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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无岸-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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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呀!干得还好吧?”
“还凑合,对人挺和气的,亚非拉是一家嘛。”我说。
我可不想再以苹果咖啡充饥。我绕了几个弯才找到一家小杂货店,吃了蛋糕,喝了冻奶,再买了香皂慢悠悠地往回走。待我回到公寓,一眼发现我的行李包撂在门口,门被反锁着,铁门缝夹了一张纸条和二十元钱,我展开纸条一看,是一张潦草的英语留言条:
Mr。 Li:Sorry!We have to go back to India under order。Our operation is over by now。This is your payment。Thank you!〖KG10〗Good luck!〖JY,3〗Yours sincerely〖JY,3〗Arfaly·Maxily(李先生:
抱歉!我们必须奉命回印度。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这是你的报酬。谢谢你!祝你好运!〖KG10〗祝你走运!〖JY,5〗你真诚的〖JY,3〗阿法里·马克西尼)
我看完简直火冒三丈,立即提着包跑下来,那个保安一见我问:“怎么?要走啦?”
“看见那两个家伙没有?我被他们耍了,五天才给二十元!”我问他。
他大惊失色:“什么?五天二十元?你刚才一出门,他们就走了。他们只定了十天房。”
“是不是朝飞机场方向去了?”我忙问。
“不可能到机场!他们是从香港入境的,一定要从香港出境,火车站!罗湖桥海关联检大楼!”他说。
我道了谢立即拦了辆的士直奔火车站。一百元钱对我来说已经不太重要,一种被愚弄的忿懑驱使着我,我还没下车就看见那两个家伙提着皮箱在往联检大楼走,我一阵小跑,在大厅门口追上了他们。我喘了口气拍了拍马克西尼的屁股,他回头一看是我,满脸的惊愕,怔怔地没有说话。
“Mr。Maxily,you are making international joke!(马克西尼先生,你在开国际玩笑!)”我不冷不热地说。
“你没看见在门缝上的钱和纸条吗?我们的合作完了!完了!”马克西尼一摆手一耸肩,继续朝前走,我一步跨过去挡住他们的去路,几个武警和海关人员警惕地观察我们。
“你们是大商人,还算不来小帐吗?你们应该付给我一百三十五元,每天二十七元。”我说。
“不,李先生。你没干满一个月,不能那么算。”奥维尔说,周围的人好奇地围着几个人,一个懂英语的人对旁人说:“那两个印度人雇佣了别人不付工钱,太不象话!”
他们又企图往前走,我急了,拦着他们大声说:“先生们,不付够工钱,你们今天回不了印度!”
围观者更多,谴责声更高。他们尴尬了一阵,最后马克西尼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挤出来一百二十元给了我,嘴里气哼哼地不知说了些什么。
“还有二十元。”我说。
“什么钱?够啦!”他不耐烦地说。
“打的钱!这是你们造成的。”
马克西亚不得已又摸出二十元骂骂列列地给了我。
我接了钱站到一旁,看着他们狼狈地走向铁栏通道检查口,才记起那块香皂,就又叫了马克西尼的名字。
他转过身,耸着肩脸红得象猴子屁股:“你,你又有什么事?钱已经付啦。”我从行李包里取出香皂,一下子扔给他,大声说:“先生们,这是你们的,拿回去好好洗洗吧!”
三十八
我就象一只斗胜的公鸡,硬梗着脖子,高昂着头往前走,心里是无法形容的亢奋感和陶醉感。我没有目的地,没有参照物,也就渐渐地迷失了方向,我该到什么地方去呢?杨排长那里是不能去了。艾之琳现在怎么样了?说不定又请了个家教。我想起了王虎生,那个给了我二百元钱的刑满释放人员,这次他一定要倒霉了。陈凯可能回到了他的家乡陕西宝鸡了吧。
我小时候就知道地球很大,是个巨大无比的空间,但真正属于我的地方在哪里呢?除了身上这一百来斤行尸走肉,我暂时还能支配,我还有什么呢?我还有自由,但对于一个不名一文,走投无路的流浪汉而言,自由是什么呢?――你不自由,就强迫你自由;你自由了,就剥夺你的自由!自由不过不是奴隶,不过由一种奴隶变成另一种奴隶!
我觉得自己就象一叶破败〖HTK〗凋〖HT〗敝、孤立无援的独木舟,被惊涛骇浪无情地抛向无边无际的大海深处,要么毁灭,要么新生,永无止境,回头无岸!
热带风暴说来就来,狂风骤起,电闪雷鸣,天昏地暗……我竟忘记了是什么时候降起了滂沱大雨,竟忘了自己早已被淋透了全身,竟忘了还有无数双奇怪的目光正在四面八方地射过来……我漫无目的地,毫无意识地徘徊,眼里是一片迷蒙一片模糊。冷丁撞了红灯,一口庞大的漆黑的棺材在撞到我身体的一刹那嘎然而止,几颗头颅从灵柩里探出来大声喝骂:“你他妈的有莫搞错,奔死呀?”
我这才从麻木中被惊醒。我定睛一看,是一辆黑色600型豪华奔驰轿车,里面包括一个妖冶无比,似鸡非鸡的女人在内的几个家伙正摇晃着身子看我的笑话。我怒不可遏,猛地一巴掌拍在棺盖上破口大骂:“去你妈的!你们坐奔驰让老子去奔死!奔驰——奔死!你们才去奔死!”他们从车上下来,将我团团围住,用砖头型“大哥大”、雨伞尖、拳头、皮鞋和各种利器毒打我,直到把我推倒在齐膝声的雨水中不能动弹,他们才歇手,骂了声疯子就扬长而去。一名交警把被骂作疯子的我推搡到人行道上。我喘息了不知多久,抹去头上、脸上、镜片上、下巴上源源不断的雨水,我不停地吐出口腔中涌出的鲜血,我看见他们在地表水中,如一朵朵妩媚鲜艳的玫瑰花缓缓绽放、枯萎和消散……我挣扎着站起来,走了几步,停下,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又转身……木然中我跌跌撞撞地停靠在一家电器商店门前,电视正报道一条爆炸新闻——中国申办2000年奥运会失败!一个中国官正接受记者采访,他慷慨激昂的爱国主义演讲让我热泪纵横,失声痛哭,身子无法自持,在雨中瑟瑟发抖——我被感动得一蹋糊涂。
…………
后记
这部作品写于我二十六岁,当时我从深圳铩羽而归,面黑肌瘦,心如死灰。闭门思过一段时间,为了不饿死,我到一家歌厅以每晚拾元的价格出卖歌喉。晚上,我在人兽莫辩的陆离灯光和各色酒精中掩饰自我;白天,我百无聊赖,为摆脱空虚我拿起了笔,坦率地说,当时纯属解闷。
就象千千万万个小学生一样,在语文老师地引诱下,“作家梦”也曾令我神往过,但只是随便说说,千万不可当真。十多年前,“作家”在社会上还不象今天这么丢人现眼。九五年接到初稿的北京某出版社问我要多少稿费,把我吓了一跳――敢情咱也能出书!当时小说市场很火爆,那几年我疯狂地抢购各种畅销小说。出版社可能有点饥不择食。初稿是处女作,又很粗糙,为了在读者老爷面前争取个好态度,我谢绝了几家出版社,尽我所能又对原稿作了较大幅度修改。由于本人属“社会闲散人员”,一直在和饥饿作斗争,长期过着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早餐在何处的狼狈不堪的生活,足迹遍及南北。相继客串了歌厅卖唱,街头小贩,电子游戏厅老板,火锅店老板,杂志社编辑、记者,私企职员,自由撰稿人,股市“羔羊”等角色,始终在流浪、在飘,无法潜心进行创作。所以出书之事几度推迟。
到了九七年,图书市场骤然萧条,文艺类图书更是惨不忍睹,我在北京金台路图书批发市场等地看见老板们都在打瞌睡,所以这本书搁置了近五年!由于本人非中文专业出身,缺乏系统的文学训练,虽看过一些书但杂乱无章,写作全凭感觉,对本书的自我评价是章法不足,生猛有余。所以我希望读者老爷以宽容的心态读这本书,能博您一笑或惹您一哭足矣。因为读者的视觉更深更宽,本人希望您能提出宝贵意见,不管您夸我还是骂我都是我的福分,都请告诉我。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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