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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离骚-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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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声吱呀而开,内中红烛如新,床褥整齐,似乎主人根本未在此过夜过。

杨过呆立门前,猛然奔进屋中,四顾之下,只见窗纱光影下,贴墙桌案上摆着一只线筐,线筐里静静躺着两枚香囊。一枚是杨过用旧了的,另一枚只绣了一半。

郭芙和小武正清晨骑马归来,两人说说笑笑,忽而见大门里奔出一抹灰影,抓住门口庄丁问:“昨天英雄宴时有没有个极美的女孩子出去?”

庄丁一懵,却登时道:“是有一个……同郭大侠夫妇一并来的那个。”

杨过如遭雷击,登时呆在原地。郭芙闻言也不由上前问道:“什么?珊姐大晚上的去哪里?她又不懂武功!”她又见杨过双目发红,神情变换恍惚,便摇他袖子道,“大师兄,你怎么了?你不要急!”

她话音未落,指尖就是一空。

杨过已然如一道烟影般飘然而去,消失在她眼前。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黄珊昨晚一个人曾悄悄在正厅外的院墙树下站了许久。外面的庄丁并未留意她,全自往大厅中伸直脖子看热闹。黄珊便默默的听着,听到激烈的打斗声,群雄的叫好声,隐绰的欢饮声,见到金轮法王一行人被欧阳锋追逐而去,她也就放心了。

放心了,也就该走了。

北方深秋,夜风阵阵。月色像一层似有似无的烟雾般笼在黄珊身上,照她将陆家庄抛在身后。

她脑子里混沌的很,下午时乱糟糟思索了许久,早些时甚么覆水难收,也许再没有以往那样的好日子了的想法全消散个一干二净,她脑子里只想两个人,一时是杨过,一时是白玉京,想到杨过酸楚欣悦,想到白玉京锐痛锥心,她越想越是清楚:她或许是没法子跟杨过在一起的,她恋慕同杨过一起的美好日子,……但她心中所爱的人,仍然是白玉京。

那么她爱不爱杨过呢?若她自己也不知道,又如何答应嫁娶之事?杨过待她情深意重,她纵是拒绝他,也比假意应允强些。可她本性亦有自私之处,满心想若是直接拒绝,那么两人的关系必然再不如以往那般了。

故而她决定悄悄走掉。她走了,长痛不如短痛,杨过必知这是何意,纵使结局相同,她却再不用直面相对了。

灯火渐去,人声更歇,黄珊愈走愈远。每走一步,她便想起杨过的笑脸一次,每想到他一次,便又想到了白玉京。两番不同的凄凉纠缠一起,她走着走着,心想天下之大,离开杨过她又该去哪里呢?想着想着,又想通了:事到如今,她又只剩下白玉京了。

那么就回岳阳吧。

两地相隔千里,黄珊此时毫无意兴,也不寻官道,只径直走在旷野山壑中,心想能走到哪里便走到哪里,她这般不需饮食,不需睡眠,了无牵挂又死不了的样子,什麽也不必怕。

就这样走到初阳升起,又至山岚淡淡散去,她横穿过红叶交杂的山谷,远远见到了一处藏在坳中的小县城。城内除衣食铺子之外,更以山货药庄一类为主,亦有小摊小贩列货街前;往来人等中不乏贫民,也着实有一些衣着体面之辈,其中不少人大约是来收购药材的。

两边路旁的各色布招迎风摇曳,牌匾门额缭绕着晨时未散尽的寒意和出锅早点的热气,藏进了淡雾之中。黄珊白衣绯带,在有些喧闹的人群中娉婷而过,引得不知多少人几度回首,她恍若未见,直到肩上被人亲昵揽住。

黄珊脚步一顿,几乎同时被人点中了哑穴。

那人有一把清润动人的嗓音:“师妹,你身子不好,怎麽出门也不叫上我呢。快回客栈休息罢,待会儿叫人来给咱们送饭。”

黄珊微微侧头,这位已然可杀的陌生人正情意绵绵,目光闪烁的望着她,他衣着飘飘,面容俊瘦风流。

“阁下是什麽人。”黄珊坐在客栈房间的圆桌前,手沾茶水写到。

那人自方才起便一直坐在对面痴痴看她,此刻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黄珊不动声色,但却像不开心似的垂睫侧头,扭身不再看他。她这一转身的勾人之处,简直是媚极难表,如漆般的长发拨水般滑过,微微遮掩住她耳垂上摇曳的珍珠。那青年只觉她无一处不美若天仙,不可爱至极,便想也不想将她的手抓来握在掌心,趁她红着脸往回抽手时又道:“我姓秦名问,叫我秦哥哥好不好?妹子,自从昨夜陆家庄上一见,我就失魂落魄的,你怎么生的这样美?”黄珊仍使劲挣手,他便笑道,“轻一点,轻一点,弄疼了你我要心疼死了。”他话音一落,便见她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红晕满布的脸容上登现两分泪意,点漆水眸微微泛红,纵是铁石心肠见了她这样子也要化作一腔春水了,又不由忙道,“莫哭莫哭,妹子,我是真心爱重你,想你想的茶饭不思了。”说着说着,他又言语轻浮急迫起来,“若是这辈子不能同你一起,我定是活不成了。好妹子,哪怕就一日两日的我也快活死了。你要跟了我,从今往后我若再看一眼其他女子,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黄珊听了他这番教人恶心的情话,似是吓着了又似是羞着了,半晌才颤着左手在桌上写道:“你纵是如此,也要同我爹娘商议才是……怎可,怎可劫掠于我?”

秦问当即道:“正有此意,正有此意。在下也是实在情难自禁,才将你请来小坐片刻。好妹子,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怎么不会武功?你爹娘又是哪两位英雄豪杰?”他见黄珊欲言又止,知她意思,便柔声笑,“我解开你哑穴,但咱们得好好说话儿。”

黄珊珠泪盈于睫,此时勉力忍耐,睫毛沾湿的眨了眨,点点头。待穴道解开,才张张口,娇声呖呖道:“……我,我姓王。”

秦问听她声音如斯柔润动听,一时更添陶醉,紧紧摩挲她的手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黄珊垂头道:“……语嫣。”她头愈垂愈低,哭音细细的,“你放我走罢,我家在岳阳,只是偷偷跑来来英雄宴瞧个热闹,你若……若……再来见我爹娘也就是了……”

秦问仔细回忆了岳阳的武林豪门,想了片刻未曾记得有姓王的一家,不由又笑:“好,好,我定会去的。好妹子,既然咱们互有情意,你要我亲一亲,好不好?”

黄珊顿时花容失色,惊慌之极的又要抽回手:“不,不行……你怎么这样子!”

秦问却已然凑上唇来亲她的手指,边亲边站起身道:“没事,没事。”说着已然一把握住她腰侧,将要跑的黄珊捉回来,一手摸她侧脸甜言蜜语道,“好妹子,咱们到床上去并肩坐着,你让我亲一亲,就亲一亲,我绝不欺侮你。”

黄珊已被他半抱半拖过去,再要挣扎,不知怎么无意间便按倒在了床褥上,秦问呼吸急促的欲亲吻上来,一只手点了她的穴道,另一只手已不老实的凑到了腰带上。

黄珊心中又是恨又是麻木,她虽使不出力量,但却不会死,未必不能弄死这个家伙。正当她杀意愈来愈浓之际,余光所及之处,一个蓝衣人破窗而入,秦问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那抹蓝影一掌拍上了背。

黄珊惊吓之极般“啊”的叫了一声,秦问的胸腔里一阵异响,已死在了她身上。那绿衣人又伸出手来,轻飘飘的将秦问抛在地上,这才往前一步,探看黄珊道:“姑娘莫怕,那人我已替你料理了。”

黄珊紧紧闭着双目,闻言鸦翅般的睫毛颤了颤,终是泪眼盈盈的怯怯看了他一眼。来人四十五六岁年纪,一身湛蓝衣衫,更衬得面目英俊潇洒,姿态疏朗高轩。他颇有年纪,故而虽有些神容枯瘦,反而显出几分严谨庄重的气度。

他见黄珊仍面有惊惧之色,但梨花带雨,横媚榻前,简直美不胜收,堪称生平之仅见,人间之无双,不由心中更是极为动心。他本极少出谷,此次偶然前来买几味不应时的药材,不料见到黄珊,顿时惊为天人,看出她被挟持后便一路跟了上来,直到现在才出手,便是挟恩求报之意。此时略作思索,不由淡然一笑,解了她的穴道。

黄珊身体得动,立时紧抱双肩含泪欲走,却被该人拦住。他斯文道:“姑娘,你孤身一人,身无武功又惹人觊觎,恐怕极不安全。在下绝情谷谷主公孙止,家住襄阳城外,若你信得过在下,不若同我前去绝情谷,我遣人送信与你的家人,教他们前来相接,不知你意下如何?”

公孙止主意已定,若她不听话,便作出些什麽意外使她昏过去,总之无论如何总要将人带到绝情谷去,而黄珊又何尝不知他的为人,两人俱都声色不露,表面一派光明正大。黄珊心中冷漠之极的想,这世上总还是坏人多,念头一过,杨过的模样又划过脑海。她被这一瞬间的影像恍惚了神思,怔然半晌,又想,如今她身旁再没有杨过了。

……这世上,总是坏人多。

刹那间,一股磅礴的力量莫名的重新涌入体内,黄珊动了动手指,她已作势落泪许久,此时便柔声低道:“小女子无状,方才未谢公孙谷主救命之恩。但还是不便太烦劳谷主,大恩日后图报,咱们就此别过罢。”

公孙止微笑道:“无妨,那么姑娘多加小心,咱们改日再会。”

黄珊又向他细语道谢,这才缓缓转过身。

公孙止在她身后拢起袖口,不动声色的挥出一股药粉,他刚有动作,黄珊的步子便轻轻一停。

公孙止见她转过身来,不由再次为其美貌屏息,愉悦更深却丝毫不显,只等她发作晕倒,口中却淡淡关切道:“怎么?也是我的疏忽,姑娘可是需要些盘缠?”他话音未落,便瞧出一丝不对劲来,只为黄珊一点泪色也无,双手自然垂落的漠然望着她。

公孙止微微蹙眉,下一句话还未想好,便见她伸出纤纤玉指往他眉间一点。

这一指简单至极,却仿佛令人无处可躲,无处可逃,天地之间只得站在原处任这一指点上眉心。公孙止惊惧恐怖之极,然而只来得及想通这一点,便被她触到了。

自这间客栈上房之中,世上从此再没有公孙止这个人了。

黄珊仍漠然的走出客栈,走到街上,缓缓的出城向岳阳而去。她又杀人了,也是奇怪得很,在杨过身边时,她从来都不记得这回事。

但公孙止该杀的。世上坏人很多,多到她杀不过来,但就像杨过说的,犯到她眼前的,就顺便解决了罢。或许她该要去一趟蒙古,将成吉思汗的子女全数杀尽,这样要做大英雄的杨过也就不必为国仇家恨那么为难了——至少他活在世上的几十年里,不必为难了。黄珊这样想着,但她做不到立时就去,她有些累了,想去岳阳,去跟白玉京呆一小会儿。

力量得用之际,她只一昼夜间便快赶到洞庭湖边。土道旁两侧树木丛生,衰草连天,一片杂黄郁绿,随风作响。黄珊飞掠过岔路时忽而听闻一声哭叫,她循声一望,并未瞧见什么。而隔着重重秋木枯藤,一个年轻妇人正被一群劫匪拖进了树丛之后,马车横在路间,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狼狈滚落在地,瑟瑟告饶道:“求好汉饶命,求好汉饶我性命!钱财与那妇人,小可都敬献英雄们,只求英雄们让我过去!”

那年轻妇人已隐隐听到丈夫的话语,悲痛欲绝之下惨然哭叫几声,便放弃挣扎,似乎已认命了,然而身上衣裳还没被褪下,眼角泪光中一个朦胧袅娜的白影倏尔出现在几个劫匪身后,她伸出手臂,一掌一个按上了他们的脊梁,那些凶悍残暴的匪徒们登时无声倒毙。

年轻妇人还未反应过来,木然躺在地上,片刻后却听一个声嘶力竭的惨叫传来。她悚然一惊,认得是她家官人的,登时自地上勉力爬起,踉踉跄跄的跑出树林。几步之后,眼前豁然一开,满地死尸之间,一个白衣绯带的绝色少女孑然而立,她听到声音,便抬睫向她一看,素手微松,将劫匪头子的尸体摔落在地。

黄珊见那个年轻妇人似乎魔怔了一般呆呆站着,心想也许吓到她了,刚要说话,边听方才缩在马车下的书生钻出来,故作镇定的作揖道:“在下赵疆,……感谢姑娘救命之恩。”

黄珊恍若未闻,只是瞧着那妇人终于醒过神,她向那书生微微迈过一步,轻声唤道:“……官人。”

书生原自惊恐未定的望着黄珊,实是被她的杀人手段吓的魂断,但瞧着瞧着,于美色上的惊艳与爱怜便略略占了上风,他心不在焉的偷偷打量黄珊,又难堪于被她视如无物,此刻被妇人打断的一回神,却见她衣衫不整,发鬓凌乱,一时气愤惊怒羞愤齐齐迸将出来,甚么也忘了,只脸色铁青的甩袖道:“你已是失贞不洁之妇,看在劫匪横出的份上,此事我不会与乡邻提及,但待回到家中,你便拿了休书去罢。”

那妇人便又木呆住了,想了几想,似乎才听明白。而听明白了后,却也不觉得如何伤心,仍是木呆呆的。她这样瞧了眼丈夫,又瞧了眼冷冰冰的白衣少女,这时她家官人又道:“快上车罢!赶紧离了这不祥……!”就在他回身上马车的瞬间,那少女忽而伸手往他背上一点。

这一点似乎猛然唤醒了那妇人,仿佛直叫她眼前天崩地裂,黄珊眼见她几步扑将过来,跪倒在地去瞧已然死了的书生,瞧了几瞧,便枯坐不动了。

黄珊漠然的望着她,道:“他如此对你,你还伤的什么心?”

那妇人长久没有答她,黄珊凝视她片刻,忽觉什么不对,伸手一碰她左肩,却将她碰得翻倒在地。妇人嘴角鲜血汩汩,已然咬舌自尽了。

一阵烈风,吹得路上木叶纷飞。

黄珊怔怔看着倒毙的那双夫妇,想了半晌,终于想通女子为什麽要殉情。她很想冷酷的道一声死不足惜,可却又觉得一阵难言的麻木的悲凉。

漫天黄叶,满地尸首,黄珊漠然四顾,忽而很想笑,她微笑着,笑容越来越深,最后竟笑出声来。她长笑不止,震得林中万叶飒飒,群鸟惊飞,笑的她仿佛什么东西再难压抑,几欲破胸而出,她手掌几番蜷握,终是一掌挥向马车,要将身边碍眼的东西都打的粉碎,却在这时忽而听到一声细微的啼哭。

黄珊的手堪堪停在车壁边缘,她怔怔噤了声,那啼哭声便略微大了些,正是从马车里传来。她听着啼哭声,迟疑许久才掀开帘子去看。一个有些松散的韭绿色襁褓正摔在马车底板上,婴儿哭的不急,反而有些断断续续的,像是哭不太动。黄珊将那襁褓自车上抱下来,见他额上摔出一片青紫,衬着雪白无暇的小胖脸显得有些骇人。他终于觉出有人在抱他,啼哭着胡乱从半散开的襁褓里伸出一只小手,往黄珊胸口摸。黄珊忙娴熟的一让,恰躲过他又不叫他觉着被抱的难受,她反射性的做出这一动作,忽而便回想起曾经在倚天屠龙记里抚养过一个孩子。

婴儿仍在啼哭,又似乎觉察出她不是妈妈。黄珊听着他稚嫩的声音,只呆呆站着,半晌周身一沉,力量再次抽离而出。

她又站了片刻,心想,这孩子饿了。他的头也要看看大夫。不要摔坏了。

这么着,黄珊重新裹好襁褓,将婴儿稳稳抱在怀里,坐上了马车。一声鞭响后,棕马踏过满地死尸,踩着滚滚落叶,带着二人走去岳阳。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杨柳枯瘦,洞庭湖上寒波接天。

黄珊抱着婴儿弃马登船,于湖上水道捡近路而行。渡口夕照如酿,层叠淡向湖心,傍晚水上已袅袅起雾,随风浸人生寒。小舟愈行愈偏,渐渐人迹罕至,落日余晖尚在时,黄珊终于将船泊到渡口,走过竹林秋树,推开精舍篱门。

小园内石径生苔,杏树如故。但园中并无杂草,似乎有人打理,她四下一瞧,忽而若有所觉的向园东一望,雾色中瞧不真切,但那里不远处确实新砌了一座坟。墓碑朝西,仿佛遥望着小园。

黄珊知道这墓是谁的。她静静在院子里站了片刻,这才走进正屋,慢慢将襁褓安放在浅紫罗帐之中,床褥柔软洁净,同她走时一般无二,婴儿小脸雪嫩,正在襁褓中睡得香甜。

黄珊静静坐在床旁看他睡颜,片刻后起身推开屋门,绕到精舍之后的竹林之中。枯叶绵绵一地,风吹过最后一丝霞光,落在绿竹深处的一座石坟上。

她把长生剑埋在了这里。这本是为她难以忍受日夜守剑的伤心,如今再看,反倒像留下了一方归宿。

石碑上没有刻字,已落了一身黄叶尘埃,静静伫在夕照之中。

黄珊走到坟前屈膝坐下,目光反复流连,半晌伸手拂下上面的尘叶,然后慢慢靠在了石碑上。

风更寒,晚露打潮竹叶,沾湿人衣。

黄珊一直这样靠坐着,直到金乌坠山,万籁俱寂,精舍中隐隐传来一声啼哭。她回过神来,这才慢慢站起身,转回屋中。

那婴儿裹在小小襁褓里,一声响似一声的哭啼,黄珊听了也不嫌烦,只想他额上摔伤好了,果然精神了许多。她点亮了蜡烛,又从包袱里找出一纸包的米糊粉,欲烧些水来与他冲开喝,心想过些日子再从城里买一只母羊之类回来,也就应付了。正要去厨房寻一只碗来,窗前倏尔晃过一个人影。

烛火摇曳下,那抹瘦影映在窗纱上,一动不动了。

黄珊不动声色的顿住脚步,与那人影静静相对。片刻后,她终是抬手推开窗,惨淡月色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正痴痴站在外头,再一细看,却又觉她虽面生皱纹,一派阴戾,却并没那么大年纪,隐约还可见年轻时的美貌。那白发女人被烛火晃的一怔,但却也正瞧见了床榻上的襁褓,她周身一颤,似乎被什么往事惹得欢欣悲楚,浑然忘我。

黄珊在窗前这一望,隐约也知她是谁,虽还不能确信,但却能觉出她并无恶意。她正这样想着,那白发女人却忽而开口问:“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黄珊轻声道:“是男孩。”

那人唔了一声,眼神愈见柔和,片刻后才转到黄珊身上,瞧瞧她手上的米糊粉,再瞧瞧她,道:“你怎不喂他奶?”

黄珊沉默一回,道:“我没有。”

那人又唔了一声,似乎并未想到这孩儿不是黄珊亲生的,只道是身体羸弱奶水不足。她又打量黄珊片刻,有些出神般,仿佛透过她在看什么别的人,过会儿才冷冷道:“你等着。”说着身影一晃,悄然遁入朦胧夜色之中。

不多时,她便不知从哪里牵来一只梅花母鹿,又自顾自替黄珊拴在了屋外,指挥她将碗拿来。盏茶时候,一碗温热的鹿奶便被递了过来。

黄珊接过奶,道了声谢,这才熟练抱起孩子,取了一只小银勺来喂他。婴儿倭着小嘴,吧嗒吧嗒的将奶咽了,神态模样可爱的紧。黄珊第一次养小孩时正初历千刀万剐之痛,并未真对那孩子动什么真情,如今与以往不同,竟不由微微笑起来。

她笑过一回,才抬起头去望那女人,她孤零零站在烛光中,更显白发苍苍,颇为凄凉,但她凝视着婴孩,眸光中透出一丝丝的满足和酸涩,看着看着,神色又几番变化,衬着她阴戾的容颜,着实有几分可怕。

黄珊现在已差不多确定她是瑛姑。瑛姑本身也是个可怜人,但她心伤过重,性情偏激,此时自怜怜人,才对个陌生孩子好,以后她如何动作却未可知。黄珊此时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愿与她有什么冲突。

思及如此,黄珊又望她一眼,想了想道:“不知姑姑尊姓大名,可是住在这附近么?”说着,婴儿未得到下一勺奶水,不由咿呀叫了一声,引得她又低头去喂他。

那女人被她微微唤回神,闻言沉默片刻道:“你不必问这些个。”

黄珊扇了扇睫毛,垂头道:“我一个人怪孤单的,心想若是姑姑也一个人,不如同我做个伴。我初带孩子,手忙脚乱,也想麻烦姑姑帮忙照看。”

那女人提声道:“你说什麽?!”

黄珊忙道:“姑姑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两人沉默相对,只有婴儿仍吧嗒小嘴咽的香甜。黄珊故意将他抱得不是很好,因而不多时,婴儿便吐了一口奶,引得白发女人不由出声道:“嗳,你不要这样抱他。”黄珊这才反应过来般,在她的吩咐下将婴儿换个姿势抱了抱,果然接下来好了许多。

而那女人也在喂完之际,道:“你叫我瑛姑罢。”她顿了顿,“明日我再来。”

说罢不再理黄珊,身如鬼魅般消失在精舍门外。

往后月余,瑛姑每日过晌都来。不是带些吃食,就是带些软布料,黄珊见了料子,还曾托付她给孩子做件小衣裳,瑛姑闻言一愣,半晌竟应下了。渐渐,她晚间也不再离去,而是在精舍中住了下来。

一日下午,二人对面坐在桌前,守着线筐,给孩子做针线。

婴儿又睡得沉。

瑛姑忽而出声问:“你丈夫死了么。”

黄珊拾着针线,道:“我还没有成过亲。”瑛姑闻言一愣,喃喃道,“原来你的心上人也跑了么?他不要你和孩子了么?”

黄珊沉默片刻,轻声道:“孩子不是我的。”

瑛姑又一惊,冷声问:“什麽?!”

黄珊道:“……他爹娘双双死了,我见他可怜,将他一并抱了回来。”

瑛姑愣了半晌,低声道:“好孩子,你心地善。”她又叹了一声,语气却仍然冷冰冰的,“你一个未婚的姑娘,带着一个孩子躲在林子里,是要一个人孤老到死么?”

黄珊脑中想着瑛姑的一生,不由也问:“姑姑你呢,你怎么一个人住在林子里?”

瑛姑脸色登时一变,她紧握着剪子和布料,嘿嘿冷笑着惨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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