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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杀1905-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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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时听说的?”杜心五问,“又是听谁说的?”
“我临走之前,御捕门的一位熟人请了宴席,他在席间喝多了,不小心漏了口风。”张太监略微回想了一下,“大概是……是八九天之前。”
杜心五暗想:“八九天的时间,御捕门的人多半已经抵达日本了!”
“其他呢?”他继续喝问,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势。
这回张太监只剩下摇头了。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不该说的,他也都说了。
在问明张太监住在十一号舱房后,杜心五将张太监的嘴又塞了起来。他拿起从张太监身上搜到的舱房钥匙,来到十一号舱房外,打开了房门。
杜心五把十一号舱房仔仔细细地搜了个遍,没有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发现了两口大箱子,里面装的全是白银。这便是孙文的买命价了。杜心五叫来龚保铨等人,将两大箱子白银搬回自己住的舱房,以充作将来革命所用的经费。
第三节 浪人的实力
“当务之急,是解决山口,端了这伙日本浪人!”杜心五对光复会的人说。他内心很清楚,这次虽然侥幸抓住了张太监,但没有张太监,清廷还会再派什么李太监、王太监来日本和山口接头,所以最根本的,是要教训一下这批日本浪人,让他们吃些苦头,以后不敢再因钱财而与革命党人作对。
抓住张太监的这天深夜,杜心五将张太监和两个保镖打晕了,脱下三人的衣服。他趁着过道里没人,将昏迷的三人一一丢进了大海。
“对付这些满清的狗腿子,犯不着讲什么信用。”杜心五说。他曾答应过张太监,放其一条生路,只要张太监把所有事情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可是他食言了,却丝毫不因此而感到愧疚。
光复会的人,总算认清了杜心五儒雅外表下最为真实的一面。这个年轻时杀过大盗,押过镖车,还曾行刺过慈禧的人,血液里流淌着的,是武夫与生俱来的血性。他连山口是什么人、有多少人手都不清楚,便定下了诛杀山口的计划。他假扮成了张太监的保镖。陶成章不甘落后,自告奋勇地穿上了张太监的衣服,并且在嘴角贴上了两颗用馒头肉染黑后做成的假痣,倒有几分神似。其余人则扮成抬两口箱子的工人。
杜心五把另一套保镖的衣服端到胡客的面前。“义士,”他说,“如果你不嫌弃,这另外一个保镖,就由你来当。”
胡客对此毫无兴趣。
这种置之不理,让杜心五倍感尴尬。但他敬胡客是吴樾的朋友,隐忍住心头的火气,没有多说什么。他把假扮另一个保镖的任务,交给了龚保铨。
五天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信雄丸”号轮船顺利驶抵东京湾码头。
这时已是五月的中下旬,樱花盛开的季节已经过去,曾经锦簇的花团已凋零了大半。胡客又想起了姻婵,他的心情,便如这凋落的樱花一般,落寞伤感中又带着几许无奈。
相比之下,杜心五等人,此刻的心情却是紧张无比。
走下轮船前,杜心五已经瞧见码头上齐聚的迎接人群中,那个站在最前排、身穿黑衣、掌心多了一点粉白色的男人。
杜心五指给陶成章看了。
陶成章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衣袋,那种硬实的感觉,令他的紧张情绪多少有一些缓和。那是一把手枪,他们这些人里唯一的一把手枪。
踏上码头后,陶成章径直向那男人走去,对那男人说出了接头的暗语:“今天的樱花开得可真好。”陶成章通晓日语,咬字发音十分标准,几乎与日本人无异。
那男人点点头,丢掉了掌中的半朵樱花,比划着手势说了句日语,示意陶成章等人紧跟着他,然后往码头的东北侧走去。
那里停泊着一艘仿佛已等待许久的船。
陶成章等人被引上了这艘船,然后船动了,驶到了远离码头的海面上。
在典型的日式船舱里,陶成章等人见到了跪坐在蒲团上的山口,一个肤色黝黑、体格健硕的日本男人。
山口睁开了双眼,直视着陶成章。他的右手伸出少许,示意陶成章入座。两列跪坐的日本浪人,机械地转过头来,看着这群来访的异国人。
杜心五数了一下,单是船舱里,除山口外,就有十二个按刀不动的日本浪人,刚才进舱之前,他还留意过,甲板上站有两个负责望风的浪人,兴许船尾还有。杜心五的心里有了一个清楚的力量对比。如果要硬拼,光复会的人大都是青年学生出身,虽有一腔热血,却绝不是这些职业武士的对手,唯一的胜算,就是他在电光石火之间擒住山口,以擒贼先擒王的手段,威服这群日本浪人。
陶成章用日语和山口交谈,无非是刺杀孙文的相关事宜。陶成章虽然手心里捏了把汗,但他的言辞之间却不显山不露水,让山口没有产生怀疑。
谈妥行刺孙文的期限,又谈妥行刺的具体细节后,就到交付买命钱的时候了。
魏兰等人将两口箱子抬到山口的身前,杜心五走上前去,揭开了第一口箱子的盖子,向山口展示箱中的白银。他随即移步到右边,准备揭开第二口箱子。
当白花花的银子出现在眼前时,山口的脸上露出了合作愉快的笑容。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巨大的危险,正潜藏在第二口箱子中。
杜心五掀起箱盖,右手忽地伸入箱中一抄,一柄匕首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了山口的下巴颏上。山口的反应已经足够迅速,右手已握住武士刀抽出三分,但还是没能快过杜心五。
两列跪坐的十二个浪人猛地起身。杜心五用日语厉声喝道:“坐下!”十二个浪人见山口被擒,不敢轻举妄动,按着刀柄,缓缓跪坐下去。从舱外冲进来的两个浪人,也被喝退到角落里。
一举成功,陶成章等人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喜色。
然而就在这时,山口的头忽然向后急缩!杜心五右手急忙一送,匕首朝山口的脖颈直刺而去。山口的身子向左一歪,匕首噗地刺入他的右肩胛,刀尖直抵琵琶骨!山口趁机捉死杜心五的手腕,使他无法拔出匕首再刺。舱中的十四个浪人见机,猛地如狼群起,一半攻击杜心五,救援山口,一半则攻击陶成章等人。
陶成章掏出手枪,只管朝扑来的人射击,顷刻间便打完了六颗子弹,分别打死打伤四个浪人,却也有两枪打偏。龚保铨、魏兰等人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短刀等武器,迎击扑来的敌人。船舱中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这批日本浪人不愧是武士阶层出身,身手厉害不说,意志力也十分强韧。两个被子弹打伤手脚的浪人,竟浑没把留在身体里的子弹当回事,反而更加疯狂地攻击陶成章等人。
很快,光复会众人就纷纷负伤,且战且退,被逼到了东北角。
那边杜心五遭到七个浪人的围攻,虽说是国内的武术宗师,但在这逼仄的船舱里,好汉敌不过人多,匕首难挡武士刀,尽管毙了两人,他却也被砍伤多处,败退至另一处角落里。
眼看手下占尽优势,山口急忙厉声呼喝,要手下的浪人们将这群人乱刀剁碎,不给敌人以任何反抗的机会。
他的呼喝声刚一落,东北角就传来了回应。
将光复会众人逼入舱角的五个浪人,竟纷纷发出惨叫,血肉横飞之中,纷纷倒地。一个逃得快的浪人,捂着流血不止的小腹,退到山口的身前,半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竟再也站不起来。在光复会众人的身前,胡客岿然而立,右掌中,问天已赤得发紫,浪人们的鲜血顺着弧形刃口划落,一滴滴地滴落在木制的船板上。
怪只怪一个现已横尸在地的浪人不知好歹,将一直没有做任何动作的胡客当作了敌人,使劲地砍去了一刀。胡客这些天虽然表面木然,可心中却阴郁到了极致。父亲的死去,姻婵的安危不明,“夺鬼”之争的被迫出局,在那个神秘刺客猎人面前的无能为力,以及家族使命的重压,无一不让他心情抑郁。这种消极的情绪,甚至一点点地蚕食尽了他体内的自信。一度,他的情绪十分之低落,是这一生当中从未有过的低落。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大海上的孤帆,一路行去随浪颠伏,四周尽是苍茫的海水,仿佛永远没有抵岸的那一天。
武士刀砍来的时候,胡客下意识地抽出了问天。反击的一刀过后,便是第二刀,第三刀……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每一刀挥出去,都是在发泄连日来积郁于胸的各种负面情绪。他现在正需要这样的发泄。否则,他就快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块没有生命的肉,一块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腐烂发霉的肉了。
第四节 杜心五的条件
山口从没有见过如此凶悍的人!
如果他知道,此时胡客后背上初愈的伤口已经撕裂,正产生阵阵疼痛的话,恐怕他会加倍震惊了。
山口大声地叫喊,围攻杜心五的五个浪人,只留下两个,另外三个,一齐朝胡客猛扑过去。那个受伤后半跪在地的浪人,也在山口的厉喝下,拼死站了起来,朝胡客冲了过去。
然而事实证明,这只是以卵击石。
胡客没有花多少时间,四个浪人便悉数倒下了。
到此为止,已有八个浪人成为胡客的刀下亡魂,六把精铁打造的武士刀,在问天的锋刃下变为残肢断节。
另外两个浪人,不再攻击杜心五了,而是退守到山口的身边。山口的脸上,肌肉紧绷如同痉挛。他缓缓地抽出了武士刀,竖握在身前,以示宁可一死,也绝不退缩。
杜心五浑身是血,扶住舱壁站住了身子,惊讶地看着胡客一步步地向山口和两个浪人走去。
他看着胡客击倒了两个浪人,看着胡客一刀接续一刀地攻击山口,直至山口倒下,浑身血淋,再不动弹。
胡客的每一次出刀,在杜心五看来,无论角度、延伸,还是后续的变化,都是最简洁而又最狠辣的方式。从胡客的身上,杜心五仿佛看到了一类人的影子。他猛地一下猜到了胡客的身份。放眼天下,唯有刺客道的青者,在击杀对手时,才能祭出这样的攻击方式。
在杜心五惊讶的同时,陶成章等人,早已一个个呆若木鸡,甚至忘却了身上伤口的疼痛。
当胡客解决完所有问题后,他背上的衣衫,已被伤口撕裂后渗出的鲜血浸湿了一大块。但是他胸中长时间积郁的不快,却如雨后屋檐上的灰尘,顷刻间一扫而空。
曾经的自信、冷静,在这一瞬间,又悉数回到了他的体内。
※※※
在离开这艘充溢着血腥气的船之前,几乎全身都裹上了止血布的杜心五,在甲板的舷边,找到了胡客。
胡客正安静地凝望着大海,这晴空万里下蔚蓝一色的大海。他听到了脚步声,然而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视线都不曾偏转一下。
杜心五走到胡客的身边,也抬眼望向大海的远方。
“你是道上的人吧?”杜心五忽然问。
胡客不置可否。
杜心五知道,他没有猜错。
正因为如此,杜心五打算求胡客一件事。
如果张太监没有撒谎的话,御捕门的人已经来到了日本东京,他们的目标是抓捕逆犯孙文。毫无疑问,孙文已经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几个月前,御捕门曾派过五个捕者来到日本,但被杜心五和湖南“拳王”王润生联手击退。如今御捕门再次派出人手,无论人数还是实力,肯定会比上一次增加不少。杜心五已经身受重伤,即便他完好无损,加上王润生,恐怕也难以抵挡。
放眼御捕门成立后的百余年,唯一能同御捕门正面抗衡的力量,就是明末横空出世的刺客道。御捕门的捕者和刺客道的青者,如同烈火与冰水,相互间知根知底,却又是与生俱来的天敌。杜心五很清楚这一点。如今胡客就在身边,他已经见识了胡客的能力,要想对付这帮御捕门的捕者,单靠他和王润生,外加一帮青年学生组成的卫队,是极难办到的,但是如果能得到胡客的援手,哪怕只是判断御捕门的动手时机和进攻方向,也对保护孙文有百利而无一害。
杜心五行走江湖多年,对刺客道的事有所耳闻,甚至曾与刺客道的青者打过交道。他对这类人的脾气和性格,多少了解一些,知道这类人就如同四四方方的石头,又冷又硬。他很清楚,向胡客求助,光是空口,单凭什么救国救民的大义,是绝对成不了的。所以他拿出了对等交换的条件。他知道,这个条件一旦出口,胡客就绝难拒绝。
“我听说你们道上有一条天道。”杜心五开始摆出他的条件。
“或许,”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缓,但加入了一些引诱的口吻,“我可以告诉你,这条天道在哪里。”
胡客参加兵门的“夺鬼”之争,正是为了进入刺客道的天层。现在他被视作刺客道的叛徒,已无法成为兵门的“鬼”,甚至在九龙道上宣称自己从此脱离刺客道。他想进入天层完成家族的使命,只剩下唯一一个办法——找到那条传说中指引天层所在地的天道。然而三百年来,刺客道的天层隐藏极深,这条天道究竟藏在何处,道上的十几代青者中,竟从没听说过有哪位青者知晓一二。这也正是胡客在“信雄丸”号上郁闷失落的原因之一。
刚刚从各种负面情绪的泥沼中走出来,意外之喜便从天而降。胡客转过头来,原本眺望大海的目光,定格在杜心五的脸上。
在这张温文儒雅却阅尽沧桑的脸上,胡客寻找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欺瞒。
第十一章 东京谜案
第一节 黑龙会
就在胡客转头望向杜心五的那一刻,在他和杜心五都未注意到的码头方向,有六艘小船忽然驶离了岸边,如同离弦之箭般狂飙而来。
这六艘小船上的乘客,都是携刀束服的日本武士,人数不少,约有三十来人,很快便将杜心五等人所在的船合围起来。架上踏板后,这些来势汹汹的日本武士用最快的速度登船,火速包围了甲板上的杜心五和胡客,又冲入船舱控制住了陶成章等人。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正在包扎伤口的陶成章,以为是山口的同伙赶到,眼见对方势大,心不由凉了半截,暗想即便胡客再次发威,恐怕今天也难有活路了。
在控制住整艘船后,一个穿着打扮和神态举止都略显高贵的日本武士最后一个登上甲板。因为见到杜心五,他的眉心有些轻微地挤皱。
“杜先生,”他忽然用日语说,“如果我安插的眼线没有错,这一艘,应该是全神会的船吧。”全神会是日本德川幕府时代最大的武士组织,后因遭当局政府的大力打击,几乎消亡殆尽,只剩下残支余脉苟存于民间。
那日本武士的话音刚落,有四个日本武士便从船舱里抬出了两口大箱子,搁在他的跟前,掀开箱盖,露出满箱子明晃晃的白银。
那日本武士的脸色瞬间如变了天般,黑得阴云密布。他手指白银,语气极为愤怒:“你应该知道全神会和我们是死对头。你既然已选择与我们合作,那这些又作何解释?”
“你到船舱里看一眼,自然便会明白。”杜心五伸出右手,请他入舱。
那日本武士走到舱口,朝里面望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他便看见了那些倒在血泊中的日本浪人。他的脸色立刻松缓了许多,走回来对杜心五说:“这艘船,我会处理好的。至于在这船上发生的事,恐怕需要杜先生亲自向我们首领解释一下了。请杜先生上船。”
有日本武士走出,请杜心五、胡客和光复会众人移步小船。
陶成章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杜心五却只是对他微微一笑:“陶先生不必担心,这些都是朋友。”陶成章将信将疑,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也没得选择,只好带领会众上了小船。
胡客却没有挪脚。
“你随我走,我会找时间与你详谈。”杜心五低声说。
“如果骗我,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留下这句冰冷的话,胡客迈脚上了踏板。
等所有人都上了小船,有日本武士将船划至岸边,接引众人上岸,朝北方行走。
陶成章小声地问:“这是去哪?”
“锦辉馆。”杜心五回答。
杜心五口中的锦辉馆,位于东京神田区,是一座日式仿古建筑。
当杜心五等人走到目的地时,被要求先在锦辉馆的大门外原地等候。
有日本武士入内通传,很快返回,将杜心五等人领入馆内,直奔武厅。
武厅的空间不大,但因没什么装饰,反而显得宽敞。雪白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太阳旗和一幅大东亚地图。在太阳旗下,一个赤裸着上身的日本男人,正与三个武士对搏。地上躺了五个或压腹或抱膝做痛苦状的武士,显然是刚被击倒不久。这个赤裸上身的日本男人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眉开脸阔,体格健硕,浑身上下早已大汗淋漓。他用了一招转身横踢、一招侧踢和一招下劈阻击,很快将三个武士一一击倒。侍立在旁的下人急忙递来干敞的毛巾。他擦净汗水后,穿上衣服,对杜心五等人礼节性地鞠了一躬,用日语说:“久等了。”
杜心五抱拳回礼,称呼其为“内田先生”,并引见了陶成章等人。
内田先生吩咐下人将贵客们引入茶房用茶,只留下杜心五一人,显然有事要单独商谈。
来到茶房,等下人备好清茶并退出后,龚保铨才小声地说:“看见了吗?刚才那个什么内田先生的衣服上,绣着‘黑龙’两个字!”
马洪亮点点头:“看是看到了,在左边胸口上。那是什么意思?”
龚保铨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很可能是黑龙会的地头。”
陶成章显然是知道黑龙会的,龚保铨一说完,他就神色忧忡地点了点头。
“杜心五不是说这些人是朋友吗?难不成孙文在和黑龙会合作?”一旁的魏兰一口道出了陶成章心头的担忧。
“黑龙会?”在光复会这几个人中,只有马洪亮是第一次来日本,也只有他不知道黑龙会是什么来头,“黑龙会是什么?”
龚保铨朝门口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问:“你知不知道玄洋社?”
马洪亮摇头。
“那你听说过天佑侠吧?”
这回马洪亮点起了头。“天佑侠”他当然知道,这个组织在中国国内早已臭名昭著。这是十二年前日本陆军参谋总长川上操六策划成立的浪人组织,曾秘密潜入朝鲜国内进行颠覆活动,并最终变相导致了甲午年中日两国战争的爆发。
“天佑侠的那些浪人,全都是玄洋社的成员。”龚保铨说,语气义愤填膺,“四年前,玄洋社在日本国内搞臭了名声,于是改头换面,另起灶炉,组建了现今的黑龙会。据说这黑龙二字,指的是我们东北的黑龙江,黑龙会之所以成立,就是妄图把我们的黑龙江流域谋变为日本的领土。”
马洪亮顿时又惊又怒:“孙文和这样的组织合作,岂不是成了天大的卖国贼?”
龚保铨、魏兰等人都不说话,但马洪亮的话,正好戳中他们的心思。
一直保持沉默的陶成章,此刻终于开口了:“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你们谁也不要胡乱猜测。孙先生是兴中会的领袖,曾在广州等地多次举义,我相信以他的为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退一万步讲,就算孙先生真的与黑龙会合作,也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既然响应他的号召来到了日本,就应该少几分怀疑,多几分信任。”
龚保铨等人点了点头。
※※※
在茶房里没等多久,杜心五就来了。他很清楚陶成章等人心中的疑问,所以没等陶成章等人开口,就抢先一步说:“各位别着急。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先随我过去,等安顿好了,我再向各位详细解释。”
住处安排在相邻的赤坂区,是一幢不起眼的三层民宅楼。楼底入口处,贴满了各种纸单,大都是招工、寻租一类的广告。所有人的房间安排在二楼。
在二楼安顿好后,天色已然昏黄。
杜心五没有隐瞒,当着光复会众人的面,他承认了刚才去的神田锦辉馆,的确是黑龙会的地盘,武厅里的那个内田先生,正是黑龙会的首领内田良平,而现在所住的这幢民宅楼,也是黑龙会的幕后老板、自称为“天下浪人”的头山满名下的房产。
“道不同,未必不相为谋。”杜心五说,“孙先生和黑龙会,的确是在合作,这种合作从去年就开始了。”
“和黑龙会这种组织,有什么好合作的?”龚保铨毫不客气地问。
“不瞒各位,黑龙会每年向孙先生提供一定的经费,用来支持孙先生的革命活动。”杜心五解释道,“要知道,光靠办报刊和募捐所得,远远不够每年的开销。这一点,想必陶先生也是深有体会吧。”
办报纸刊物主要是为宣传思想,随时可能被官府查封,本就赚不了什么钱,海外华侨也大都是底层的华工,原本就收入菲薄,募捐不了多少钱财。陶成章是光复会的副会长,需要运作整个组织,这其中的艰辛,他当然体会良多。
“那黑龙会能得到什么好处?”龚保铨却不管什么经费不经费的问题,只是一味地刨根问底。在他看来,黑龙会肯向孙文提供资费,当然会从孙文那里得到相应的回报。
“黑龙会是替日本陆军办事的组织,他们从成立起,就想把满蒙和西伯利亚一带谋夺为日本的领土。黑龙会支持孙先生,就是希望孙先生能在南方举事,牵制清廷的军事力量,使他们有入侵满蒙的机会。”杜心五实话实说,“但孙先生从来没有答应过出卖国土,只是暂时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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