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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爱方休:择界-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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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可有好些。”他轻轻开口。
“好得差不多了,已经行动自如。”娘亲留下来的药果真有效,那些累累的伤痕,在褪过一次皮之后了无痕迹,肌肤依然光华如雪,这双腿是完好地还了给我,可是心里的痛,心里的苦却不是药物能够根治的,为什么旧伤可以那样干净的褪去,可是旧的记忆却无论如何无法忘记。或许只有时间才是心伤的良药。
“小容,你在害怕什么?”他抬起我的下颌,“看着我,告诉我。”
我在害怕吗?表情如此显而易见,让他一目了然。白三的眼睛很亮,带着抹澄澈的海蓝,象婴儿一样纯真,他看着我,带着怜惜,他总是从心底在怜惜着我,尽管我表现出聪敏,勇敢,果断,锐利,在他眼里依然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子,可以由他照顾,由他疼爱。
“我想。”我用目光与他平视,笑容在嘴边打开,“我想我以后不用再害怕,因为我相信你会一直保护我的。”
白三认真的,象一个孩子那样执着:“小容,我将你看得比我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我会尽我所有。”
“先要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我。”我的话只说出一半,另一半被他俯下的嘴唇挡了回去,干净的,和清泉一样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没有回避开,只是轻轻闭起眼睛。
亲吻与我想象中的一样美妙,软得不可思议的嘴唇,逐渐加重的分量,湿润的舌头仔细抵住双唇,在牙齿间流连徘徊,我张开嘴唇,做出邀请的姿态,等待他一同的嬉戏。
如同两只浸沐在浅浅阳光下的鸟儿,欢快的,愉悦的。
我绕着他舌尖的时候,他抱紧我,压得我胸口几乎透不出气,可是那一瞬,对往事的恐惧,对过去的心悸,什么都没有,所有的触感都集中在一起,然后在脑中爆开,细微的一声,“噗”,紧跟着一大片飘飘然的空白,象洁白的云朵簇在一起,只是云朵没有那么空灵。
这样真的很好,很好。
他吻了这么久才小心翼翼地放开我,双手依然环绕住我的腰身,我整个人都是软的,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前,伸出手指在他衣襟轻轻描画着,绯红着脸,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
温润的感觉从手指推到手腕,我低头看到是一只墨色的石头镯子,沉甸甸的,不是那种冷冰冰的感觉,而是温暖湿润的,很奇妙,就象一股温泉绕在手上,流动不止,它仿佛是活的。
“这是什么?”
“我们家祖传的‘墨梅落’,可能不值钱,不过很重要。”
我转动着镯子,它紧贴着我的皮肤,象微细的牙咬着,有点痒,又那么亲密的样子,我举起手腕,贴在脸上,温泉再次划过那里,发烫的皮肤慢慢降温,心尖的那点甜蜜还依然:“我很喜欢。而且值钱的不都在那里吗?”我指着桌上金灿灿的一片,照得人眼花。
白三无奈地摇摇头,婴儿蓝的眼睛颜色变得比刚才深了一点:“它也喜欢你,据说不是命定中的人,它会自动脱离掉下来。我娘就是这么夸张,好象准备用金子替她儿子买一个妻子。”
“我想很多人乐意被买。”
“小容!”
“我也心甘情愿,只不过你支付给我的是你的心,其他的我不要。”
什么都有灵性,我遇到的一切,墨荷草,墨梅落,等一下,有什么在我脑中闪了一下,我想抓住它,被它飞快地逃开来,我仔细看着手腕,不,不,是我多滤了,这只不过是一只凡间的镯子,没有独特的灵力气息。
“我会好好抓紧它,不会让它离开的。”
我要紧紧抓住眼前的幸福,这只属于我的的幸福,走过去,我拖过桌上华美的丝缎,笑得媚眼如丝。
三十七章:嫁衣
嫁衣鲜红,用银丝绣满盛放的牡丹,朵朵灿烂到及至,从衣摆到肩膀是一整只凤凰,凤眼是两枚龙眼大的珍珠,王婶婶笑着说是白三亲手画的图样,颜色绮丽鲜活,肆无忌惮地将喜气泼洒开来,我抱起衣裙贴在脸上,明晃晃的流苏冰凉凉的,腕上的石镯顺着袖子划落,戴上以后,它仿佛变成身体的一部分,附着上我的灵魂。
妆台上有整套上好的胭脂水粉,我用银簪子挑选了一色,细细抹在唇上,嘴唇犹如花瓣,在皎洁的面容上绽开一重重包裹,显示出不同寻常的艳色,眉眼间的愁绪轻易被化开了。
铜镜中,神情里有茫然的平静,眼角微微发酸,忍不住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从眼角流下两道触目的红,我疑心是将胭脂划在上面,凑近了仔细看却是两抹血泪,散发出芬芳温暖的气味,心一哆嗦,高声喊:“棋子,棋子。”
他应声推门进来,满脸好笑容:“姐姐,什么事情?”
我用帕子抹干净脸,沉声道:“我心里发慌,空荡荡的,非常空,有一种奇异的痛楚。”
“还有三天姐姐便要出嫁,自此后,我与姐姐安心在乞巧村过平平定定的日子,姐姐不必担心了。白三哥的人是很好很好的。”他换上新衣,眉目清朗,特别是那双羽眉,勃勃透着生气。
我冲着他招招手,他依旧象往日般蹲下身子,依附在我膝盖前,握住我的一只手,掌心相触皆是暖意。
“今日是几月初几?”
“九月初十,还有两日姐姐过门要做新娘子了。”
九月初十,九月初十,仿佛是枚青橄榄,在口中反复咀嚼,吞咽不下去。
“姐姐,你去哪里?”他伸手拉我,没有拉住。
“我要去后山找白三的七叔公,有些事情,我想再问清楚他。”我跑得这么快,连伞都莫顾及上拿,一路上听着雨水打在青翠绿叶上的声音,淅淅沥沥,淅淅沥沥,缠绵悱恻。
小屋近在眼前,略微迟疑下,脚步放慢下来,离得那样近了,反而横生出怯意,双手握成拳松开再握紧,反复几次,直至心跳平缓一步一步踏着浅水洼走过去,溅起的水珠蹦到脚背,一阵冰冷。
手掌按在门扉,迟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去推开,门内一片漆黑,与门外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我低声唤:“七叔公,你在吗?”一只手紧紧握住衣摆。
似乎是离得很近,那样深的地方出现两点光,昏暗,将熄将灭。
“蜡烛在台上,你点起来。”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我只想再问几句话,你当年见到的那一对人与我可能有莫大的干系。”
“你与她一样,不该到这里来,你们还是会选择回去。”他夜枭般呵呵起来,“虽然我看不见,可我知道你们都是妖孽,妖孽!”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与你与白三没有任何不同。”我咬着嘴唇刻意强调着。
他沉默良久,久到时间凝固,如夜。
“在劫难逃。”
仰目惊心,忍不住去追问:“你说了什么?”明明听得清清楚楚,却是惊天响雷般在耳边持续炸开,整个人被震得散了魂魄,转瞬才发现那骇人的声响是真实的。
即在耳畔,除去这巨大的声响,再听不见其他。
我慌忙奔出小屋挑目望。
这些天下了太多的雨水,山泥混合着奔腾的洪水一泻千里,眨眼吞没整个白水潭,那碧清碧清的潭水化为更多泥泞,挟持着滚滚山石扑面过来。
我返身进屋,用力喊:“山洪爆发了,七叔公,我扶你走。”也不知道他能否听见,不由分说地去搬他垂死的身体,双手搭上是软绵绵的触觉,根本着不上力。
脚下的地震动如野马脱缰,奔腾释放,我站不住脚,跪倒在床边。
他不知哪里来的大力使劲推攮我,赶我出去,手中被塞进一个小包,下意识地捏了捏,知道是包裹那件血衣的,收进怀中咬了咬牙就地一滚,蹒跚爬出门去。
只耽搁这一喘息的时间,山洪已经如狼似虎地呼啸而来,黑色把天空淹没,世界变得虚弱,一切不过是开到荼蘼之后留下的灰烬,眼见着它吞噬掉七叔公的小屋,一瞬間我眼前空白一片,只觉得手脚发软,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它的力量顷刻就能够吞没一切,普通人的力量怎么与天地相抗衡。
打开你的封印,一个声音在山洪的咆哮中清晰异常,恢复你自己的力量。
我摇了摇头,不要,我不要,如果上天安排我殒命于此,我何必去挣扎去抗衡,让它吞没我吧,脚下失去了从前无边的空阔,堕落在疲惫不堪的感觉之中。我睁开又无力合上的眼睛,注视着泥泞中我缓缓倒下的身子,时间与空间的界限依然磨蚀不了低沉的黑嗓也突然爆发,撕声裂肺地宣泄出来,大地也一并地沉没。
我的身体象一叶无人掌舵的小舟,随着奔腾的山洪忽上忽下,小舟,我忽得睁大眼睛,真的是一叶扁舟,在此茫茫中艰难前行,一撑一顿,一撑一顿。文人小说下载
那双手,被木桨磨出血泡,那个笑容却干净得象六月里的栀子,洁白清香,他与棋子费力地将我湿漉的身体从粘稠的泥浆中打捞出来。
“姐姐,你跑到哪里去了,急死我们,还好白三哥找了条船来。”棋子小脸涨得红红,一额的汗。
我一抬手,泥浆跟着往下淌:“我去见了七叔公,我没有能救他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哽咽的声音被压进他的胸口,雪白的衣衫上一滩滩泥水渍,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今生最难堪最难看的样子都被他一人看去。
“没事的,没事的。”他一味安慰着我,用衣袖帮我擦着脸。
“姐姐,白三哥,泥浆中的山石越来越多,我们要加紧划出危险区域,跟着村民爬到高处去才是安全。”棋子认真地催促着,双手不停地划桨。
三十八章:在劫难逃
小舟颠簸着,头顶是瓢泼大雨,扯天扯地垂落,浇得睁不开眼,耳边如山崩地坼之声一涌而至,雨水瘀积之后冲破束缚,象万马奔腾,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天地万物,浊浪涛天,人是无处遁逃的。松动的岩石被洪水夹带着,发出沉闷的”砰砰”之音,险险在舟边擦身而过,舟身大为震动,我们三人一起发力,依然举步艰难,明明不是惊涛骇浪,我们却是一次一次被推到顶峰,又重重摔下。
终于,一声哀号,山石在舟底砸出一个大窟窿,棋子慌乱地脱下衣服去堵,泥水迅速没过脚背,淹上小腿。
白三叹了口气,将木桨一把抛开。
我惊觉:“你这是做什么?”
“你们可会游水?”他低声问,双眼没有离开我的脸。
棋子点点头,我一脸茫然。
他将舟内的缆绳一分为二,一头系在我腰上,一头系在他自己身上,又将几把木桨束缚在一起绑在棋子身上,“船是保不住了,这些木桨的浮力应该勉强可维持游到村口,那里有一处大转角,能够及时分流,棋子你先走。”
棋子迟疑着:“姐姐不识水性。”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自小在白水潭边玩耍,水性比七叔公年轻的时候还要好。我会带她过来。”他嘴角轻扬,眸子灿如星子,“还不快走。”
棋子再回头:“姐姐,为什么你——”
他没有说完,跳下水去,转眼被山洪吞没似的再不见影,我明白他想问什么,他想问为什么你还要把自己封印起来,他不会明白的,我已经是一个平凡人,就象我对七叔公说的,我与他与白三并没有不同,低头解腰间的绳子,他做什么打这许多结,嘴里嘟囔着:“你先走,不要管我。”
“你在做什么!”白三厉声喝道,拼命扯着我的手,脸突然象纸一样惨白,我慌乱地手足无措,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表情,清秀的脸上满是煞气,牙齿咬得要碎开一样,“你是叫我在此时此刻把你丢下,一个人逃生吗!”他踏前一步将我紧紧抱住,勒得人透不过气:“小容,小容,过了这一坎,我与你再不会分开。”
话音落,两个人相拥着一起摔进山洪中,身子跟着浪头旋转,象树叶一样随波逐流,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我真的变了,昔日的刺在这俗尘的日子中被磨平,圆滑,以前的我不会说这种话,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他选择与我同生共死,推开就是一种伤害,手中无刃也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刺伤他,只因为他爱我。
他将我整个人俯在背上,我们被浪头打了下去,冲进旋涡又浮上来,喝了几口污水,他紧紧抓着我:“一切有我呢。”
我手指抓住他的肩膀凑过去一点,将唇贴在他耳朵上,嘶声力竭地喊,真希望能把喉咙撕破让声音压过水声:“白三,我们一定能游出去,你说过要娶我,我们还要成亲生子,生生世世。”
胸口处一震,是他剧烈的心跳传染给了我,透着一股热流,直荡到十指指尖。
“闭嘴,难道你喜欢喝泥汤水。”他的声音闷闷的。
我埋头莞尔一笑,其实他比我还别扭,这种非常时刻居然还会害羞。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还会想起这一幕,天与地仿佛唯有他与我,山洪滚动的沉重的隆隆声,浊浪排空只当是碧波荡漾中遨游,自由漫散,温馨脉脉,而那不是色与香的结局,红红艳艳地盛上桌来,我们依旧强悍不过命运。
为什么没有尽头一般,我们颠沛许久许久,村落依然没有出现在眼前,眼前只是一片荒凉,没有希望,没有拯救,胀痛的呜呜的耳鸣里,身体时不时的一阵刺痛,那是尖利的碎石滑过身体造成的。他的速度显然慢下来,早精疲力竭,只是求生的意志在支撑着,用力的划着水。我轻轻一动,他察觉到:“你又想做什么。”
我只想陪着你,就如同你说的,过了这一坎,我们不会再分开,我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八爪鱼似的攀住他,他背对着我,什么都看不见,可我依然笑得很灿烂。
许多时候,我们离幸福其实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或者,幸福只是在美丽的飞花中,春风吹来的幻觉。
在看到棋子站在高处挥着手中的衣衫时,我松了口气,到底是游到了,双臂一软搭在他的肩膀处。
棋子挥舞得更加急,嘴里大声喊着,我听不见一个字,心里暗道不妙,勉强扭过脖子去看,一块几丈方圆的巨石顺着水流直直向我们压过来,我轻拧了下白三,他也跟着转过头去看,委顿在原地再不动弹。
不比平地,不比清川,此时要想躲过此石真比登天还难。
他慌乱地去找束缚我们两人的绳索,我恨恨地去拍他的手,不是说了不再放开彼此的,为什么到了危难之时,又要将我退开,白三显然读懂了我眼中的意思,粲然一笑,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又有着淡淡的哀伤,嘴唇微动,离得近了看得分明,那是在说:在一起就好。
不知哪里使出吃奶的力气,我用力蹬水拥上前,抱住他的腰身,什么都不能令我放手,在极大的快乐中落泪,瞬间芳华耀眼。
黑压压的一片对着我们呼啸而来,最后一刻,白三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我们都没有放弃对方。
三十九章:灼灼其华
死亡的感觉就像遇上了漩涡,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随着水流向内卷,头晕,胸闷,迷迷糊糊中,大团温暖包围着我,一阵暖流轻轻柔柔地划过我的脸庞,脚上穿来一阵阵清凉和酥麻,我下意识地抱住了那团温暖,不愿放手。
“娘亲,娘亲抱抱。”我对着记忆中那个风华绝代的背影,哭着张开双臂,短短小小的双腿怎么也追不上她的脚步。
“娘亲,带颜儿一起去,颜儿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背影留驻着,转过头来,依旧是红颜,她蹲下身子接住我的身体,将头埋进我的脖子,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
“娘亲,不哭,不哭。”我一个劲地帮她擦着眼泪,眼角的寂寥彷徨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小容,不要再哭了。”身体被扳向另一个方向,面对的是白三清朗的笑容,银白色的晕华沿着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出一道亮白的边线,衣袂飘然,莹白如玉的清秀脸庞上,淡淡的无奈和悲伤在他的眉间渐渐凝聚,整个人犹如落入凡尘的谪仙一般,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抹着我的眉眼,“这样美丽的脸,哭坏了怎么才好。”
我摊开双手,是成人的模样,白三如何会进到我的心障中来,娘亲画的那个封印都没有阻挡住一个凡人?天上地下一片白蒙蒙的,如同站在大雾中,可是我与他一并都不在人世了?这样也好,我低低念着,这样也好,
“小容,我送去的那件嫁衣美不美,你可喜欢。”他的声音温柔如水。
“喜欢。”我会将那件衣服永远收在心里,只有你和我拥有。
唇落了下来,热切的衔着我的唇辗转吮吻,我迎着他,满心欢喜的,!眼前一片混沌的白与黑交替著闪烁著。
突然,他生生退开我,惶恐地象做错事的孩子。
“你怎么了?”我不明所以然地看着他,心口很疼很疼,有把钝器在那里耐心地磨着,捣着,扭着,掰着,撕着,伤口一寸寸撕裂开来。
“小容,我只再看你一眼,我就走。”
我傻傻立在原地:“你要去哪里?”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庞叹息道:“我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看到你穿那件嫁衣。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定是天人般的神态。”
“我们再做过一件一模一样的,我们可以……”
“没有时间了。”他的手心好冷,白三的手平时一直是温温热热的,他将碎发帮我拨到耳后,“小容,回到你来的地方去,你不属于这里,那片土地才是适合你生长的地方。”
咬住下唇,一点腥甜,我拼命摇着头,死死拉住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放:“我哪里也不要去,我们说好要在一起的。”
“小容,为了棋子,棋子比我更加需要你。”他抽出手去,咬咬牙狠劲地推了我一把,我整个人向后摔去。
那团温暖终究离我而去了,我渐渐转醒,月上中天,怎么还是晚上?轻吸一口气,剧痛,接着又真切地体会到死神掐着我的脖子,一点点地用力,把自己彻底窒息,雨已经停了,周围是那样寂静,几丝残月的灰线更照出四周的凄清落寞,山洪过后,一片死寂。
费力得坐起身,才发现自己睡在一块干燥的平地上,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心很疼,却又流不出眼泪。“啊!”猛然间一声哀嚎,惊得我突然清醒了些,却是自己发出的,眼睛一眨,泪水便止不住地掉了下来,胡乱地叫着:“白三,白三。”
“容姑娘,你醒啦。”有人从远处闻声过来。
“王婶婶,白三在哪里,他人呢。”我掀开身上盖的衣服,身体不能抑制的轻颤,每寸肌肤都绷直拉紧似要碎裂。
她不回答,只顾着自己抹眼泪。
我想站起来发现全身骨头都散架一样,动一动都钻心地疼。
“容姑娘,你身体受到重创,估计肋骨断了,还是躺着。”她过来帮我盖好衣服,“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伤心了,白三公子已经去了。”
雨,透了我的衣衫;风,乱了我的头发;寒,刺穿我的身子;痛,割开我每一寸筋骨;心,如凋零的花瓣被撵入泥土;前尘往事在迷茫的天地间泛滥……
我听见自己空洞洞的声音在重复:“白三已经去了。”
“那块山石太过于巨大,大家眼睁睁看着把你们两个都砸下去救都来不及了,后来有几个水性好点的后生下去,硬是将你们两个拖上岸,巨石正砸中白三公子的天灵盖,神仙都救不了了,你被他紧紧搂在怀里,我们探了探鼻息,也只剩下一口气了,可你们十指紧扣怎么也分不开你们,这时候,你弟弟过来,蹲在那里说,白三哥,你要带姐姐一起去吗?那也好,姐姐会欢喜的,说来也奇怪,话音未落,你们就分开了。然后你弟弟抱着你一直走一直走,要不是你醒了大叫一声,我也不晓得你躺在这边。”
我抓过身上盖的衣服,果然是棋子的,一针一线都是我亲手缝制的,棋子去了哪里?
王婶婶凑近摸摸我的头,摸摸我的手,啧啧称奇:“明明方才伤势重得,我们都以为你与白三要一起去了的,怎么一下子都好了。”
“白三的尸身在哪里,我要去见他。”我强撑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这时候,我已分不清自己的全身什么地方疼,什么地方不疼了,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麻木的,在这具麻木的身体上面,好象有什么针在刺着似的,觉得这个地方,那个地方不断地一阵一阵刺痛。
“洪水过后会有瘟疫传播,所以村长让把被水淹死的人都一并火化了。”
我眼前一黑,连忙扶住身边的树干,白三已经变成灰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气血沸腾再掌不住,一口血箭喷在地上,殷红红一片。
扑拉拉一阵声响,一只鸟儿迎着向我飞来,我不由自主地抬高手臂,任它停留,橘红色的鸟儿,翅膀周缘有一圈湖蓝色的围边,只比鸡蛋大了一点点,精灵似的的黑豆眼带着点研究的意味同样打量我。
棋子!
四十章:带你回家
棋子幼细的爪子小心地扣住我的衣服,我伸出手轻轻抚摩它凌乱的羽毛,它侧过小脑袋看着我,“棋子,棋子。”我低声叫着,它没有理睬,只顾着顺我的手臂跳上跳下。
他变成了鸟,而且变成一只普通的鸟,再听不懂人类的语言。
不是只流逝了一点点时间吗,闭起眼睛是多长的等候呢,为什么我睁开眼睛,白三就永远离开了我,你也变成这副样子,我握一握拳,没有答案,也不会有答案,除非你再变回人型,亲口来告诉我。
我将它收拢在掌心,它不安分地挣扎着,瞪圆眼睛,我按住它,没舍得用大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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