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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狼-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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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西点了点头。史朗斯基从桌上拿起钥匙走出门。安娜听到吉普车发动起来然后驰远了。
麦西看着安娜的脸。“怎么了?”
“我发觉他的眼神很怪。我想要么他讨厌我要么就是他不相信我。”
麦西笑了。“我可不这么认为。要是埃历克斯话讲得重了,那是因为他关切你的安危。不过当碰到执行任务时,他态度一直是这么铁板生硬的。当然,他确实是很难接近相处。不过不用担心,这没什么。”
“我不担心,杰克。”
“那好。”麦西笑着说道:“来,我们去看看能否找到瓦西里。我想你会喜欢上他的。”
几分钟后,当他们来到湖边时,一艘小船正驰过来,它的舷外引擎声撞突着四周那舒心的宁静,听起来就象一只铁黄蜂鼓噪着朝岸边游弋而来。
那老人就坐在船头,当他看见麦西时他挥手致意着。他穿着一件鹿皮茄克,戴着顶翻毛的皮帽,两边护耳扇翻下来。他束在腰上的皮带上挂着把长长的带鞘猎刀,当他迈出小船并动手将它系住时,安娜从他的脸形辨觉到一些颇为眼熟的特征。老人朝她略微打量了一下,随后便跟麦西握手。
他讲着英语,但带着极浓的异腔口音。“麦西,欢迎呵。埃历克斯告诉我说你要来。”
“瓦西里,我想让你来跟安娜认识一下。安娜,这是瓦西里。”安娜又打量着这位老人。虽然这张脸根本说不上有美感,但是这张脸却是很慈祥温和,那棕色的眼睛里透闪着善良的光辉,使得她立时感到心头温暖,当她伸出手时,老人忙握着,她情不自禁地吐口说道:“兹都拉斯突夫提。”
老人开心地笑了并用俄语答候。“欢迎,安娜。欢迎到我这地方来。埃历克斯可从来没讲你是俄国人。”
“我是从莫斯科来。你呢?”
“库佐门。”
此刻她认出来了这张脸的特征,这是那些栖居在俄罗斯北端冰原的拉普兰人的相貌。
“你从家乡到这里可要很长的一段路了。”
那笑容从老人的紫膛脸折皱开来。“啊,相当长的路,长得都回不去了。不过这里就象家乡一样。而且我们俄罗斯人从来就象上等的好酒流洒开来,我们飘荡惯了。”他掉头朝麦西问道。“埃历克斯哪去了?”
“到镇里去买日用品了。”
“他有没有招待了我们客人面包和盐。”
这是俄罗斯招待客人的一个老传统,麦西不由得笑了,回答道。“我想是只有咖啡。”
老人脱下帽子摇了摇头。“真是的,象许多年轻人一样,他都把老传统给忘了。来,还是让我来尽这份礼吧。把你的手臂伸给我。”
瓦西里朝她伸出臂弯,安娜将手穿入进去挽着他。当麦西在一旁发笑时,她朝他眨了眨眼,然后由老人引着他们走上阶梯到屋子里。
瓦西里将一条面包放在桌上,又在旁边摆了一小碟盐。
他跑去厨房里,从里面拿出三个小酒杯和一瓶伏特加。当他注满三杯酒后,他从那刀鞘里抽出那把长猎刀,切下一小片面包,然后叫安娜摊开手。
他将那片面包放在她摊开的手心里,然后撮起一小把盐撒在上面。安娜一口吃下这撒过盐的面包,然后那老人递给她酒杯。“扎兹多罗夫耶。喝下去,安娜。你现在是个受欢迎的客人了。”
她咽下了那杯酒。酒劲又刺烈又辛辣,她不住地咳嗽着,象被噎住了似的。当她终于缓过气来时,瓦西里那满是皱纹的脸不由得绽开笑容。
“很烈吧?”
安娜做了个鬼脸。“非常烈。就象在火烧似的。这是伏特加吗?”
瓦西里笑着道。“九十五度。在库佐门他们就是这样酿酒的。那刺辣的酒味是因为加了桧莓和胡椒。这是离这十哩外一个俄罗斯移民自己酿的。在十一月份喝这样一瓶下去,一个人可以光着身子直到春天。”
安娜咯咯笑了起来,瓦西里又对麦西行了同样的面包和盐的招待礼。当麦西咽下那杯酒后,他猛摇着头,差点喷出来。
“噢;;;;;;;我的天!”
瓦西里笑着摇了摇他的一根手指。“麦西,你离开俄国太久了,连上好的伏特加都不会享受了。”
老人又要为他倒满,但麦西忙用手盖住他的酒杯。“别再为我倒了,多谢了。再来一杯这样的酒,我真的要跳进湖里去凉快一下了。我还得从车里搬一点东西。你何不带安娜到周围看看,让她熟悉一下这个地方?”
瓦西里的脸皱开笑容。“非常乐意。不知安娜是不是愿意?”
他清理了桌子,走入厨房将东西放回去。安娜抬头看着麦西,他对她微笑着。
“你知道吗?我想他喜欢上你了。”
二十分钟后麦西站在窗口抽着烟,他看见那辆吉普车驰回来停在外面。
史朗斯基钻出车外,手抱着两只装满日用品的纸板箱上到屋子来。麦西为他打开门。当史朗斯基将箱子放好后,他看见麦西放在地板上的两只长长的木板箱便抬脚朝其中的一只踢了踢。
“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麦西说道。“所有等波波夫来了后你需要的东西。你最好把它们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里面的武器和弹药足够打一次象样的仗了。”
“厨房下面有一个冷藏室。我们可以把它们放在那。”
史朗斯基点燃一支烟。“那姑娘在哪?”
“瓦西里带她去四处逛逛。老头见了她显得很兴奋。”
“那是因为他有好些年头没有闻到香水味了。不过现在一下子间我对这姑娘又有点犹豫不决了,杰克。”
“你又起疑心了?你的直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史朗斯基摇了摇头。“对她看一眼就足以让我知道她是可靠的。但是你是在拿她的性命冒险。我看她自己还没完全意识到她来到这里的严重性。只要她跟我在一起,我想她会没事的。但要是有意外我们不得不分开时,我吃不准她能否自我保护。”
“你应该对她多点信心,埃历克斯。我以前也跟你这样讲过。相信我。而且你要记得,她在古拉格呆了几乎有一年。要想在那块地方生存下来而且又如同她那样逃出来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容易事。等波波夫对她掂过份量后,她会让人满意的。”
“还有一件事。她太漂亮了。她会引人注目的。”
“那为什么你还同意带着她?”
史朗斯基微微一笑。“或许只有一个缘故。你是了解我的,我可是个贪恋美色的人。”
麦西也笑了起来并摇着头。“你是什么都沾上边了呵,我的朋友。不过到时候我们可以把这个问题搞妥当的。出色的化妆术可以带来出人意料的效果,弄一个难看的发形就可以把人变得面目全非。”
“你早就应该知道了,杰克。”
“多谢。”
麦西从口袋里抽出一个信袋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你在俄国和波罗的海联系人的名单录。从现在起到出发的那一天,你要记住这里面的内容,然后将它们毁掉。”
史朗斯基扫了眼那信袋。“你肯定那些人都是可靠的吗?”
“目前情况下我是能肯定的。如今这个世道绝对可靠的人是不大有了,但这些人我是信赖的。这里面有两份名单,供你在到达莫斯科之前经过的俄国大城市里联系用的,一份是主要联系人名单,另一份则是备用的名单。里面有些人我备留了有好多年没启用过。”
“那你怎么跟他们联系上?”
“现在我还没有联系上,不过这个包在我身上。要是里面名字有变动我会让你知道的。我已经安排好跟塔林抵抗组织里朋友们的联系,要是一切顺利的话,你们跳伞落地后,就会有人接应你们。”
史朗斯基将信袋放入口袋中。“那么这段时间里你要我和那姑娘在一起做些什么?”
“先给她几天时间让她熟悉一下这个地方,然后就训练她。还有你自己。每天的跑步和体能运动。对她狠一些。这也是为她自己好。从塔林到莫斯科是一段漫长的路,你无法预料到什么事会发生,所以你们要有充分的准备。另外一件事,看起来你们俩人都得要跳伞而我们不能用我们的训练营地,你必须尽你所能当好这个教练。看来安娜以前从来没有跳过伞,你要从基础教起,确保她落地时别伤着自己。”
“我们在这里流汗喘气,那你干些什么?”
“我吗?”麦西微微一笑。“我要到巴黎去轻松消遣一下。”
第十六章
当苏联红军横扫波兰平原朝前挺进准备攻克柏林和德意志第三帝国时,亨利·利贝尔被从奥斯维辛集中营里救了出来。
那个苏联军官率领部下搜寻着集中营死人堆里尚存性命的人。他走遍了所有的营房,而那个法国人精瘦的身体就躺卧在满是虱子、跳蚤的床板上。那个军官朝他那枯细的四肢和全无生气的双眸睹了一眼,便说道:“别管他了,这可怜的家伙已经死了。”
只是到了他们把他连同其他枯瘦的尸体一起准备扔进那万人坑时,他们听到微弱的气息声以及看到利贝尔的眼睛还有些许生命的眨动时,才确认这个人实实在在地还活着。
他在苏联战地医院度过了长达两个月才恢复了体力,然后被移交给英国,最后获准回到他的故乡巴黎。
利贝尔有幸从战争中活了下来,但是这场战争却夺去了他的妻子,当时她被奥斯维辛的焚化炉烧为灰烬。这不仅仅因为她是个犹太人,而且还因为利贝尔是法国共产党抵抗组织的一名成员。
这以后八年,利贝尔重整了他的皮货生意,这是他的父亲,一个俄国犹太流亡者所一手创办的。亨利·利贝尔逐渐将其经营得有声有色,专为巴黎的富人们提供最上品的俄国貂皮和裘衣,而他自己也在这生意中一跃成为一名富豪,在里茨大酒店包有专门的套房,在凯奈斯拥有一幢豪华的别墅。
莫斯科是他经常旅行出入的地方,在那里,他和抵抗组织的老关系使得他跟苏联当局相处得相当不错。由此利贝尔设法让他的公司获得了真正的垄断,得以在欧洲独家销售俄国的皮货。而随着美国在战后几年间的繁荣,他甚至在纽约繁华街——第五大道立足开了一家分店,生意相当兴隆。
人生看起来尽管有过它的恐怖一刻,但是最终还是相当地厚待亨利·利贝尔。但是跟他打交道的那些莫斯科人员却不知道,他对他们还瞒着一个黑色秘密。
在坎坷的人生途中,亨利·利贝尔有几座一直记忆犹新的里程碑:那个他和克拉拉被盖世太保抓起来的日子;那个他和依丽娜·德佐夫相识的日子;还有那个在经过奥斯维辛噩梦后重新开始正常生活的日子。
那第一座里程碑,也就是德国人入侵的两年后被抓起来的情景,他永远不会忘记。
那天是他妻子的生日,在历经了几个月的东躲西藏的日子后,他决定冒险带她出去庆贺一番。那个星期六的上午,他和克拉拉在咖啡馆里刚坐定下来,几乎还没来得及品尝那粗劣的人工咖啡和油腻的蛋糕,店门“咣铛”一声被人踢开了,三个身穿清一色便服的人迈步进来。利贝尔看见那黑色的皮外套和皮手套,还有那歪斜的帽子时,他的全身禁不住一阵寒噤,当时他已经是一个要被通缉的抵抗分子了。
这三个人站在咖啡馆的正中央,双手叉在臀部上,领头的人那尖厉的叫嚣声始终清晰地留在利贝尔记忆的脑海里。
“证件!所有人都准备好自己的证件。”
然后,那个盖世太保咧开嘴狞笑着,一句令人失魂的戏谑响彻咖啡馆:“要是你们当中有谁是犹太人的话,那么现在就可以开始做祈祷了。”
那随之而起的狂笑声依然在亨利·利贝尔的耳边回响着。他看了下他妻子,她那张美丽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利贝尔至今仍记得那个春天上午的感觉,那是种凉透了的恐惧感。他全身冷汗淋漓,心脏的怦跳声直冲到他的耳鼓,几乎要冲破耳膜。他是个抵抗分子,而更糟的是,还是一个犹太抵抗分子。
这三个人围绕着咖啡馆检查证件,领头的那个人来到利贝尔的桌子边,他低头朝克拉拉微笑致意了一下,然后看着利贝尔。
“劳驾,证件。”
利贝尔疾忙掏出他的证件。这个盖世太保是个高个子,瘦削的脸,长有一副灼灼逼人的蓝眼睛。这张脸之后日日夜夜都活生生地出现在利贝尔的脑海里。那双蓝眼睛慢慢地从证件上的照片移到利贝尔的脸上,好象这个盖世太保正试图从他的脑子里搜索对照着什么。
那双眼睛眯缝了起来,利贝尔的手也跟着抖了起来,他猜想这个人觉察到了什么问题。
这个盖世太保阴冷地笑着,发问道:“这些证件是从哪里弄来的?”
利贝尔听见整个咖啡馆因这个人的这句问话一下子变得静寂无声。他看见他妻子紧张地瞄着他。
“在马赛,长官。”利贝尔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尽量保持镇定。证件发放的地方其实已经戳印在这些证件上。利贝尔扔掉了他自己原来的真实身份的证件,而由抵抗组织帮他搞了套伪造的证件。他新的姓是克劳德尔,这证件已经用了六个月了,而这次,利贝尔心猜,这个盖世太保的人可能觉察到了破绽。
这人继续细细审视着这些证件,然后抬头问道。“你的职业,克劳德尔先生?”
利贝尔咽了下口水,他的职业在证件上打印得清清楚楚。“我是个推销员。”他停顿了一下,决定壮胆冒一下风险。“我的证件有问题吗?要知道,这应该是不会的。”
“这得由我来决定。”这个盖世太保厉声回了一句。然后瞧了眼利贝尔的妻子。克拉拉的嘴唇上渗出了粒粒细小的汗珠,她的两手窝在膝盖处颤抖着,并紧揪着她的餐巾。
这个盖世太保的人也觉察到了她的害怕。他又侧头看着利贝尔。“你的太太,克劳德尔先生,她看起来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害怕。我想知道一下是什么让她感到害怕。”
这个问题萦绕在空中,犹如一道决生死的判问令。利贝尔感到他的心直往下沉。他尽量平静地回答。“我恐怕她身体有点不舒服。”
这个人看着克拉拉。“是吗?那是哪里不舒服呢,克劳德尔夫人?”
克拉拉此刻已紧张得六神无主。利贝尔迅速地转动着大脑机器,瘦脸这是在耍弄他们。这般耍弄是因为他起了疑心,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克拉拉黑色的头发和脸形都是犹太人的特征,她明智地涂抹着浓妆以掩饰她的这些特征。但是利贝尔一直怀疑这种明智是否管用。
这个盖世太保继续看着克拉拉。“嗯?克劳德尔夫人;怎么啦?猫叼住了你的舌头了?”
利贝尔决定豁出去了。
“行了,军官。”他打断道。“我太太的身体状况并不是你们关心的事。我们都是正正当当的法国公民。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太太是患有神经质。而说真的,你的这种侵扰更是对此没有好处,所以如果你检查完了这些证件,还是请还给我们吧。”他勇敢地伸出他的手,尽量控制着不让它发抖。
那盖世太保哼了一声,然后慢慢地递还那些证件。
“对不住了,克劳德尔先生。”他放缓了语气,“我希望你太太的身体状况会好起来。享用你们的咖啡和蛋糕吧。”
那些盖世太保的人走了。利贝尔禁不住浑身涌起阵舒坦和得意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并没持续多久。
那天晚上这些人就跟着又冲来了。
在他们俩人藏身的公寓楼,利贝尔听到楼底下街上轮胎尖锐的刹车声,随即听到门上“砰、砰”的砸拳声。当他打开灯,想去抓他藏在枕头底下的手枪时,门连着铰链被撞开了。
六、七个穿着清一色便服的人冲进房间,领头的正是那个在咖啡馆出现过的瘦脸,他的脸上还挂着那层轻蔑的冷笑。
他用那带着皮手套的拳头狠狠地击在利贝尔的嘴上,利贝尔翻身倒在地上。那个人不顾死活地猛踢着他。“起来,犹太鬼,起来!”
当他们把他一把拎起身来时,他的两根肋骨已经断了,肩胛也脱臼了。另一些人则横扫这整个单元,搜遍其他房间。他的妻子尖叫着被从床上拖下来,又被七手八脚地拖下楼去。
那以后的一切都是场可怕、痛苦的回忆,利贝尔永远不会忘记那随之而来的噩梦。跟克拉拉的被拆离;在福煦大街盖世太保的地下室里被严刑拷打。之后当他们告诉他他的妻子已经被送往波兰定居他乡时,亨利·利贝尔清楚这是个谎言,而害怕着更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被捕后,他被盖世太保拷打了有一个星期。他们试图挤出点他的抵抗组织的一些情报来。尽管饱受了毒打、酷刑,以及数个不让睡眠的夜晚,他还是坚持了下来,一个字也没讲。再过了两天,他被装入一个棚车厢里,送到奥斯维辛灭绝集中营里。在那里,他历经了两年非人般的磨难,而能够活下来,也是因为他抱着非要活下来的坚强信念。
也就是在那里,他第一次遇见了依丽娜·德佐夫。
她二十七、八岁,是一个年轻的红军驾驶员。她被俘虏后,就随同一群衣衫褴褛的苏联战俘一起被送到奥斯维辛来。最后她被分在仓库里干活,而利贝尔也在仓库里筛选那些乘棚车来的送到集中营的囚犯们的衣服。依丽娜·;;德佐夫是个漂亮的女人,而尽管身处令人噤若寒蝉的集中营里,她还是充满了风趣和活力,还常常偷弄点囚犯们私下自制的违禁伏特加来享受享受。但是利贝尔在他们一起工作的头两个月里却几乎没有跟她搭讪过一句话,尽管他会讲一口流利的俄语。这种陌生的状态一直到他发现他妻子确凿无疑的遭逢的那一天。从来到奥斯维辛一开始,他就发疯般地思念克拉拉到底怎么样了,心存侥幸地希望她仍还活着。当他听说在他自己来之前的两天,有过一列车的法国犹太人来到这集中营,他将克拉拉的名字和特征告诉给了一个他已经相熟了的女子营里的年长女人,央求她帮帮忙。
一个星期以后,那个女人来找他而证实了他一向来的害怕。“你的太太在她来的那一天就被送进了煤气室,然后就在焚化炉里烧掉了。我很遗憾,亨利。”
利贝尔惊恐地盯着那女人。尽管他早已料想到这最坏的可能,但却仍无法接受这一事实。他蹒跚走到他那满是污垢的床铺边,然后躺在上面,全身缩成一团,一个人不住地流泪。
过去的情景和记忆象烈火在他的脑海里一幕幕燃起。他第一次遇见克拉拉的那个日子,她看上去是那样的清纯无邪,而他是多么地想能保护她。那第一次他告诉她他爱她的动人时刻;那第一次他们作爱时的缠绵情景。悲伤和痛苦溢满了他的整个身心,压得他实在承受不了了。最后他从床上爬起身来,脱下他的囚服,缚在上铺的顶端,将他的头伸进这个衣套里,然后让自己的身子往下一沉。
当他慢慢地窒息时,他听到一声尖叫。
“亨利!”
依丽娜冲进木房,拼命地将他解开。利贝尔则挣扎着,还要一心去死,但依丽娜揪住他不放。两个人在地上互相扭挣着,利贝尔边喘着粗气,边捶打着这个年轻的俄国女人。
“走开!让我去死!”
“不,亨利,不……。”
依丽娜费尽了全身的气力,好不容易让利贝尔平静下来,搀扶着他到床上。然后他在床上又缩成一团,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依丽娜一只手紧紧地挽住他的肩膀。“那个大婶都告诉我了。我跑来这里看看能否安慰你。”
利贝尔泪流满面。“你应该让我自己去死。为什么你要阻止我?为什么?你没有这个权利……。”
“我有这个权利,亨利·利贝尔。我们犹太人应该团结在一起。你和我,我们要活下去。你听明白了吗?”
利贝尔看着依丽娜的脸。“你……也是个犹太人?”
“对,我,是个犹太人。”
“但是德国人不知道?”
“干吗我非得告诉他们?难道他们杀犹太人杀得还不够多吗?”
利贝尔直愣愣地瞪着她,他的痛苦稍稍减轻了些。“那为什么以前你不跟我讲?”
依丽娜笑了,并耸了耸肩。“这对一个人来说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你对我的看法有什么改变吗?”
“不。”
“那好,来点这个。”
她亮出那一小瓶违禁的酒塞给他。他忙推回不要,但她硬让他喝下去。
她睁大着那双明亮秀美的眼睛瞧着他的脸。这真是个热情开朗的俄国女郎,他看见她眼睛里闪现的热忱关怀。
“现在,亨利·利贝尔,我要我们一起来念卡迪什,然后你就回去干活。你要尽力忘掉你的痛苦。但是要记住一件事,你妻子的死决不会就这样白白算了,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知道这个集中营里发生的事。但是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当中就得有人活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亨利·利贝尔?”
利贝尔点点头,抹着他的泪眼。
依丽娜莞尔一笑,牵起他的手。“来,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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