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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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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澳饶冉悖饣啬愦蠓⒘耍サ揭桓霰涮 蔽颐榱艘谎郏骋傻厮担骸笆窍丛韪愦砹巳兆影桑俊蹦猩担骸氨鹿芨忝桓愦恚际潜涮8詹乓丫辛耍皇俏颐茄5模歉舯贚on的装修工。”装修工大喊:“让我穿上衣服!”这伙人则说:“穿衣服?你的裸体就是你的赃物,懂不懂?”装修工喊:“我是来洗澡的!”这伙人说:“我们还想洗澡呢!”不由分说就把他往齐娜眼前送,“娜娜姐,看一看,是不是他?”齐娜捂眼,假装十九世纪的欧洲贵妇,作晕厥状说:“我不要看,你们给他遮住点。”有人就用板砖挡住装修工的关键部位,说:“没事了没事了,看吧。”齐娜睁开一只眼睛,从指缝里瞄了一眼,她看到的不是蓬头垢面,而是湿淋淋的蓬头垢面、带着噩梦般的倒霉相的一张脸,说实话,指认他是刺杀肯尼迪的凶手也不为过,反正一个人要是扒光了站在众人面前,他什么都像。

齐娜犹豫地说:“嗯,有点像……”忽然又明白过来,骂道,“还看个屁啊,都活提了,可不就是他吗?”并指着装修工说,“你丫等着被打成零件状态吧。”

装修工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毕竟是做装修的,听得懂零件的意思。他一言不发,甩胳膊就跑。一伙人大喊:“哎,逮住!逮住!”奈何他全身光着,大概还带着点肥皂,要抓住他很不容易。这时,外面已经围了好多人过来,只听有女生大喊:“哇快来看有人裸奔太刺激了!”

5装修工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不该往空旷处跑,在窄小的食堂夹弄里,几十个人要追他非常困难,跑不起来。但是在空旷之处,众人很快就形成了合围之势。我原谅他的失误,毕竟在这种场合下,能有勇气逃跑已然是可嘉可叹了。

1他在一块草坪上被围住,里圈是追捕他的男生,外圈是看热闹的无数人。我甚至还看见浴室的门房老头,他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问身边的人:“怎么啦?”知情者说:“老头,你这回可能要失业了。”

7装修工捡起一块砖头,用不太像人的嗓门喊道:“不要过来!”外圈的人说:“哎,歇斯底里了,困兽犹斗了。”内圈的人个个冷笑着举起了砖头。裸体的装修工如同抹大拉的玛利亚,只是没有一个耶稣出现,对我们说一些“没罪的人才能砸死他”之类的话。像所有群殴中落单被围的倒霉蛋一样,他最终放弃了抵抗,扔下砖头,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最后时刻还来得及喊一声:“我真的是来洗澡的!”

z接下来的事情就古怪了,没有人打他,对付一个光溜溜的装修工,用什么办法处理他是个难题。众人商量了一下,有人提议,还是送到保卫科去比较好,保卫科那群变态最近很寂寞,也许会对裸体的装修工感兴趣。

小经过保卫科的审讯,结论如下:装修工是从隔壁创意园溜进来的,此行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洗澡,跑到浴室门口一看没人就闯了进去,恰好里面也没人。根据装修工的说法,他当时完全没想到学校的浴室是按照时间维度来区分男女性别的,走进淋浴房看了一下,觉得还可以,水温正合适,耳朵里好像听见有谁叫了一声,一阵杂沓的脚步,他跑出淋浴房,看见更衣室里多了一个塑料脸盆,脸盆里还有洗发水和香皂,觉得很不错,由于长达一个月没洗过澡。看见这些洗漱用品就觉得浑身发痒,非洗不可了。脱了衣服,洗到高兴时,还哼了小曲,忽然就冲进来一群男生,把曲子给打断了,他还以为是学生进来洗澡了,觉得自己是溜进来洗的,有点不好意思,对着学生们点头赔笑,没想到只笑了一小下,脖子就被叉住了,听见别人喊他强奸犯,以为是开玩笑,刚想辩白,全身上下的关节都被叉住了,赤条条地拖了出来,心里也知道这样很难看,但已经由不得自己。再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他交待了,人人都看到了。

说审的时候总算给他披了件衣服,里外围了几百个人,比公审还可怕。保卫科意识到这件事不太合法,因为装修工什么坏事都没干,他更像是个受害者,又不可能给他做笔录,没这个权力,最简单的办法是打电话把地段派出所的警察叫来,把人领走。

网那是五月里最欢腾的夜晚,没有一个节日能比得了。押送装修工去保卫科的途中,夜空璀璨,仿佛看到有烟火升起,仿佛有流星雨,长长的队伍前头已经到达了保卫科,后头还在寝室里穿鞋子找照相机。广播台的人也凑趣,在大喇叭里播放着过气流行歌曲《让世界充满爱》。一切就像梦。后来警车开了过来,大家一下子回过神来,好像电影放完了的感觉,那伙抄砖头的全都跑得没了影子,警察要找齐娜,齐娜也混在人堆里溜回了宿舍。

我对齐娜说:“你觉得吗,你就像是荒诞核心的发动机。”一扭头发现她已经不在我身边了,原来是小广东过来了,齐娜正挽着他的胳膊说话,越过小广东的肩膀,她冲我做了个鬼脸。

我想,她和小广东已经熟到可以开他电脑的程度了。这个判断不会有错。

扫雷

电脑公司那边,我凑了一个黄道吉日才去。在商场地下室遇到学长,我问他亮亮去哪里了,学长说亮亮被分配到一个居民区附近,专门做社区维修,给菜鸟用户装机杀毒。这份工作比较自由,有点像水电维修工,干久了以后,根本就不屑于坐办公室。学长说着大笑起来。

学长和我是同乡,比我高两届,也是做社区维修出身的,其人智商极高,不知为什么有点倒运,读了工学院计算机专业,学历既不显赫,自然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但也不至于在电脑公司做装机员。究其原因,还是倒运。桃花运倒是不错,工作第一年就在社区里找了个女朋友,得感谢那台病毒频发的电脑,很快便结婚了,老婆对于管理男人可比管理电脑在行,再也不许他去社区闲逛,调了岗位,从此就在地下室里给那些买电脑的人装软件。第二年避孕失败,匆忙结婚,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人生彻底定型,不管是健康的还是畸形的,再无其他花样可玩。

当初就是靠着同乡的关系,托学长把我搞进电脑公司实习,不料我干了几个礼拜便甩手离开。他十分不解,问我:“待遇太差吗?实习期间不要太在乎这个,骑驴找马,有一份工作经验以后跳槽容易些。”我说都不是,不为待遇,不为工作环境。

“那是为什么?”他托着眼镜问我。

“想回到学校里,比较完整地过完这段时间。”

“理解。”他严肃地说,“我就是缺乏完整的生活,你看,才二十四岁就已经有小孩了。”

“某种意义上,你的生活已经完整了。”我说。

恰好是吃午饭的时间,学长捧着盒饭在电脑前面和我聊天,顺手打开在线围棋观战。学长的围棋大概是业余二段,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了,我问他为什么不下一盘,他说:“我老婆说下围棋浪费时间,不给我下,就戒了。”

“上班时间老婆又不会管着你。”

“不行,会心痒,回家比死还难受。”

我叹了口气,心想,回家陪着你这个老婆难道就不是一种煎熬吗?

学长从WINDOWS附件游戏栏中打开扫雷游戏,说:“我现在玩扫雷,这个游戏可以看作是反向的围棋。”

我说:“一样浪费时间啊。”

学长说:“但不会那么痒。”说着打开扫雷英雄榜给我看,“看,最高纪录九十四秒完成高级扫雷。没开启作弊哈。”

“厉害啊。”

学长吃着盒饭说:“玩了两个月才有的纪录,平时都在一百二十秒以上,忽然有一天打出了一个一百零二秒的纪录,非常惊讶,接着再玩,当天就打出来九十四秒,真是好运连连。不过,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打进一百秒了。”

“好运消失了。”

“不,极限到了。”学长继续扒拉着盒饭,“你一定觉得很无聊吧?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玩久了发现它隐藏着很多人生的真谛。”

“具体来说?”

“比如说,它是一个高度重复的游戏,只是其中的排列组合千变万化。新手玩扫雷,只是为了能够通关,胜利了就结束了,就失去了兴趣,但事实上寻找极限才是这个游戏的真正目的。在玩的过程中还会发现一些排列组合的必然性,比如121的组合,一定是两个1旁边有雷,1221的组合一定是两个2旁边有雷,看上去是个小技巧,但在扫雷游戏中是改变命运的强力武器。”

“有意思。”

“扫雷游戏并不存在输赢,因为输的次数百倍于赢的次数,所以输掉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有在临近胜利时挖爆了雷才会有一丝挫折感。失败的人生就是这样的。”学长吐出一把带鱼骨头,继续说,“菜鸟们考虑的问题很简单,只是如何胜利一次,如果是入门级的玩家,考虑的就是寻找极限位置,这对鼠标和大脑计算能力的要求都很高,是所谓技术范畴的东西。”

“高手呢?”

“高手早已达到极限,寻找的是突破极限的机会。只是机会而已。这时你会发现,技术和运气都只是一个因素,突破极限是一切因素综合到最佳状态的结果。一旦突破了,那种感觉,既不是胜利的喜悦也不是人在高处的空虚。”

“是什么?”

“某种等待了你很久的东西,忽然出现了。注意,不是你等待的东西,而是等待你的东西。”

“这个体验恐怕很特殊吧?”

“一般的特殊,毕竟只是一个扫雷游戏而已。”

学长终于扒拉完了盒饭,泡沫塑料盒子里还剩一个完整的狮子头,我以为他会带回家去吃,不料他用一次性筷子戳着狮子头,举起来,细细地品尝。显然,这顿盒饭也暗藏着人生真谛。

他左手举着狮子头,右手点击鼠标,眼花缭乱地玩起了扫雷。这一局死于半途,在一个细微的地方出了错,点中了雷。他解释道:“鼠标没问题。刚才是我计算失误了。”接着第二局,点开了一片空地,不久就死了。他解释道:“太多的空地有两种可能,非常容易或者非常难,刚才那局我就是玩不下去了。”第三局一路顺风,结束于一百二十八秒,他放下鼠标,摇头道:“人生充满了平庸的胜利。”过了一会儿又添了一句:“当然,失败也是平庸的。”

等他吃完了饭,我让他破解小白的邮箱。他皱着眉头问:“破解?哪个网站的邮箱?”

“雅虎。”

“那就破不了了,雅虎的邮箱怎么可能破得了?”

“上次我打电话问你,你说可以的。”

“上次我以为你是要黑了哪个邮箱呢,爆邮箱很容易的。”

“废话,那个我也会,还用得着找你吗?我要破解邮箱。QQ号你以前不是经常偷的吗?”

“那是两码事。”学长说,“雅虎的邮箱是破不了的啦,如果我能破雅虎的邮箱,我还会在这里混吗?FBI早就请我去上班了。任何门户网的邮箱,除非你能进入后台,通过网络是没有办法破解的。话再说回来,要是雅虎的邮箱那么容易破掉,雅虎早就倒闭了。”

“好吧。”我摇头认输。

学长回去开工。电脑公司的生意出奇的好,沿着我的左侧一排坐着十二个装机员,学长也在其中,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他们都穿着一种黑色的运动服,手臂上有橘黄色的条纹,从肩膀直到手腕,是某电脑品牌的纪念品,脚下无一例外都是运动鞋,脖子上无一例外都挂着身份牌。我坐着,长头发的接待小姐给我递上了一杯水,发现我并非顾客,而是曾经在这里实习的夏小凡,也没有生气,倒还对我笑了笑,说:“好久不来玩了。”

我曾经也坐在那十二个人之中,每天干到夜里九点,直到楼上的商场打烊,电脑公司的员工走得稀稀拉拉的,我便独自去茶水房那边抽烟,在下班离开之前我习惯于抽一根烟,在压抑的地方释放掉某种情绪。每晚的九点,长头发的接待小姐在茶水房打扫卫生,她背对着我,蹲下,站起,头发在跳动,裙子后面的拉链像是要被她丰满的臀部撑至裂开。我像个色情狂一样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是浑然未觉呢,还是如芒刺在背?

深夜,我回到学校,老星从上海回来了,在空荡荡的寝室里坐着。我问他:“带了什么土特产回来吗?”老星说:“上海有什么土特产?五香豆,大前门。”我说:“中华烟。”老星说:“我已经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说罢很舒服地枕着后脑勺,躺在床上。我心想,你丫就乐吧,齐娜变心的事情你大概还不知道。不料他随后就说:“听说齐娜和小广东搞在一起了。”

“咦?你好像并不伤心嘛。”

“我更多的是诧异,齐娜,多么地爱猫啊,她怎么会看中一个吃猫的家伙呢?”

我原想刺激他一下的,可他竟如此坦然,我反而要替齐娜开脱了。把德国公司人事部的事情说了一遍,老星不屑地说:“这种事都能相信,这年头以介绍工作为名义骗财骗色的到处都是。”

“那么,反过来说,如果小广东是在撒谎,我不觉得齐娜会愚蠢到上这个当,”我在适当的地方等着老星,“唯一的解释就是齐娜真的爱上小广东了。”

老星在床上打了个滚,“我忽然想起那只叫钾肥的猫,你还记得吗?”

“记得。”

“后来它去哪里了?送走了?”

“死了。”

“噢。”老星说,“上帝保佑钾肥的灵魂去天堂。”

老星去上海颇有斩获,在一家网站应聘,那公司正拉到一笔风投,像发了酵的馒头一样膨胀,原先紧巴巴的一团面粉变'文|'得又白又肥,松软可口'人|'并热气腾腾。与老星同去应'书|'聘的还有数百名IT学子,来自T市工学'屋|'院的老星本来被淘汰的几率极高,不料福星高照,公司负责招聘的一位总监竟然是T市人,纯粹是出于无意识,这位总监在面试时和老星多聊了几句,发现老星是个善于沟通、具有团队精神、能够讲几句经典格言的社会新鲜人。就一个社会新鲜人而言,还有什么比这种表象更能蛊惑人的呢?

“下个月和你一起去上海,把你也弄进去。”老星说。

“我有更要紧的事要办。”

“随便你,我带亮亮去也行。亮亮呢?”

“介绍他去我以前干过的电脑公司了,毕业就能转正的。”

“像开会那样坐成一排给人装机?”

“不,像擦窗户工人一样骑着自行车上门服务。还记得《布拉格之恋》吗?偶尔会有艳遇的。”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他卖到泰国去。”

灵魂出窍

“和男人睡在一起,像现在这样,总觉得像是盲人过马路,有一个人搀着,也就这么走过去了。”

“你就说是盲目呗。”

“不,不是盲目,心里比什么都清楚,就是想走过马路呗。有一个人搀着走过去。没有人搀着,自己琢磨着也能走过去。”咖啡女孩说,“有人搀着最好,并不介意那个人是谁,说不定是另一个盲人呢。”

我无话可说,坐在床沿上抽她的七星烟。

从这儿向窗外望去,是整片的筒子楼,灰黑色的外墙,暗红色的斜坡屋顶。房子都是四层楼高,掉了漆的木制窗框,有些人家已将其改造成铝合金或是塑钢,无数根镀锌管焊就的晾衣杆水平地伸出,也有部分被改装成铝合金伸缩式的,局面活像阅兵式上不小心跑进了几个小丑。

她租的屋子就在其中,位于四楼朝北的一间,家具极其简单,夹板做成的柜子和床,至少有十年以上的历史了。一个半人高的旅行箱,放在床边,分量很重,显示着她随时都要离开的状态。煤卫是与对面人家合用的,筒子楼的特色,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许还能体验到一丝独特的情调。

和她做爱完毕,我坐在床沿上看了一会儿风景,问:“T市像这样的筒子楼还有多少处?”

“问这个干吗?”她已经穿好了内衣,说,“都是六十年代造的房子,放在以前来说,比那些平房气派多了,现在是一钱不值了。市区还有一些,大概都在拆迁吧。很快这里也会被拆掉。”

和她做爱并没有感觉到她是个盲人,也许那只是她的比喻,也许我们只是作为黑暗的一部分来到他人身边,并没有带来光明,这种情况发生得多了,会令人误以为自己是个盲人。陀思妥耶夫斯基就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哪来的那么多热情洋溢,可以让黑夜变成白天?

在做爱换体位时,我要求她站起来,双手撑住墙壁,腿分开。她很顺从,那姿态像午后阳光下自然舒展的植物,她微微踮起脚尖,侧过头对我说:“喜欢这样?”

是的。

这是下午,光线透过白色窗帘很柔和地照在她的身体上,四周很静,但仍然能听到天空中鸽哨的声音和楼下自行车的铃声,我没有急于进入她,而是站在她身后凝视着她的腰臀。两年前在看台背后的那一幕再现于我眼前,当然,两者有着巨大的差别,黑夜中裙底绷成直线的内裤,和午后安静的房间里她的裸体。我像是一个在碉堡前面迷失了记忆的掷弹兵。妈的这感觉太糟糕了,一秒钟之后我便反应过来,凑过去,将脸深埋在她枯草般的头发里,闻到一股烟味。

聊过了筒子楼,她说烟没有了,我说我去买烟,但她已经套上了一件宽大的外衣,穿着拖鞋往外走。这确实比我的牛仔裤和球鞋方便。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胡思乱想,都是些没名堂的事情,煤卫合用蟑螂横行的筒子楼,小白曾经对我说起过。斜眼少年的家就是这样的地方,如果是一部惊悚电影的话,这小子搞不好就住在我的隔壁,他就是煤卫的合用者。天知道,小白此刻又在哪里呢?

我套上牛仔裤和球鞋,裸着上身走出去,在筒子楼的走廊里逡巡。走廊如墓道般安静而幽暗,住户们在这个平常无奇的下午大概都在上班,楼道里一共有十来户人家,每一扇窗子都拒绝我的窥视,有些贴着窗纸,有些将隔年的挂历封在窗口,有些干脆就是毛玻璃。看不清内容,我打消了妄想的念头,回到她的房门口,忽然有一阵风吹过来,门就在我的眼前关上了。

这下真的成了墓道。

我站在门口,光着上身,自然不可能到处乱跑,便静等她回来。起初还好,后来觉得有点冷,毕竟还只是五月的天气,筒子楼里阴气森森的。很久之后,听见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嚓嚓的,拖鞋沓过地面。那应该是她,也可能不是她,直到她的身影出现在楼道里,我才松了口气。她不但买了烟,还有两听啤酒和一圈卫生纸。

“门被风吹上了,我出来了。”我说,感觉这话的顺序反了,“带钥匙了吗?”

“没有。”她说,“我去找房东拿钥匙,不过会很久,你这样子挺得住吗?”

“倒也不冷,就是太难看了。”

她放下手里的塑料袋,推了推隔壁卫生间的门,那门没锁,她走进去,对我说:“有一次看到对面楼里的人家,大概也是忘记钥匙了,就是从卫生间爬过去的。”我也走到窗口看了看,筒子楼和我居住过的老式公寓不同,没有阳台,两扇窗户之间相隔约两米,她的窗口有一根晾衣架戳出去两三米远,中间有一根落水管和一台空调。大概是出于装饰的原因,外墙沿着楼板处有一条凸出的水泥条,不会超过三公分,也就是说,想到达隔壁的窗户,必须踩在三公分宽的水泥条上,迅速移动身体的重心,左手拉住落水管,右手再趁势搭上晾衣架即可。

我说:“可以试一下。”

“小心噢。”

“有绳子吗?给我弄根保险带。”

她从走廊里的一堆破烂里捡出一根尼龙绳,商场里绑货的那种。我看了看,长度恰好,强度则未必,没办法,将绳子绑在腰里,另一头交给了她。她看着我做这一系列的动作,既没有嘉许也没有反对,就这么看着。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醒醒,你这个状态,我就算装了保险绳也会摔下去。”她这才噢了一声,将尼龙绳缠在手臂上,两手拽住。

我在原地稍稍活动了一下,驱散一点屋子里的阴冷和做爱之后的倦怠,便爬上窗台,转身,面对着屋子,将身体挪下去,脚上踩到了水泥条,感觉放心了。我用双手扳住窗台,逐渐地将身体的重量落在脚上。水泥条很稳固,没有要置我于死地的意思。四楼的风很大,吹在我裸露的脊背上,很冷,像是有什么东西凝固了。我吸了口气,向着身体右侧的晾衣架伸出手。

差了一截,必须有一个跃的动作。

忽然想起了学长对扫雷游戏的评价:“某种等待了你很久的东西,忽然出现了。”极限的位置就在这里,我想我只能玩一次,不可重启,没有菜鸟或入门或高手的差别,尽管它仍然拥有平庸的胜利,但它的失败却可能是壮观的。

我对她说:“托洛茨基对革命也抱有相同的态度。”

“什么什么?”

“托洛茨基认为,革命成功了,只是一个过程中的一个细节,失败了,就够载入史册永垂不朽。”

我说完,不再看她的脸,伸出手抓住了落水管,企图借力搭上晾衣架。事实证明,并非一切元素都是必要条件,现实不是益智游戏,那根落水管骗了我,当我抓住它并松开另一只手时,它发出了沉闷的断裂声。我向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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