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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杀1905-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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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思右想,始终觉得不妥,秦副寨主擅作主张就把信封给撕开了。摊平信纸,三个用松烟墨写成的大字出现在纸上:“三炷香”。
莫名其妙,实在是莫名其妙。
秦副寨主想了想,忽然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向匪崽子们问道:“谁他妈开的玩笑?还三炷香呢!这信纸倒是香得很。”说着把信纸凑到鼻前嗅了一下,“是哪位大妹子干的?”
寨子里的女人有十来个,但都不承认。肯上山当匪婆的女人,大都五大三粗,大字不识几个,即便识字的,也不会使用这么香的信纸。
秦副寨主认定是匪崽子开的玩笑,见没人承认,索性就不当回事,把信装回封壳子内,压在案桌上,等明天白老板回来定夺,接着命令匪崽子把剩下的箱子迅速开完,然后就是吃丰收宴。
秦副寨主站起来,端起大碗,说了一通畅快话。
“来,弟兄们,干了这一碗!”
一碗烈酒下肚,秦副寨主打了个饱嗝,脸色就青了,向前重重地扑倒在酒桌上,七窍里竟一丝丝地流出血来。
在他的身后,内堂关二爷画像前的三炷香,星子一灭,不早不晚,刚好燃尽。
“三炷香”,是用来敬奉死人的;信纸上宛如栀子花般的清香味,配上烈酒,恰好是致命的毒药。
要进入沙子垅的山巅寨,沿途须过四关,分别是流土坡、吊藤崖、悬木桥和桐树林。这四关依山势而建,“关关守得严,上下过春点”。“春点”就是“切口”的意思,意即对上切口才能放行。四关之中,数那悬木桥最难,建在两断崖之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想硬闯过去,根本没这可能。
凶手聪明至极,事先准备了一封信,把装信的箱子混在王幕安的马队里,借土匪的手抢上山去,不费吹灰之力便过了四关,而土匪“割稻”成功,势必要开宴庆祝,一开宴庆祝,势必就要喝酒,一旦闻过信纸上的香味,再饮下烈酒,即刻生成剧毒,如此便能杀人于千里之外。只不过死的本该是白老板,想不到秦副寨主却做了替死鬼。
翌日正午,白老板迎亲回寨,一路敲锣打鼓上山,正撞上寨子里唢呐哭天,红白辉映,倒煞是有趣。
新娘子盖头还没揭,就被冷落在了一旁。头等大事,自然是追查凶手【wWw。WRsHu。cOm】,给秦副寨主报仇。
一查,就查到马队的主人是清泉县的王幕安。白老板虽然生了一张儒雅脸,骨子里却匪气十足,对头虽说是巡抚大员的公子,可既然欺负到头上来了,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去?当下命令匪崽子们擦枪磨刀,准备即刻下山,前去踏平王家!
白老板气势汹汹地冲回房去换匪装,此行是去杀人放火,总不能穿着新郎官的衣服去吧。可他这一进房,就再也没有机会走出来。
俗话说得好,溜得走初一,躲不过十五。有时候运气背到极致,别说十五,连一个完整的日头都过不去。
白老板被发现死在了挂红铺新的婚床上,梳着刀头辫的脑袋不见了,被人齐脖子割了去。想必他死时正在换匪装,所以赤裸着上身。在他的后背上,发现了两个血写的字:“十一”。
自从昨晚秦副寨主死后,沙子垅上下戒备森严,外人根本不可能混进寨子,匪崽子们当时都聚集在坝子上候命,没人有时间去谋杀白老板。
只有一个解释。
山巅寨中有一个上山的外人,只有一个,一个没有经任何盘查就上山的外人。
然而这个人已经逃跑了,留下了一袭艳红色的喜袍,和一扇在风中摇曳的窗户。
还好,只要过不了悬木桥,就没法下沙子垅,除非她选择跳崖。
龙三副手一声号令,上百号匪崽子一起行动,搜山!
“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挖出来!”
第三节 五件命案
在白老板被杀的同时,朱圣听扶正了头上的瓜皮棉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巡抚大院。
怒气冲天的王幕安,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通臭骂,什么玩忽职守、失职懈怠,总之所有能想到的罪名,全都安在了朱圣听的头上。最后下达了任务:半个月内,必须剿灭沙子垅的土匪,荡平山巅寨,夺回被抢的行李和财物,少一件就提头来见!
朱圣听一边赔着笑脸,一边暗暗叫冤,知府大人明知要挨骂,就以病推托,让他这个师爷来顶口水。再说了,沙子垅的白老板每月初一和十五按时给府衙送“份子”,比朝廷的俸禄还准时,这说剿就剿,不是断自己的财路吗?
驰报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倒是痛快:“剿!”土匪得罪得起,巡抚大人可得罪不起,虽说是退休的巡抚,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等到了规定的最后期限,朱圣听拿着兵符去新军营抽调了五百人,抄上家伙就奔沙子垅而去。途经巡抚大院门外,所有人一起摇旗呐喊。在王幕安的眼皮子底下,场面必须做足,而说到剿匪,倒不会真剿,只是去劝劝白老板,让他归还财物,然后搬家去别的山头而已。
然而令朱圣听没有想到的是,往日半里一门营的沙子垅,今日一连四个关卡竟全都无人把守。抬头仰望,山巅寨静悄悄的,似乎鬼影子都没一个。
山巅寨的夹板门大敞,朱圣听还在几百步外,就嗅到了风中飘来的血腥气,刺激得他胃脏倒腾,直欲作呕。
进入寨子,眼前的景象,令朱圣听和随行的五百名士兵心惊胆寒!
寨中三厅十二院,到处都是死人,上百号匪崽子,竟全部被灭口,或被割首,或被穿胸,或被腰斩,死状极其惨烈,每具尸体的脸上或手上,都发现了血写的数字,其中数字“十一”最多,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地上的血液尚未完全凝固,应该是一两个时辰之前刚发生的。只有关在牢房里的二十来个人还活着,这些人大都非老即弱,是遭匪崽子抢劫后,被抓上山来当苦力使的。据这些人讲述,事发当时,牢房外一片鬼哭神嚎,根本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朱圣听急忙派人搜查寨子,发现所有抢来的财物都在,这才松了口气。
朱圣听虽说是府衙的师爷,吃公家饭的,可骨子里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脾性,奉若圣旨的人生原则就是得过且过。眼前这等死上百人的非同小可之事,如果发生在太平年代,上面有人盯着,或许还要硬着头皮管一管,但眼下时局混乱,朝廷风雨飘摇不说,各地的衙门和军阀更是暗怀鬼胎,甚至可以说随时都有可能改朝换代。上头的官僚们个个忙着拉关系寻靠山留后路,谁会来管这鸟不拉屎的山头?朱圣听定了定神,决定此事就这么着,不往深了调查,反正死的都是一群可有可无的土匪,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不愿也不敢在这凶险之地久留,只求不招惹是非,能向王幕安交差就行。
朱圣听一把火烧了山巅寨,也算是处理了上百具尸体,以免发生瘟疫,顺着水源传播,接着把幸存的二十几个老弱苦力放了,押着财物下山,来到巡抚大院,对王幕安说已经剿灭了土匪。王幕安远远望见沙子垅方向浓烟冲霄,也就信了。王幕安要回了被抢的行李和财物,又格外相中了几件古董。朱圣听私留了几件珍品,又挑了几件上等货转送知府大人,剩下的,一部分分给手下的士兵,一部分上缴朝廷,也算是功劳一件。
只是山巅寨被灭口的景象,在往后的时间里,一直阴魂不散地纠缠在朱圣听的脑海里。
※※※
王幕安运气不错,不但追回了财物,还白捡了几件上等古货,算是小赚了一笔。
在这几件古货当中,有一件十分奇特,是一块径长五寸、厚约半寸的圆形木盘。木盘一面光滑,另一面刻有九个很奇怪的图案,每个图案似乎都不完整,给人一种支离破碎之感。
起初王幕安并没有在意,将这件古货扔在一边,过了几天又想起,找出来把玩,这才发现木盘上的九个图案可以推动,最终拼成一副完整的山水图。这时,咔的一声,木盘的上下层分离开来,原来这九个图案是开盘的机关。在木盘的夹层中,一块方形的铁块掉了出来。这铁块约半个手掌大小,只有一粒米那么厚,上面既无图案也无刻痕,打磨得十分光滑。
左看右看,铁块的六个面光滑平整,普通至极,实在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王幕安不禁大觉奇怪,这样一方平平无奇的铁块,为什么会被如此隐蔽地藏在木盘里?
过了几天,县里的铁匠胡启立,给巡抚大院送来新铸的铁器。既然是铁匠,对铁器懂得肯定多,王幕安就把胡启立叫到书房,拿出铁块,让他瞧瞧可有什么古怪。
胡启立拿着铁块一掂量,就说这东西不对劲。
王幕安问哪里不对劲。
胡启立说:“重了。”
按照胡启立多年和铁器打交道的经验,这么大小的一块铁,不会有这么重。
“这铁块里头还有东西,别的东西。”胡启立很肯定地说。他说这话时,额头上的疤痕,跟随岁月的皱纹一起起伏。
王幕安把铁块交给胡启立,要他拿回去切开,看看里面裹着什么东西。胡启立点点头,拿着铁块,一瘸一拐地走了。
第二天,胡启立没来。
第三天,胡启立还是没来。
第四天,王幕安坐不住了,差人去打铁铺。胡启立不在铺子上,听说出去办事了,不过他的老婆孩子都在家中。去的人在打铁铺守到傍晚,终于守到了骑马归来的胡启立,于是把胡启立“请”来了巡抚大院。
胡启立把切开成两半的铁块还给了王幕安。王幕安见铁块的内部有一个小小的扇形凹槽,就问里面的东西在哪里。
胡启立说里面是空的,根本没有东西。
“你当我是黄口小儿吗?”王幕安拍案而起,“少在我面前装蒜,里面如果没东西,应该更轻才是,你那天怎么会说它重了?”
面对王幕安的喝问,胡启立无话可说。
王幕安认定铁块里藏有宝物,保不定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被胡启立私藏了,于是把胡启立截留在府上,威逼他交出来。胡启立一口咬定里面什么也没有,死也不改口。
胡启立和巡抚家的公子爷杠上,一夜未归家,这个消息好比蒲公英的种子,见风就跑,县城里一下子轰动了,如同炸开了锅,连邻县的人都沸腾了,好像胡启立是什么焦点人物似的。胡启立的老婆连夜赶来,哭着喊着要人,也被王幕安吩咐下人轰了回去。
第二天,朱圣听听到风声,心急火燎地赶来,好说歹劝,让王幕安最好把胡启立放了。
王幕安怒了:“我王某是什么人?他姓胡的又是什么东西?一个臭打铁的,难不成有玉皇大帝撑腰,要你来求情?”
朱圣听见王幕安不肯听劝,只好给他讲了辛丑年,也就是三年前,衡州府发生的五件命案。
衡州府的治安虽然不好,但也不算太差,这些年里发生的命案并不多。但辛丑年间的五件命案,却长时间沸沸扬扬,闹得满城风雨。这五件命案发生在二月到腊月之间,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至今仍未告破。但这五件命案有两个显而易见的共同处。首先,五个死者都与胡启立有关系,他们都曾得罪或者说是欺压过胡启立,尤其是其中一个叫何二娃子的烂痞子赌徒,是杀死胡启立小儿子的第一嫌疑人,只不过官府没有找到证据,再加上何二娃子在大牢里耍痞子性,死不承认,最终被释放出来;其次,五个死者的身边,都发现了一节沾有鲜血的竹筒。
至于凶手留下这节竹筒的含义,衡州府的男女老少都在猜测。有人说,竹筒多半代表凶手的身份,很可能凶手的名字里就有一个竹字,凶手这是杀人留名;也有人说,凶手是个自命清高之人,以竹自表;还有人说,凶手说不定是住在某处和竹有关的地方……总之各种猜测,林林总总,应有尽有,莫衷一是。
虽然不能确定凶手真正的身份,但毫无疑问,有一个人从始至终贯穿了五件命案——胡启立。
胡启立作为最大的嫌疑犯被抓进了府衙大牢,但无论如何审问,都得不出个所以然,再加上确实寻不到证据,最后只能将胡启立放了。死者的家属,以及四村八店的街坊邻居,纷纷跑来打铁铺,或威逼或哀求或询问,想从胡启立的嘴里问出点真材实料来,但通过多次接触,所有的人最终都判定,胡启立确实对此事一无所知。在这一点上,他和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所有人只能猜想,很可能是有人躲在暗中,为胡启立报仇雪恨,讨回了公道,至于是谁,连胡启立本人也不知晓。从此以后,衡州府所有的人,都变得知趣了,再没有人敢轻易去招惹胡启立一家人。
得知这五件命案后,王幕安也多少被吓到了。虽然是个我行我素的纨绔子弟,但对于危及性命的事,王幕安还是十分惧怕的。一个人越是富有,就越是怕死,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所以王幕安当场就拍胸口表态,不会再去找胡启立的麻烦,并当着朱圣听的面,把关了一晚上的胡启立给放了。朱圣听得到了王幕安的保证,松了口气,放心地走了。
但是王幕安不找胡启立的麻烦,并不代表他不找回铁块里的宝物。
当天晚上,他左思右想,还是不肯吞下这个哑巴亏,就派了四个手下去打铁铺,找胡启立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千叮咛万嘱咐,要四个手下必须客客气气,不能硬来,即便实在要不回,那也罢了,回来从长计议就是。
去的四个手下,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天亮的时候,消息传来,胡启立一家四口惨遭灭门,打铁铺被一场大火烧得精光。王幕安当场就蒙了,急忙派人去找办事的四个手下,哪知却怎么也找不到。
张明泉验过四具焦尸,并受蒙面人的威胁而做了假证,说死的是胡启立一家四口,是被利器先杀死,然后被大火焚尸灭迹。
王幕安心想,派去办事的四个手下,一定和胡启立闹僵了,一时冲动动了手,结果不小心闹出了人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胡启立夫妇和一对子女一并杀死,然后放火烧毁现场,脚底抹油跑路,可是这个黑锅,却最终要扣在王幕安的头上。
果然,王幕安派人杀死胡启立全家的传闻,很快就在坊间传开,成为衡州府人人必备的谈资,走到哪里,被人问起,如果不知此事,那是要遭人笑话的。
朱圣听风风火火地再一次赶来,找王幕安问清楚了情况,回去禀报知府大人,随后派出大批公差,四处查找逃逸的四个手下,但一直杳无结果。
于是王幕安开始了日夜不停地担心,于是衡州府的每个人都挂怀起了这件事。人人都在想,辛丑年间的五件命案,还会不会再一次上演。
到底是众望所归。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虽然迟到了一个月。
第四节 阎老头的信
一个月后,王幕安和朱圣听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王幕安最宠爱的四太太,被发现死在了吊水阁的镂雕褶纹床上。
这位四太太死的时候,身上穿着云南滇缎做的水线花绒睡衣。在她的左胸偏右一寸三分的位置,睡衣被割开了一个大洞,乳房附近的皮肉一条条地向外翻裂,碗大的一块肉被挖去,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肉坑,很像一朵开放了的红莲。此外,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个血写的“九”字,不知何意。
朱圣听和张明泉听到这一凶杀消息后,马不停蹄地从府衙赶到了巡抚大院。张明泉第一时间验了尸。他从四太太左胸处形如红莲的肉坑中,发现了一节塞得很深的三寸长的竹筒。
当这节沾满血浆的竹筒被取出来时,王幕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他想起了朱圣听讲述的发生在辛丑年间的五件命案,那五位死者的身边,也同样发现了竹筒。他强撑着想站住,可两腿哆嗦着不听使唤。终于,像泰山崩塌一般,他的身子软倒在了躺椅里。强烈的恐惧感,掏空了他的身子,让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了洞悉命运后的绝望和悔恨……
眼见王幕安颓然地倒在躺椅里,朱圣听也是慌乱不已。
朱圣听与这件事没有多大关联,他甚至劝过王幕安别去找胡启立的麻烦。但死的毕竟是前广西巡抚王之春的儿媳妇,而巡抚大院的地头又归衡州府管,如果王家出了什么事,尤其是王幕安出事的话,朝廷一旦追究下来,衡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吏都落不得好,尤其是朱圣听。他从率兵剿山巅寨开始,巡抚大院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由他在负责。一旦出了事,首先就会拿他开刀。所以此刻朱圣听所表现出来的状态,丝毫不比始作俑者王幕安好多少。
过了良久,总算有些缓过了神,朱圣听忽然从椅子里直起了腰板:“王公子,或许有一个人,能够救你性命!”
王幕安像遇到了活命神仙一般,猛地从躺椅里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追问是谁。
“五塘铺的阎老头。”朱圣听说。
“阎老头?”王幕安没听说过这个人。
朱圣听告诉王幕安,在辛丑年间的五件命案发生后,关于凶手留下的竹筒有什么含义,一直热议不止。在纷纭的说法当中,他曾听到过一个最为奇特的说法,说竹子如果留在死者的身外,就代表该杀的人已经杀完,如果留在死者的体里,就代表该杀的人还没杀完,在第二种情况下,如果竹子是留在死者的胸腔内,则表示尚未被杀的人已是俎上之肉,必死无疑。这一点,很符合四太太的死状——胸中藏竹。
“我不知道可不可行。”朱圣听说,“但这个奇特的说法,就是出自阎老头的口。”
这种时候,哪怕只是一根细细的稻草,王幕安也要紧紧拽住。“走!”他说,“现在就去!”
※※※
阎老头的家是一座孤立在山脚道旁的土坯草房,离最近的五塘铺村子约有半里路。
王幕安和朱圣听抵达时,道旁的片地里有一个老头正在锄地。老头见了两人,把锄头支在地上,问:“二位可是来找阎老头的?”
朱圣听点了点头。
“二位总算来了,可让小老儿好等!”老头丢了锄头,一边擦着汗,一边朝阎老头的草房走去,“二位请进。”
王幕安和朱圣听对视一眼。朱圣听问:“你就是阎老头?”
老头摇摇头。他将两人引入草房。房内白布缟素,案上香烛齐备,供奉着一方灵牌。老头指着灵牌说:“这才是你们要找的人。”
“阎氏子鹿山人之灵位。”
王幕安盯着灵牌一字字地读下来,绝望之感像一柄重锤,一锤锤地击打在他的胸口。一旁的朱圣听急忙问:“阎老头是……什么时候死的?”
“半个月前死的。阎老头没后,村子里就凑了份子替他料理了后事。”老头说,“他死之前,留下了一封信,说不出一个月,就会有衣着光鲜的贵人来找他,叫小老儿代为转交。小老儿在地里候了十多天,今儿个总算把二位贵客给等来了。”
绝望的王幕安如同看到了最后一缕曙光:“信呢?赶……赶紧拿来!”
老头拉开旁边的小柜子,取出一封蜡封的黄壳子信。王幕安急忙夺过来拆开,动作慌乱,连信纸都不小心被撕破了一道口子。
信上的字迹逶迤如蛇,笔画散乱,阎老头落笔时多半大限将至,有气无力,是以字迹并不清楚。
勉强读来,前面四列是四句打油诗:
“请君骑马走一遭,来时风寒路迢迢。见不得面莫叹悔,我赠数言君听好。”
接下来是一段话:
“使君须知,鳞刺所及,无路上天,无门入地。唯守备妥善,其一击不达,必远遁千里,此外无法可表。”
按信中的意思,对付这位没有人性的对头,逃避是没有用的,唯一可以保命的法子,是尽可能多地聚集人手,将整个巡抚大院守备妥善,让凶手没有可趁之机。凶手一旦出手而没能实现必杀,就会主动退去。只是信中提到的“鳞刺”,究竟指的是什么,阎老头没有言明,王幕安和朱圣听自然也不知道。
※※※
阎老头虽然留了话,但是离开五塘铺很久后,朱圣听和王幕安仍然疑惑不解。他们实在想不通,阎老头为什么这么肯定,在他死后会有人来找他,而且是衣着光鲜的贵人。在疑惑不解的同时,两人也十分忐忑不安,尤其是王幕安。
“其一击不达,必远遁千里。”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真的会这样“客气”吗?
怀着满腹的疑窦,两人在傍晚时分赶回了巡抚大院。
四下里的农家野户都升腾起了袅袅炊烟,一天中最为惬意的时光到来了。可是对于王幕安而言,却是最为提心吊胆的黑夜如期而至。王幕安根本顾不上吃饭,急忙安排人手,四处去雇青壮年来看家护院,同时让朱圣听连夜赶去新兵营,向管营大人借了一百兵丁,赶回巡抚大院来驻守。
眼看有将近两百人在看家护院,王幕安心神略定,这才招呼一家人吃饭。可一上饭桌,却发现有一张椅子空着。
少了一个人!
刚坐下的王幕安噌地就站了起来。
他无法不紧张。因为少的是他的独子,上个月才刚满九岁。
王幕安急忙派人四处去找,很快噩耗传来,说是在后门外的土路上,发现了小少爷的尸体,已经被抬到了堂下。
面对儿子的尸体,王幕安呆立木然,家中的其他人,则嚎哭不止。
朱圣听的目光落在了小少爷苍白的脸蛋上,那里有一个血写的“八”。朱圣听忽然记起,在四太太的脸上,有一个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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