孩排队看完了病,出了大门,把孩子塞进后座的小帐篷里,艰难地上了车,走了。当然,工程师很快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一边推着车等着拉开距离,一边思考:这是嫌疑人跟踪的真正对象吗?这是一个固定的对象吗?此时,那位自作多情的被害人骑着车从我身边路过,因为我进行了伪装而没认出我。这也就是说,工程师因为跟踪其他对象的时间与这位女士出没医院的时间相近,所以被误认为是在跟踪她。

接下来的过程里,突然下起了弥天大雾,令人呼吸困难,像是整个脑袋都被塞进了灶膛里。最令人气愤的是,前面的工程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骑行头盔戴在脑袋上。竟然有他这个型号的脑袋能戴的头盔!真是咄咄怪事。前面两辆车一拐,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老旧住宅区。雾陡然间又浓了三倍,我连前面那位妇女都看不见了。这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往前追可能会暴露自己,不靠近则会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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